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途》 推荐个兄弟的淘宝网店 beauy-seasns.aba.,卖服装的,有需要的童鞋去捧个场嘛,呵呵 章一:少年郎 “先生,我修炼都已经两年,为何还没有起色?” “屁话!别说两年了,就是二十年也不会有多少起色!” “啊?”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修炼的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和修道界任何其它的功法都不同。其它的功法是截留天地灵气,凝聚自身真元,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则是单纯让天地灵气从经脉中通过,并不截取。你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修为当然不会有多大起色。” “可是既然如此干嘛还修炼这个功法?” “白痴!‘易筋洗髓大.法’虽然不能直接提升你的道行,但可以疏通经络,令你经脉中能容纳的真元大大增加,真元的流转速度也能靠此大.法远超常人。这样就相当于把你的资质提升了好几倍,日后再修习其它的功法时就可以一飞冲天,说不定还能飞升成仙,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先生”狂放不羁的模样,向他提问的华服少年不由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少年名叫杨云锋,今年十二岁,是合阳城大户杨家的公子哥,他面前的这个豪放不羁的先生则名叫雁北飞,是两年前杨家老爷收留的修士,这两年来一直是杨云锋的“识字先生”。当然虽名为“识字先生”,教的却是修仙的道法。而他教授杨云锋的道法正如他所说的与众不同,按他的想法,杨云锋再把这“易筋洗髓大.法”修习个数年后就加入一个大点的修仙门派,在道法的修炼上必然得心应手,一骑绝尘,说不定还能白日飞升,得道成仙。杨云锋对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之类的事倒不感兴趣,不过他听说那些修仙门派中往往有很多比邻家小妹阮心秋还漂亮的仙女,于是对修道之事万分热衷,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合阳城附近的九峰山拜入其中的修仙大派天极宗门下。 其实一年前华山凌云派的皋基真人就曾亲自来到杨家想收杨云锋为弟子,不过当时杨云锋“易筋洗髓大.法”还未成火候,所以雁北飞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皋基真人的好意。皋基真人自然很是失落,好在他发现邻家的阮心秋资质也不比杨云锋差,于是就把阮心秋收为弟子,带回华山去了。 这结果令杨云锋很失望,更让他的失望加重的是他听说凌云派是正道几个大派中女弟子比例最高的门派,据说凌云派为了解决女弟子太多的问题甚至专门在华山玉女峰上设分脉,供女弟子修行。“要是能加入凌云派,那就爽透了!”杨云锋暗暗想道。 可是为了这“易筋洗髓大.法”,他不但不能上华山看美女,甚至连邻家的漂亮小妹也见不着,真是太郁闷了。而且这“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极其枯燥,哪是他这等富贵公子哥受得了的?现在修行这么久却看不到一点成果,杨云锋心里对修行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不过他和一般的少年不同之处在于这两年来雁北飞非只教授他功法,还传授他世故圆滑之道,阴险狡诈之术,又常常带着他出去见各种世面,于是他的心机城府早就远超同龄人,有时候甚至还能把雁北飞给骗着。这样一个人自然不会把内心对修炼的厌恶表现出来,不过一些可以气死雁北飞的事他在背地里还是做过不少,比如独自修炼时打个盹,或者更出格一点瞒着雁北飞出去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鬼混,然后掐好时间回来,装成认真修炼的模样骗过雁北飞。说来奇怪,这雁北飞明明是个很精明的人,可不知为何他总是没法看破杨云锋这点小计谋。不过这倒是杨云锋最希望看见的。“久走夜路必撞鬼,撞你个大头鬼!”每次得手,杨云锋总是如此想。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最热的时候,杨云锋一天的修炼已经完成,雁北飞也一如既往地进屋检查他修炼的情况——当然一般他只是走过场。而这天杨云锋倒没有出去鬼混,认真地修炼了数个时辰。 雁北飞好好将杨云锋检查一番,并未检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还是装成很满意地模样,照例夸了杨云锋几句,杨云锋自然高兴,但雁北飞接下来的话就令杨云锋高兴不起来了:“这里有二十张符纸,你给我全部试一遍。”话落他就从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白玉扳指中取出一沓符纸,递给杨云锋。 “啊?”杨云锋哭丧着脸接过符纸,“这么多。” 雁北飞知杨云锋向来不喜欢试验符纸这苦活,瞪他一眼,却没有批评,只道:“今天晚饭前给我全部试完,否则不准吃饭!” “不会吧!”杨云锋再度惊呼,“先生能少一点吗?” 雁北飞却不理他的讨价还价,转身就从屋中走出:“你自己看着办吧!”“嘭”地一声就将房门关上。 看着手头一大迭符纸,杨云锋真是无奈至极。这些符纸每使用一次就会消耗一点真元,虽然消耗量并不大,但是杨云锋由于修炼“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体内的真元十分薄弱,使用五张符纸就够难受,何况这二十张? “真试完的话我怕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暗自想道。没有办法,这些符纸总要使用,杨云锋先挑出一张火灵符,仔细观察上面的纹样,然后深吸一口气。他曾多次使用这种符纸,对它的威力十分了解,“威力远超很多名门的玄级符纸。”这是他对这火灵符的评价。说来也奇怪,这符纸明明对人真元的消耗极少,威力却可以用“巨大”二字来形容,真不知道发明这符纸的人是怎样的天才。 此刻杨云锋盯着这张火灵符,伸手挠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这么办呢,我才不想使用这些符纸——对了!”他猛地想到什么,抓起其它十九张符纸,道,“我可以用这张火灵符烧掉其它的符纸啊!”只是这念头刚从他脑中浮起来他就立马摇头。杨云锋也曾跟着雁北飞学过符纸的制作,知道这些符纸制作十分不易,若真的一股脑烧掉的话就太对不起雁北飞了。 “嗯,反正以前对不起雁先生的事我也没少做过,多做一件也无所谓嘛。”他又没心没肺地想,于是下定决心走到前方将其它的符纸放在地上然后退步又把微弱的真元注入到手上火灵符中,那火灵符上墨色纹样便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轰!”威力果然绝伦!看着冲天的火焰和烧得渣也不剩的其它符纸,杨云锋心里一阵得意。“嘿嘿,要是先生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他暗暗想道。 然而一件他最想看到也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随着“嘭”的一声,大门被人推开,雁北飞紧紧盯着杨云锋,面上一阵红一阵紫——果如杨云锋所想雁北飞快被杨云锋给气死了。 “杨云锋,给我做一千个下蹲,快!” “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八,二百四十九,二百五……”吃力地做着下蹲,杨云锋心里把雁北飞祖宗十八代所有的女性全部问候了一遍。可惜问候不能替他抵消还需做的下蹲的数量,否则他定然问候得更有劲。 雁北飞看着杨云锋的模样,头大得实在不行了。这个时候一个宫装少妇缓缓走进他所在的院子中,杨云锋一看见这个少妇立刻尖叫起来:“娘!” 这少妇便是杨母,此时看见杨云锋的模样,立刻向雁北飞问道:“雁先生,这……” 雁北飞便让杨云锋停下,然后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杨母。杨母听到他说杨云锋将所有的符纸都毁去后面色就变得不大好看了,她转身盯着杨云锋,严厉地问道:“锋儿,这是真的吗?” 杨母教子向来很严,杨云锋一看见她这模样全身立刻颤抖一下,口齿不清地说道:“娘,我……我……” “看来是这样了!”杨母凤目半闭,眉间透出一股骇人的威势,怒道,“锋儿,你太让娘失望了。” “娘……” “一千个下蹲怎么够,三千个才够!”她呵斥道。 “不会吧!” “不过现在你阮伯父有事找你,你暂时不必做下蹲,回来后再给我补上!”杨母眉目中透出一股淡淡的无奈,说道。 “阮伯父找我?”如获大赦,杨云锋立刻向杨母询问一声,见她点头便不顾一切冲出院子向邻家阮府跑去。 “这孩子……”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背影,杨母突然一晕,面上露出一种无力。 章二:家破 杨家自五十年前定居合阳城就一直与阮家为邻,两家之间的关系自是非常亲密。这杨云锋趁着阮父找自己的机会逃避责罚进入阮府,一待就是一个时辰。估摸着杨母的气已经消去不少后他才慢慢回到杨府中。“不知道现在娘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心中多多少少对自己母亲有一点愧疚,于是径直走到后院想向杨母道歉,顺便争取她的原谅。 走到自己父母的屋外,他低头正犹豫到底进不进去时屋内却传来杨母的声音:“老爷,云锋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杨父的声音便随之响起:“我不是生气啊,我是失望。他这样子我怎敢安心地将《灭心剑谱》传给他?”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偷懒也正常。以后只要慢慢培养,总会把他教好的。”杨母再次劝说道。 “诶,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合阳城有多少人觊觎这《灭心剑谱》。现在有雁先生在这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要是哪一天雁先生离去了或者辞世了云锋又不堪大任我们怎么办?唉!”杨父话语中透出无限的忧虑。 听到他们的对话,杨云锋不由心生一点愧疚。“爹,娘,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杨父温和的话语再度从屋内传来:“三千个下蹲还是太重了,我看就算了吧。你就对他说先记下,以后再处罚他。今后你不提这事他就会以为你已经忘了。” “老爷……” “爹!”杨云锋心里猛地一震,杨父这话虽然平淡,却是一份沉甸甸的爱啊!杨云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两个最亲密的人,踌躇良久,最后叹气,转身离去。“爹,娘,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他暗暗想道。 夜晚,躺在床板上,心里五味陈杂,辗转反侧后杨云锋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下。 然而没过多时屋外却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刚入眠的杨云锋便被这声响震醒,他轻轻揉了下自己的双眼,向外看去,只见屋外火光冲天,将窗纸映得通红。 “发生了什么?”他心里一惊,一股不安涌上心头,“难道出事了。”这句话刚从他心头冒出来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进来。 雁北飞! 杨云锋从来没见过雁北飞这么严肃过。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勾勾看着杨云锋,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先,先生!”哆哆嗦嗦说出这么一句话,杨云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盯着杨云锋,雁北飞终于开口了:“快起来!” 这声音竟然含有无限的威能,震得杨云锋血脉翻腾。“发生什么事了?”杨云锋急忙问道。 雁北飞的表情不变,冲到杨云锋面前,一手像提一只小猫一样把他提起来,拉到地上,对他说道:“杨府已经被人包围了。你快从秘道逃出,也许还能保一条小命。” “啊?”闻言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雁北飞,心里油然生出一点慌乱,一时六神无主,甚至不敢相信他说的一切。 雁北飞却没有半点犹豫,他把手上的白玉扳指扯了下来,迅速地套在杨云锋指尖,然后果断地说出:“这枚扳指内藏五十张符纸和一些机关暗器,你会使用吧。” 杨云锋立刻点头,他曾见雁北飞使用过这枚内含巨大空间的扳指,知道怎样取出内藏的物品。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在危急时按动上面的灰色小珠能保自己一命,不过这功能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看着杨云锋的表情雁北飞颇感欣慰地点头,然后再度把他拉到身边,一脚向眼前小床踢去,就听一声“嘎吱”,小床下竟然出现一条暗道,就不知通向哪里。 “这这这……”看着眼前的暗道,杨云锋全身颤抖,说不清一个字。雁北飞却对他交代道:“今天杨府有难恐怕没人能生还。你出城后立刻向北走,逃过他们的围追堵截后再向西爬上九峰山!”话刚落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封,塞在杨云锋手上,说道,“这是我给天极宗守拙真人的信件,他若看了自然会收你为徒。” 听到雁北飞这些话杨云锋心里顿生恐惧,他道:“先生,难道说我爹、娘……” “哪来这么多屁话!”雁北飞却大骂一声,说道,“你只管逃就是了,以后入了天极宗门墙再给你爹娘报仇也不晚!对了,你家至宝《灭心剑谱》我也给你放进扳指里了,这扳指看上去只是凡品,没人会动,你也不要对任何人说《灭心剑谱》在你手上,切记!” 看着雁北飞发怒的模样,杨云锋连连点头,可是面上却满是愁容。其实也难怪他才十二岁,哪里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听到雁北飞的话只是默默点头,全身颤抖不止。 这时候杨母却冲入屋内,抱住杨云锋,说道:“锋儿!”眼角满是泪痕。 “娘!”杨云锋低呼一声,一点泪水终是流下。 杨母却紧紧抱住他,悲伤地说道:“锋儿,娘不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一定要懂事,一定要好好听天极宗真人的教诲,一定要……争气!” 杨云锋闻言身体猛地颤抖一下,突然抬头,向杨母说道:“娘,我不走了,我和你们一起!” 杨母听到他这话,立刻放开他,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面色变得严肃无比,眼里却多多少少露出一点欣慰,她厉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现在还这么不听话,快走!” “夫人!”听到杨母这话雁北飞便狠心一把将杨云锋推进秘道中,然后迅速将秘道关闭,让杨云锋只能离开。 “娘!”杨云锋大吼一声,手脚乱动,心里空空如死。 就在此刻,头顶传来一阵兵器击打、翻箱倒柜之声。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秘道中,竟让人血脉沸腾:“雁北飞,快把《灭心剑谱》交出来!” “做梦!” …… “我该怎么办?”听到头顶传来的厮打之声,杨云锋心里颤抖不止,他后退两步,一个不留神摔在秘道中,好生疼痛。耳边又回响起雁北飞的话语,眼前又浮现自己母亲坚韧的神情,杨云锋长舒一口气,低声说道:“爹、娘、先生……”然后抬头,站起来,眼中放出一点坚毅的光芒,心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于是转身,向着前方无尽的黑暗奔去。 家破人亡,等待这个少年的会是什么呢? 章三:烟雨迷蒙 合阳城郊,新雨如油,飘飘洒洒,落于人间,给天地带来一点湿润之意。如此的雨,虽然细如牛毛,然打在衣衫上,片刻功夫也足够令其湿透。这样的时节没有几个人愿意进入这城郊的树林中,即便是打柴的樵夫也不例外,更何况此刻还是黎明。 杨云锋靠在一株古树下,一身衣衫尽湿,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显然是有伤在身。他轻轻吸口气,看着右胸破碎的衣衫和其中露出的血肉,面色更加苍白。 今夜逃出杨家,他按照雁北飞的话一路北行,眼看就要出城,孰知早有恶徒守在城门拦截。与这些人周旋,依靠自己的机智和白玉扳指中的各式法器,他好不容易逃脱他们的围追堵截,然而胸口还是落下一处伤。 通过这些人的对话,杨云锋已经知道他们是合阳城冷绝帮帮主冷心寒的人,为夺杨家至宝《灭心剑谱》才在夜间突袭杨家阮家。此时此刻,杨云锋已经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杨家、阮家百余口人,除我外全都死在他们手下了!”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光芒:“爹、娘、雁先生、阮伯父……我要为你们报仇,我要把仇人的肉一寸一寸全部割下来,把他们折磨死!” 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 他一边怒火中烧,一边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疗伤的药粉,涂在自己伤口上,然后从衣衫上麻利地撕下一块布,把伤口裹好,吐出一缕白雾,果断起身。 “沙沙——”此刻远处传来一丝危险的气息,被他察觉到,于是在冷笑一声后他将白玉扳指中的一件事物丢在地上,倏尔隐入草木之中。 片刻之后,林中的雨丝突然散乱起来,数道人影显现,转眼间就来到杨云锋刚才所在的古树前。为首的一个精壮男子低首看着地上的一件事物和戛然而止的血迹,轻轻发出声:“咦?” 他弯腰拾起这件事物,用手捏了一下。 “嘭!”火光冲天,这个精壮男子发出一阵惨叫,然后被炸得血肉模糊。 “王老大!可恶!”精壮男子身后的数人大骂几声,随即追了上去。 遥遥听见声后的爆炸之声,杨云锋嘴角露出惬意的笑容,“你们也有今天!”他恶狠狠地想着,抬头向前望去,见整个树林即将到达尽头,身形不由微微一滞。 冲出这片树林,进入一片开阔地中,他的身影必然暴露无遗,定会被身后之人轻易追上。杨云锋不会傻到真的冲出去,他顿了片刻,立即转身向右侧奔去。 数十息之后,那群男子已然追到这树林边缘。 “奇怪,外面怎么没有那小子的身影?” “难道他还会隐身的术法?” 就在他们迟疑的间隙里,一个身材较为瘦小的男子突然大叫了一身,之后便猛地向地上栽去。 “李桂明,你咋了?” 这个名叫李桂明的男子面色已经变得青紫,一手撑着地,他用另外一手指着胸口的木箭,吃力地说道:“有毒……”然后倒地,大吐一口血水,眼看是不活了。 “他已经没气了。”见李桂明如此惨状,骤然纷纷痛骂起来。“肯定还在树林中!”其中一个人大叫道,“我们分头行动,把这兔崽子给我逮住!”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于是散开分别追踪杨云锋的下落。 用雁北飞的法器“听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杨云锋冷笑一声,随手从扳指中取出一张火灵符,转身折回去,片刻后一个男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中。“去死吧!”他大叫一声,拿着火灵符向对方丢去,便见漫天火光,响彻天地。 这人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杨云锋活活烧死。 “他在那里!”杨云锋的举动很快引来其它人的注意,他们咒骂着纷纷向这里赶来,谁知杨云锋早已料到他们的意图,已经用法器溜走。 “可恶,继续追!”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人纷纷倒在血泊中,死相一个比一个惨。 一刀下去,将一个男子拦腰砍断,任他滚烫的血液将一身衣衫染红,杨云锋伸出舌头,舔掉大刀之上的血迹,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然后抬头看着前方的精瘦男子,如一个恶魔,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去。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杨云锋已经用扳指中的各式法器将围追堵截的众人全部灭了,一个活口也没留——除了眼前的这个精瘦男子。不过此刻,这个男子已然成了他的盘中餐,迟早要死在他手下。想着自己今日的遭遇,父母的死,他心里燃起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心都焚成灰! 而这个男子,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死去,早已胆怯到极点。在他心目中,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已经不是自己捉拿的目标,自己反而成了他的猎物。于是他瑟瑟发抖,面上变得毫无血色,一步步后退,却眼睁睁看着杨云锋越来越接近自己。 “啊!”他终于疯了,猛地跃起,向杨云锋扑去,然后被杨云锋一刀划破胸膛,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杨云锋的眼完全变成了红色,他走到男子身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大刀向这个男子剁去! “啊!” 把眼前的男子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白骨都切碎,杨云锋心里的怒火终于得到宣泄。他无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然后长长舒口气。 第一次杀人,还一口气杀了这么多人,即便是因为对仇人的恨,这个少年依然有些心悸,几乎要呕吐出来。他胸口不断起伏,将一颗心平静下来,然后再度起身,向四周的尸体看去。 现在危险还没有结束,还不晓得有多少人会追上来。杨云锋知道自己现在就按照雁北飞的安排贸然逃向九峰山,肯定会被捉住,所以必须再在这些地方与敌人周旋,把他们全部干掉,然后再上九峰山!只是方才与这伙人周旋,他手上的符纸消耗严重,法器也损坏了几件,根本就支持不到他爬上九峰山,必须得到补充才行。于是他将目光移到四周的尸体上,心里有了计较。 看着身前摆着的一大堆器物丹药,他仔细清算起来。 “这匕首足够坚韧,也许有用。”他随手捡起一把小匕首,拔开,仔细看了下刀锋,突然猛地挥刃,向身旁一个还算完好的尸体斩去。“嘶——”听着声音,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杨云锋摇头,道:“废物!”话落就将其丢掉,然后看向其它的器物。 “咦?这竟然是地级的毒药?”