第367章
雨,停了。
这场雨,带走了虞家祖宅内的血腥与怨念,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余仙姑转过头,看向虞家正门外。
先前地龙游动,进出这里的通道已经塌陷。
余仙姑不由感慨道:“唉,他们,都没了。”
被活埋的人里,不乏她的旧友,前几日在洛阳城区里碰到时,还互相别过苗头,过了几招手,喝过几顿酒。
徐锋芝拍了拍大腿,不以为意道:
“这不活该么,龙王门庭,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打着拯救虞家的旗号来,标榜自己是江湖正道,私底下连摸带拿,倒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是眼瞅着虞家镇压的邪祟暴乱、将要危害人间,自己却脚底抹油直接开溜,那就再无法解释了。
本质上,此等行径和窃据虞家的那些妖兽又有什么区别?”
徐锋芝,喜欢大声讲话。
前头台阶上躺着的陶万里与令竹行,一个打着呵欠,另一个掏着耳朵,纯当没听到。
余仙姑:“如若不是一文在这儿,我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会选择留下来。”
徐锋芝:“论迹不论心,再者,小辈们在这儿还敢留下来,才更不容易。”
陶万里:“对头!”
令竹行:“那是!”
徐锋芝对着他俩冷哼了一声。
这俩东西,留是留下来了,却不是主动留的,分明是被自家俩小辈用因果给拴住了。
明明头顶龙王门庭,贴着一张老脸,却偏偏活得没脸没皮,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余仙姑摘下自己头上的花,指尖一搓,花朵飘飞出去,又缓缓落地。
徐锋芝:“咋了,不挺好看的么?”
余仙姑:“以前虽然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却还是想着涂脂抹粉,现在真就不剩下几天日子了,反而觉得这头花太艳了。”
将死之人,不适合艳丽,而是素净。
徐锋芝:“反正,我是觉得不亏的。”
余仙姑:“确实。”
周围,还有一些老人家也开口附和道:
“何止不亏,是赚了。”
“大赚特赚哩。”
“墓志铭上添上这一笔,不枉此生了。”
尽管他们看起来已经很年迈了,可他们的真实年龄比看起来还要大得多。
这寿岁,至多就余下个一两年,今儿个连带着气血都一并燃了,痛痛快快地战上一场,为背后百姓阻拦下了一场邪祟侵袭,临了又得幸亲眼目睹龙王的风采,值了。
不是只有龙王才有临死前为自己证名的习惯,是个人,都有这个需求。
书生朱一文走了过来,递给余仙姑一块卤肉:“姨奶奶,吃口肉补补。”
余仙姑摇头,把脸避开,像是见到这肉就膈应:
“一文你自己吃吧,你姨奶奶我,享不得这等口福。”
这孩子小时候挺正常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一边看书一边吃脏肉。
虽不至于为了这一口去做那滥杀无辜的事,可他在这脏肉料理的追求上,标准却愈来愈高。
更是曾大逆不道地在点灯仪式上,说出“点了灯上了江,就再也不愁牙祭”的这等混账话。
书生没强求,自己美美地啃了一大口,他是真饿了。
光头汉子举手招呼道:“给我来一块,我可得补补。”
书生甩给他一对卤耳朵,这大小轮廓,肯定不是猪的。
光头汉子接住了,没做犹豫,直接往自己嘴里丢了一个,一边“嘎嘣嘎嘣”地咀嚼一边评价道:
“好吃是好吃,但肥气不足,吃起来就没那么香,要是拿我那老叔的耳朵卤就好了,我老叔肥头大耳的,卤出来肯定好好味。”
书生:“下次一定。”
光头汉子:“没下次了,虽然不晓得我那老叔到底死哪儿去了,但我冯家人死在外头,必然是会被扒皮抽筋的,不可能留下全尸。”
光头汉子老叔的“筋”,此时就在他身后润生的背包里。
润生看着他们吃得这么香,也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不过,他并未上前主动讨要。
书生则随手翻动自己的竹筐,等待润生自个儿过来。
那光头汉子冯雄林,只是为了捧个场应个景,“附庸风雅”,但书生能瞧出来,润生是真的爱吃。
自己这是雅好,润生那是本能。
这时,谭文彬主动上前对众人开口道:
“诸位,正门虽然被堵住了,但这虞家祖宅还有一个后门,就在西南角,去了就能看见,穿过石门经过甬道,就能去到外面,一路安全没危险。
最后,再说一句:
谭某自点灯行走江湖以来,所见所闻也算不少,但今日,能与诸位相识结交相持而战,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诸位,有缘再会!”
通知完,谭文彬就招呼润生和林书友准备离开,他们还得去找寻小远哥。
陈曦鸢自然要跟着一起。
谭文彬撑开手臂,将润生与林书友拦在身后,让陈曦鸢过来,带头先行。
躺在台阶上的陶万里开口道:“陈姑娘,老夫的九华印可否物归原主?”
旁边令竹行也附和道:“没错,还有老夫的聚雷鞭,也一并归还了吧。”
陈曦鸢:“你们已经答应,送给我了。”
陶万里:“老夫当时是以为自己要死了,那这些身外之物就没意义了。”
令竹行:“可现在我们又劫后余生活了下来,那就还得靠它们来傍身。”
陈曦鸢:“既然是送给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
这可是自己给小弟弟摸来的好宝贝,已经到手了,怎可能再还回去?
陶万里:“陈姑娘,老夫可以拿其它宝物来交换,给陈姑娘你以补偿。实在是没办法啊,这九华印对老夫而言,着实太过重要。”
令竹行:“陈姑娘若是想要其它的,老夫绝不吝啬,可这聚雷鞭与老夫所修之法完全契合,没了它,老夫以后走路都得瘸着腿。”
陈曦鸢举起自己手中的笛子,很诚恳地说道:
“你们,可以来抢回去的。”
陶万里:“……”
令竹行:“……”
是俩老头最先说出“没希望了,寻个体面的死法”。
所以,他俩最后关头,是真的将秘术用了出去,这会儿全身麻痹,靠自己都没办法站起来,这还怎么抢?
随即,陶万里将目光看向陶竹明,令竹行则瞥向自家的令五行。
陶竹明苦笑道:“我可打不过她。”
令五行:“我也一样。”
陶万里:“你们俩可以一起上。”
令竹行:“二打一,以多欺少。”
谭文彬、润生与林书友,在陈曦鸢身后,散开位置。
赵毅也主动往陈曦鸢那里靠了靠,嘴里叼着的烟斗一跳一跳。
书生擦了一把嘴角的油,动都没动。
光头冯雄林只顾着继续拿着镜子,照看着自己的发型。
徐默凡将长枪拆卸,收入包裹。
陶竹明指着那边笑道:“长老,好像是对面人多势众。”
令五行:“是我们要被以多欺少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群人似乎一直坚信会有反转,没有在最后时刻不惜一切代价宣泄一把,故而现在整体状态比他们这边,要好上一大截。
陈曦鸢则又很实诚地问了一句:“到底打不打?”