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杨云锋轻轻摇了下,说道。曾经有好事者将有名之毒药、符纸的品级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其中天最好,黄最次。天下剧毒,以唐门之毒为首,是以唐门毒当之无愧为天级,其余的毒没有一种敢自称天级。也就是说,杨云锋手上拿的这瓶毒药,是除唐门之毒外毒性最强的毒。“或许有用——毒死几个恶徒也行!”想起死去的亲人,杨云锋心里又生出一分怒火,如此想道,于是果断将其塞入扳指中,然后继续看向身前的器物丹药,仔细挑选起来。 “这些符纸比雁先生的符纸差多了,不过聊胜于无,收起来。” “这把刀连尸体的肉都切不开,要它作甚?” “这个匕首倒是比先前那个锋利多了,先收下。” “这个钩子还不错,收下!” …… 最后在将尸体切成了无数块之后,杨云锋挑选了七件法器,六瓶丹药,数张符纸和一瓶剧毒,将其装入扳指中,然后警惕地向四下看去,火速隐入烟雨中。 就在他从原地消失的那一刻,一队人马冲到树林外,为首的络腮胡子紧紧盯着树林,面色沉了下来。 章四:惊魂 入夜,风雨大作。 颤抖着,在乡间泥泞的道路上蹒跚前行,杨云锋满头青丝随风飘舞,身上衣衫已经被血水和雨水打湿透,狼狈至极。经过一天的鏖战,他身上已经不知有多少伤口,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然而为了逃脱身后的追兵,他不得不咬牙坚持。 蓦然,前方出现一点点灯火,让他的坚持有了方向。“那是——圆通寺!”他喃喃道,猛地握紧手上雁北飞给的连弩,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吱~呀~”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白眉老僧和颜悦色地出现在倒地的杨云锋面前,看着他一身狼狈的模样,这老僧不由低呼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不是杨小施主吗?” 抬头吃力地看着这个老僧,林峰正认出他是圆通寺的住持孤云大师,于是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说道:“大师……救我。”话落他便垂头,昏迷不醒。 “阿弥陀佛……” 烛火摇曳。 头疼欲裂,杨云锋以手支头,缓缓坐起,向四下打望一番,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换了一身新的长衫,伤口也都敷上了疗伤的药。此刻,他目光落在面前坐着的一个和蔼的老僧上,发现他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是他救了自己。 “大……大师。”杨云锋想起之前的遭遇,轻轻说出这个词,心里猛然一痛,直勾勾看着孤云大师,嘴角翕合,终于说道,“大师,外面的恶徒……” “阿弥陀佛,杨小施主不必担心,来人都被老衲赶走了。”望着杨云锋,孤云大师眼中满是慈爱,轻声说道,“不知施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狼狈。” “什么事?”杨云锋略显瘦弱的身体轻轻颤了下,嘴唇翕合不止,目中露出一丝伤悲。父母、亲人、雁北飞的死早已经把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的心给撕碎了,只是之前他一直在逃命中,不断用杀戮、用敌人的血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至于真正被伤痛打倒。可现在,没有了发泄的途径,静下心来,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悲戚,眼眶里溢出点点泪花。片刻后伤心的泪水已经把他脸庞打湿。 从此之后,除了那个远在华山修仙的阮心秋小妹,他就再无亲人了! 静静听着杨云锋的叙述,孤云大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住念着佛号,面上更是无限悲戚。“阿弥陀佛,小施主节哀顺变!”他轻声劝慰杨云锋。 杨云锋却在此刻擦干自己的泪水,毅然决然地说道:“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把仇人全部杀死!” 低眉,孤云大师眼睑低垂,说不出的慈悲,却连安慰杨云锋的话也说不出了。“阿弥陀佛,照杨小施主所说,这群恶徒可是为夺施主家传的《灭心剑谱》而作恶的?”他轻声问道,“老衲也曾听说过此剑谱的名声,知道其曾为天极宗一秘法之卷,可惜无缘得见。那些恶徒恐怕就是贪恋《灭心剑谱》上的功法,才其歹心,造成小施主一家的不幸。真是冤孽啊!阿弥陀佛,杨小施主,那《灭心剑谱》可是还在你身上?” 杨云锋心里陡然一痛,咬咬嘴唇,最终点头道:“是……大师怎么知道?” 孤云大师会心一笑,道:“若不在施主身上,那群恶徒为何还要紧追不舍?既然《灭心剑谱》就在小施主身上,施主可否将此剑谱拿出来让老衲看一眼?” 杨云锋吸口气,用手覆在白玉扳指上,正要将《灭心剑谱》取出,突然迟疑一下,向孤云大师问道:“大师,我的连弩呢?” “在桌上放着呢。”孤云大师和颜说道。 杨云锋伸长脖子,看见孤云大师身后桌上的连弩,便微微点头,随手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张白绢,捻着它的一角,递给孤云大师。 孤云大师接过白绢,看着上面“灭心剑谱”四个大字,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不住在其上婆娑,笑道:“好得很。” “大师可以还给我了吗?” 听见杨云锋的话,孤云大师嘴角的笑容猛地变得有一分疯狂,他将白绢放在一旁,如看猎物一般上下打量杨云锋,道:“小施主以为,老衲还会把《灭心剑谱》还给你吗?”话落他“嗖”的一声抓起身后的连弩,紧紧瞄准杨云锋,冷然笑道:“哈哈,施主就去死吧!” “你——”杨云锋瞳孔一下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孤云大师,身体瑟瑟发抖,说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孤云大师闻言面上出现一分得意,道:“哈哈,现在才想到这一点,太晚了。去死吧!”话落他便摁动连弩的弩机,将弩箭射了出来! “啊!” 看着满脸惊恐面色变得青黑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孤云大师,杨云锋轻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道:“大师,这连弩是倒着发的。”话落他突然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钩子,冲了过去,直接将孤云大师开膛剖剖腹! “你——” “我说过,‘我要把仇人全部杀死’,包括你!”杨云锋眼中露出深深的怒火,大吼一声,钩子猛地刺入孤云大师的头颅中,直接将他的头从脖子上硬生生给钩了下来! 鲜血四溢! 长长吸口气,看着这个死在自己手上受合阳城百姓尊敬的高僧,杨云锋轻轻摇头,说道:“是你逼我的,不要怪我!”然后迈步向孤云大师的尸体缓缓走去,欲如往常一般将他身上的好东西都搜出来带走。 谁知此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声,那群恶徒就要进来了。 杨云锋吐口气,瞄了眼桌上的《灭心剑谱》,果断将手上的钩子塞入白玉扳指中,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从侧窗跳了出去。 就在这一刻,屋门被人踢开。 “孤云大师!”领头人看着身首异处,死相极惨的孤云大师,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下。他随即向四周打望了眼,目光落在桌上的《灭心剑谱》上,一手将其抓了过来,片刻后他就发现自己握住《灭心剑谱》的左手已经变成紫黑色。 “假的,有毒!”他大叫一声,果断用刀将左臂砍断,然后恶狠狠向四周望去,目光落在破烂的侧窗上。“快给我追!” 章五:禽兽 全身剧痛,接近崩溃边缘的杨云锋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他脑海中浮现刚才发生的一幕,不住喘着粗气。 幸好他在最后时刻想起雁北飞的话将事先准备好的涂有那地级毒药的假剑谱给了孤云大师并让他自作聪明扣动连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刚才走得太匆忙没有将连弩这一利器带上,否则放几次冷箭之后他非得杀掉几个追来的恶徒不可! 此刻在风雨中奔跑着,依靠耳中塞着的“听风”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恶徒的方位。“只有三十丈!”他这样想着,抬头,一条小溪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雨,已然有瓢泼之势,这条名叫“小安溪”的溪里水因此暴涨,整整有十丈来宽。杨云锋本来可以用白玉扳指中的法器渡过去的,可此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停了下来。 “反正渡过去也没有可能逃脱后面的人,不如索信就在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他如此想道,果断取出几件器物,紧紧握在手心,然后猛地跳入溪水中。 “快,追!”跑到溪边,看着暴涨的溪水,一群恶徒没有怎么思索就跳入溪中,向对面淌过去。 “啊!”就在此刻,其中一人发现自己的皮肤变青溃脓,面色立即变成青紫色,大叫了起来,片刻之后他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倒在浑浊的溪水中,一眼看去便知他已经没气了。 “怎么回事?”众人纷纷叫道,同时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刚才那人的症状。“水里有毒!”这时一个人瞧出端倪,大声呼喊起来,“快,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终究没有逃出去的机会。杨云锋刚才将整整一瓶地级毒药全部倾倒在溪水中,毒性扩散开,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小安溪附近都不会再有生灵的痕迹,更别说他们了——幸好这些日子雨特别大将毒药的毒性稀释了不少,否则毒药随小安溪进入涪水中会给下游的合阳城居民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杨云锋也不愿这么下毒手,可是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如此。 看见四周的不断倒下的恶徒,杨云锋心里稍安,果断从河床中跃起,手上符纸四下丢出,眨眼间天雷万道,滚滚而来,降于慢慢烟雨中,把勉强逃出小溪的人全部劈死! 深深吸口气,杨云锋嘴角露出复仇的快意,用手除去身上的结界,然后向着九峰山方向冲去,但就在他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感从心底漫了上来,让他“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脓血。 地级毒药,毒性实在太恐怖了,即便用雁北飞的法器生出结界保护自己,毒依然渗入他的皮肤中,带来一阵不适。 果断用雁北飞教过的心诀排除毒素,杨云锋抬眼,耳中传来又一群恶徒的脚步声。他眼放光芒,身形微微一顿,便疾速向西边奔去。 躺在泥泞中,让淤泥将身体覆盖,杨云锋咬牙,屏住呼吸。 刚才那群恶徒一直追着自己,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筋疲力竭,完全没有再跑的力气了。此时他看见路边的水田,正翻了土,泥泞不堪,正好可以借助躲藏。杨云锋本来是个富贵的公子哥,平日要他跳入田中染一身污泥他绝对不愿。然而此刻面临绝地他几乎是饥不择食,跳入田中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于是他就这样潜伏在天里,依靠污泥和夜色躲过对方的搜寻。 “咦?那小子去哪里了?” “哼,跑不远,追!”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杨云锋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田里跃了出来,急忙向反方向跑去。 然而他还未跑出几步,一个金色的器物便打在他腰上,带来一阵疼痛,让他“啊”的一声,重重倒地。 竟然还是没有逃脱! 收起这器物,一个精壮男子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他嘴角露出丝奸邪的笑容,左手一把将杨云锋提起,看着他沾满污泥的小脸,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以为老子是白痴,不会用灵识搜索你的方位?”话落他一掌便向杨云锋脸上打去,“啪”的一声便将他左脸打肿! “哇”的一声,杨云锋再度吐血。此刻他已经虚弱到极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这个精壮男子,若目光能杀人,这精壮男子只怕早就死了无数回了。 “呸!瞪老子干嘛,找死啊!”看着杨云锋的神色,精壮男子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用真元向他猛地一灌,刹那间杨云锋面上的泥土尽数被他打散,露出因呼吸困难而潮红的脸。但是即便如此杨云锋看着这男子的目光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男子怒极,又是一巴掌扇在杨云锋脸上。 此刻那群刚离去的恶徒已经回来,看着这个精壮男子和他手里的杨云锋,纷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哈哈,还是头儿厉害,这狡诈的小子在头儿你手上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听见这些人的赞语,精壮男子心头的怒火终于消了。“刚才这么多人都拿他没办法,老子一出手就把他擒住……嘿嘿,老子还真是厉害!”他如此得意洋洋地想道,目光又移到杨云锋的面上。 他这时看见,杨云锋面若中秋之月,眉目、口鼻皆是漂亮至极,若长大了,非得迷倒天下少女不可!看杨云锋生得如此好的一张脸,男子不由生出点点嫉妒,嫉妒自己不如他,就在嫉妒的同时,一点邪念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样的妙人,要是不好好玩一两次就交给上头的人,真是白辛苦一趟!若能把有这样好的脸的富贵公子哥玩上一宿,实在太爽了!男子想着这事,眼中竟出现一丝淫邪的光芒,下体不由自主地胀大。 嘿嘿,谁能想到合阳城大户杨家的公子哥有一天会在他这样一个下贱的人胯下婉转承欢?就是想想都够刺激!于是他大吼一声,道:“兄弟们,给老子把他的衣服全部挎了,老子要操.他!”话落他迟疑片刻,又道,“老子上了后,你们一起上,都过一把瘾!”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你!”意识到男子接下来要干的暴行,杨云锋面色大变,张牙舞爪地反抗,口中不断说出“禽兽!”两字。然而反抗完全没有作用,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将他重重按在地上,开始撕扯他的衣衫。 杨云锋拼命地挣扎,然而他白玉扳指中的符纸已经全部用光,就是那几件法器,多半已经磨钝,毫无反抗的能力,于是片刻之后他上身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扒下,一群恶徒已经开始撕扯他的裤子! 然而即便如此那个精壮男子已经等不及了,他大喝一声,推开其它人,然后流着口水向杨云锋扑去! 谁知此刻,眼中燃起熊熊怒火的杨云锋已经按动白玉扳指上面的灰色小珠。 “轰!” 光芒照射四野,光着上身的杨云锋被这强大的力道从人群中弹出,向着西边飞去。目光落在刚才那群人散落一地的血肉上,他脸上出现一种复仇的快感。 “哈哈哈哈!” 章六:仙女 合阳城郊,沙坪村。 从空而落,坠在一个草垛上,杨云锋眼中出现深深的疲惫,他温和地笑了下,然后随着不断泛起的睡意沉沉闭上眼。 在他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见这一个小村庄中数家灯火亮了起来。 无数个全身血肉模糊的人,缓缓,缓缓地向他逼近,一步步逼近,纷纷张大嘴,眼看就要把他吞掉!他认出这些人都是自己这些时日杀死的恶徒,心里猛地一颤,不住后退。可不管他如何后退,都无法拉大与他们的距离,转眼间他们已经近在咫尺,纷纷向自己扑上来! “啊!”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杨云锋不住喘气,心神不宁。“这是在哪里?”他轻轻拍着自己的头,向四周看去,隐隐约约看出这是一个破旧的土房,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令人极度不舒适的烂床之外,就只有几个小凳。 他从小生活在富贵乡中,哪里见过破坏人家如此荒凉、破败的景象?“这……难道是地狱吗?”他痴痴地想着,竟有些后怕。 就在此刻,一丝光亮从头顶窗洞中透了出来,落在这个少年的脸上,让他心里一暖。“天晴了。”他如此想道,起身,缓缓地拾起一旁为他准备的粗布衣,突然顿了下。他满身上下都有伤,每动一下便会牵扯伤口,引来一阵阵疼痛,令他头晕目眩。然而真正令他顿住的并非伤势,而是入手的粗布衣的质感。 他完全没有想过世间竟会有如此粗糙的衣物!难道贫困人家都穿的是这么差的服装吗?他难以想象。然而总不能不穿衣服,他深深吸口气,忍住这粗布衣对皮肤的摧残,将其套在身上,然后穿好为自己准备的草鞋,努力忽略脚与草鞋摩擦带来的剧痛,一步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 这时一个正在淘米的老汉出现在他眼中。“年轻人,你醒了?”老汉看着杨云锋,将手从淘米盆中收回,站起来,轻轻笑道。 然而看着他的杨云锋却愣住了。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苍老的人啊!这人头发胡须甚至眉毛都已经花白,面上布满皱纹,土黄中带有一点深黑色,更弯腰驼背,说话也有些颤抖。 难道这就是雁北飞口中的“劳苦大众”?杨云锋心里震撼万分。 “这位……老伯,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里?”杨云锋低声问道。 老汉嘴角弯曲到最大程度,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将杨云锋想知道的告诉给他。 原来杨云锋落在这沙坪村外的草垛中,被村民发现,这老汉身为村长,义不容辞将他抱回自家屋中,让他沉睡直到此刻。 “年轻人,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好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啊。是不是在家里受委屈了于是跑到这里来?我看你还上赶快回去吧,别叫你爹娘伤心。”老汉劝慰道。 “爹、娘……”想起自己逝去的父母,心底的苦楚猛地漫上胸口,令这个年仅十二的青年痛苦不堪。摇头,他深深吸口气,说道:“老伯,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话落他便将这几天的事全盘告诉老汉。不知怎的,他明知这个老汉是生人,说不定也如孤云大师一样是和恶徒一伙的,但他仍没有丝毫迟疑地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闻言老汉面色大变,道:“竟然有这么一回事!”说罢竟激动得咳了几声,正要劝慰杨云锋,却听闻屋外传来一阵喧哗。 “发生什么事了?”杨云锋和他面面相觑,心里同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恶徒闯入村中了?”杨云锋如是想到,心急如焚,竟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见状老汉立即向他安慰两三声,然后看向屋外,说道:“年轻人,你先不要出去,那些人我来应付!”话落他步履蹒跚地走出这破败的房屋,向村外行去。 “老伯……”看着老汉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生出一种不安,可他最终还是待在屋内,躲了起来。 以自己的伤势,即便冲出去也于事无补,只会白白送命,不如躲在屋内,或许还能躲过对方的搜索——他可不相信就凭这老汉就可以让这些人退走。 可是躲了片刻时间,他心中终是生出一种不妥的感觉。“不行,老伯救了我,我不能如此没心没肺!何况那群人是我的仇人,我还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他眼中又放出阴森森的光芒,霍然起身,忍痛向屋外跑去。 “老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汉和一地的尸体,杨云锋心终于被震动了。他抬眼,看着前方人数多达二十的壮汉,一股仇怨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的心焚掉。 他不是一个假仁假义的滥好人,可是他也不容许别人滥杀无辜,何况这些人还是自己的仇人!“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去死!”他大吼一声,握拳向着这些人奔去。然而他这么一跑,将足部的不适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于是在“啊”的一声惊呼中,他重重倒地,摔了个跟头。 看着猎物自动上门,这些壮汉嘴角都露出阴狠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杨云锋的白痴。其中一个人摩拳擦掌,向着杨云锋走来,抡起拳头,想一拳将这个少年打倒。 看着从空中落下的拳头,杨云锋冷笑一声,仅剩的一点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刹那间一把匕首出现在他手中,猛地向上一刺。 “啊!”看着自己被对方硬生生切下的拳头,壮汉大叫一声,另一只手迅速握住这手的伤口,眼中出现惊讶和愤恨。“兄弟们,给我教训这个小子!”他大吼道。 于是周围的人蜂拥而上,将杨云锋围得个水泄不通,无数的拳点纷纷落下,打在杨云锋的身上,让他几乎快筋断骨折! 忍受着全身传来的剧痛,杨云锋勉强用手护住头部,却保护不了其它部位。眨眼间,一波又一波的痛楚袭上心头,让他几次差点陷入昏迷。 “停!别把他打死了,我们还要知道《灭心剑谱》的下落!”一个男子命令道,暴雨似的拳点这才停住,而杨云锋已经奄奄一息了。 垂下身,这个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眼中露出丝贪婪、奸诈,向他问道:“小子,快说出《灭心剑谱》的下落!” 闻言杨云锋又有了一点斗志,眼里燃起烈火,咬牙,摇头拒绝。 男子明显怒了,大叫一声:“好啊!”