陶竹明摇头:“不打,不打,陈姑娘莫怪,是我家长老老年痴呆。”
令五行:“我还欠陈姑娘一条命的,要不陈姑娘受累,把我家长老收去?”
陶万里与令竹行当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陈曦鸢转身,带着人直接离开。
赵毅拱了拱手,道:
“诸位兄弟,诸位长辈,刚刚场面混乱,赵某的一个手下秘术失控,这会儿不知跑哪里去了,赵某得去将他找回,就先失陪了。
日后,江上再见!”
年轻一辈全部向赵毅还礼,就连那些坐在台阶上的长辈,也都尽量坐直身子,对赵毅点头。
脸面与尊重,是靠自己表现挣来的。
当然,刚刚陈曦鸢对着两位龙王家的长老举起笛子,亦是尊重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赵毅挥手,示意梁家姐妹与徐明跟自己走。
他得去找陈靖,更得去找自己的小祖宗。
看着他们离开且渐渐消失在雨后朦胧中的身影,书生用自己手里的肉骨头在地上沾了点湿润的黑泥,翻开一张空白书页,在上面作画。
画中,是谭文彬、润生、林书友和李追远四个人的形象。
并不细腻,但特征凸出。
书生松开手,画纸飘落到陶竹明与令五行面前。
那日在博物馆,虽然他们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陈曦鸢身上,却也是扫过几眼李追远那边的格子情况。
那伙人里,现在少了一个,印象里,是个在阵法上有点天赋的少年。
陶竹明:“太离谱了。”
令五行:“不可能的。”
书生自己也点了点头。
他们仨先前就怀疑,有另一支走江团队一直隐藏在暗中,推动这一浪的转机。
忽然降临的老狗以及从地底冲出来的那群凶兽,包括最后降临的虞家龙王,可不是他们这帮人的手笔。
但无论怎么样,都不大可能是那个少年。
正常人,谁能干出未成年就点灯的事儿?
据说,虞家有位这样干过,但那是妖兽行事,本就不是人。
再者,刚刚那位“谭某”也说了,他是点灯的,也就是这个团队的头儿。
而且他们这伙人一开始进入战局、在赵毅接管指挥前,也明显是都听那位“谭某”的调派。
所以,那个少年,应该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或者,干脆已经死在了进入虞家后的某场意外中。
这就意味着,那个很可能存在的“神秘团队”,到现在还没在他们面前显露出痕迹。
陶竹明:“不过,那伙人的实力,确实不俗,应该是一伙江湖草莽,不可小觑。”
令五行:“所以,他们先投靠虞家,再依附陈姑娘,又早早拉拢赵毅,确实符合草莽出身的行事风格,有足够的实力,却暂时还没有相匹配的眼界,需要人带。”
书生:“解释得很通。”
陶竹明与令五行同时伸手,结果陶竹明手快一步,将那幅画抓起,收入口袋。
书生默默地又拿出一块本来准备给润生的肉,咬了一口。
有些时候,一件事,如果解释得太通,往往意味着这里面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人家故意“做”出来给你看的解释。
但偏偏,他们对此又毫无头绪。
三人都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回去后,就发动自己身边的关系网,去将“谭某”一行人的过往给调查出来。
都是江上的人,总不可能江湖上完全没有他们的信息吧?
徐默凡将徐锋芝搀扶起来。
徐锋芝心里还在想着那个“谭某”先前说的话,他说他是点灯行走江湖,不是用的“走江”。
但徐锋芝不觉得自己是老眼昏花,认错了那个健硕年轻人使出的《秦氏观蛟法》,而且接下来的战斗中,他又刻意想再看几次,结果发现,每次那健硕年轻人要动大气势时,他身边都会恰好被其它东西遮蔽住视线。
徐锋芝起初以为那位秦家人,拜的是龙王陈家人走江,没想到拜的居然是那位“谭某”。
这里头,应该是有问题的。
但徐锋芝并不打算提出来,哪怕是正搀扶着自己的徐默凡,他也不打算告知。
人家既然想隐瞒身份,那就有人家的道理,秦家人重新出现在江上,本就是一件足以震惊江湖的大事,自己不说帮忙遮掩了,哪能再去给人家添乱使绊子?
当年秦家与柳家人,两家核心子弟举族而出,尽吐那无尽英雄气!
而这座江湖,也因此一直气虚气喘到现在。
徐默凡:“叔公,我的枪艺于先前厮杀中,感悟良多。”
徐锋芝:“那等离开这里后,咱们就在这洛阳先寻个地方落脚,你好好消化。”
徐默凡:“可是叔公你……”
徐锋芝:“江湖儿女江湖葬,我可没那种非要昼夜兼程赶回家、死在家中床上的执念。
呵,若不是怕自个儿脏了地方,我都想腆着脸留在这儿,把这儿当我的坟了,这宽敞。”
徐默凡:“叔公豁达。”
徐锋芝:“枪者,当豁达。”
说着,徐锋芝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陶竹明、令五行与书生。
“你与他们不同,别学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默凡受教。”
徐锋芝转而对其他人道:“那个,年轻的,腿脚好的,还有点力气的,都来搭把手,把咱们这些老骨头‘运’出去。”
所有老人都有人上前搀扶,一行人开始前往后门。
但走的并不是最短斜线,而是贴着中轴线在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是陶万里与令竹行,他们各自被自家小辈搀扶着,队伍也是由他们所引导。
继续这样走下去,就得来到那座“地龙”前了,也就是那位虞家龙王最后离开的方向。
徐锋芝知道,那俩老东西应该是打着让自家小辈再去龙王面前晃一眼的盘算。
机缘这事儿,有时候就得靠这么碰出来,还得刻意厚着点脸皮。
这位虞家龙王出现得极为特殊,大概率只能存在一小段时间,一般这样的存在,最容易留下些东西给年轻人。
对此,徐锋芝也没有出声说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挺想再看一眼那位龙王的。
到了地方,虞家祠堂原址这会儿已变成一座高耸的龙塔。
塔下,那位虞家龙王背对所有人,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高塔顶端,燃着一束蓝色火苗,似是龙眼。
陶万里和令竹行不言语,只是各自默默推了一把自家小辈。
陶竹明与令五行上前,准备对龙王行礼。
他们俩本想再多向前几步,拉近一下自己与龙王之间的距离,可这步子刚迈出去,高塔上的蓝色火焰就开始晃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对他们俩进行着排斥。
这力量并不强,甚至可以说很微弱,但这明显是龙王的意志。
陶竹明与令五行自然不敢忤逆,各自后退半步后,将礼行完。
他们俩结束后,书生走向前,他也想往前多迈几步,可结果也是一样,感受到那股排斥后,书生立刻后退,乖乖行礼。
接下来是冯雄林,他也尝试了一下,憨厚地摸了摸头后,后退回去行礼。
最后是徐默凡。
大家都在盯着他的背影,前面的年轻人都“淘汰”了,可不就他的希望最大了么?