话落一刀砍在杨云锋背上,溅起一片血花,让他又痛呼一声。“我说,我说!”他虚弱地低声说道,几乎要昏厥,“不要打我。” “早说嘛,不然就可以少受到罪了。”男子嘴角露出丝得意的笑容,低头贴向杨云锋的头,道,“快说,在哪里?” “在——”杨云锋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如弹簧般猛然跃起,抓住匕首狠狠地插入这个男子胸口! “可恶!”男子大怒,一脚使出全身力道将杨云锋踢上天空! 望着刺眼的阳光,杨云锋微微一笑,心道:“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此刻,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竟痴了。“这是……仙女吗?”望着这个眉若柳,眼似杏,双腮含粉,朱唇欲滴的少女,杨云锋竟有些犯痴,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抱入怀中。 软玉般的身体,轻轻把他揽住,给他无限的温暖。多想就此一睡不醒,他嘴角便露出轻轻的笑容,“有仙女姐姐相伴,死也足了。”痴痴地想着,一阵困意袭来,让他沉沉睡下。 “天极宗会心宫张云霜在此,你们这些恶徒都受死吧!” 章七:仙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云锋霍然惊醒,一下坐起,以手撑床,大口喘气,不住颤抖。适才昏过去,他脑中又出现索命的厉鬼,向自己扑来,端的是噩梦连连。 他定神,向四周看去,见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有一扇南向的窗户,正好透入阳光,照在他脸上,好生舒服。“这是哪里?”他自顾自地问了一句,目光落在房中几张松木桌椅上,回想起昏迷前的景象,心里起了点怀疑,“难道这是那仙女的家?”一切恍然若一场大梦,令他不敢相信。 就在此刻,屋门轻轻开启,一个十一岁上下的少年走了进来。杨云锋向他看去,见他衣冠整洁、眉清目秀,按雁北飞的说法,端的是修炼的好材料。这时同样注意到杨云锋,少年轻轻一笑,道:“你醒了。”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眼神中透出异样纯洁的少年,向来小心谨慎杨云锋心里生出了一点好感,并不防备他。 少年展颜一笑,道:“这里是天极宗通务宫,我叫司空威,是通务宫的弟子。” 闻言杨云锋眉毛一跳,嘴张大,四下望去,只觉得这屋中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仙气。“这里竟然是仙山大派!”他惊呼道。 司空威也曾有过杨云锋这般经历,对他的表情并不感到奇怪,只点头道:“你是张师姐从山下救下的,暂时安排到我们宫里。”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心里却生出一点激动。自己父母皆去世,无家可归,天极宗作为名门大派,既然将自己救下,就定然会将自己收入门下,修习无上道法。“只要我有通天彻地的道行,就能将所有的仇人杀光!”他如此想道,一滴泪水竟然流下。 见状司空威倒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如此失态。就在此刻屋门又被人轻轻推开,司空威回首,看着来人,面上出现一丝喜色,道:“张师姐……大师兄,你们都来了。” 听到司空威的话,杨云锋抬头看去,见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同时走入屋内。男子约十七上下,年纪虽幼,却沉着冷静,持重老成,端的是青年才俊。至于那女子—— “仙女姐姐!”杨云锋认出她就是救下自己的“仙女”,心里激动,嘴张大得老大,痴痴盯着她,竟然看呆了! 在他眼中,这个年仅十三的少女却有无限魅力,她眼含万里洞庭烟云,眉似千叶灞桥垂柳,面若瓣瓣南山夭桃,肌如点点塞上凝脂。她一颦一笑,莫不是这世间最醉人的美丽,只此一视,便足以令人魂牵梦绕、醉生梦死! 就在此刻,他发现这个美丽到让人心碎的少女正一步一步接近自己,葱根般的白玉指向自己轻轻刺来,立即大叫不好,顺势倒在床上,却狼狈不堪。 “呵呵,文师兄你看,他小子呆呆傻傻的,好有趣啊!”看见杨云锋的样子,少女巧笑嫣然,回首对身后的男子说道。 “‘呆呆傻傻’?这就是她对我的评价?”杨云锋有些犯痴了。 那男子却温和一笑,走到杨云锋面前,伸手将他拉起来,对他说道:“我是文承意,通务宫的大师兄,这位是会心宫的张云霜张师妹,前日便是她将你带回这里的。对了,她还是会心宫守拙真人师叔的女儿。”说罢看向张云霜,眼中出现丝柔情。 侧首躲过文承意的目光,张云霜脸上泛起点点红晕,扭头看着杨云锋,天真烂漫地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杨云锋看着二人的神情动作,隐隐明白些什么,心里竟生出丝落寞。低头,他回答道:“我叫杨云锋,是……”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老道士就急急忙忙地冲进屋中,吼道:“听说那臭小子醒过来了是吧,在哪儿啊?” 看见这个脾气暴躁的老道士,文承意、司空威面色同时一变,垂首向他恭敬地说道:“师尊。” 这个老道士便是天极宗通务宫这一脉的首座守道真人,司空威、文承意的师尊。 看见守道真人急急躁躁的模样,张云霜反而“嗤嗤”一笑,道:“守道师叔,干嘛这么发这么大火啊?” 听见张云霜的话,守道真人的火气反而灭了。这张云霜是天极宗会心宫守拙真人的女儿,资质又极佳,于是很受包括守道真人在内的天极宗各大长老的喜爱。由是守道真人虽然怒火满膛,看见张云霜,却不敢再发作了。他讪讪一笑,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眼中突然放出一丝光芒,对他道:“嘿!小子你倒真的醒了。” 杨云锋本来胆子蛮大的,但面对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真人,身体也不由瑟瑟发抖。“你……你要干什么?”他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干什么?我倒要问你要干什么?”守道真人瞪大眼,大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合阳城杨家的公子哥,我一年前还在合阳城街上远远见过你呢!” “啊?”听见他的话,杨云锋的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出来,让他面色变得青白。 这守道真人丝毫不在意杨云锋的面色,继续说道:“嘿嘿,小子,你家明明是大户,你怎么会独自出现在山下?还有听云霜师侄说你杀了很多人,到底怎么回事?” 杨云锋眼睛已经睁大到极点,恐惧地看着守道真人,守道真人一身威压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守道师叔!”注意到杨云锋的神色,张云霜轻呼一声,道,“你没看见云锋现在的样子吗?他都快被你吓傻了!” “他叫我……‘云锋’。”听见张云霜的话,杨云锋心稍稍一安,痴痴地想道。 却闻守道真人又言:“好好好,你问吧。” 张云霜便展颜一笑,对杨云锋问道:“云锋,告诉我,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张云霜温和的声音,杨云锋一颗冰冷的心霎时融化了。他便将之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诸人。 “什么?杨家被灭门了!”守道真人面色大变,吼叫出来,“这是还有王法没有?竟然在我天极宗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话落他突然想起什么,直勾勾盯着杨云锋,又道,“喂,小子,你说你家是因《灭心剑谱》的缘故被灭门了,那《灭心剑谱》现在在哪里?要是在你手上赶快交出来!”这声音几乎要将灵魂震碎,让杨云锋身体颤了一下。 “师叔!你干嘛!”张云霜便拦在他身前,阻止道,“什么‘交出来’?那又不是你的东西。” 守道真人便讪讪地说道:“不是我的东西?嘿嘿,你不知道《灭心剑谱》和《冰心剑谱》都是我派之物,我叫他还给我天极宗,有何不妥?” 张云霜还想和他争论,杨云锋却垂首,对她说道:“仙女……仙女姐姐,不要争了。”话落他抬头看着守道真人,眼中露出一点点怒火,道,“这位前辈,《灭心剑谱》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它在哪里。”此刻,在守心真人逼问下,他突然觉得,这个守道真人和那群恶徒是一伙人,甚至救下自己都是为了夺取《灭心剑谱》。只不过那群恶徒是背地里抢,他是明地里夺。想到此,杨云锋暗暗发誓,自己万万不可将《灭心剑谱》交给他! 守道真人却“诶”了一声,目光突然落在杨云锋手上的白玉扳指上,怒道:“喂,那小子,你手上的是啥?” 杨云锋大叫不好,不由自主地以手护住白玉扳指,却更显可疑。守道真人注意到这一点,心里蓦然腾出一丝火焰,大吼一声:“好啊竟敢瞒我!”话落便要动手夺取。 “守道师弟!”谁知此刻一个身材修长的道士走入屋中,用真元将一声狮吼之音猛然注入守道真人耳中,让他动作一下被打断。 杨云锋循声望去,就见此人剑眉星目、须发皆白,一身长衫无风自鼓,端的是道骨仙风,令人肃然起敬。 “爹!”看见这个道士,张云霜面露喜色,调皮地跑到他身边,挽起他的臂膀,靠在他肩上,道,“你总算来了。” 这人便是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 轻轻抚摸爱女的秀发,守拙真人面露慈爱,然后看向在一旁生闷气的守道真人,面色变得严肃,道:“守道师弟,这公子哥只是个孩子,何必为难他?” 守道真人的道行、在天极宗中的地位都远低于守拙真人,闻言只能讪讪一笑,不语。 杨云锋本来对这个给自己解围的老道士有点好感,可一见他冷冰冰的模样,好感顿消。 守拙真人的目光却落在杨云锋手上的白玉扳指上,轻轻点头,沉默片刻,道:“这位杨家公子,贫道只想问你一句话,请你如实回答。” 杨云锋顿了下,点头道:“什么?” “《灭心剑谱》是否在你手上?” 守拙真人严肃的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让他心里生出一分莫名的难受,他低头,不住喘息,稚嫩的脸变得几分潮红。“不在。”咬牙,回想雁北飞的交代,他最终说谎。 守拙真人面色不变,眼中却露出几分失望,转身,道:“既然如此,贫道就告辞了。” 看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突然一疼,大叫一声:“等等!” 守拙真人顿了下,未回首,只道:“有何事?” “我这里……”杨云锋身体不住颤抖,心里犹豫不决,最终他垂头,说道,“你是守拙真人前辈吗?我这里有一封信给你。”话落他将手伸到背后,从白玉扳指中取出雁北飞的信件,想起他的交代,于是将其递给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回身,取回信件,目光在信封上扫了眼,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便点头,说道:“既然你是雁少侠推荐的人,我也就勉为其难将你收入门下。” “啊?” 章八:入门 九峰山位于华蓥山脉中段,上连天云,下接地气,绵绵延延近万里,乃地脉汇聚、灵物云集之所。九峰山主峰“天极峰”当中而居,灵气之充盈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九峰山其名“九峰”,实则非只九峰也。据后世尘心仙人《山水博考》载,九峰山共一君峰,八臣峰,七十二辅峰,三千六百佐峰,山势雄奇,笔直如柱,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望之令人胆寒。其君峰天极峰高三万八千丈,方圆数十里,直插天云,险峻至极,乃天极宗天道宫所在。天极峰周围如众星拱月般耸立八座臣峰,分别为观月、窥日、洞玄、三清、太阳、少阴、含露、凝华八峰,此八峰为天极宗八大分脉所在,即天法宫、神机宫、明悟宫、妙法宫、仙灵宫、会心宫、真灵宫、通务宫,各司符咒之法、先天卦术、明悟剑法、三清道法、五行仙术、会心剑法、丹鼎之术、凡尘俗务。当今天极宗掌教守成真人便是洞玄峰明悟宫长老,功参造化,超凡入圣,领袖正道,震慑群魔,号称修道界第一人。 除天极峰和八大臣峰外,九峰山另有七十二辅峰,三千六百佐峰,皆为天极宗属地,作用不一,此处暂不提。 此时此刻,杨云锋随守拙真人来到天极峰山麓,抬眼向前望去,竟呆立当场。 他所立足之处乃是一座巨大的广场,铺以汉白玉,光滑如镜。整座广场前窄后宽,呈阔叶状,周围护以白玉雕栏,中有六十四青铜巨鼎,按周易之数排列,生出袅袅青烟,终年不息,当真仙家气象。 方才杨云锋通过张云霜的讲述知道守拙真人一生未收徒,自己竟是他的第一个弟子,不由心生惊讶。守拙真人将他的面色看在眼中,并不多言,便带着他御剑来到此广场上,说是要上天极峰顶峰“天极观”叩拜祖师,行入门礼。 天极宗宗内内门弟子愈五千,入门时近天极观拜祖师的不过寥寥,杨云锋受此待遇,可以看出守拙真人对他的重视。然而此刻他为父母而伤心,又因守道真人的言语而对整个天极宗怀着敌意。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心里不由怀疑守拙真人为何要收自己为徒——既然他之前从未收徒,怎么会单单因为雁北飞的一封信而将自己收下?“他——多半是为了《灭心剑谱》!”他得出这个结论,心里想的全是如何不让天极宗的人夺取《灭心剑谱》,无半点喜悦。“天极宗好歹是名门正派,不会在明里抢夺,我只要注意,就硬挨不会让他们得逞!”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此刻他与守拙真人立于广场上,将守拙真人的话听在耳中,却未用心记住。守拙真人将他心不在焉的模样看着心中,面上的冷意加重三分,却并未多言,只抬手指向广场东西的两条白玉铺就的凌空道路,说道:“东路通往‘经卷阁’,你学会御剑飞行后可以在此阅读经书,再后面是‘洒扫居’和试练岭,分别是处罚违规弟子和进行门内试练的地方;西路通往‘大道观’,是我天极宗最重要的禁地,非‘大道弟子’不得入内,你也不例外,记住!” 杨云锋闻言微微一凛,面色变得严肃,目光落在西路上,久久不能离去。他早听雁北飞说过,“大道不止,天极不灭”,也就是说只要大道观保存完好,天极宗就不会被灭掉。据说凡在大道观中修行的天极宗弟子都不习道法,不修金丹,纯靠对道家经典的理解领悟天道,故无任何道行。这样的一群人,在其他门派眼中往往是没用的废物,然而有历史记载的九个天极宗飞升真仙中竟有五个出自大道观。即便没有这些飞升真仙,仅仅是每年大道观对道家经卷的研究结果,就不能让天下任何一个门派忽视。 所以说大道观是天极宗的核心,一点也不为过。 看见杨云锋肃穆的神情,守拙真人面色微微和缓,领着他向前走去。 只见飘飘渺渺的云雾缓缓向二人拢来,却将前方原本模糊的场景呈现在二人眼前。“天道宫——”望着古朴的山门,杨云锋轻轻地读道,抬眼向前望去,只见烟云顿消,山门后的白玉长阶映入他眼帘。长阶阔十丈,高一尺,每一阶都光洁如镜、片尘不染,露出淡淡的光辉,透出点点灵气,望之即沁人心脾。顺着山势一路望去,长阶直没入峰顶茫茫云海中,不见尽头,怕是有千万阶。杨云锋哪里曾见过如此景象,嘴张大得几乎快合不拢了。 守拙真人将他的面容看在眼中,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并不多言,带着杨云锋拾阶而上,不知徒步行走了多久,方才到了尽头。杨云锋已然疲惫到极点,然而一座宏伟至极的道观映入他眼中之后仍令他心神一荡。这道观高达十丈,灰砖青瓦,本是寻常至极的道观,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势。若不是守拙真人事先给杨云锋服下一枚稳定心神的丹药,他恐怕早就站不稳,扑倒在地上了。 定睛看向这道观,三个遒劲有力的古篆大字映入杨云锋眼中,又给他一阵震撼。曾经随着雁北飞修习的他早就认识这几个字,知道它们是“天极观”,然而望着这龙飞凤舞,直如翩翩祥云的飘逸字体,杨云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古篆竟然可以如此写出! 守拙真人似乎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只望着天极观的观门,朗声说道:“弟子守拙,拜见列位祖师!”话落恭敬俯首,右手捏成莲花状,向着天极观划出一个太极图样——大概是在行礼。 杨云锋虽然心里激荡万分,但看着守拙真人的模样也如他一般动作,向天极观行礼。 末了,守拙真人落在杨云锋身上的目光中透出丝赞许,轻轻点头,随手推开观门,带着杨云锋进入观中。 “云锋,你在此向列位祖师磕九个头,再向贫道磕三个头,就算正式入门,成为我天极宗弟子了。”再度向眼前无数祖师的牌位和画像行礼后,守拙真人淡淡对杨云锋说道,“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你明白吗?” 杨云锋立即叩首,道:“弟子明白。” “好,磕头吧。” “是。” 于是杨云锋就果断的向祖师牌位磕上九个头,再向守拙真人磕上三个头,起身后还再度用守拙真人之前那个礼数向天极宗祖师行礼:“弟子杨云锋,今日正式加入天极宗,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如若有违此言,天诛地灭!” 他虽然对天极宗的一切都不满,怀疑守拙真人收徒的目的。可在此地无限的威压下他竟生出一点对天极宗祖师的尊敬、崇拜,刚才的动作确实发自内心,虔诚恭敬。 微微一笑,守拙真人清了下嗓子,咳了一声,立即说道:“天极宗第二十五代弟子杨云锋听命!”面色恢复严肃。 “弟子听命!”杨云锋立即跪在地上。 守拙真人便凭空幻出一卷书,随手递给杨云锋,对他说道:“此乃我天极宗门规,共十九大项三百七十二小项,务必在三日内记熟,今后不得违犯!” “弟子……遵命!”杨云锋不是一个愿意被清规戒律约束的人,可如今自己身在天极宗,事事都得以天极宗的规矩办事,也不得不接受。于是他伸手接过守拙真人给他的这卷书,随手翻了下,正好看见第九卷第一百五十三条:“门内弟子不得在未经师长允许之下私自修炼。否则面壁思过三年!如有再犯,废除修为,逐出天极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了下。他这才想到雁北飞让他修行的“易筋洗髓大.法”,一时竟吓了跳,汗水涔涔落下。“门内弟子不得在未经师长允许之下私自修炼”,杨云锋自然不能再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了,可雁北飞给他说过,这易筋洗髓大.法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悄悄将目光移到守拙真人身上,立即否决了征求守拙真人同意的想法。守拙真人怎么看都是个刻板的人,绝对不会让他修炼天极宗功法之外的心诀。 就在此时,守拙真人也看出他的异状,沉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解吗?” 杨云锋一时慌了,急急忙忙地说道:“回禀真人……没,没有。” “你还叫我‘真人’?” “不!”杨云锋整个人都有些颤颤巍巍了,心里动摇不已,“回禀师尊……”刚提到嘴里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下去了,可不能把事实告诉守拙真人啊。 此时此刻,他下定决心,悄悄修炼易筋洗髓大.法,不让任何人知道。 见状守拙真人轻轻点头,道:“不用多言,为师明白了。这里非是久留之地,我们离开吧。” “去哪里?” “回会心宫。” 章九:暧昧 九峰山群峰范围广阔无垠,杨云锋在守拙真人携带下御剑临空,眼见身下万丈深渊,不由颤抖。然而片刻之后,这个向来坚毅的少年心中的恐惧就一扫而空,“我还要在天极宗立身,还要为父母报仇,怎么能胆怯!”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抬眼,九峰诸山秀丽的风景便映入他眼帘中。 只见缭绕烟云之中,陡然竖起八座巨柱,擎天而上,笔直挺拔,如若刀锋一般,虽在高度气势上完全无法和天极峰相比,却也蔚为壮观。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守拙真人与杨云锋便已经回到会心宫所在的少阴峰。杨云锋在空中飞行的经验毕竟太少,停在地面上立即一阵反胃。守拙真人默默将一枚药丸递给他,只道了声:“随我来。”便抬足向前走去。 杨云锋将药丸胡乱吞下,立即叫了声:“师尊等等。”即追了上去。 片刻后师徒二人便来到会心宫清闲殿中。守拙真人第一次收徒,实在是会心宫的大事,会心宫执事长老守心真人早已将整个会心宫的弟子长老全部召集到清闲殿中,迎接二人。见状守拙真人并无多言,径直走到大座前坐下,对杨云锋也无多话。倒是张云霜热情,将杨云锋拉到一旁,嘘长问短,好不亲切。杨云锋对这个机灵活泼的女孩颇有好感,此刻见状心中亦是一暖,怯生生向她呼了声:“师姐。” 张云霜展颜一笑,如春风般拂过杨云锋的面庞,让他倍感亲切。 诸人断断续续说了一大番话,杨云锋本是机警之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便将会心宫的一切了解了。 会心宫人丁不旺,仅仅两百弟子,十余长老。三十年前上代会心宫首座定钦真人强行突破天极境界不得,走火入魔而逝,当时尚未出家的守拙真人便接替他的位置成为首座,一度励精图治将整个会心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过十三年前守拙真人夫人难产而亡,守拙真人伤心不已,从此将所有事务交给守心真人处理,自己则出家为道,除定期过问一下会心宫事务外就不理世事了。 守拙真人久未收徒,守心真人弟子,会心宫大师兄宋明自然而然成为首座继承人。此次杨云锋拜入守拙真人门下,清闲殿中诸人隐隐闻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然而宋明其人虽如守心真人一般刻板,却非利欲熏心之人,见到杨云锋仍报以温和的笑容,不以其为敌。杨云锋已知宋明乃整个天极宗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与神机宫严神策、通务宫文承意齐号“天极三杰”,于是羡慕之余也多了分嫉妒。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凝视宋明,杨云锋暗暗想道。 却闻守拙真人一声:“云锋,同我走吧。”他才意识到此次小的会议已经结束,便点头同守拙真人离开清闲殿,向守拙真人居处,后山“听松居”走去。 少阴峰山势玄奇,山路极不好走,然而周遭风景却又美若画卷。缓步于山道上,杨云锋时不时看着风景,竟有些流连之意。 张云霜向他头猛地敲了下,巧笑道:“嘿,云锋师弟你看什么呢?” “啊!”张云霜这一敲可是带有真元,打在杨云锋头上,叫他哪里受得了?抱着头,他低呼道:“师姐!”便侧首向张云霜看去,见她眉眼如远山含黛,双颊如桃花带粉,杏花流云袖下露出一段欺霜胜雪的肌肤,点点少女幽香更随风飘入他鼻中,令这个年轻人不由浮想翩翩。 他哪里见过这样美丽的少女啊! “她……比秋妹,还有海棠苑翠玉楼听雨榭风流阁温香馆巫山居的当家花旦还要漂亮。”他竟然把自己平日和狐朋狗友鬼混吃花酒之地的姑娘拿来和张云霜相比! 张云霜见他一副沉醉的模样,哪不知他那点小小心思,很是受用的同时也心生一点恼怒,准备给他一点好看:“大呆瓜,没见过美女吗?”然而她还未动手杨云锋自己就踩在一块卵石上,“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脑袋正好和一朵野花来了个亲密的接触,竟将一只野蜂惹怒了,差点没被蜇上。 