然而,没有奇迹发生,龙王一视同仁,没有丝毫偏袒,也没有划分出三六九等。
这意味着,龙王不想见客,甚至没把任何心思放在外头。
老人们会意,集体再次行礼。
随后,大家都安静地离开,不敢再行叨扰放肆。
该走了,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继续留下去,怕会夜长梦多。
见到了那座石门后,众人进入甬道。
之前“先行告辞”的老家伙们跑出去那么远,也没能避免那被活埋的结局,加之那位龙王现在还“存在”着,所以没人动其它心思。
比如……自己出了门后,顺手把石门给堵上,再施加各种阵法封印,以防止里头的邪祟从后门逃出。
换做以往,保不齐就有人会做这事儿,把还逗留在里头的人,彻底堵死。
但现在,沐浴在龙王的光辉下,不管老的少的,大家都表现得非常干净。
甬道里行出很长一段距离后,陶万里率先发出哀嚎:“我的九华印啊……”
令竹行:“别喊了,喊得我心绞痛都要犯了。”
徐锋芝:“哈哈哈哈!”
令竹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徐锋芝:“笑什么笑,你都没几天好活了。”
徐锋芝:“怎么了,你们俩难道还能继续活得有滋有味?”
快死了,是徐锋芝心里最大的慰藉,这样干预走江的因果,大概率就算不上了,他也很感激上天能给他以这种“体面至极”的死法。
至于那俩老东西,死是不会死的,虽然重伤且透支严重,但他们底子厚实,还能继续活挺久,但徐锋芝不信他们俩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估摸着,应该回去后就要闭关或者隐居,隔断与外界的接触,将因果影响降到最低。
陶万里:“陈家那丫头,确实厉害得很,要没人能压得住她,怕是真得复刻陈家龙王旧例了。”
令竹行:“是啊。对了,五行,你不是还欠那位陈姑娘一条命么?”
令五行:“嗯,是的。”
令竹行:“一命之恩大于天呐,这到底该怎么还呐,要不,你以身相许?”
令五行:“我。”
令竹行:“难不成我?”
令五行:“可是,我打不过她。”
令竹行:“呸,没叫你小子霸王硬上弓。”
令五行:“陈姑娘,确实是极好的,其实那天,我也没下死手,留了力的。”
令竹行:“努力吧,我听说她爷爷,是想招上门女婿的。”
令五行:“我?上门?”
令竹行:“商量商量,第二个孩子跟你姓就行了嘛,做人,得学会变通,对方亦是龙王门庭,你又不算吃亏。”
令五行:“倒不是不可以。”
他倒是不贪图龙王陈家的底蕴,也没想着什么门庭联姻,他就是单纯被陈曦鸢先前在诸个战圈里来回穿插的身影,给惊艳到了。
陶万里瞪了一眼令竹行,骂道:
“一大一小俩东西,做你们的春秋白日梦!
我那九华印和你那聚雷鞭,虽是这世上顶好的物件,可陈家丫头真缺这种东西么??
这哪里是她自己想要,八成是摸下来,准备拿去送人的。”
令竹行:“送谁?”
陶万里:“还能送谁,送个穷鬼呗。”
令竹行:“穷鬼?”
陶万里:“贵家小姐喜欢上落魄书生的戏码,很罕见?有些贵家小姐,就好这一口,喜欢养个小弟弟。”
令竹行:“他妈的,谁这么好命?”
伴随着一股酸味,众人走出甬道,来到外面。
大家各自简单告别后,就都散去了。
该给家族宗门传消息的得传消息,年轻人还得趁着感觉仍新,抓紧时间闭个关进行消化。
徐默凡背着徐锋芝,身边的清秀侍女帮他抱着长枪。
徐锋芝:“默凡,你胸口上的伤,裂得太开了,得找个地方赶紧缝合一下,若是拖太久,可能会伤了你的根基。”
“嗯,叔公,我晓得,等进了洛阳城区后,我就找个老裁缝铺。”
“你这伤,会把裁缝吓死的,还是去医院吧。”
“去医院麻烦,反正夏荷擅长安抚人的情绪,没事的。”
边上的侍女点了点头。
徐锋芝:“夏荷自己不会针线活儿么?”
徐默凡:“针线好的那个,没能走出虞家。”
虞家黑夜时,他遭遇了一个老东西的偷袭,虽然自己最后成功用枪洞穿其胸膛、将那老东西钉死在了墙壁上。
可自己的团队,也因此折损了两个人。
徐锋芝发出一声叹息,道:“唉,天黑时,我不该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的,应该去专门找那些不要脸的老东西干一架。”
徐默凡:“仙姑奶奶是不是也不会离开洛阳?”
徐锋芝:“嗯,瞧她的意思,也是打算葬在这儿的。”
徐默凡:“到时候,我和朱一文,给你们俩起两座靠在一起的坟,当邻居?”
徐锋芝:“人家有男人,不过死得早。”
徐默凡:“那仙姑奶奶还要葬在这儿?”
徐锋芝:“把她男人的坟迁过来就是了,也不麻烦,衣冠冢,她男人当年是点灯死在江上的,尸首都没找到。”
徐默凡:“叔公,你说哪天,我会不会也这么死在江上了?”
徐锋芝:
“若是像今天这种死法,不孬。”
……
当那群凶兽从地下冲出来时,赵毅就已经知道姓李的人在哪里了。
然后,赵毅又尝试思索了一下陈靖会去哪里,立刻吓得喊出了声:
“快走,姓李的可能有危险!”
众人急匆匆地来到空荡荡的妖兽墓地,正中央的一块石板上,李追远坐在那里,身边,躺着昏迷中的陈靖。
赵毅:“吓死我了,姓李的,阿靖走火入魔时可是六亲不认的,他没伤到你吧?”
先前赵毅回想起虞家龙王对所有凶兽下达了“殉葬”命令,马上就意识到,陈靖也可能受此影响,回到这殉葬之地。
姓李的可没练武,要是真让发疯状态下的阿靖近了身,后果不堪设想。
李追远:“我没事,阿靖到我面前时,刚好因伤势严重,直接昏迷了。”
其实,真实情况是,陈靖跳下这里时,身上虽然伤痕累累却仍有余力。
陈靖第一反应,是想要向自己发动攻击的,但冲到一半,陈靖就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自己阻止自己,最后,就在李追远面前,自个儿把自个儿给掐晕了过去。
只是,这种细节,李追远觉得没必要详细描述给赵毅听了。
“我已经帮他处理好了走火入魔的情况,但他这次吞的妖兽血统位格太高,已完全相融,所以接下不能再靠吞食其它妖兽气血来增长实力了。”
赵毅:“我明白,已经够了,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之前厮杀时,阿靖就像是个无头苍蝇,在邪祟群里乱窜,虽然把自己身体折腾得够呛,可居然还能保下一条命。
这已足以说明,陈靖现在的实力,到底有多强硬。
“小弟弟,给你!”
陈曦鸢将九华印和聚雷鞭递到了李追远面前。
李追远接过来问道:“哪里来的?”
陈曦鸢:“别人送的。”
李追远:“还是你有面子。”
陈曦鸢:“是人家大方。”
“谢谢,我很喜欢。”
李追远脸上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
等陈曦鸢心满意足地也笑起来时,少年才低下头查看这两件器物,将表情收起。
李追远:“其他人现在还在祖宅么?”
赵毅:“他们应该会先顺着中轴线去虞家祠堂旧址那儿碰碰运气,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这会儿应该在甬道里了。”
李追远将手里的器物先递给润生存放,随后从石板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道:
“我们也去一趟吧。”
众人来到了那座龙形高塔处。
虞地北仍旧跪在塔前,一动不动。
李追远走在最前面,赵毅在身侧落后半步,另一边是陈曦鸢。
但走着走着,陈曦鸢就停了下来。
陈曦鸢:“有一股排斥力在针对我。”
随即,陈曦鸢发现李追远和赵毅还站在自己身前,她疑惑道;
“你们身上没有么?”
赵毅耸了耸肩,指了指龙形高塔顶端的蓝色火苗,开口道:
“我祖宗在保佑我,我姓赵。”
陈曦鸢:“那小弟弟呢?”
赵毅:“你这就问得有些冒昧了。”
陈曦鸢:“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谭文彬他们也感受到了排斥,全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进。
李追远和赵毅走到了虞地北的身后。
他们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等待,因为无法分清楚,眼前这位,到底是虞天南还是虞地北。
按理说,梦做到现在,也该醒了,因为虞地北的身体虽然经过老狗的改造提升,却依旧没办法承载太久的龙王力量。
除非,虞天南不惜将虞地北的身体榨碎。
但这应该不可能。
虞天南,跪在这里,是为了忏悔,又怎么会在这忏悔的过程中,对另一个虞家人造成伤害?
这时,虞地北缓缓转过身。
磅礴的压力,当即落到了李追远与赵毅身上。
虞地北脸上,有两条已经干涸的血泪。
但他接下来开口说的话,却与他现在的气场很违和。
“远哥,毅哥。”
梦,其实早就已经醒了,虞天南也早已离开。
只是,先前那伙人过来了,虞地北不敢有所反应,只能继续跪着,让他们觉得,龙王还在。
赵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虞地北喊自己“毅哥”很正常,可什么时候喊姓李的“远哥”了?
自己记得他俩没这么熟啊,而且“远哥”居然排在“毅哥”之前。
李追远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虞地北还记得记忆里发生的事。
虞地北抬头,看向高塔顶端的蓝色火苗,道:
“在我刚醒时的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对我说,他留下的这束火苗,还能再燃烧十年。”
赵毅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是自家先祖残灵最后的寄语,他先前其实就看出来了,那团火焰只是赵氏本诀的自我演绎,虽然依旧威严,可真就只剩下这一团火了。
赵无恙的灵,已经消散。
之所以自己和姓李的能不受排斥走进来,不是什么“祖宗保佑”,而是因为自己和姓李的,都修行过赵氏本诀,会被这团火焰所接纳。
赵毅对着高塔跪了下来,磕头。
九江赵家没了,自然也就没什么赵家门礼了,赵毅用的是最传统朴素的方式,送自己先祖最后一程。
李追远站在旁边没动,当他将赵无恙的残灵递送向虞地北时,就已经和这位草莽出身的赵家龙王做了告别。
磕完头后,赵毅爬起身,以一种无比失落的语气说道:
“姓李的,我祖宗真的没了,现在,我就真的是整个世间,孑然一身啦。”
李追远不为所动。
虞地北眼里流露出愧疚:“毅哥,对不起……”
赵毅看着李追远:“所以,你是用什么方法训练润生他们的?我也想让我的人也体验一次,好么,我的小祖宗?”
虞地北:“额……”
李追远:“嗯。”
“咦?”赵毅有些不敢置信道,“姓李的,你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干脆?”
李追远:“你应得的。”
赵毅:“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那我先回九江,收拾安顿一下,再联系你,去南通?”
李追远:“嗯。”
赵毅看向虞地北:“阿北,村子里的事有你阿公他们在,他们会负责处理好的,你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
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九江旅游,好好玩一玩,等玩尽兴了,再带着你一起去南通,因为南通真没什么好玩的。”
虞地北:“毅哥,谢谢你。”
赵毅:“别客气,这也是你应得的。”
虞地北看了看赵毅,又看了看李追远,微笑道:
“远哥,毅哥,我不想离开这里。”
赵毅:“你不想离开洛阳?”
虞地北:“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要留在虞家祖宅。”
赵毅:“你疯了?”
虞地北:“这里的邪祟,需要有人继续看管。”
赵毅指了指塔顶的那团火道:“我家先祖都说了,这火可以燃烧十年。”
虞地北:“但如果我不在这里,我怕它们会继续躁动,我要在这里,看着它们,吓着它们。”
梦已经醒了,虞地北现在,只是徒有龙王气势,却早已没了龙王实力。
但这气势,却足以以假乱真,如此近的距离下,连李追远和赵毅都无法分辨,就甭提那些在龙王气息面前瑟瑟发抖的邪祟们了。
赵毅:“首先,有这团火和这地龙之塔,就足矣了。实在不放心,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回这里看一眼,没必要一直守在这儿,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另外,我和你远哥都很擅长傀儡术,我们两个可以帮你量身打造一具傀儡,将你身上的气息转移过去,反正你留在这里,也只是做一个稻草人。”
虞地北:“可是,我是真心想留在这里,在我做的那个梦里,我感受到了‘他’对这里深深的眷恋与亏欠。”
赵毅:“你是你,他是他,你没必要为他做的事在这里赎罪。”
虞地北:“分不开的,毅哥。”
赵毅看向李追远,提醒道:“姓李的,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告诉他,这座地龙之塔加上我先祖留下的火焰气息,至少十年内,这里的邪祟是没办法翻腾出去的。”
李追远没有说话。
虞地北经历了虞天南的一生,更是在梦里感受到过虞天南的情绪,如他自己所说,分不开的。
赵毅:“你之前一直在村子里坐牢,现在换一个地方坐牢,阿北,真的,人生没必要这样子。
你现在是自由的,虽然你拜了明玉婉那个疯女人为龙王,但……对了,姓李的,明玉婉死了没有?”
李追远:“死了。”
赵毅:“你确定?”
李追远:“嗯。”
赵毅:“那阿北你真的是完全自由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虞地北指着四周的满目疮痍,“我心里,记得这里曾经美好的模样。”
李追远:“你决定好了么?”