白瓷般的秀手,缓缓放出一道亮丽的法术,将野蜂定在空中,张云霜葱指缓缓将樱唇捂住,“嘻嘻”笑了两声。 “嗷!”杨云锋全身的伤势又被触发,疼痛不已。费了好大力气,他才咧着嘴爬起来,一时的感受就如从九天坠入凡尘,落差未免太大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在美女师姐面前出丑了,真没面子!“这路太难走了,嘿嘿。”他讪讪笑了两声,假意掩饰自己的窘迫。 这却让张云霜更乐,嬉笑两声,道:“难走?日后每天你还要在这山路上晨练呢!” “晨练,什么东西?”杨云锋小眼眨了两下,不解地问道。他看着张云霜俏丽的容颜,一时又差点失神。 张云霜便装作老成的模样,走上前伸手拍拍杨云锋的脑袋,道:“乖,说几句师姐喜欢听的,师姐就给你说——咦,你怎么流口水了?” “啊,没什么!”杨云锋闻言随即想到往日那些狐朋狗友称赞青楼姑娘的情形,称赞的话语脱口而出,“师姐你是九天上的大慈大悲的仙女降落于人间凡尘来解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张云霜听着很是受用,不住点头,末了她满意点头,用手老气横秋地扶着脸,突然说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杨云锋吓到:“呵呵,你在山下的时候用这一套说辞哄过多少良家女孩?” 杨云锋果真被吓了跳,慌忙摆手,道:“没,没……没有啊!”心里想的却是:“就哄过秋妹而已。她是‘阮’家的女孩,不是‘良’家的。” 见状张云霜还想吓他,谁知一直沉默的守拙真人在此刻开口了:“云霜,不要吓他。”话落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淡淡说了句:“一天油嘴滑舌,道心怎能稳固!” 这句话却是给杨云锋心猛地一刺。他身体再度颤抖起来,望着守拙真人带有精光的眼神,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尊……我……我……” 守拙真人挥袖,说道:“勿用多言,为师心里有考量。”话落他目光移到张云霜身上,道:“不要欺负你师弟了。” 张云霜便向他扮了个鬼脸,乐呵呵笑了两声,道:“爹!我哪里欺负云锋了!”话落她拉起杨云锋的手,对他说道:“好师弟,你给爹说,师姐我哪里欺负你了。”声音既柔且糯,几乎让杨云锋牙齿都酸了。 感受到张云霜那柔弱无骨的酥手,杨云锋长长吸口气,差点没把持住将张云霜揽入怀中。勉强稳住心神,他仅仅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三分,然后望向守拙真人,说道:“师尊,师姐为欺负我。” 守拙真人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轻哼一声,也不多言,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杨云锋轻声对张云霜说的话语:“师姐,到底什么是‘晨练’?” 张云霜便巧笑道:“就是每个新入门的弟子在学会御剑之前每日清晨都要沿山道绕少阴峰跑三周,我们叫它‘晨练’,据说有些地方也叫‘跑操’。” “三周!”杨云锋惊呼道,“这么多!”他是一周也不想跑。 张云霜正要装成老气横秋的模样教训这个懒惰的师弟,谁知守拙真人的话语已经传了过来:“五周!” “什么!”杨云锋张大嘴。 “是啊,爹,为什么要云锋多跑这么多周?”张云霜也有些不解。 守拙真人轻轻拂须,道:“云锋资质乃天极宗第一,有飞升成仙的可能,如此资质,若不充分锻炼培养,白白浪费,岂不可惜?” “第……第一!还……飞升成仙!”听见这两个词,杨云锋倍感不可思议,他自知资质过人,可也从未想过资质能有如此只好,就是雁北飞也没如此夸赞过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明白些什么。“资质高低和晨练的周数有什么关系。”他恶狠狠地想道,“一定是师……老道士想用这方法折磨我逼我交出《灭心剑谱》。哼,果然老奸巨滑,不过我也不是傻子,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想至此,他对守拙真人的好感又去了三分。不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滑腻感,他偷看了张云霜一眼,心里暗暗想道:“不过云霜师姐果然……长得漂亮,要是能将她……也不枉受老道士一场鸟气了。” 然而张云霜随即说的话让这个少年的这邪念彻底落空了:“第一?比文师兄还好吗?” 刹那间一道闪电劈在少年心间,令他呆若木鸡:“文……文师兄……” 守拙真人却未注意到杨云锋的神态,只轻声对张云霜说道:“承意比之他,若繁星比之日月。” 闻言张云霜吃惊不已,轻呼一声,纤纤素手从杨云锋手中抽出,捂住细细的小口,不敢置信。 杨云锋还在恍惚中,并未听清守拙真人的话。此刻守拙真人终于看见他的神色,心生疑惑,于是道:“云锋!” “啊?”杨云锋扭头看向守拙真人,道,“师,师尊有何吩咐?” 守拙真人双目微闭,淡淡道:“走了,回听松居。” “是。” 听松居在少阴峰最北段的平台上,坐北朝南,采光极好,又有群松环绕,郁郁葱葱,仔细还可闻远方淡淡水声,当真幽静宜人居住。想来守拙真人能占据这么一块好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起居之所,也多半是靠了手上的大权。想到此,杨云锋对守拙真人的偏见又多了一分。 此刻他坐在守拙真人给他安排的小楼上,正好可以将整个少阴峰前锋收入眼中。望着大好的风景,他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手中的略显发黄的书上。 正是守拙真人之前给他的门规。 杨云锋资质果然如守拙真人所说远超常人,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他就将前五十条全部记住。照这样下去,只消一晚上的工夫,他就可将全部门规倒背如流。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再没有兴致记下去。父母的仇,不断萦绕在他心中,令他心绪不宁,根本无法静心阅读门规,更不说将其全部记住了。 “爹娘,我……不会让你们枉死的!”他再一次想到这个词,心里更激动万分,恨不得现在就开始修炼。 然而守拙真人却以他今日过于劳累,不宜修炼为由,拒绝传授道法,这令他不解,也让他对这个老道士多了一分怨愤。“他根本就不是想真正传授我道法,他只是想夺我《灭心剑谱》!”他不住地想着,十指相并,捏出“咯咯”的响声。 片刻后他将门规放在一旁,一丝淡淡的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将《灭心剑谱》取出。看着其上的文字,他眼中放出幽幽荧光,自言自语道:“任何人,休想从我这里夺走《灭心剑谱》!” 章十:恶少 清晨,阳光从窗中投入,照在脸颊上,好生温暖。 睡眼朦胧,杨云锋突然惊坐起,大叫不好:“糟了!”就在他惊呼出声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叫声:“杨云锋!” 睡意顿消,他惊恐地护住白玉扳指,循声看去,却见张云霜俏生生立在自己床边,娇躯轻颤,杏眼含怒,那气势,真够吓人的。“师……师姐……”杨云锋长舒一口气,轻轻扶额,道,“原来是你。” 见杨云锋一脸的轻松,张云霜顿觉郁闷无比。她本想吓唬杨云锋,让他见识下自己作为师姐的威严,没想到他看清自己的模样竟然倍感轻松,真是太让人没面子了吧。 杨云锋却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偷看了她两眼后他便收住绮思,认真地问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张云霜嘴角露出丝坏坏的笑容,指着杨云锋被阳光照得透亮的鼻子,说道,“太阳都升到半天上了,你还不去晨练?” “啊!”杨云锋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大叫一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话落便“嗖”地一声抓起身边的衣物,眨眼间就穿在身上。 若不是这几天太劳累了,咋会这么晚才起?杨云锋想起以前在雁北飞残酷“折磨”下五更而醒,闻鸡起舞的时光,怀念至极。他一跃而起,落在地上,飞速向张云霜问了句:“师姐你不去晨练吗?” 张云霜小嘴嘟了下,白了杨云锋一眼,道:“我两年前就会御剑,所以早就不用晨练了。” “御剑?”闻言杨云锋羡慕不已,直勾勾盯着张云霜,道,“师姐真厉害。” “那是当然。”看着杨云锋投向自己的目光,张云霜受用至极,故意装成一副能干的模样,轻咳一声,正想说“师弟你只要努力修行,也能达到师姐我的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举手又在杨云锋头上敲了下,怒道:“喂,还不快去晨练。” “是是是!”杨云锋立即抱着脑袋鼠窜而出。 看着杨云锋离去的背影,张云霜嘴角扬起一点得意。以前她是会心宫最小的弟子,其他师兄师姐虽然很照顾她,但毕竟和她有隔阂。后来守心真人等长老又收下一些年纪比她要小的道童,可这些人不是木讷呆板一心只想修仙就是把自己当作尊贵的小姐顶礼膜拜,完全无趣。现在来了个看上去呆呆傻傻却颇有趣的小师弟,还任她随意欺负,可让她高兴不已。“看来当初救下他真没做错。”她巧笑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不好:“糟了,他还不认识山路,迷路了咋办?”话落她不住跺脚,素手幻出仙剑“流萤”,便御剑向杨云锋追去。 晨间山道风光,果然美不胜收,虽然在碎石满地的山路上奔跑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杨云锋还是倍感惬意。曾经梦想上如此仙山修仙看美女,如今终于得愿了,只是代价未免太大了点。想起死去的亲人,他眼中泛起一点幽幽的荧光,手一握紧,跑动的速度立即加快三分。 “杨云锋!” 杨云锋愕然驻足,侧首一望,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士正向他招手。 “你是杨云锋吧,我昨日见过你。”道童飞快说道,“宋师兄有事找你,叫我领你过去,快跟我来吧。” 杨云锋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和宋明并无任何交情,他找自己会有何事? 那小道士见杨云锋犹豫,当下一阵催促。杨云锋见这小道士面露焦急之色,眼中又隐隐有一分狡黠之色,当下思量片刻,便知不对之处。不过在雁北飞调教之下杨云锋的心机城府哪是这小道士可以比的,平日他不去招惹这小道士都算小道士走运,现在小道士自己送上门来,那只好勉为其难将他宰了。“好,请这位师兄带路。”他笑吟吟地说道。 这个小道士基本没有什么心机可言,心思都写在脸上,远不是自己对手,料他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至多就是纠上一群人欺负自己而已。杨云锋自信见过无数世面,对付他们不过小菜一碟,兴许还能将他们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惹事生非。“即便我对付不了他们,天极宗门规森严,料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冷冷想道。 听见“师兄”二字小道士面上显露得色,对杨云锋说道:“你跟我来吧。” 杨云锋便跟着小道士一路行去。 走着走着,小道士神态就有些不自然了。这本是会心宫山麓偏僻之处,除那条较宽的山道外就是一些林间小路,了无人烟。不过有些道路还是能让人从听松居等高处看见,小道士故意挑那些常人看不见的道路走,明显有鬼。杨云锋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道士的模样,也不说穿,径直跟上。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中,但见此处繁花缀地,流水潺潺,好一番美丽风景。然而杨云锋的面色却在此刻沉了下来。但见眼前数丈之后站着十余个或道或俗的少年,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年。这个少年约摸十四岁,手上托着盏明灯,傲气至极,却远无文承意宋明等人的成熟稳健。 杨云锋凝眉,认出这人是会心宫长老郑修之子郑通,心里顿生一阵厌恶。他虽是公子哥出身,却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见状转身便要离去。 郑通却微微扬眉,指着杨云锋,喝道:“站住!” 杨云锋回首,看着郑通,双目微闭,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一眼,道:“原来是郑通郑师兄,不知有何指教?” 郑通便道:“你就是守拙师叔最近收的那个废柴杨云锋?” “废柴?”杨云锋闻言心里猛地冒出一股火气来,道,“天极宗资质最好的人被你说成废柴,那你算什么!”有守拙真人的言语在先,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一分傲气。 “你——好狂妄的口气!”郑通经他这么一激勃然大怒,他是长老之子,向来娇生惯养惯了,凡事不顺心就立即动手,毫无半点定力可言。今时他自然不例外,一丝真元猛地灌入明灯之中,刹那间一点金光就从中射出,直直打中杨云锋腹部。 “啊!”杨云锋本来有伤在身,哪里承受得了这么一击,惊呼一声他立即跌倒在地上。然而他向来坚毅,又经历家破人亡的事,一颗心早比常人坚硬无数倍,即便被对手道法打中也不愿认输,强忍着伤痛他咬牙支撑站起,指着郑通说道:“弟子私斗,罚面壁三月!” 郑通向来骄纵惯了,哪会受他威胁?“还嘴硬!”他上前一脚将杨云锋踢倒在地上,用脚踏着他胸口,怒道,“好个‘天极宗资质最好的人’,还不是被我踩在地上!哈哈。” 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郑通便恶狠狠地看着杨云锋,说道:“哼!你里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资格和云霜妹子这样的大美女做师姐弟?我看就在这里把你阉了算了!”说吧他又将真元注入灯中,看样子是真的要阉了杨云锋。 “你——”嘴角溢出血丝,杨云锋紧紧盯着郑通,眼中冒出一丝怒火,若有实质,定会将对方烧死!他明白,这郑通不会真的傻到把自己阉了,所以根本没有半点恐惧。 看着杨云锋的样子郑通竟有些胆怯了,他深吸一口气,对杨云锋说道:“喂,小子,给我办一件事,我就不阉你,还把你收为小弟,如何?” “什么事?”杨云锋便问道。 “今日夜里,你把云霜妹子引到这片树林中……懂吗?”郑通邪恶地说道。 他竟然怀着如此心思!真是禽兽不如! “不干!”杨云锋断然拒绝。他自认不是一个多善良的人,但让他做如此邪恶的事,死也不行! “我成事之后把这盏‘七彩琉璃灯’送给你如何?”郑通进一步威逼道,俯身凑近杨云锋的耳朵,聚集全身真元,猛地一吼,“干不干!” 杨云锋被他这话震得心神激荡,“哇”地一声便将一口血吐了出来。然而他却想起张云霜俏丽的面容,想起当初就是她在山下救了自己一命,想起昨日与她的那一番小暧昧。此时此刻,这个纯洁的师姐在他心目中已是神圣的象征,无论如何他是不容许任何人玷污她!“不干!”他身形暴起,一拳打在郑通身上,将这个华服少年向后打退半尺。然而他身上的伤口却在这时齐齐裂开,让他“啊”地一声,倒地不起,再无力气继续进攻。 “好哇,竟敢如此对我,兄弟们,给我打,往死里打!”郑通怒极,大喝一声。他身后的众少年便一拥而上,对杨云锋拳打脚踢,几下就让杨云锋昏迷过去。 “停下!”就在此时,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众少年身前,一道金光从她手中散出,令这些少年目不能视物。 片刻后少女已经抱着杨云锋退到三丈之外,杏眼含怒,死死盯着郑通等人,双颊几乎红透。刚才她一直悄悄跟在杨云锋身后,郑通的言语都被她听在耳中,令她又羞又怒。这个郑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向来不好,此刻可以说更是降到极点。“郑师兄,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禽兽!”她怒骂道,几乎要哭出来。 此刻,杨云锋已经悠悠醒来,看着张云霜如雪的面容,微微一笑,道:“师姐——”便说不出更多言语。 张云霜紧紧抱着杨云锋,勉强对他一笑,说了声“谢谢”,便向郑通看去。 “云……云霜妹子。”一种难以形容的绝望漫上心头,令郑通痛苦不已,“我……”他嘴长大,竟一把跪在地上,向张云霜求饶道:“我,我错了,我……我是一时色心上头……可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原谅我好吗?” 张云霜冷哼一声,道:“原谅?哼,我这就回去告诉爹爹!”话落她便抱起杨云锋准备离去。 听见张云霜的话语,郑通脑中“轰”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如果张云霜将今天的事告诉守拙真人,自己的形象就全毁了,会受严厉的处罚,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师门!刹那间他眼中冒出无限的火焰,抬眼看着张云霜,只觉这个少女的容颜映在眼中是格外刺眼。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他起身踏前,渐渐逼近张云霜,对她说道:“既然云霜妹子都来这里了,也就省了我一番心思了。” 心里生出一阵极为不祥的预感,张云霜娇躯猛地颤了下,直勾勾盯着郑通,喝道:“你干什么?你若非礼我,我就对爹爹说!” “给守拙师叔说?哼,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应是我爹向守拙师叔提亲!” “啊!” 章十一:修炼 “啊!”被郑通的法术打落在地上,全身伤势发作后,杨云锋痛呼一声,努力想挣扎着爬起。但这时两个少年已经拥了上来,把他死死按在地上,任由他拼命挣扎亦无用。 “你……干什么!”张云霜的呼喊声亦在此刻传了过来,杨云锋焦急地向那方向看去,见郑通的七彩琉璃灯悬浮于空中,放出一道淡淡的光芒将张云霜笼罩住,张云霜便似失去了法力,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阴冷地看着张云霜,郑通眼中放出炽热的光芒,大笑一声,道:“云霜妹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让我好好疼爱你吧!”话落他便向张云霜扑了过去。 “啊!”不断用手反抗,张云霜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丝丝泪痕,梨花带雨,无辜可怜。这却反而激起了郑通的兽欲,他左手紧紧将张云霜玉臂按在地上,然后用右手抓住张云霜的杏花流云袖,猛地一扯,便将这衣衫扯了下来,露出张云霜如瓷若玉的肌肤。 “你,禽兽!” “师姐!”看着眼前的一幕,杨云锋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嘶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脚将身边的两个少年踢开,然后握紧拳头向郑通砸去! “轰!”七彩琉璃灯应声碎去,郑通痛呼一声,从张云霜身上翻下来,抱着腰部向旁打滚,不住痛呼。 “师姐。”距张云霜只有咫尺之遥,杨云锋咬牙上前,将她娇躯抱入怀中,脱下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挡住她的肌肤,然后轻抚她的秀发,不住安慰。 张云霜一把将头埋入杨云锋怀里,泪水将他的衣衫打湿,娇躯颤抖不止。杨云锋安慰几句后仰头向上看去,一个白衣女子正好映入他眼中。这个女子约摸十八岁,年纪不大,但看上去颇有威势,举手便将七彩琉璃灯打碎,将郑通打伤,更显她道法高超。 “简莹……大师姐……”杨云锋轻呼一声,一阵疼痛感立即漫上全身,令他倒地不醒。 听松居。 “爹!那郑通这样对我……该千刀万剐才是!只罚给天道宫扫三个月的地哪够?”梨花带雨,张云霜不住跺脚,伤心地对守拙真人说道。 守拙真人轻叹口气,说道:“他只是初犯,对你又没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应从轻处理,况他又被简师侄打伤,算是遭到报应了,我们几个长老考虑了下,还是觉得不必过分责罚。何况给天道宫扫地三月也不算轻的处分了。” “‘初犯’?‘实质的伤害’?难道还要等他再次犯,把我,把我……再处罚吗?”张云霜不依不挠说道,俏生生的脸上满是泪痕。 守拙真人叹气,默然不语。 见父亲不替自己说话,张云霜嘴角微微翘起,走到文承意身边,抱住他的手臂,用既糯且腻的声音向他说道:“文师兄,你要给我做主啊!” 看着张云霜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见守拙真人淡然的神情,文承意此刻显得无比尴尬。他轻咳两声,对张云霜轻轻说了声:“张师妹,不要任性!”然后再朗声道:“承意只是代表通务宫来安慰张师妹的,至于会心宫的事,承意无权干涉。”说得倒是若春风一般淡然洒脱。 “哼!”张云霜恨恨地瞪了他两眼,转身走到杨云锋身边,随意坐在凳子上,两条腿吊着,暗生闷气。 “师姐……”将诸人的神色看在眼中,杨云锋轻轻叹气,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好。“我要好好修炼,修得无上法术,然后……保护师姐。”他暗暗想道,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文承意又和守拙真人说了些话语,便告辞离去。 “云锋。”待他走后,守拙真人望向杨云锋,淡淡说道。 杨云锋便忍着伤痛起身说道:“在。” 守拙真人眼中透出丝赞赏之色,拂须说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很不错。” “啊?”杨云锋抬头,随即意识到他是说自己维护张云霜之事,脸上不由泛起点点红晕,道,“师尊,师尊谬赞了。” 守拙真人便叹口气,继而说道:“不过,今日之事,已经了结,日后休提,就当从未发生过。明白吗?” 杨云锋神色一凛,明白守拙真人这是在维护张云霜的声誉,于是点头道:“是。” 守拙真人目光又落在张云霜面上,见她垂首心不在焉,不由摇头叹气,然后看向杨云锋,幻出一纸长卷,随手递给他,道:“这是我天极宗‘登天入极’第一卷心诀‘窥径入微’,从今日起你就开始好好按照这上面所述修炼,直到修入黄圣境界第三重后再向我索要第二卷心诀。” 闻言杨云锋大喜,接过心诀,心里激动万分。从今日起,他终于要开始修炼了!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守拙真人淡淡一笑,又道:“我宗法术,妙用万千,不一而足,不过万变不离其宗,皆是源自登天入极心诀,自此心诀演化出‘黄圣、玄真、地神、天极’四大境界,每大境界下又各有九小境界,共三十六境界。一般而言常人一月而通黄圣第一重,五月通第二重,两年通第三重,但你资质过人,为师要求你九月之内通第三重,记住了吗?” 闻言杨云锋面色变得严肃,郑重点头,道:“记住了!”他已知自己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对守拙真人所说倒没有什么异议,甚至暗暗想道:“我有易筋洗髓大.法在身,三个月就突破第三重,吓死你们!” 谁知此刻张云霜却说了句话,给杨云锋泼了点冷水:“爹,当年文师兄可是用了十五个月才突破第三重的,只九个月,会不会太短了?” “文……文师兄!”