虞地北:“嗯,我决定好了。”
李追远:“十年后,当这团火熄灭时,光靠这座地龙之塔的镇压,会有些不稳定。”
虞地北:“这十年,我会在这里看书,在这里学习,在这里修行,我相信,十年后,当这团火熄灭时,我会有能力重新点上新的火苗。
毕竟,自小到大,阿公他们,都说我是天才呢。”
李追远:“你虞家的东西能学得快,是因为那条老狗自你出生时起,就将虞天南的视角记忆封印在你的脑子里。
所以你对虞家术法,感悟能力和学习效率,才会非常高。
但虞家最擅长的,还是驭兽;像机关术、阵法、风水这些,虞家虽然有传承留存,却不是主流。
至于这座地龙之塔,虽然是由虞天南引动的,但这是虞家在这里修建祖宅时,就锁好的地脉,只需龙王之力去引动即可。
所以,你在虞天南的记忆里,见过他学习这些么?或者说,在他走江和镇压江湖的画面里,见过他使用过相关的手段么?”
虞地北怔住了。
显然,没有。
在寿命有限的前提下,即使是龙王,也无法做到万法皆通。
虞地北喃喃道:“那该怎么办……”
李追远:“十年后的今天,你把门打开,我来帮你重新调整。”
虞地北后退两步,向李追远行虞家门礼。
李追远这次没侧身,全受了。
等虞地北行完礼后,李追远开口道:“十年后的今天,我来还礼。”
虞地北笑了。
李追远转身离开。
赵毅走上前,拍了拍虞地北的肩膀,“十年后,你开门时,我肯定也站在门口。”
虞地北笑得更开心了。
他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留在这里,但一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能见到远哥和毅哥,他立刻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更美好更有期待感了。
“毅哥,那天,我会等着你和远哥来我家做客的,我会把这里,尽量收拾起来,不会像现在这么乱糟糟的。”
其实,赵毅说自己也会来,不是执着于他会和李追远一起来,而是他害怕,姓李的来不了。
赵毅:“十年后,如果你远哥来了,你就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真正看一看,逛一逛。”
虞地北闻言,目光再次扫向祖宅后方那一处处封印之地。
赵毅没强求虞地北答应。
十年后,如果来的是姓李的,赵毅不相信这里的邪祟,还会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可能。
姓李的先前说的,十年后他来调整大阵,分明是说给他这个姓赵的听的!
赵毅转身,小跑着追上了李追远。
陈曦鸢看着他们俩回来了,马上好奇地问道:“龙王和你们说什么了?”
她隔着远,有着高塔上蓝色火焰以及虞地北自身留存的龙王气息,使得先前李追远、赵毅与虞地北之间的互动交流,在陈曦鸢和谭文彬他们这里的视角,是截然不同的画面,二人像是在虔诚聆听龙王的教诲。
赵毅:“龙王走了,现在是虞地北,他要留在这里十年看管邪祟,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会再过来。”
陈曦鸢:“十年?好吓人。”
反正,陈曦鸢无法想象,自己在一个地下世界,与一群邪祟待十年,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李追远:“我们走吧,他很累了,让他早点关门休息吧。”
陈曦鸢对着那边伟岸的龙王身影,挥了挥手,笑着喊道:
“十年后再见!”
你们俩都要来了,那本姑娘肯定也是要来的。
一想到你们要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聚会,说什么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这会儿就已经开始刺挠了。
虞地北站在高塔下面,看着一脸真诚笑容对自己挥手的陈曦鸢。
青年的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她是这世上,第一个与自己正式互行门礼的女孩。
她的善良与靓丽,让当时的他觉得,外面的世界肯定很美好,要不然怎么会孕育出她这样的女孩子。
曾经懵懵懂懂的好感,如同地下喷涌出的泉,虽只是蓄在那里,并未有任何发散,没能成溪成河,却足以倒映出天上最美的月光。
当李追远等人穿过石门时,那座石门,缓缓闭合。
行走在甬道里,众人每往前行进一段距离,身后的甬道就慢慢被四周的土墙填充,亦步亦趋,这是虞地北在关门,也是他在相送。
当众人走出洞口时,地面与入口发出轰鸣,彻底融为一体。
天,亮了。
林书友出来后,就开始目光四下睃巡,他在找虞大。
之前他让虞大,带着那群虞家人,走出甬道后,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可现在,却连一个人都没见着。
谭文彬:“别着急,你看这里,是狮毛、这么多,肯定是故意留下的,应该是村子里的狮爷、豹爷它们来到过这里,然后把虞大他们给接回村子去了。”
林书友舒了口气:“这就好。”
赵毅抽出两根烟,自己咬了一根,再随手一弹,香烟就打着转儿,绕过了林书友,被谭文彬接住。
“姓李的,你说,就这么一个错误,就让一座龙王门庭几乎覆灭了,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说完,赵毅抬头,对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圈。
李追远:“你很看重虞地北。”
以前的赵毅,可不是这样,他精于算计,也很功利。
可先前在高塔下,赵毅对虞地北说的那些话,明显是动了真感情。
赵毅:“看人,有些人,是值得好好珍惜的。”
梁艳露出端庄的笑容,梁丽面露甜美,姐妹俩,在主动呼应头儿的这句话。
赵毅:“是吧,阿友?”
林书友没好气地扭过头,不想搭理他。
赵毅伸手,强行搂住林书友的肩膀,问道:“来,告诉哥,和你家琳琳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走开。”
“是不是每次重逢都像是第一次相亲认识?”
“走开!”
“哈哈哈!”
笑完后,赵毅看了看被徐明扛在肩上的陈靖。
他得回去,先给陈靖疗伤,再将其他人的状态都调整好,接下来就得去南通,看老田,再上课。
时间紧迫,主要是担心自己去晚了,别到南通扑了个空,被告知姓李的去海南了。
“姓李的,你什么时候动身回去?”
李追远:“后天。”
赵毅:“那村子我就不去了,你去一趟,我以后会让陈靖经常回洛阳,到那个村子看看,或者干脆挂个名,叫狼爷。”
李追远:“嗯。”
赵毅:“我先回九江了,给咱狼爷治伤去。对了,等你回到南通后,记得代我跟干奶奶问声好,再告诉她一声,上次她在九江买的那个茶叶,下次去时我会多带一些给她。”
李追远:“茶叶就不要带了。”
赵毅:“又不是给你喝的。”
李追远:“刘奶奶自己不舍得喝,她会送给我家那位老太太喝。”
赵毅:“那我亲自去山里采点好茶,给它套上一样的包装盒,送给我干奶奶,让她送老太太做人情。”
李追远:“嗯。”
赵毅:“你想要点什么?我也一起弄来。”
李追远:“除了茶叶,你还能弄来什么?”
赵毅:“多了去了,我现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时候我真心觉得,现在的我,比以前在赵家时,要富裕多了。
嗯?
姓李的,你怎么不接话?”
李追远:“因为我知道这是假的。”
赵毅:“得,这是嫌我穷,榨不出油水儿了?姓李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李追远:“你一直都知道。”
赵毅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陈曦鸢,挥手道:
“走了!”
不做耽搁,赵毅带着自己的人直接离开。
陈曦鸢:“走得可真利索。”
谭文彬:“主要是咱们和前外队,已经不用再客套什么了。”
陈曦鸢:“你们居然熟悉到这种程度了?”
谭文彬:“前外队,前任的前,所以就不用客套了。”
林书友走到一个大麻袋前,赵毅他们走时,徐明将它放在了地上。
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各种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
容量有限,所以取的都是精华部分。
谭文彬过来看了一眼,感慨道:
“外队还是太客气了呀。”
林书友将麻袋重新包扎,扛在了自己肩上。
谭文彬:“阿友,好好背着,带回去。学费小远哥已经免了,这就当是咱外队的学杂费。”
陈曦鸢对众人问道:“对了,你们饿不饿?我好饿。”
李追远:“走吧,去喝汤。”
还是医院对面的那条街,仍是那间汤馆。
洛阳街边的汤馆有的是,但陈曦鸢非得要来这一家。
用她的说法是,纪念意义也是能融入汤里的一种佐料。
这个点,汤馆已经过了早上最忙的时候。
老板娘正在外摆的小桌间收拾着碗筷,瞧见润生、林书友他们出现,当即露出笑容。
这种大肚客,接待两个,恨不得就能抵得过一早上的生意。
再看见后头走过来的陈曦鸢时,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转而走进店里,对着在后厨切肉的老板喊道:
“哟,癞蛤蟆还不快蹦出来瞧瞧,天鹅来了哦。”
老板侧头对老板娘道:“大早上的发什么羊疯?”
刚说完,老板就看见了走进来的陈曦鸢,嘴角就忍不住地上翘,然后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夸张,因为老板娘的手指正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使劲地反拧。
李追远要了一碗肉汤,一份丸子以及一瓶海碧。
少年单独坐一桌。
因为陈曦鸢要和润生他们仨,拼饭量。
陈曦鸢的真实饭量很大,毕竟她哪怕不开域,也能在掰手腕中赢下林书友。
上次来之所以就只点一碗,是不晓得是否合口味,结果中途又被一个虞家人上门,影响到了食欲。
倘若真放开吃,她是真能比个赛的。
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熟悉的氛围与场景再度上演,老板夫妇加上俩做事阿姨,都聚集到了桌边,开始帮他们加油和数碗。
李追远吃完后就下了桌,和上次一样,一个人坐在汤馆门口。
上次,自己就是坐在这里,看见一个腰挂翠笛的女孩,轻盈地向这里走来。
现在,那个轻盈的女孩,已经吃到了第十二碗。
不过,也不是没看到人。
徐默凡背着徐锋芝,后头跟着一个侍女,走到了这里。
徐锋芝并未见过李追远,但徐默凡在博物馆里见过。
按照陶竹明他们仨商讨出的结果,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现在看来,他并未死在虞家祖宅里的某场意外中,他被那个“谭某”找到了。
徐锋芝问道:“怎么了?”
徐默凡:“这少年,是谭某的人。”
徐锋芝:“那是巧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说不定还能一起喝一杯。”
徐默凡进城后,就想找个裁缝铺,给自己胸口的伤做一下缝合。
谁知一连问了几家,要么不是大裁缝不在、要么就是头疼脑热干不了活儿、要么就是有心脏病,夏荷都不敢对她进行情绪安抚。
有着丰富走江经验的徐默凡知道,自己这不是运气不好,而是运气太好了。
每一浪结束之际,往往也是自己身上功德最旺之时。
但凡不要那么惫懒,稍微带点目的性地在外面多晃晃,总能找到更适合自己伤势恢复的“契机”。
通过对上一家裁缝铺的询问,徐默凡知道,在前面那条巷子里,有一间很小的裁缝铺,里面有位姓姚的老奶奶,手艺是业内公认的好。
回来的路上,谭文彬将他那边所见到的事以及各个人的反应、性格,都对少年做了个简单汇报。
李追远目光落在侍女怀里抱着的包裹上。
徐默凡在一片开阔地的遭遇战里,用枪,捅死过一个老东西。
虽然有点取巧,那个老东西体内正好有丁洛香刺入的小剑,但人家再怎么取巧,也没自己取得那么离谱。
这时,陈曦鸢从汤馆里走出来。
“小弟弟,姐姐我赢啦!”
李追远:“这么快就分出胜负了?”
“嗯,因为老板后厨里没肉了,最后一碗老板端给我了,所以我就比他们多吃了一碗。”
“恭喜。”
“嘿嘿,是我现在运势比他们更旺吧。”
陈曦鸢也看到了前方的徐默凡与徐锋芝。
她对徐默凡没什么感觉,站在她的立场上,那日在博物馆里围杀她的,她都可以不给好脸色。
哦不,好像那个陶竹明,是真还了的。
不过,陈曦鸢很敬重徐锋芝。
老爷子作风正派,是真有那种江湖前辈的胆魄与担当。
在徐默凡眼里,局面似乎有些复杂了,他没想到,陈曦鸢会在一浪结束后,还继续与谭某他们那伙人待在一起。
徐锋芝则示意徐默凡将自己放下来,踉跄走上前,问道:
“敢问陈姑娘,这家汤馆的味道,真的很好么?”
陈曦鸢笑道:“很好的,但已经被我们吃光了。”
徐锋芝:“无妨,好汤不怕晚,老朽等明天就是。”
陈曦鸢:“那徐前辈明天可得起早点,喝头汤。”
徐锋芝:“那肯定的,这几日我是不打算睡了,反正几日之后,有的是时间睡觉。”
陈曦鸢:“徐前辈不再想想其它方法?”
徐锋芝:“活够了,也死安逸了,没遗憾喽。”
谭文彬走了出来,对徐锋芝拱手道:“徐前辈来这里是?”
徐锋芝:“带我家默凡来缝补个胸口。”
李追远记得自己检查那个老东西尸体时,判断出老东西死前,曾将双手插入过持枪者的胸膛。
可即使拖着重伤之躯,徐默凡却依然能在守门阶段战至最后时刻。
果然,这些能从守门中活下来的走江者,就没一个简单的。
陈曦鸢:“哦,是来找姚奶的。”
李追远下了椅子,说道:“我来带他们过去。”
谭文彬点了点头。
李追远将徐默凡三人带进了小巷子。
近期的扫黄严打还没结束,巷子里依旧冷清,姚奶奶的裁缝铺前面,坐满了人,大家磕着瓜子聊着天。
李追远的身影出现时,姚奶奶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喊一声“小姑爷”,不过在看见后头跟着的外人后,就将称呼咽了回去。
徐默凡与徐锋芝,很像是背着家里老人去医院看病的组合。
姚奶奶主要是在后头那个侍女衣服上,瞧出了端倪,猜测出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李追远:“姚奶奶,他们要住旅馆,你帮忙安排一下,另外他们有衣服破了,你受累,帮忙补一下。”
姚奶奶:“行,没问题,请跟我来。”
小姑爷吩咐的事,姚奶奶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好。
而李追远之所以这么爽快地把徐默凡带过来,也是想让姚奶奶拿到这笔新鲜的功德。
徐锋芝对居住条件没什么讲究,再加上自家默凡需要安稳几天消化感悟,干脆就定在了这儿。
这会儿,徐默凡已经在姚奶奶的带领下,进了她的工作间。
原本,夏荷也要跟进去的,准备给老人家做精神安抚。
徐默凡在扫了一眼工作间里的名贵针线后,就让夏荷出去候着了。
姚奶奶先穿针引线,同时示意徐默凡解开上衣。
显露出来的伤口很吓人,但姚奶奶神情不变,冷静地对其进行缝补。
李追远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却被徐锋芝叫进了房间。
老人家不是看出什么问题了,而是想要托李追远帮忙去商议两件事。
路过下面裁缝铺橱窗时,徐锋芝就晓得了姚奶是怎样的一种手艺人。
他想请李追远去帮忙商议一下,能不能让姚奶给他在两天之内,赶制出一套新衣。
徐锋芝:“价钱方面好说。”
李追远摇摇头:“不要钱,让徐默凡去求一下就行。”
徐锋芝:“呵呵,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我家默凡,挣点功德不容易,可不能被我这么花。”
李追远:“他花一点,心里才好受一点。”
徐锋芝听了这话后,就没再反驳,转而道:
“第二件事,就是得征询人家意见,我能不能借地儿死一下,不会停太久,我已经给自己选好坟位了,到时候默凡就会把我带过去葬了。
我只是想走的那一小会儿,能躺着。”
李追远:“没问题。”
徐锋芝:“不去商议一下?到底是人家的屋子,弄脏了不好。”
李追远:“徐前辈要是真在这里变成鬼,反而是这里的幸事。”
徐锋芝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李追远道:
“你这少年,当真是有趣。听默凡说,你在阵法上很有天赋?”