杨云锋身体颤了下,想起听说张云霜出事就风急火燎奔到会心宫看望她的文承意,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个月!”他暗暗下决心。 守拙真人却淡然一笑,对杨云锋说道:“云锋,现在你就开始修炼,一个时辰后让给你师姐看看你修炼的成果。” “是。” “云霜,同我出去,不要打扰你师弟。” 一个时辰后。 “天!你竟然已经能引气入体了……这未免太快了!”张云霜大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黑珍珠般的眼眸里透出一丝深深的不信。 杨云锋望着张云霜炽热的眼眸,微微显得有些怯意,红着脸点头,说道:“是……是。” 张云霜不由赞叹道:“师弟果然厉害,比文师兄还要强这么多!” “文……文师兄。”刹那间杨云锋又被一道天雷劈中,木然立于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嘿,师弟,师弟!” “啊……啊……师姐有何事?”杨云锋勉强挤出笑容,向张云霜问道。 看着杨云锋的模样,张云霜偷笑两声,一天的不快就此散去——她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然而杨云锋却有些郁闷了,自己修炼速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关他文承意什么事啊?“一个月。”握紧双手,他狠狠地下决心。 然而守拙真人却看出点门道来,温和地向他问道:“云锋,你上山之前是否曾向雁少侠学过炼气吐纳的心诀?” 他到底是个有见识的人,一眼就把杨云锋的情况看穿了。 杨云锋不由愣了下,面露无奈神色,点头道:“是。”便将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守拙真人。 原来登天入极心诀黄圣境界前三重皆为筑基之用,其中第一重要求弟子感应天地灵气并将其引入经脉中,然后将其截留,沉积于泥丸识海,凝为最初的真元。杨云锋早就随雁北飞修习过易筋洗髓大.法,感应天地灵气、引气入体早在两年前就会,此刻自然轻松做到。此时他告诉守拙真人自己上山前曾修习过呼吸吐纳之法,却隐瞒了修习的是易筋洗髓大.法的事实。 闻言守拙真人和煦拂须,眼中透出一丝光芒,笑道:“这就对了,要是仅凭一个时辰的修炼就能引气入体,资质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挠头。 张云霜却有些不高兴了,敲了下杨云锋的脑袋,故意装作满面怒气的模样,说道:“哼!竟敢骗我,说,怎样补偿我?” “云霜,不要欺负你师弟。”守拙真人看着张云霜的神态,嘴上虽这么说,面色却十分温和,“云锋,从今时起你就独自修炼吧,有修炼上的问题先自行思考,实在困惑不解才来问为师,明白吗?” “是。” “好,自己回屋,静心修炼吧。” 章十二:变故陡生 杨云锋微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将“窥径入微”心诀平铺在腿上,粗粗浏览一遍,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怎么会……”他眼睛紧紧盯着心诀,不住低声说道,“明明已经能够引起入体,可为什么就是无法截留呢?”话落他沉思片刻,即打坐入定,缓缓引天地灵气入体,按照心诀上的指引令其环绕周身运转周天。 他早有过修炼易筋洗髓大.法的经历,此刻能轻易令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三个周天以上,按理说成功运转一个周天即可将灵气截留住,转化为真元,沉积于泥丸识海中,可是他此番运转三周天,却连一丝灵气也无法截留!“怎么,怎么可能?”他立即惊住,道心一个不稳,立即“哇”地一声将鲜血吐了出来,打在洁白的床单上,化成一朵艳丽的花朵,触目惊心。 身体颤了下,他紧紧盯着这血花身体不断打着哆嗦,“我……我明明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怎么可能无法截留天地灵气!”他低呼一声,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是我自己不够刻苦的缘故!”他如此想道,再度入定。然而他心已经焦躁不安,一修炼即马上感觉到不对。 “吸收灵气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他发现灵气几乎是如洪水一般涌入经脉中,刹那间便已经运行了一个周天!“一个、两个、三个……七个……不好!”霎时间灵气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如脱缰野马般在他体内四处横冲直撞! 他竟然因为急躁修岔了道! 瞬息之间,他全身的经脉都被灵气填充,就似那充气的皮鼓一般!“啊!”再度猛地吐出一口血,杨云锋发现自己胸口、腹部都胀痛到极点,稍稍一呼吸,咽喉、肺部更是如被烈火灼烧一般——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修道之时,最忌冒进,千百年来无数天极宗前辈真人便是因为急功近利强行修炼而重伤修为尽去甚至走火入魔六亲不认。比之他们,杨云锋仅仅受了点伤,还算轻的。 只是呈“大”字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的杨云锋不明白,为何如此急躁地引灵气入体也不能截留哪怕一点灵气。“当初修炼易筋洗髓大.法故意将灵气排出体内时也好歹也能凝聚一点真元啊!”他如此想道,更加焦急,“难道,我不是什么天极宗资质第一,而是——废柴?”他身体猛地颤了下,想起慈祥的父亲,严厉的母亲,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机灵滑稽的雁北飞……这些亲人或长辈的容颜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身体颤抖不止。“啪”!一滴眼泪从他眼中滴了下来,打在被子上,发出淡淡的声响,传入他耳中,却分外刺耳。“不行,要是我一直停滞不前的话,就永远无法为他们报仇了!”他擦干泪水,眼中出现一种不甘的神色,猛地起身,欲再度引灵气入体。孰知此刻全身上下又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令他“啊”的一声倒在床上,再也无力爬起来了。 “可恶!”他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反正无法修习窥径入微心诀,干脆练一练易筋洗髓大.法!”话落易筋洗髓大.法的心诀便映入他脑海中。此刻他筋疲力尽,经脉又因灵气胀裂的缘故疼痛无分,本没有心思继续修炼下去,然而心中一出现这心诀,周身灵气竟顺其引导渐渐从体内排出! 蓦然间,杨云锋突然明白了什么。“啊!”他惊呼一声,低声道,“原来是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 “嘿嘿,你还不明白吗,你现在修炼的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和修道界任何其它的功法都不同。其它的功法是截留天地灵气,凝聚自身真元,这个‘易筋洗髓大.法’则是单纯让天地灵气从经脉中通过,并不截取。你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修为当然不会有多大起色。”这是雁北飞的原话,修习易筋洗髓大.法,不主动截留灵气甚至排斥灵气,久而久之人体自身对灵气的截留能力会大大下降,杨云锋修习易筋洗髓大.法长达两年时间,早就习惯了不截留灵气,所以此刻修行天极宗的登天入极,短时间内当然也无法截留! 知道这个缘故,杨云锋身体颤了下,仔细将易筋洗髓大.法默念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莹莹的光芒。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雁北飞说的为何不可中断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因为其最后两年的修炼便不再是引气入体壮大扩充经脉而是努力提高身体对灵气的截留能力。本来按他的意思,杨云锋完成对易筋洗髓大.法的修炼再修行其他的心诀,必定一骑绝尘,天下莫能与之相比,然而不巧的是杨云锋易筋洗髓大.法还未成即遭遇巨大变故,不得不开始修炼天极宗的术法,几乎无法截留天地灵气,修行更寸步难行,别说一骑绝尘,就是连普通人也赶不上! 真是福兮祸兮,只在一念之间。 难道要先修成易筋洗髓大.法,再行修炼吗?杨云锋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守拙真人对自己期望这么高,如果一年之内修行毫无起色必定遭到他的怀疑,到时候易筋洗髓大.法的秘密暴露了,他就休想在修炼下去了。可是如果同时修炼两种道法,自己的修为势必停滞不前啊。该如何办呢?他垂首,一个念头渐渐出现在心头。“哼,同时修炼有何不可?以前我心不在焉地修炼易筋洗髓大.法,还不是凝聚了一些真元,现在只要用以前十倍、百倍的经历去修行窥径入微心诀,我不信没有成果!”他暗下决心,眼中放出淡淡的荧光。 于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早早起床开始晨练,晨练结束之后立即投入对两大心诀修炼中,一直修炼到午夜实在困到极点才沉沉睡下,几乎可以用“废寝忘食”来形容。 张云霜看见他近乎疯狂的行为,惊得嘴合不拢;守拙真人倒是对此颇为欣慰,虽然表情神色依然如往常般平静,眼中却时常露出丝欣慰的目光。 如此三月过去,杨云锋除了问过守拙真人一次是否愿意替自己复仇外再也没有与父女二人说过多的话,与二人的感情竟然都有些淡漠了。当然,三个月的刻苦不是没有回报的,他已经于一月前正式修入黄圣第一重境界。只是这速度与常人比都算极慢了,令他失望不已,好在这期间守拙真人和张云霜倒没过问过他的修行情况,算是没让他太过丢脸。 想到守拙真人,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守拙真人已经明确告诉他天极宗作为世外大派,不愿管凡尘俗世的恩怨争端,自然不会帮他报仇,他若真想报仇,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就凭我现在这修行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到足够复仇的境界!”他暗暗想道,“这个老道士,分明就不想让我报仇,何必找这些理由?”他暗暗想道,完全忘了在守拙真人心中自己的修行速度应当比现在快无数倍。 轻吸口气,摇头将心中的杂绪清楚掉,他看着窗外的阳光,低声说了句:“夏天到了——郑通也该回来了吧。”话落他将目光移到手中的沉香纸上,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容,“他势必要找我麻烦,我得给他教训才是!” 章十三:门规算什么东西 现在他手上的这张沉香纸是他托宋明向天法宫守元真人求来的,乃是制作符纸的良好材料。这东西如此珍贵一般人根本无法得到,但宋明一听他的要求即给他求来整整三张,也说明在宋明心目中杨云锋地位之高。想到这个看上去严肃认真刻板沉着但明事理重感情的大师兄,杨云锋心里一暖,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不过将目光重新回到沉香纸上,他脸上的笑容便变得有几分阴险。随手执起狼毫大笔,蘸上制符专用的“天法妙绝墨”,他击中精力开始描画符纸。 正如前文所述,天下符纸分天地玄黄四等,本来以杨云锋现在的道行只能画出一些威力平平的黄级符纸,但多亏雁北飞这些年来的认真教导,他早在入天极宗之前即会绘制雁北飞的那种威力绝伦的符纸。 只见他屏息凝神,将记忆中的符纸图案缓缓、缓缓地绘上去,大约半刻钟之后一道符纸眼看就要成型了。然而此刻他却突然分了下神,桌上的符纸“轰”地一声炸出一团火焰,自然已经被毁掉了。 凝望符纸烧成的灰烬,杨云锋大口喘气,勉强稳住静脉中因绘符失败而四处乱窜的真元。“看来……真的不能分神。”他如此想道,从白玉扳指中取出第二张沉香纸,不住摇头,“可惜了。”话落便盯着沉香纸陷入沉思中。 方才那道符纸即将成了的时候他突然动了分心思,想到若此符纸绘好,其威力不下于玄级符纸,这样的符纸用于作战中面对郑通这种最多黄圣第五重修为的修士基本上是可以将其一击击毙的。虽然恨不得郑通死在自己手上免得继续骚扰自己,但杨云锋也明白郑通是郑修之子,万不可真的把他杀掉,于是绘符时迟疑片刻,最终导致绘符失败。 此刻他虽将另一张沉香纸拿出,却也犹豫不决。他跟着雁北飞学习制符之术,对如何绘符改变符纸的威力了然于胸,降低符纸的威力对他而言并不算多难。但是降低到什么程度却是个问题。“威力太小了根本没什么效果……威力太低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怎么办?”他思索片刻,最终常叹口气,冷冷说了声:“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教训他十次,不如把他打残一次!哼,郑修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长老罢了,威信权势根本不能和老道士相比。反正在老道士心目中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不会轻易处罚我的,我顾忌这么多干嘛!”话落他再度执笔,双目微闭,冷笑着开始绘制符纸。 三日后,清晨,空中有一丝阴霾。 杨云锋照例绕少阴峰晨练,此时已经跑了三周。因为修炼有所成他这三周跑起来倒比往常轻松不少,不过他内心却一点也不轻松,因为昨日郑通已经从天道宫回来,说不定今日就会来找他麻烦。不过在光天化日之下郑通要敢对自己怎么样,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所以杨云锋估计这个时间他还说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然而当他跑过一个山坳,看着眼前站立的一大群少年,他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是错的。“郑师兄,好久不见啊。”他驻足,半闭着双目,冷冷笑道。 郑通看见他眼中却冒出火来,大声对杨云锋说道:“杨云锋,你把我害得好惨!”话落便举起手上的仙剑,怒目圆瞪,看样子是要进攻杨云锋。 “郑师兄,你,你要干什么?”杨云锋后退两步,故意装成一副害怕的模样,连连摆手,说道,“别别别。” 郑通哪里管他的动作,大喝一声:“死!”手上仙剑便随声“嗖”地向杨云锋刺来。 御剑术!杨云锋吸一口冷气,装作害怕向后退了一步,不巧踩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啊”的一声往后跌了过去,摔在地上,狼狈不堪,却恰好躲过了郑通仙剑这一刺。 “哈哈哈哈!”看见杨云锋这模样,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嘲笑声。郑通收回仙剑,饶有兴致地打量杨云锋,笑道:“竟然连站都站不稳,果然是大废柴一个!哈哈!” 众人的笑声更盛。 杨云锋则护着头勉强站起,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咧着,怎么看都狼狈到极点。“郑师兄……你们要干什么?”他目光移到郑通身上,手握成拳,沉声问道。 “我要干什么?”郑通收起笑容,恶狠狠看着杨云锋,一丝真元注入手里仙剑中,令其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你这小子,害我到天道宫打扫了三个月的地,还让我在云霜妹子面前的形象大降,你说我要干什么!”话落即将仙剑举起,看样子又要向杨云锋刺去,“哼,此仇不报,我还怎么当会心宫的老大!” “都是你自找的,能怪我吗?”杨云锋冷冷一笑,却依然装成害怕的样子,再后退两步,道:“郑师兄……别别别,有话好说……门规有云,弟子私斗,要罚面壁三月的啊!” “去你的门规!”郑通瞪大眼,破口大骂道,“我爹是郑修,门规算什么东西!”话落举剑向杨云锋逼近,“受死吧!”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金光从远处射来,“铿”的一声打在郑通仙剑上,直接将其从郑通手上打飞。仙剑在空中打了两三个转后就贴着郑通的身子插入他身前的泥土中,距他鞋仅有一寸不到的距离。 “谁说我天极宗门规不算东西!”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双眉紧皱,严肃至极。 看着这个男子,想起他刚才出手的威势,郑通身体猛地一颤,后退两步,一把跌在地上,抱头苦脸说道:“宋……宋师兄……” “看在你没有真正出手的份上,我只罚你到思过崖面壁思过七日,还不去!” “是……是。” “哈,云锋师弟,没想到郑通这混蛋也会栽在你手里,真是替师姐我出了口恶气!”重重拍着杨云锋的肩膀,张云霜笑靥如花。 她这一拍可是携带真元,几乎快把杨云锋肩骨震碎。杨云锋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轻点。”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杨云锋立即摇头,正色说道,“我是说一切都是宋师兄的功劳。” “你不必自谦,要不是你事先让宋师兄跟在你身后的话郑通那混蛋也不会被罚七日的面壁。”张云霜绕着杨云锋走了一圈,随即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哼,看他这小子还敢再乱来。” 听见他的话杨云锋却微闭起眼来。今日大白天之下他不敢动用符纸对付郑通以免被哪个长老抓了现行甚至被其打断进攻,只能借宋明之手让其思过七日。不过他也明白仅仅让郑通面壁七日不足以让他就此放弃对自己的纠缠。紧握住手,他冷冷一笑,一个阴谋渐渐在他心里成型。 章十四:挑衅 七日后的夜晚。 思过崖外,一个素衣女子正亭亭伫立,凝眉,望着思过崖的入口。微风卷动她的青丝,划过她如雪的容颜,显得各位美丽。轻轻一叹,她耳畔回响起一个声音:“简莹师妹,我有事在身,不能去领回郑师弟,所以只有劳烦你了。”心里蓦然生出一点异样的情感。“宋师兄,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愿意来这里领郑通回去?”她低眉,回想起郑通的所作所为,幽幽说道,看上去是极大地不愿。 “大师姐。”就在此时,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少年缓步顺着盘旋的山道走到她面前,眨眼,微笑对她说道,“你是在等郑师兄吗?” 简莹回首望这个少年,想起他和郑通之间的一些纠纷,立即吐口气,谨慎地说道:“原来是杨师弟,我确是在等郑师弟,你有何事?” 杨云锋用手抱住后脑勺,眼睛动了下,笑道:“宋师兄有事找你,所以叫我对你说一声。哦对了,你不用担心郑师兄,我可以替你接他走。” “宋师兄……”回想起宋明的模样,简莹心里一暖,低眉,凝重的面色上多了点点娇羞。不过她是个机警的人,片刻后便发现杨云锋话语中的不妥,于是恢复镇定的模样,把目光落在杨云锋双眸上,轻启朱唇,说道:“杨师弟,你和郑师弟有隙,让你接他怕是不妥吧。” 杨云锋向来擅长坑蒙拐骗说谎扯皮之术,看着简莹投来的目光心不惊脸不红,眼里也没有一丝狡黠之色,澄澈清冽,好似自己说的这番话无半点虚假:“放心,我会努力和郑师兄和好的,我想,这也是宋师兄让我来接他的用意吧。” 见杨云锋所言不像假话,简莹迟疑片刻便不再怀疑。轻轻颔首,她挪动莲步,启身向山下走去:“杨师弟,自己保重。”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望着简莹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得意地笑道:“嘿嘿,连雁先生这样的人物都会被我轻松骗过,大师姐你才十七岁,要不被我坑真是怪事了!”说完便揉了下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思过崖入口的结界,嘴角露出点阴狠,道,“郑通,我今天要不把你好好教训一通,我就不姓杨!”话落他即将手指搭在白玉扳指上,欲从中取出准备好的符纸,不过此时他察觉到眼前结界的变化,便将手放下,饶有兴致地把目光投向入口。 不过多时,一个萎顿的身影便从入口处走出,他耷拉着头,面容憔悴,看上去这几天过得很是不好。望见守在入口外饶有兴致打量自己的杨云锋,郑通先是错愕地张嘴,而后握拳,紧张地盯着杨云锋,想起这个少年给自己带来的一切,眼中不由自主地冒出点火焰:“杨云锋,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云锋轻笑一声,咧着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嬉笑道:“郑师兄,我是来接你的。” 郑通闻言先是顿了下,片刻后即察觉到他所言非真,凝眉,怒道:“胡说!” “哦?”杨云锋看着郑通,轻轻一笑,面上满是奸诈的神色,道,“那如果我说我是来挑衅的你会信吗?” “你——好啊杨云锋,几日不见你这小子竟然敢爬到我头上了,哼,我不出手教训你一下你倒忘了自己是谁了!”郑通是被他彻底激怒了,攒拳跃起变向杨云锋砸来。 杨云锋果断闪身,让过郑通的这一拳,然后嘻嘻地说道:“嘿,郑师兄,你还想再被关个七天吗?” “七天……”郑通立即想起枯坐阴湿山洞,以白粥度日,相伴之物除了经卷还是经卷的面壁七日,当下吓得身体一颤,拳头上散发的淡淡法力光芒立即散去。“你——”可是他又不甘心被杨云锋这样戏弄,眼中火焰越烧越旺,一步步逼近杨云锋,龇牙咧嘴地对他说道:“杨云锋!你莫要得意,即便是我把你打了,一切都是你挑衅所致,即便我被惩你也一样逃不脱思过之罚!” 看着郑通怒火滔天的模样,杨云锋将手抱在胸前,假意装作害怕的模样,后退两步,颤抖地说道:“郑师兄,我……我好害怕啊!”可他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哪儿有害怕的样子? “你——去死!”郑通大怒,从腰带上藏物的法器中取出一把鲜红色的仙剑,二话不说便向杨云锋斩来。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将真元凝聚于掌心,一掌向仙剑硬接而去,拍在剑锋上,“嘶”的一声被拉出一条长口来,却成功将仙剑挡开,同时用另一只手向郑通拍去。 郑通怒极,返身回掌,与杨云锋这手猛烈相撞,轰然打出一片金光。“啊!”仅仅只有黄圣第一重境界的杨云锋哪是郑通的对手,两掌相击立觉手臂一阵发麻,眨眼间就发现自己竟已被对方打上天。郑通随即御使仙剑追杀上去,看这阵势似乎是要将杨云锋洞穿。 杨云锋大惊失色,急忙按动白玉扳指上的灰色小珠。刹那间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巨大的推力硬生生将杨云锋推向一边,险险避过仙剑的刺击。可谁知杨云锋这时正好是向着山岩冲去的,白玉扳指产生的冲力实在过于巨大杨云锋根本无力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山崖。 “啊!”头破血流,杨云锋伴随着滚动的落石从山岩上滑下,巨大的痛感带给他一阵阵昏厥之感,温暖带着点腥味的血液更把让他本来清秀的面庞染得面目全非! 三丈之外的郑通望着他的模样,一时也惊呆了,“你……没事吧。”他轻呼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又漫上心头,“他要死了……我脱不了干系。” 然而杨云锋却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清醒,他死死盯着郑通,以手撑地,竟缓缓站了起来! “你!”一种恐惧漫上心头,郑通大惊失色,下意识召回仙剑,却发现自己的仙剑已经被杨云锋给毁了! 然而杨云锋毕竟受伤过重,刚站起来就无力地跌了下去。 将杨云锋的情况收入眼中,郑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还死不了。”他心里如此说着,突然想起杨云锋刚才的言行,想起自己因他而受的惩罚,想起毁在他手上的仙剑,怒火再度在他心头熊熊燃起。“杨云锋,我要给你好看!”他大叫一声,将真元凝聚于双手上,呵斥着向杨云锋打去! 见势不妙,杨云锋心里暗叫不好,疾速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纸,将全身真元一股脑地注了进去,然后—— …… 竟然什么效果也没有! 杨云锋大惊失色,再度将真元注入符纸中,符纸上的图案便渐渐亮起,可是预想中的法术还是没有出现! 而此刻郑通的拳点已经无情地砸落在杨云锋身上了。 “啊!” 章十五:震怒 “叫你挑衅,叫你把我关在思过崖里,叫你让我在云霜妹子面前的形象大跌……”郑通如雨般的拳点疯狂倾泻而下,打在本已虚弱的杨云锋身上,所蕴含的真元猛烈爆发出来,让杨云锋痛苦不堪——哪是这仅有十二岁的少年能够承受得的。 杨云锋护着头,真元因对方狂暴的进攻而无法全力调动,根本反击不了。他不住大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符纸没有效果?”他忍痛,不断将仅能聚集的微薄真元注入符纸中,眼看符纸上的图案不住放出光芒,却没有任何成效。 兴许是打累了,郑通的拳点终于不再落下。他长吸口气,紧紧盯着杨云锋,双目迸裂,大叫一声,一脚将杨云锋踢翻,然后重重踩在他胸口上,张狂大笑。 “哈哈哈哈……” “啊!”杨云锋只感觉胸口传来一股大力,刹那间便将自己的肋骨折断几根,其中一根甚至差点刺入肺里。刺痛漫上全身,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符纸怎么没效?”然而此刻他想的却还是这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不可能,怎么可能?”他长吸一口气,再度将一丝真元注了进去。 …… 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郑通注意到他的动作,微微凝眉,说道:“你手上的是什么?”话落一手凶猛地向杨云锋抓去,眨眼后即把符纸一角抓在手心。 杨云锋当然不愿让他的目的得逞,死死攒住符纸,甚至因用力过猛他大叫一声:“啊!”可受伤太重,纵使拼尽全身力道还是没有阻挡郑通的行为。郑通只是用劲一扯,便让符纸从杨云锋手里脱落。 “还给我!”杨云锋嘶哑地说道,面上毫无血色,虚弱至极。 郑通仔细打量符纸两眼,嘴角露出蔑视的笑容,他半闭双目,上下打量杨云锋,道:“我说你为啥敢来挑衅,原来是仗着有这用沉香纸造的符纸啊。” 一股血腥从胸口漫上来,杨云锋轻咳两声,无力回答他的话,只伸长手,想要抓住郑通手上的符纸。 郑通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将符纸凑到杨云锋面前,笑道:“来啊,来抢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符纸,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然而苍白的面色却显出他的无力。 郑通便仰头大笑,道:“你是不是已经发现这符纸根本就是废物,如你一样的废物,根本就用不了,所以懒得抢了?哼,我倒要看看这符纸到底有多废。”话落即把真元注入符纸中。 …… “嘭!” “啊!” “嘭!”守拙真人一掌摁在身侧桐木茶几上,竟令其四分五裂。“杨云锋,今日……怎么回事,说!”他手里捏着符纸的残片,眼睁睁看着杨云锋,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语气平静,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势。 跪在地上,杨云锋脑袋中“嗡”地一声大响。他猛然抬头,看见守拙真人毫无表情的面容和散发出点点火光的双目,舌头上下打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说!”守拙真人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想到郑通的逼人太甚,眼里立即闪过丝恨意。他定神,凝视守拙真人的双目,手捏成拳,不顾身上的伤势,大吼道:“弟子没错!” “你还死不悔改!”守拙真人霍然起身,头上的发髻轰然碎裂,满头白发四散而飞,经久不落。 杨云锋被守拙真人身上散发的排山倒海似的惊人威压向后推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将整块木板打碎。木屑飞扬中,他落在地上,哇地吐了大口血。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袭上脑海,他几乎要昏迷过去。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挣扎着说道:“我……没错!” “你!”守拙真人紧握的双拳中散发出“咯咯”的响声,青筋暴露,双眼突出,他几乎要成一尊暴露的魔神! “云锋!”就在此时,屋门被重重推开,一身连衣云锦的张云霜跑了进来,看见杨云锋的模样,登时呆住了,“你没事吧!”她惊呼一声,俄而关切地问了声,然后跑到他身边,蹲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扶起。 感受到张云霜温香软玉般的身体传来的点点温暖,杨云锋微微一笑,轻轻对她说了声:“谢谢。”立时又是阵刺痛袭来,他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守拙真人的气也消了不少,见状幻出一枚紫红色的药丸,随手一弹,便将其弹入杨云锋口中。这丹药入口即化,杨云锋只觉一阵温暖的感觉顺着喉部流入腹中,面色立即好转。“谢谢师尊。”虽不愿,杨云锋还是虚弱地说道。 “云锋师弟,不要多话了。”张云霜轻轻安慰一声,然后沉下面色,对守拙真人说道:“爹!云锋不过是把郑通那混蛋打了一顿罢了,有必要这么对他吗?” “打了一顿?”守拙真人心底的气又因她这句话而被激起。他挥袖,平举右臂,伸出食指,指着一旁,用力将手抖了两下,道:“你知不知道郑师侄因为他的进攻全身经脉震裂,真元瓦解,生命垂危?哼,要不是你真灵宫守定、守训、元义行三位师叔联手救治,妙手回春的话,他早就死了!即便如此,他的道行也至少下降了一个境界,且至少要在病床上躺上一年才能痊愈!” “啊!”闻言张云霜轻呼一声,水灵灵的眼里露出丝惊疑。她也没有想到郑通竟然会伤得这么重。 然而此刻杨云锋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郑通……作恶多端,这是他的报应,活该!” “啪!”厚实的手掌,颤抖却又坚定地打在他脸上,浑厚的真元涌入他脑中,让他头痛欲裂。“啊!”一口血猛地吐出,他虚弱望着衣衫被他鲜血染成艳红色的守拙真人,头晕目眩,身体不住颤抖。 “爹,你干什么!”被守拙真人突然袭来的这耳光吓呆,张云霜娇躯猛地一抖,眼中闪出种惊讶的光芒。 在她心目中,自己爹爹,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啊! 守拙真人转身,拂袖,落下一句:“他冥顽不灵,为师只好替祖师先贤教训他!” 这句话听在杨云锋耳中,却让他无比震惊。“什么祖师先贤……他收我为徒不过是为夺取我的《灭心剑谱》罢了,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算啥?还不过是个衣冠禽兽……哼,今日他这么对我,就是想把我逼疯,就是趁机让我交出《灭心剑谱》……守拙老牛鼻子,今日你加在我身上的,来日我要十倍奉还与你!”他幽幽想道,也不知从来而来的力气,长啸一声,道:“我没错!” “轰!”听松居古朴宏伟的大堂忽然化作片片细沙,随着山风而去,竟无一物留下,即便是金碧装裱,朱红栋梁,白玉地面,青石地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整个大堂,只留下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大坑。 “杨云锋,肆意妄为,自制的符纸打伤同门师兄郑通,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经会心宫诸长老决定,罚其到天道宫扫地半年,思过悔罪!” 章十六:受罚 三日后。 九峰群山,烟云缭绕,朦胧若画,偶尔飞过几只白鹤青鸾,更似人间仙境。 被张云霜携带飞于这群山之中,望着近在咫尺的师姐,嗅到点点少女幽香,杨云锋却无半点绮思。他满脑都是守拙真人对自己的“折磨”,心绪不宁,对守拙真人连带对天极宗的恨充满他胸膛,快让他的肺炸开。 “明明错的是郑通,明明是他一直纠缠我,明明是他自己引动符纸里的术法,为什么要罚我?哼,还不是因为他是长老的儿子,还不是因为几个老道士想把我逼疯!”他恨恨想道,眼中充满怒火。 杨云锋的神色早就映在张云霜灵识中,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张云霜眉间满是愁绪。老实说,她也认为杨云锋并没错,错的是郑通,可惩罚是自己父亲下的,在师弟和父亲之间,她只有选择父亲,可她又放心不下杨云锋,所以才毛遂自荐亲自带领他到天道宫。 片刻后,直入云霄的天极峰渐渐从烟云中露出它的面容。张云霜轻叹口气,御剑向上,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已抵达天极峰山麓的大平台。 “云锋师弟。”平视杨云锋,张云霜水汪汪的眼里透出丝关切,她吹一口如兰的气息,伸出葱根般的玉指,轻轻拍着杨云锋的肩膀,抿嘴,良久,方说出一句话:“保重。” “师姐……”杨云锋的心默然动了下,凝视张云霜的双眼,一颗固执坚硬的心刹那间竟然碎了。他一把将张云霜抱入怀中,沉默片刻,然后轻轻说道:“谢谢……师姐也保重。” 张云霜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樱唇变成椭圆形,轻吸一口气,俄而温和一笑,心道:“真是个孩子。”便用秀手轻轻拍了下杨云锋的背,然后缓缓离开杨云锋的怀抱,笑容如春日最美的桃花,轻声道:“认真修炼,六月后我来接你的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哦。” “我会的。”杨云锋坚定地说道。 “对了,”张云霜水灵的双目在眶中转了圈,葱指捏出一个法诀,眨眼间一柄木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这木剑长约七尺,厚重沉着,上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这是什么?”他问道。 张云霜展颜一笑,烟云中她这笑容别样迷人:“这把剑是文师兄用天竺凤凰木在南明离火中淬炼百日而得,上面还有一些法阵封印有厉害的术法,等你修为到了就可以使用那些术法——我看爹爹现在还没给你法器,所以托文师兄炼了这么把剑,就当你入门的法器。本来想过一段时日再给你的,不过半年内我们都无法再见面了,所以现在就将它赠给你。”说罢便将木剑递给杨云锋:“云锋,文师兄炼此剑不容易,你一定要珍惜。” 杨云锋接过木剑,只觉其入手极为温润、浑厚,刹那间耳边竟然听到了文承意的声音。文承意炼制的此剑,就是要提醒过分机敏、浮躁,有些自以为是的杨云锋,一定要持重稳健,要温润若玉!就在他陷入沉思的这一刻,木剑剑身竟颤抖起来,发出点点有若龙吟的声音,刹那间杨云锋竟和木剑融为一体,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冲天而上,撕破层云,露出点点日光。 “会心剑法第一式——剑吟冲霄!”张云霜惊呼一声,望着杨云锋手上的木剑,倍感不可思议,“你竟然自行领悟了这一招,我都还不会呢!” 杨云锋微微一笑,竟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之意。他轻抚木剑,闭眼感受其中蕴含的点点哲理,点点大道,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嘴中吐出一缕浊气,缓缓睁眼,望向张云霜,紧紧注视,良久,方说道:“谢谢师姐。”迟疑片刻又道:“还请师姐代我向文师兄表示感谢……师姐,你……祝你和文师兄永结同心、比翼不离。” 闻言张云霜脸颊上飞去一点红晕,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啊!我和文师兄……”她却不多言了,不胜娇羞。 杨云锋笑而不语。 “好了,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再见。”张云霜擎起流萤,玉指如兰,贴在晶莹的剑身上,一身华纹锦衣随风飘扬,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微闭双目,默念一道法诀,眨眼后边化作一道细线,凌空而上,眨眼间便消失在层层朦胧的烟雾之中。 目送张云霜远去,杨云锋轻叹一口气,目光移到手上的仙剑上,想起这些时日与张云霜度过的时光,轻轻说道:“在这个九峰山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师姐了,我一定不能让师姐失望,一定要修得无上法术,然后报答师姐的恩情。”此时此刻,他已经忘了自己受的苦,兴致一起,再度将真元注入木剑中,然后平舒口胸中之息,化作一道冲霄之气,凌空而上。 “啊!”被摔得个头破血流,杨云锋痛苦而又无奈地摇头,自己真元远远不够,根本不足以御剑飞行。“还是得多多修炼才是啊。”他如此想道,狼狈地爬起来。 “这位是杨师侄吗?怎么还不同贫道去‘洒扫居’?”此时,浑厚的声音传入杨云锋的耳中。他神色一凛,立即转身,只见浓郁的烟云中缓步走出个须发尽白,容颜衰老的道士,手持拂尘,身穿藏青道袍,到有些出尘之意,只是这人面色过于严肃,让人实在产生不了亲近的感觉。 “正是。”隐隐猜到这老道士的身份,杨云锋面露恭敬神色,拱手道,“这位师伯可是守清师伯?” 老道士面色不变,冷然说道:“贫道正是守清。杨师侄跟贫道来吧,今后六个月你的所有事都归贫道我管了。” “是。” 于是杨云锋便随着守清真人踏上东路,绕过经卷阁,顺着凌空的石道百转千回,终于到达一个颇显幽静的峡谷中——这便是洒扫居所在的清修谷,今后半年内杨云锋除打扫整个天道宫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 就这样他受罚扫地的日子开始了。 章十七:惊险 “娘!” “锋儿,娘不能再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一定要懂事,一定要好好听天极宗真人的教诲,一定要……争气!” “啊!”惊坐起,望着窗外射来的清辉,杨云锋陡然发现自己的衣衫已尽湿。大口喘气,他微闭双目,以手扶额,轻轻摇头,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天,怎么老是做噩梦,梦到爹娘、雁先生,梦到死去的那些人……” 这已经是他在天道宫扫地的第二个月,本来一切都还平静,晨起扫地,午间上经卷阁阅读门内典籍,夜间修炼。可不知为何,他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有时梦见死去的亲人,有时则梦见欺负自己的郑通,冷面淡漠的守拙真人,这些梦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往往影响他的一天的心情,导致修炼一直停滞不前,无有突破。 此时再度被噩梦侵袭,杨云锋痛苦不已。“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愁眉不展,轻轻说道,“如果再无精进,恐怕一辈子都别想为爹娘报仇了!”说完他一双稚嫩的手紧紧攒起,捏得手指咯咯作响,顺势将真元凝聚于指尖,刹那间竟然化成一丝实质的光芒,涌了出来。“咦,这是——”低头,看着接受真元而闪闪反光的白玉扳指,杨云锋轻吐一口浊气,心道,“这扳指倒是很久没用过了。”话落便将一丝真元注入其中,片刻后一卷剑谱便已覆盖在他柔弱的膝盖上。“现在已经有一些修为,可以修炼《灭心剑谱》了。”他低声说着,凝视《灭心剑谱》,刹那间无数的信息便注入他脑海中。 翌日,天极峰依然云雾缭绕。五更尚未到,月仍居于长空中,投下一缕淡淡光华,却被浓郁的雾气挡住,无法给天极峰上的人任何光芒。杨云锋便在这时如往常一般取来扫地的工具,与一样是犯错受罚来此扫地的弟子前去扫地。这次根据守清真人的安排,他疾步走到后山试练岭千重剑阁下白云瀑,准备动手打扫。 天极峰本是仙山圣地,这白云瀑又常常有人打扫,是以杨云锋刚到达此地时所见的却是一地片尘不染的青石和氤氤氲氲的雾气。纵然如此,他还是照常打扫起来。此时此刻,除杨云锋外,整个白云瀑就无丝毫人烟,倒真有几分出尘仙意。杨云锋已有些修为,又对扫地之事非常熟练,故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整个白云瀑打扫完。 此刻雾气已经散去不少,杨云锋见天已蒙蒙亮,时候尚早,便未直接回洒扫居,而是蹲坐在光洁的青石上修炼起来。 如此三个时辰过去,杨云锋修炼完毕,起身收起打扫工具,踏步回洒扫居。就在他抬步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祥的预感,血液隐隐有沸腾之势,立即停步,掐出一道法诀,打入自己身体内,勉勉强强稳住血脉。“怎么回事?”他暗自想道,悄悄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枚玉符,瞬间将其捏碎,一道护体的结界便把他罩定。几乎是在他捏碎玉符的同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已经淡去不少的雾气中传来,竟似弓弦声。杨云锋神色不便,果断从白玉扳指中取出木剑,然后朝着弓弦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十丈之外,人目力所及最远处,正有一小黑点向他徐徐飞来。 这是一支细弱的长箭,通体黑色,上隐隐有灵气回旋,伴有一些道符图样,悄无声息向杨云锋袭来。杨云锋清楚地看见长箭的飞行路径,已经发现其是冲着自己胸口来的,瞳孔随即放大,侧身向一旁倒去,同时移过木剑,意图挡住这长箭。 然而长箭的飞行看上去极慢,杨云锋的动作更慢,他还未倒下三寸,长箭已经打在他周身的结界上,停顿一下,便刺穿结界,眼看就要将杨云锋洞穿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木剑上突然绽放出无限的光芒,将长箭的进攻微微一带,就在这刻杨云锋彻底倒下,让长箭擦着两肋飞出,没让其击中要害。 然而杨云锋亦听到无数狂嘶厉吼,无数妖魔凭空出现,向他扑来,眼看就要将他吞灭。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杨云锋手上木剑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精光,将这无数的妖魔笼罩住,然后捏成齑粉。 “啊!”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刚才那些妖魔是长箭道力所幻,目的便是要动摇他的心智,令其道心不稳,走火入魔!幸好木剑上的法阵起了效果,救了他一命。只是即便如此,长箭上附着的真元也把杨云锋左肋炸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一片,狰狞恐怖。 到底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 杨云锋已经无心去想这些,他果断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瓶疗伤的药物,正要将其服下,然而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痛却让他猛然抽搐,没握紧瓷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药丸洒落一地。 杨云锋轻吸口气,封住伤口处的经脉,正要去拾起药丸,谁知此刻雾气中已经走出一个头戴斗笠面蒙黑巾的黑衣人,手持一把长刀,望了杨云锋一眼,便举刀向他斩去。 这人斩来的速度是如此快,以至于杨云锋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他惊恐地睁大眼,拼命将真元灌入木剑中,就在这刹那间,一个一丈大小的道尊从木剑中跳了出来,举手死死挡住来人的进攻。 黑衣人受道尊一阻,明显有些惊讶,长刀就这样顿了下,谁知此时杨云锋竟咬牙发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向他腰部斩来。 剑吟冲霄!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上捏出一个法诀,便见一个杨云锋那道剑气飞行的方向突然改变,反而打在道尊身上,将其斩出一道深痕。见状黑衣人再捏一道法诀,那道尊竟凭空碎裂成数块,化成天地灵气,烟消云散! 然而杨云锋已经趁着这时间,将一个信炮发了出去,轰隆之声响彻四野,耀眼的光芒更是将整片云雾染成金色——他是要以此招来天道宫里的长老。 黑衣人明显有些慌了,迟疑片刻,便狠绝地向杨云锋斩去。眨眼后就已经落到杨云锋胸口! 杨云锋,只有黄圣第一重境界,根本无力反抗!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长刀斩碎衣衫,刺入血肉中,一种对死的恐惧漫上心头。“我要死了吗?”他这样想着,然而只闻一声“铿”,长刀应声而碎,再不能斩入杨云锋体内一寸一厘。 黑衣人略微惊讶,意识到危险,疾速后退,却还是被一浑厚的掌力打中,倒飞而去。 看着突然出现的老道的身影,杨云锋惊讶地发出声:“师尊!”就觉两眼一黑,陷入昏迷中。 仿佛沉醉在一场春秋大梦中,迷离而又梦幻。美好的梦境中,郎才女貌,琴瑟和鸣,好一副温馨的模样。杨云锋看不清伊人的脸,亦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个调琴的偏偏男子,然而这样的梦,终究是令他迷醉。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美妙的梦啊,杨云锋完全不想醒来了。然而沉睡终有尽头,他还是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烛台上灯火摇曳,侧房则传来一阵轻微的讨论声。 “守拙师弟,你说那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要袭击杨师侄?”似乎是一个道号守清的人说的。 “不知。或许是魔道中人,或许是云锋以前的仇家,也或许是宗里的内奸细作……很多人已经知道云锋是宗内资质最好的人。”这是……“师尊。”杨云锋轻呼一声,听出此话是守拙真人所说,心里激动万分。 守清真人却道:“若是能将那人截下来,就能查清。” “此人道行只比我低一个境界,如果不是我伺机潜伏突然袭击的话恐怕我都要受重伤,即便如此他奋力逃跑之下我也追不上只能任他逃脱。”