“还好。”
“虽说术业有专攻,但我徐家还是有些阵法典籍收藏的,我会嘱咐默凡,以后让他赠予你一些。”
“太贵重,不能收。”
都说非专攻了,李追远觉得,徐家的阵法典籍,对自己不会有什么作用。
“到时候大大方方收下就是了。”
李追远给徐锋芝倒了一杯茶。
姚奶奶确实看在自己面子上,安排得很用心了,房间里的茶叶也是柳奶奶同款。
这些东西,平日里姚奶奶是不舍得用的,都存着,预备着招待贵客。
“徐前辈,喝茶。”
“嗯,好。”
徐锋芝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愣住了。
虽然他晓得那位裁缝以前绝对有江湖背景,但他是真没料到,这位裁缝喝的茶,居然比以往自己在家里时,喝得还要好。
徐锋芝:“你知道这家的,以前是在哪家做工的么?”
李追远:“大户人家。”
徐锋芝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对了,你小小年纪,怎么想着拜别人行走江湖的?”
“有时候人生,并无法由个人做主。”
“是啊。”徐锋芝放下茶杯,“那个块头明显的,叫什么名字?”
“润生。”
“姓什么?”
“陆。”
“陆润生?”徐锋芝眉头皱起。
李追远察觉到,徐锋芝已经察觉到润生哥的功法了。
不过,老人家并未声张,连赵毅和谭文彬,都没察觉到润生的秦家背景已经被人给发现了。
看来,自己这次回去后,得想办法,帮润生哥在战斗时做一下隐藏了。
现在遇到的对手里,见多识广者的比例正越来越大,功法太过招牌,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徐锋芝眉头舒展开,道:
“还真是不好意思,到现在还没问小友你的名姓。”
“我姓李,叫李追远。”
“追远……好名字。”
李追远告辞,离开房间。
少年累了,他现在很想好好睡一觉。
主要是之前在虞家祖宅里,鼻血都流了好几次,频繁濒临透支,就算是有明家人可以拿来进补。
可这不断积攒的疲惫感,依旧无法消弭。
只是想着睡下去就懒得再重新爬起来,李追远干脆走向姚奶奶的工作间。
夏荷在门口站着,见少年走来想敲门,她生怕影响到里头自家少爷的伤口处理,就指尖颤抖,想要让少年“静默”下来。
但下一刻,夏荷愕然发现自己十指居然集体抽起了筋。
少年则不受影响似的,站到门口,伸手敲了门。
“进。”
李追远推门,走了进来。
里头,徐默凡坐在椅子上,胸口的伤口已经缝补了一半。
李追远将徐锋芝的想法,对姚奶说了一遍。
姚奶听完后,正打算应允,谁知徐默凡先开口道:
“还请成全,条件随便提。”
姚奶忙摆手道:“谈什么条件啊,应该的,应该的。”
小姑爷让自己做的事,哪可能从你这里再提什么条件。
不过,也因此,让姚奶触发了获得更多功德补偿的条件。
徐默凡:“是我欠你两个人情。”
话带到了,李追远退出工作间,将门关上。
夏荷将双手放在身后,目视少年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李追远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躺上了床。
睡意来得很快,很快入眠。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李追远自床上坐起,目光扫向四周,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以及大麻袋,全是在虞家里的收获。
被这些东西包围时,的确会有种安全感。
徐默凡的缝合肯定早就结束了,这一层楼里,有个房间像是一个黑洞,能规避掉来自外界的感知渗透。
应该是徐默凡在闭关,把一个房间布置好,防止有人打扰。
这手法很糙,但这或许就是徐默凡的行事风格,他就是要让外界知道他在闭关,别不开眼来打搅他。
房间门被推开,陈曦鸢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一点点苍白。
“啊,小弟弟,你醒啦?”
陈曦鸢将手里的面放下,退了出去,等再回来时,手里又端着一碗面。
“这面很好吃,你尝尝。”
李追远先去洗漱,然后坐回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陈曦鸢:“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他们去那个村子了,现在还没回来,事先谭文彬与我说过,如果需要帮忙制定的章程比较多,他们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我中午去了一趟医院,那次菌子中毒的人,基本都苏醒了,很快就能出院。
下午,我去了上次我带着你昏倒的那块菜田,找到了你对我说的那对帮过我们的热心肠老夫妻。
我用域,给他们做了推拿,舒筋活血,还给他们吹了一下午的笛子听。”
李追远知道了,为什么陈曦鸢的脸色会有点苍白,她下午为了改善那对老夫妻的身体状况,费了很大的心血。
陈曦鸢:“对了,回来时老夫妻俩非要送我,在村道上,有个人喝了酒开拖拉机,对着我们三人这里就直撞过来。
我给他连人带拖拉机都挑落河里了,人没大事,但摔断了双腿。
小弟弟,你会不会觉得,姐姐我下手重了点?”
李追远:“他自找的。”
陈曦鸢:“对,没错,就打断几双腿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
李追远:“几双?”
陈曦鸢:“昂,回巷子时,恰好看见几个纹身的混混,在一家按摩店里收保护费,里面女的说这些天没办法做生意,想通融一下晚点交,结果那几个混混直接开始打人,提着那女的头发出来警告其它按摩店的人说这就是玩心眼子的下场。
他们走出巷子时,被我拿笛子把腿都敲断了,这也,不算过分吧?”