守拙真人道,“云锋的仇家中应该没有这样的人物,而他使用的法术我虽然完全认不出,但多半不会是出自魔道——” “师弟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内奸,现在还潜伏在宗内?” “多半如此。”守拙真人话语中透露着一股深深的担忧,“这些年掌门师兄只顾招收资质上佳的青年入门,丝毫不考虑他们的品性来历,只怕一段时日后宗内的内奸又会多上几成。” “也是,这些年来我这扫地的人也多了不少,我看这些人多半心志不坚,即便资质果然也难有成就,很可能一受人唆使就干出出卖宗门的事,不得不防啊。” “嗯……或许得好好考验才行”守拙真人淡淡说道,却可听此话中的忧虑更更深一层,“这人潜伏在宗内,要寻找起来难啊,说不准又会在什么时候向云锋下手。嗯,师兄,拜托你一定要看护好云锋,不要让类似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好杨师侄的事你就放心吧。” “我宫内还有些事务……现在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告辞,师兄保重。” “好。” 很快那房间内便已无声响。 杨云锋静静躺在床榻上,心里百味陈杂。他胸口已经被敷上药膏,伤势好得很快,可心情就是好不起来:“师尊明明早就隐在暗处,那时才出手……分明就是要看我受伤……可恶,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越想越愤慨,早忘了若不是守拙真人出手自己定然已经身死人手了,“哼,多半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扮的场好戏,想把我逼疯让我交出《灭心剑谱》,否则的话怎么那人就攻击我一个……我不会让你们的计划得逞的,死也不会!” 章十八:山崖 杨云锋遭奸人偷袭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天极宗,不少长老纷至沓来,嘘长问短的同时当然没忘记向他询问那奸人的模样。杨云锋往往冷眼应对只道此人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貌。这些话还没有守拙真人描述的详细,令众长老失望不已,渐渐的来到的长老也少了。 张云霜文承意宋明等人也来来问候过几次,杨云锋想到没有那木剑自己恐怕已经丧命,对张云霜文承意的好感又增加不少,面对他们时面色和缓多了。只是不知为何,看见他们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他心里微微有些落寞。 如此十多日过去,在真灵宫数个长老联手施为之下杨云锋已基本痊愈,可以重新打扫天道宫。守清真人便将所有前来探望的长老全部“轰”出清修谷,然后在这日把所有受罚来此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大声向他们宣布道:“你们杨师弟的事情已经了结,谁也不许私下议论,否则多罚一月的扫地!” 看着守清真人胡子乱飞的模样,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道:“守清师伯,你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哪个师兄不会私下议论?” 守清真人又噼里啪啦讲了一大段话,无非是告诫所有弟子门规森严,不可违犯,要再被罚到这里扫地一定加倍处罚云云。杨云锋百无聊赖,越听越困,差点没睡着。 “杨师侄!” “啊?”迷迷糊糊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守清真人,杨云锋被狠狠地吓了跳,“守清……守清师伯,有什么事吗?”他慌慌张张说道,极力掩饰自己的窘迫。 守清真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面色立即沉下来,“贫道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恢复扫地,你有意见吗?”他淡淡道。 杨云锋急忙点头,道:“弟子没有意见。”废话,你都这样问了谁还敢有意见? 守清真人面色微微和缓,道:“如此甚好,今日你就去试练岭千丈崖打扫吧。” “是。” 千丈崖,山风呼啸,卷起耳侧青丝,刮走无边的云层,以至于此地成为天极峰上唯一一处晨间鲜有迷雾的地点。 杨云锋手持打扫工具,一路走过来,只觉肋侧仍隐隐作痛,不由诅咒起那打伤自己的黑衣人。“可恶!要让我把他抓到,不碎尸万段我不信杨!”他暗暗想道,握紧打扫工具,从一条千丈飞瀑下走过,彻底来到千丈崖前。 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他深吸一口气,心道:“妈呀,要摔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待会儿我可得小心啊!”于是他小心翼翼沿着悬崖上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向崖壁下走去,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多时,一身干净的衣衫便已经被汗水打湿。 “可恶!这么大的山风早就把灰尘吹走了,还打扫什么,分明就是要折磨我嘛!”视线被纷乱的发丝遮挡,杨云锋心里大骂道,脚步却更谨慎小心。 很快,他来到一个光洁的平台上,终于收起一颗忐忑的心。然而等他收起发丝时突然生出一身的冷汗。 他目光所及之处,山峰卷起一个黑衣人的衣角,斗篷下的黑纱亦随之飘舞。杨云锋感觉到一阵杀气,面色变得凝重,悄无声息地放下打扫工具,然后将一丝真元注入白玉扳指中,取出木剑,紧张地望向这个黑衣人。他已经察觉到此人气质与几日前那黑衣人不同,但可以肯定不管他们是不是一伙的,面前这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会对自己不利。 那黑衣人似乎是饶有兴致地观察杨云锋两眼,嘶哑的声音从他喉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你是天极宗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杨云锋握紧木剑,手心沁出一丝汗水,闭口不语。 黑衣人便冷冷笑了声,道:“你这人,好似我那不中用的师兄打伤的人。嘿嘿,这么点时间就痊愈了,当真让人惊叹,也不知是你资质好还是天极宗术法高超抑或是我师兄太没用。”话落便踏步,缓缓向杨云锋逼来。 这人仿佛就是冥界来的幽灵,踏步时竟没有丝毫声响,他一步步逼近杨云锋,身上散发出阵阵压迫,杨云锋差点没被这压迫推到地上,然而即便仍站立着他面色也变得苍白,运使真元勉强与这压迫抗衡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你要干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话语。 这一声传入黑衣人耳中,令他前进的步伐骤然停止。杨云锋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骇人的目光。一个寒颤,他后退一步,持剑指向黑衣人,道:“给我滚,否则我……和你拼了。”话落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取出一枚信炮,说道,“我这里有信炮,你要再近一步我就把信炮放出!哼,你可以杀了我,但杀我的时间足够几位师叔赶来了!” “呵呵,你这小子竟然还会威胁人,要是长大了,定然会有一番出息!”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嗜杀之人,也不忍心把你这样机灵的人杀了。嘿嘿,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不杀你,还会给你莫大的好处,你干还是不干!” “什么事?什么好处?”杨云锋脱口而出。 黑衣人便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摇晃两下,凑近杨云锋,说道:“这是一瓶‘天水云露’,以你的资质,服下之后定然会提升一个境界,对修行有莫大的好处……这只是定金,要是你帮我完成我要你办的事,嘿嘿,十瓶天水云露就是你的了,你说,好不好。” 青花瓷瓶光洁澄澈,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芒,这光芒映在杨云锋眼中,是如此耀眼,令他怦然心动。现在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修炼速度太慢,完全在守拙真人的期待之下,虽然守拙真人没有试过他的道行,但是总有一天他龟速的提升会被这个老道士发现。何况再过几月就是年末的岁考,即便守拙真人一直不过问他的修行,上了岁考的比试台一切还是会不暴露出来。 他资质明明这么好,怎么可能进步这么慢,疑惑之下的守拙真人追根问底一定会知道他易筋洗髓大.法的秘密,这是杨云锋万万不想看见的!所以一切能提升修为的办法此刻都是他迫切想要的,而这天水云露,即便没有黑衣人所说那么夸张的功效,对他而言也依然是至宝,以至于这晃来晃去的瓷瓶越来越刺眼。 多想一口答应然后冲过去将瓷瓶抓在手中! 可是——“他不是什么好人,这么珍贵的东西更不会随便与人,呵呵,我所要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他要我干的事,于他而言定然比十瓶天水云露重要百倍。镇定,不要轻易答应,先问问他要我干什么,即便答应也要好好讹他一番。”下定决心,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露出虚伪的笑容,抬头对黑衣人说道:“什么事?给我说吧,或许我会答应。”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黑衣人突然心生一阵厌恶,恶狠狠说道:“小子你还以为自己能不答应吗?” 杨云锋便沉下脸,道:“是你有求于我还是我有求于你?” 黑衣人没料到在天水云露诱惑下的杨云锋还能保持冷静,于是放声大笑,道:“真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话落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扣上杨云锋的右手,微微一捏,便听杨云锋“啊”的一声松开木剑。 “哐!”木剑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便静止了。“你——”大惊之下杨云锋急忙将真元注入信炮中,谁料那信炮非但没有冲上天反而碎成数块,飞溅开去,显然被毁了。此时杨云锋彻底感到一阵绝望,他隐隐闻到黑衣人身上的一股奇异的香气,身体难受地颤了下,然后放大瞳孔,眼睁睁看见对方捏住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提起,却只能徒劳挣扎反抗,没有任何效果。 “小子,给我去经卷阁偷十卷经书过来!否则我要了你的小命!” 章十九:不干 原来他是觊觎经卷阁的经书,难怪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杨云锋明白,经卷阁的经书很多都记载有绝世的术法,任何一本流落到二流门派都足以成为其镇派之宝,历史上也有很多别派的人潜入宗内密谋偷取经书。只是这些经书都是用秘法处理过的,若非天极宗弟子,根本无法将其拿出经卷阁。黑衣人显然明白这一点,才会胁迫自己去偷经书。 可是经书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窃取?杨云锋不住挣扎,嘶吼道:“你……这么对待我,要我去窃书……休想!”话落突然握拳,凝聚真元向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明显没想到这个小子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反抗,略微一愣,而后接住杨云锋的招式,大笑一声,将他扔到地上,道:“好小子,果然与平常的天极宗弟子不同,有意思!” 终于不受对方的折磨,杨云锋以手撑地,大口喘气,然后回身看向黑衣人,闭眼,说道:“窃书违犯门规,我一旦这么做,被发现说不定会被逐出师门。仅仅给我十瓶怎么够!嘿嘿,少说要给我二十瓶才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狡黠地说道。 “你这小子,竟然还和我讨价还价,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黑衣人又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举手就要向杨云锋砸去。 杨云锋急忙向身旁打个滚,险险避开这拳,然后咬牙跃起,倒退数步,凝视黑衣人,长长吸了一口气,道:“你还真以为我会帮你?天极宗是我的师门,我早已发誓,绝不背弃它。既然如此,让我替你窃书,休想!”话落他将真元凝聚在手心,恶狠狠对黑衣人说道:“你别想再逼我。哼,即便我死在这里,我的师门也会给我报仇的,你休想活着走出九峰山!”声音正气凛然,竟让那黑衣人愣住了。 “好啊,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我今天就一点一点折磨你,直到你答应给我窃书为止!”黑衣人陡然生出一阵怒火,猛地向杨云锋冲去,举拳,幻出一道金光,砸向杨云锋。 杨云锋疾速侧身灵巧地躲过黑衣人这拳,然后回身,出拳相击。 黑衣人发现杨云锋的目的,一身衣衫猛地鼓起,无限的威势便随之喷涌而出,竟让杨云锋的拳听在空中。“小子去死吧!”大喝一声,他挥拳向杨云锋腹部打去,眼看就要把他打中。 然而就在此时杨云锋手上突然出现一道古朴的符纸,上绘着奇怪的图案,看上去竟有些刺眼。黑衣人看见符纸,竟心生畏惧,出拳的速度便在此刻变缓。杨云锋立马将真元灌入符纸中,刹那间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嘶吼着将黑衣人吞入腹中! 虚弱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杨云锋不住擦汗,好似度过了一劫。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疯狂燃烧的火焰突然减小,黑衣人完好无损地从火中踏步而出,喉中发出阴森森的笑容。这笑容听在杨云锋耳里,令他一身的寒毛都差点竖了起来。 “你这样的人,留也没用,还是让我把你解决掉才好!”黑衣人冷冷说出一句话,猛地将杨云锋擒住,然后取出一枚天水云露,猛然灌入他喉中。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天水云露’,而是剧毒‘死劫水’!” 噩梦,挥之不去。 猛地坐起,发现自己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一条薄被覆在身上,替自己抵挡晨间的寒冷。杨云锋长长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恍若在梦里。他用灵识查探自己全身的情况,然后低声说道:“果然是真的天水云露,真元比之前强大多了。”话落他四下望了下,见天方蒙蒙亮,是到扫地的时间了,算上去自己竟然已经沉睡了一天一夜。 就在此刻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缓缓走入房内,赞许的目光投到杨云锋身上,令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师尊……”他轻呼一声,凝视这个老道,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守拙真人便开口,淡淡道:“云锋,你做得很好。” “什么?”猛然抬头,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略显温和的面容,脸上透出一丝惊讶。他随即意识到守拙真人话中所指,双颊立马红了,低声道:“谢谢师尊夸赞。”心里却更多了分愧疚。 原来他被黑衣人掐住的时候即发现黑衣人身上有一股非同寻常的香气,和经卷阁里的香炉散发的气味极为相似。这香气定然是长久待在经卷阁中沾染上的,如此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常常出入经卷阁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让人去窃取经卷阁的经书?联想到之前守拙真人与守清真人所讨论的,杨云锋便肯定此人是天极宗的人,此来是为考验自己,所以才说出后面那一串话,否则,凭他对天极宗极大的敌意、不满和对天水云露的渴望,说不定真的会答应对方。 因此听到守拙真人的夸赞后杨云锋反而不好意思。守拙真人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为师便不多言。对了,你服下的那枚药丸的确是天水云露,对你修行有利,算是对你的奖赏。这次……只有你一个人通过了考验,所以众长老已经决定提前结束你的扫地,让你回会心宫好好修炼。” “啊?”闻言杨云锋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守拙真人。 “难道你不愿?” 怎么会不愿,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弟子……”可他还是机警地将“愿意”二字收回。一旦回会心宫,守拙真人很可能会检验他的修为,在他眼皮之下杨云锋也不能轻易修炼《灭心剑谱》,因此他须尽力推迟回去的时间,即便多扫一些时日的地。“弟子还有一些书籍未看完,希望师尊待弟子看完后再将弟子接回会心宫。”他临时想了个拙劣到极点的理由,甚至自己都能找出这理由里的破绽。 然而守拙真人听到这话却只是温和一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为师欠考虑了。这样吧,岁考之前我允许你一直待在天道宫,不过不必再扫地。” “谢师尊!”杨云锋立马谢恩,心里万分庆幸。 “但是经卷阁里的经书毕竟只是对修炼的补充,切不可迷恋于此失了本心,你明白吗?”守拙真人突然凝住眉头,略带严厉地说道。 杨云锋连声应和。 守拙真人便拂须,又交代几乎关切的话语,然后踱步离去。 看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突然心生一种异样的感觉:“这老道士……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他自言自语,突然长长叹口气,摇头说道:“别想这么多了,赶快提升修为。嗯,那天水云露果真没有黑衣人所说的那么强大,只让我的修为提升了有限的一点,不过即便如此,仍让我与第二重的差距缩小不少。我得加把劲才行。”于是他入定,缓缓修炼起来。 章二十:回 “大华清业十七年,我天极宗铸‘冰心’、‘灭心’双剑,并分别为之谱写双剑剑谱,眼看大业将成……大业失败,周启明走火入魔,镇于……大华奇循七年,我宗与凌云派交好,二十三代掌门定冥真人赠冰心剑及其剑谱予凌云派玄钦真人,后世称其为‘冰心之好’……”合卷,杨云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手上这本《天极名剑》丢到面前的檀木桌上,然后闭目养神,摇头道:“都是些没用的信息,于修炼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回去好好修炼。”话落他便打定主意回洒扫居。孰知此刻他面前檀木桌上突然出现一只柔弱的细手,五指如葱,光洁无瑕,仿似蓝田美玉,又若沧海蛟泪。 杨云锋凝望这手,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勉强稳定心神,将目光移到那如凝脂般柔腻的玉臂上,顺着肌肤一路望上去,经过玛瑙手镯,攀上素洁的长袖,而后越过香肩,停留在一双黑珍珠般水盈盈的眼眸上,再也移不动了。他如被勾去了魂魄般痴痴地望着这双眸子,微微张口,在点点幽香刺激下,缓缓吐出口浊气,低声,长长说道:“师姐——” 张云霜的面容霎时变成春日里最美丽的桃花,笑吟吟说道:“我美吗?” 杨云锋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说道:“美,比天上最美的仙女还要……啊!”他抱住头,惊叫一声,望着满面怒容的张云霜,不解地问道:“师姐,你干嘛敲我头啊?还用上真元,好疼。” 张云霜便瞪了他一眼,道:“小色鬼,我不敲你你魂都没了!” 杨云锋知自己刚才那动作实在太失态,于是耸肩,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说道:“师姐我错了还不成。对了,师姐你怎么来了?” 张云霜满脸的怒气霎时烟消云散,含笑道:“你知现在什么时候了?” “啊?”杨云锋眨眼,不知她这话是何意思。 张云霜便道:“再过十日就是正月初一,过了年便要岁考,你总不可能待在这天极峰上不回吧。” 杨云锋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唯唯道:“是该回会心宫了。” 张云霜便莞尔一笑,以手扶额,盯着杨云锋,道:“那还不走?” “现在就回吗?我还有些东西落在洒扫居呢。” “好,我陪你去取。”张云霜爽朗说道。 将自己屋中一干物品塞入白玉扳指中,杨云锋的面色沉了下来。“时间过得真快。”他低声感慨道,悄悄将眼角余光移到张云霜身上,面色更加凝重。 在天水云露的帮助下他已于一月前突破黄圣第二重,易筋洗髓大.法上的修炼也有很大提升,已经能较为轻松地截留住一些天地灵气,凝聚真元。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只要再给他五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将黄圣第二重修至圆通,进入黄圣第三重的境界。 可惜他再也没机会留在这天极峰上安心修炼了。而回到会心宫,参加宫内的岁考,势必暴露自己的修为……一拖再拖,终究还是会让守拙真人知道一切,他心情大为不好,不断思索对策,但一无所获。 “算了,让他知道了又如何?只要保守《灭心剑谱》的秘密,他就不敢对我下狠手!”杨云锋恶狠狠地想道,嘴角露出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奸笑,转身时已经如平时一般。 倒是张云霜看见杨云锋的动作,略显惊讶地说道:“咦?云锋师弟你刚才是怎么把那些东西收起来的?我记得爹爹还没有将‘天云归隐’术传给你啊。” “啊?”杨云锋眨了下眼,立即意识到她话中所指,于是抬手将白玉扳指展示在她面前,然后说道,“这件法器是雁先生以前给我的,可以把东西隐藏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中。” “难怪。”张云霜温和一笑,盯着白玉扳指瞧了两眼,点头不语。 杨云锋看见近在咫尺的师姐和她眼中的光彩,心里一暖,便道:“师姐,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回会心宫吧。” “嗯,好。” 时隔半年,再回会心宫,看见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杨云锋突然倍感亲切。 虽然修道之人不重凡尘习俗,然而新年仍是重要的日子,会心宫中大部分建筑都被人装上大红的喜色,看上去热热闹闹的。 杨云锋随张云霜沿山路回到听松居,见百年前被守拙真人一掌打成飞灰的大堂已经重建,一如既往地壮观,却没有往日那种古朴的气息,不由轻轻叹气。 