“下次记得先报警。”
“哦,好,我记住了。”
李追远把面吃完了,放下碗筷。
谭文彬他们是被自己安排去那个村子帮一下忙,算是公差。
陈曦鸢则是自由活动。
结果她专程去报答曾帮助过自己的人。
而且,这个路径轨迹,还真的挺面面俱到。
以往,这种事都会被伪装成各种巧合与意外,有了陈曦鸢后,天道连算账都能简单许多,直接让她去干就可以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陈曦鸢在某种程度上,很受天道青睐。
“对了,有件事,我不理解。”
“说。”
“我努力尝试了,想着帮那对老夫妻身上的残疾问题不说完全化解吧,至少能减缓一下,但我吹了很久的笛子,可他们那里,似乎并没有从我这里分去太多的功德,反正,比我想给的要少得多。”
李追远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问道:
“你能量化功德?”
“功德肯定无法量化,但能粗略衡量一下一个人身上的功德感应,勉强做个参考。”
“怎么做到的?”
“还是靠它。”陈曦鸢指着自己手里的笛子,“我这笛子,看起来通体是绿色的,但实则有四色。”
陈曦鸢指尖掐印,在自己笛子上一滑,笛子内部发出微弱的光泽,确实映衬出了四种不同程度的绿。
“我小时候对我爷爷吵吵着要根笛子,我爷爷就把我陈家先祖与三位龙王先人坟头上的遮阴竹给砍了下来,取其中段精华,淬制出这笛子。”
为了满足自己的孙女,陈家老爷子,居然把家族历史上最有名望的四个先人的坟头竹给砍了。
难怪这笛子揍人时的效果这么好,不提制作工艺了,光是这原材料,江湖上很多顶尖势力想凑都凑不到,因为它起步就得家族里出过至少三位龙王。
陈曦鸢:“这笛子四色,分别可以很笼统地对照出一个人的四种气运阶段。
小弟弟,我说的是气运,严格意义上来说气运和功德是两回事,但二者呼应感很强,所以我每次走江后,都喜欢拿它来大概衡量一下,我身上还剩下多少成功德。
在我掐印激发出它的特定状态后,你看,就是现在,可以让人用手握住它。
若只亮第一段,说明他气运平平,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
若能亮两段,说明他气运不错,最近容易碰到好事。
若能亮三段,说明他气运很好,这种人,不管做什么都很容易成功。
若能亮四段,说明他气运亨通,时来天地皆同力。
我每次走完一浪后,一摸,都是亮四段,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这是因为我们身上有新的功德加持。
而我,喜欢花功德时花得大手大脚,所以在下一浪来临前,我肯定会掉落成亮三段,有时候刻意想促成某件事,就花得更多了,会变成只亮两段。
但我一次都没有,掉到过只亮一段。
所以,这是我拿来清点自己钱包的方法。”
“那你现在呢?”
陈曦鸢手指,很正式地自上而下,抓住笛子的中间。
下一刻,四段全亮。
陈曦鸢:“可是,我今天想要把功德多分给那对老夫妻些,希望能靠功德制造出一些奇迹,让他们的健康能进一步得到改善,从而将生活过得更好更快乐。
但给了一个下午,我这功德还是这样,没少段。
是因为我这想法,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李追远:“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对老夫妻,虽然在外人眼里很可怜,但他们自己却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
陈曦鸢:“对哦,他们确实很热情,也很乐观,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我的怜悯摆得高高在上,反而忽略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陈曦鸢一个人走江,她确实可以完全享有自己每一浪之后的功德,她想怎么用都可以。
而用这笛子测运的方法,差不多等同于占卜、面相之外的,另一种观察角度。
只是这种角度不具备可复制性,因为这笛子材料实在是太难得了,它更应该是一个专属于它自身独有的衡量体系。
李追远:“我来试试。”
陈曦鸢:“不用试了,小弟弟你从虞家祖宅出来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哪有地方让你去消耗功德,也就是说,你现在这气运,肯定也是四段全亮,这毋庸置疑。”
李追远伸出手掌。
陈曦鸢还是点点头,笑着把自己的笛子放在了少年掌心,让少年握住。
原本在陈曦鸢手里散发着四段全亮,光彩熠熠的笛子,这会儿忽然暗了下来,像是灯芯烧坏了。
陈曦鸢:“嗯?怎么可能!”
李追远收回了手。
陈曦鸢重新掐印,指尖抚过笛子,然后又将它递向少年。
李追远再次伸手一握,笛子依旧毫无变化,是一段都不亮。
这似乎意味着,少年的气运,更在普通人之下,那么功德……
陈曦鸢换自己的手去握,刹那间,笛子四段全亮。
这意味着,测试方法没问题,测试器材也在正常运转。
陈曦鸢惊疑道:“不应该啊,小弟弟你刚走完江,怎么可能一段都亮不了,怎么可能一点功德都不剩?”
李追远目露沉思。
陈曦鸢:“难道,是我这笛子,只能由我来用?我还是第一次邀请别人尝试,怪不得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嗯,肯定是这样的。”
李追远:“我身上是有功德的,虽然无法具体衡量,但我以前很多次,或主动或被动,使用过走江功德。”
远的不说,就是近一点的,上次在南通长江边吃大白鼠做的夜宵时,自己向它一个示意,那大白鼠就一下向变成人大大迈出一步,这不就是功德存在的最直观证明么?
陈曦鸢:“嗯,那是当然,若是没有功德,小弟弟你怎么可能靠走江获得如此巨大的进步呢?”
“小远哥,我们回来了!”
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推开门走了进来,帮着阿公忙完了村里事情后,他们三个并未选择在村子里过夜,而是连夜赶回来了。
“小远哥,阿公手脚多,管理村子还真是她的专长,虞大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开始适应学习人的生活了。”
李追远:“彬彬哥,你们都握一下这笛子。”
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但谭文彬他们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只见谭文彬的手刚将笛子攥住,三段亮度出现。
这说明谭文彬现在气运很好,做什么事都容易成功,顺风顺水。
接下来是林书友,他攥住笛子后,也是亮的三段。
最后是润生,他也是亮了三段。
少年再次伸手,将笛子攥住,亮光瞬间消失。
陈曦鸢:“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应该啊,为什么会这样?”
按照传统认知,一个团队的点灯者,才能掌握这个团队的功德分配权,功德最开始只会全都落在点灯者身上。
而追随点灯者的侍从,是需要从点灯者那里,得到下一阶段的分配。
当初赵毅就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大方,因为自己愿意把功德分给伙伴们,而不是自己吃大份额独食。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自己一段都亮不起。
说明在这笛子独有的评价体系中,自己的气运比普通人都要差,至于具体差多少……还无法得知。
而谭文彬、润生和林书友,都能亮三段,说明他们身上有功德加持。
这传统功德分配体系,到自己这里好像直接畸形了?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
自己以前觉得自己有功德可以用,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自己伙伴们身上,把他们的功德拿来用了?
自己能用红线绑定伙伴们,说明他们对自己是完全不设防的绝对信任,那他们“钱箱里的钱”,自然也是对自己彻底打开,抽取随意,无需打招呼。
如果以上假设全都成立,就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
天道,
从未给自己降下过功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