此时此刻,见着守拙真人,杨云锋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老道士的抵触已经小了很多,不过担心他看出自己的境界,杨云锋草草和守拙真人说了点话后就回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守拙真人倒没有问他的修为境界,只嘱咐他勤加修炼,争取在岁考中取得好成绩,倒让他大叫侥幸。 倒是张云霜,因为与杨云锋多时不见,想念非常,这一整天都伴在杨云锋身边,给他讲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倒让他无法抽出时间修炼了。尽管如此,静静听着师姐的讲述,杨云锋心里还是蛮高兴,嘴角溢出这些时日来最灿烂的笑意。 但是第二天岁考的安排出来后,杨云锋就笑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看着手上白纸上“大华胜景八年会心宫岁考第一轮第七场简莹对杨云锋”几个华丽的大字,身体颤了两下。 “怎么就如此不巧遇上大师姐了呢?”他低眉,手缓缓握成拳,眼里渐渐放出骇人的光芒。 “看来此生第一次参加会心宫的岁考就要止步第一轮了。”他轻轻叹口气,身体却颤得更厉害了,“不,我是天极宗资质最好的弟子,我还要为爹娘报仇,我……不甘心!哼,大师姐又如何,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固然厉害,但是只要我去争取,我努力,就不信不能打败她!”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击败简莹,一鸣惊人,于是果断取出一张火灵符将整张岁考安排的白纸焚成灰烬。“没这世间有我杨云锋做不到的!”他心里嘶吼道,关上屋门,开始刻苦修炼起来。 章二十一:岁考 大华胜景九年新年,少阴峰上神鸟齐飞,灵兽共舞,姹紫嫣红刹那而绽,钟鼓罄铃铿然作响,云遮雾绕,好一片美丽的景象。然而看着远处的礼炮声响,杨云锋却完全无法高兴起来。他轻吸一口气,悄然走到听松居外,凝望远处岁考楼,心里忐忑不安。 再过一个时辰,岁考就要开始了。 片刻之后,张云霜也缓步走到他身侧,巧笑嫣然,浑然没有他这紧张的模样。杨云锋看着美丽的师姐,不由更紧张了。“师姐已经突入黄圣第四重,整个会心宫没有几个人比她还强,自然不会如我这般担心。”他暗暗想道,头渐渐低下,不由有些伤心,“我资质应该在师姐之上,可却远不如她,真是天意弄人!”一时竟自怨自艾来。 张云霜却没有注意他的神情,目光灼灼看着岁考楼,摩拳擦掌,似乎要去干一番大事业。就在她做出这动作的时候,守拙真人已然走出听松居。 只见他罕有的一身宗师袍,道骨仙风,傲然挺立,简直如那飘飘的仙人。杨云锋第一次见到自己师尊穿着如此正式,不由惊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师尊。” 张云霜对父亲的打扮倒是没感到什么奇怪,她看见杨云锋的窘态,浅笑嫣然。 守拙真人一如既往地淡漠,环视二人眼,也不嘱咐什么,只道:“走吧。” 大小三人便向那岁考楼缓步走去。 “第七场,简莹对杨云锋!”清晰的声音回响岁考楼,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噔”的一颤。 “云锋,你上吧。”一旁实木座椅上正襟危坐的守拙真人轻声对杨云锋嘱咐道,“尽力而为。” 望见守拙真人灼灼目光,杨云锋不知怎的心里一暖,轻点头,低语说道:“是。”然后取出木剑,望向比试台,踏步准备向其走去。 守拙真人已经知道他白玉扳指的秘密,见此目中透出点异样的光芒,却未多言。 谁知此刻耳侧竟传来鄙夷的声音:“哼,废柴!” 杨云锋心里猛然动了下,回首看去,目光正落于场外木椅上斜斜坐着的郑通身上,眼中立时闪过一丝阴森的寒意。“他不该在养伤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他暗想道,紧咬双唇。 郑通明显还未痊愈,精神极不好,却浑然不惧杨云锋的眼神,冷冷瞪他一眼,笑道:“废柴!我看你就此认输吧,别丢人现眼了!” “你——”一听郑通此话,杨云锋眼前突然闪过即将到来的比试,想到自己现在这差强人意的境界,身体猛地一颤!是啊,截至现在为止,自己难道不是废柴吗?自己……真的毫无胜算——郑通的话似一小锤,不断捶打他的心,简直就要令这心碎掉! “云锋!”注意到杨云锋心境的变化,守拙真人大喝一声,硬生生将他从沉思中拉回,俄而侧首面对郑通,半闭双目,一道无形的威压立时压了过去,令郑通几乎喘不过气来。“郑师侄,此是岁考楼,你有伤在身,并不参加岁考,来此处作甚!”他冷然说道,一点淡淡的怒气散发而出,令四周的人纷纷变颜。 郑通身边的郑修立即站出来解释道:“师兄息怒,通儿只不过想观摩各位师兄弟的比试,愿借此提升自我,还望师兄成全。”竟丝毫不觉得郑通方才所说之话有何不对。 杨云锋当然不满,手紧紧握在木剑上,双眼变得通红。 “郑师叔,刚才郑通所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有错,该向云锋道歉!”此时张云霜的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心变得温暖。“师姐——”他垂首,轻轻念道。 “够了!”守拙真人突然喝了一声,一股磅礴的气势回荡于整个岁考楼中,令人骇然,“云锋,你莫管太多,先去比试。” 杨云锋满脑都是郑通那句“废柴”,整个人竟有些萎顿,听守拙真人此言他微微点头,魂不守舍向比试台上走去。 片刻后他已经站在比试台上,正眼看向前方俏然屹立的女子,他沉默,心里既是紧张又是伤心,那“废柴”两字更是萦绕在他耳边,竟让他慢慢生出一种胆怯。“我不是废柴,我不是!”他心里嘶吼道,手上的木剑登时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哈哈,果然是废柴,连剑都抓不住!”郑通丝毫不放过这个机会,冷嘲热讽紧接而至。 “郑师弟,你注意一点!”连宋明也看不下去了,向他轻喝一声,他这才闭嘴。 然而这句话还是让杨云锋心神一阵不宁,俯身向木剑抓去却几次没抓起。 这下整个楼内都响起讨论之声了。 简莹俏眉微蹙,轻轻走到杨云锋身前,缓缓将木剑拾起,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讶异地看着简莹,沉默良久,方接过木剑,低声说道:“谢谢……在下杨云锋,请师姐指教。” 见此简莹淡淡一笑,简简单单回了句:“简莹。”身形突然暴涨,竟就这么持剑向杨云锋袭了过去。 岁考楼里登时一阵哗然。 杨云锋完全没料到对方会在此刻发难,匆忙将木剑挡在自己身前,试图抵挡简莹的进攻。谁知简莹的剑招轻盈灵动,如水中游龙,以杨云锋现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判断她的进攻方向,只见她剑锋一转,倏然从杨云锋身边划过,然后回身一剑刺向杨云锋的背部。 杨云锋只觉背后一股冷意袭来,急中生智,飞速侧身,一下倒在地上。简莹经验还不是特别老道,速度上缺了一分,就如此被杨云锋躲过。见机杨云锋用力跃起,挥剑向简莹攻去。 “铿!” 简莹手上仙剑与木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二剑便如此凌空对峙,谁也无法进一步——简莹靠的是高深的道法,杨云锋则纯是依赖自己的力气。 如此情状简莹倒是见过几回,她丝毫不见慌乱,嘴角轻轻上扬,仙剑光芒暴涨,一下就将杨云锋淹没! 漫天的光芒遮住视线,杨云锋只觉一股大力压了下来,手腕隐隐有脱力的感觉——二人的实力相差还是太大了。 难道就这样输了吗? 杨云锋耳边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他渐渐陷入恍惚中,喃喃道:“我……就这么输了?” “废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化作无比巨大的重锤,猛然砸下来! “不!我不是废柴……我不会输!”他的眼登时变得通红,一个不屈的声音不住回荡在心间! “我不会输!” 章二十二:逼问 刺眼的光华,从四面八方袭来,遮天蔽日,仿佛要灭掉一切,这光芒威力实在太恐怖,几乎令杨云锋陷入昏迷,恍惚中,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萦绕在他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废柴!” “不,我不是废柴……我不会输!”霎时间,不甘、不服、不屈充盈胸膛,他猛然睁眼,双目变得通红。就在此刻,一段血红的文字映入他眼中,混混沌沌,看不真切,却与他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他低语,心里冷不丁地冒出“灭心剑谱”四个字,竟不由自主地按照这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修炼。浑身真元在此等引导下缓缓流动,竟堪堪挡住了光芒的冲击,突然,一股完全无法阻止的力道将真元猛然推入手里木剑中,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芒便由木剑散发而出,向简莹还击而去! 杨云锋只觉天旋地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的真元流动越来越快,周身的整个世界竟隐隐有毁灭的迹象! “嘭!” 烟消云散,杨云锋用木剑撑着自己整个虚弱不堪的身体,望着前方倒地不起的简莹,嘴角露出点点欣慰的笑容。“我……不是废柴。”他轻轻说道,立觉一阵困意袭上脑海,便再也支持不住,倒地不醒。 “这——”看着场上的情况,会心宫诸长老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其余诸弟子更是被吓住了,方才明明是简莹占优,怎么峰回路转让杨云锋赢了? “爹。”张云霜轻呼一声,面色变得煞白。她拉着守拙真人的衣角,不知如何是好。守拙真人双目微闭,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上,冷哼一声,化作一条阴线,眨眼后便来到杨云锋身边,随手将他提起,撬开他的嘴,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药丸塞入杨云锋嘴中,然后抱着他扬长而去。 “我去给他疗伤,你们继续!” 其余人望着他的背影,不由愕然。 “莹儿师妹!”这个时候心忧简莹的宋明大呼一声,冲到简莹身边,嘴角不住低语喃喃,众人这才想起简莹。 “还好,只是轻伤。”宋明轻叹一声,总算松了口气。 悠悠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略显憔悴的容颜,杨云锋面上一怔,心里顿觉一阵温暖,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师姐……”便欲起身。 然而钻心之痛毫无征兆地袭上心头,让他“啊”的一声,又倒在床榻上。 见状张云霜发出惊呼,秀手揽住杨云锋,关切问道:“云锋,你没事吧。” 杨云锋微微一笑,道:“没事,谢谢师姐……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好像睡了很久。” 闻言张云霜面色变得黯淡,低眉道:“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这么久?”杨云锋皱眉,身体一动,又是钻心的疼痛。他咬牙忍住,面对张云霜,说道:“师姐你一直守在这里?” 张云霜双唇微微翕合,点头,道:“是——岁考我也放弃了。” 杨云锋心里蓦然生出一阵感动与愧疚,紧紧凝望张云霜,一语不发。 然而张云霜似乎有什么心事,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杨云锋很快注意到这点,向她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张云霜轻轻叹口气,无不忧虑地说道:“爹爹这几天很不高兴……似乎是因为你的事。” “我?”杨云锋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回想那天比试的场景,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难道都被师尊发现了?”他暗叫不好,手握成拳,瞳孔放大到极致,片刻后竟有汗水涔涔流下。 当日他使用的正是灭心剑法! 那时他满脑都是郑通讥讽的话语,在简莹狂暴攻击下几近丧失理智,混混沌沌中惟有一个声音促使他鬼使神差地使用灭心剑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用灭心剑法才可以取胜。然而——“当时真的是大意了,比起身上的秘密来说,胜负算得了什么?诶!”他心里大叫不好,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张云霜看见他紧张的表情,以为他是担心守拙真人的责罚,便劝慰道:“云锋,你不要紧张,你是爹爹唯一的弟子,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杨云锋听闻此话,心里稍安,然而当他眼角余光瞄到门外满面乌云的守拙真人时,一颗心还是冻成冰块了。 “师……师尊。”他颤颤巍巍地说道。 守拙真人眼里没有丝毫波动,他缓缓走进屋中,凝望杨云锋与张云霜,沉声说道:“云霜,你先出去。” “爹爹,云锋到底犯了什么错!”瞧见守拙真人,张云霜急切地对他说道,“他只有十三岁,即便有错,也请爹爹从轻处理。” “出去!”守拙真人静静听完张云霜的话,却依然只说了这两个字。 张云霜咬咬红唇,用关切的目光扫了杨云锋一眼,便低头说了声“是”,缓步走到门外,却并未远离,静静立于门口偷看。 守拙真人也不在意,他看向杨云锋,目光如刀,斩在杨云锋身上,几乎快令他窒息。 咬紧双唇,杨云锋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不向守拙真人坦白。“要借机逼我交出《灭心剑谱》吗?不,我死也不干!” 谁知守拙真人只是这么凝视他,良久后方才缓缓说出声:“很好。” 杨云锋的心颤了下,身体瑟瑟发抖,硬着头皮向守拙真人说道:“师尊……此话何解?” 守拙真人抬头,回身背对杨云锋,正好面对墙壁上的一幅字画,他沉默片刻,道:“你,到现在为止刚突入黄圣第二重,是吧?” 原来不是为《灭心剑谱》而来,杨云锋悬着的心悄然落地,“不对!”轻舒一口气他立马意识到不对,眉头又紧皱起,大叫不好。自己进境极慢,到底还是让守拙真人发现了。千次万次预想过要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不是没想过应对之策,可是全部都被否决了。随便编个理由糊弄守拙真人?万万不可!以守拙真人的阅历见识,自己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然而将真相说出来亦是决计不行的,否则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炼易筋洗髓大.法了。 该怎么办呢?杨云锋望着守拙真人高瘦的背影,心里更是茫然。他微微点头,涩声说道:“是。” “哼!”守拙真人怫然挥袖,冷冷道,“你资质绝佳,修炼亦极为用功,按理说早就应突入第三重了,怎么还在第二重?”声音带着点无上威严。 杨云锋双目呆滞,嘴唇不住翕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久久不见杨云锋回答,守拙真人面色变得阴晴不定,他冷哼一声,回首望向杨云锋,目光如冰,刺入少年心里,格外难受。“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带有真元的一声轰然在杨云锋耳中炸响,差点让杨云锋失去理智说出真相。然而片刻后他却坚定地想道:“不说,死也不说!”于是他抬头,鼓起勇气与守拙真人对事,良久,他低语说道:“弟子……资质驽钝……又懒惰不肯用功……以致修炼缓慢,一事无成……” “嘭!”守拙真人手上一团真元突然炸开,迅疾的气流鼓动袖袍猎猎而舞,气势煞是骇人。 心里如被猛地敲了下似的,杨云锋垂首,双眉皱得更紧,不敢再与守拙真人对视。 “你还要骗为师?”守拙真人目光如炬,缓缓说道。 “爹爹!不要再逼云锋了!”就在此刻,张云霜顾不得其他,奔了进来,抱住守拙真人右臂,不住摇晃。她眼角眉梢写满愁绪,显得楚楚可怜。 “师姐,不必为我求情。”看见张云霜的模样,杨云锋反而释然,他咬牙,默默爬起来,扑通一声,竟跪在地上,匍匐。“千错万错,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他大声说道,说完却没了力气,沉吸一口气,险些没摔在地上。 “云锋!”张云霜急忙放开守拙真人的手,低下身扶住杨云锋,然后悄悄望向守拙真人,却见他面色变得更沉。 “好啊,你还是不肯说,真是为师的好徒弟!”守拙真人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这番话。 到这时候,任谁也能听出话中的愤怒,然而杨云锋并不愿屈服,他死死咬牙,推开张云霜,大声说道:“弟子驽钝,除此之外并无缘由,若有错,还请师尊责罚!” “嘭!”一股浩大的力量勃然爆发而出,霎时间杨云锋这房间又化作齑粉。“杨云锋,你没有错,很好……”守拙真人抬头望向长空,面上的怒气一扫而空,转而显得有十分的憔悴。 “师尊……” 拂袖,守拙真人迈步走出这片废墟,缓缓说道:“你不肯说,为师也不再逼你,你自己好好反思,若是……有对不起我天极宗的,为师定斩你于剑下!” 望着守拙真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空空,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是对是错。就在此刻,一阵无力漫上心头,他“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便沉沉昏迷过去。 “云锋!”张云霜大惊失色。 章二十三:心凄凄 烟雨,江南,淅淅沥沥。 一转眼半月过去,第一场春雨如油落下,飘飘洒洒,映入眼帘,神情不由恍惚、迷离。 守拙真人缓步行于山道上,蓦然驻足,目光落在眼前五大三粗的老道身上,不由莞尔。“原来是守道师弟,不知有何事?”他淡淡道。 “嘿嘿,听说你又毁了幢楼,是那小子惹你生气的吧?我就说他是个祸患,要不是为了《灭心剑谱》……”守道真人向来快人快语,飞速说道,也不顾守拙真人的心情。 如此,守拙真人的面色自然不好。偏偏守道真人又添油加醋说了杨云锋一通坏话,令他面色变得更糟。“守道师弟,我收云锋为徒,并非图他手上的《灭心剑谱》!”他大喝一声,止住守道真人的话语,“师弟此来到底何事?” 望着沉下脸的守拙真人,守道真人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嘿嘿两声,便不再提这事了:“哦,你不说我倒忘了。过些日子我得去义杰山庄一趟,主持些事务,恐怕一年之内是回不来了。” 闻言守拙真人面色微变,却未问他去义杰山庄的缘由,只微微闭目,道:“这些事你自己去办便可,对我说作甚?” 守道真人早就习惯守拙真人冷冰冰的模样,见状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道:“我是有事要拜托与你嘛。” “何事?” 守道真人收起不羁的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他轻咳一声,道:“你也知道,我那司空威徒儿现今只有十二岁,又贪玩好耍,没我在谁也管不住他,包括他那些没用的师叔。不过那小子每次见师兄你都吓得说不出话来,想来师兄是能治得了他的,所以我只好拜托师兄代我照顾他,千万别让他的修行耽搁了……他背后的势力我天极宗可得罪不起。” “原来是这事,可。”守拙真人淡淡说道。 入夜。 望着窗外蒙蒙细雨,杨云锋轻轻吐气,徐徐从床上起身,缓步来到窗下,然后伫立,陷入沉思。 此刻,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然而回想之前守拙真人的话语,心里依旧疼痛不已。“我不是废柴,总有一天,我要一鸣惊人,让所有低估我的人全部后悔!”他心里嘶吼道,眼中露出寒冷的光芒。 “吱~呀~”此刻,身后的屋门悄然被人推开,他回首,望见张云霜俏丽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面色有些许好转,说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张云霜看着杨云锋略显憔悴的脸,想起之前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不由有些愧疚,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姐。” “哦……”张云霜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她走到杨云锋身边,道,“云锋,这房间住得还习惯吗?” “还行。”杨云锋点头道。 “那个……”张云霜低眉,略显遗憾地说道,“爹爹当时也是糊涂了,才会那样逼你,事后我看他蛮后悔的……你别要怪他。” 闻言杨云锋不由莞尔,“原来师姐今日来便是为了这事。”暗暗想着,他心里生出丝温暖,“我资质驽钝,修为落下太多,惹得师尊生气,都是我自己不好,怎会怪他?”他这样说道。 听杨云锋这么说,张云霜嘴角亦绽放出美丽的桃花,道:“你不用自责,其实我天极宗门下诸多弟子刚入门一年时的修为还不如你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文师兄那样的天才。” 这句话本来是安慰杨云锋,然而被杨云锋听在耳中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难受:“文师兄……是天才,我不是……”他心猛然抖了下,一时竟愣在原地。 张云霜黛色双瞳目光灼灼望着窗外霏霏细雨,倒也未察觉到杨云锋的异状,她轻叹一声,面是露出点伤感,无不幽怨地说道:“这些日子事务多,倒有一月未见着文师兄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唉!” “文师兄……”一时杨云锋心里空荡荡的,竟平添一分愁丝。他早就看出张云霜文承意二人郎情妾意,迟早会走在一起,对此也觉得无所谓,然而此刻不知为何听见张云霜提到文承意总那么不是滋味。他隐隐猜到这点心思代表着什么,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去接受,他拼命摇头,努力打消绮思,却觉它反而越来越清晰。 少年愁啊! 张云霜终于发现杨云锋的异样,讶异地呼了声,道:“云锋,云锋!你怎么了?” 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以手拂胸,大喘口气,微闭双目,摇头道:“没,没什么?” 闻言张云霜担忧地注视他,依然有些不放心,道:“难道是染了风寒,可得找爹爹看看。”话落便要离去寻守拙真人。 杨云锋见状心里更是一阵酸楚,他轻轻摆手,阻止道:“不必,我真没事。” “那好,你安心歇息吧。”担心地望着杨云锋,张云霜低语说道,“我就回去了。”说完便向屋外走去。 到了门口,她突然停住,返身一笑,刹那芳华打落在杨云锋心中:“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她秀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太极图案,一个精巧的瓷瓶便落入她如玉般绝美的五指中。 “这是……” 张云霜便道:“这是‘太一神邈丹’,是我以前托文师兄向真灵宫守训师叔求得的,对刚筑基的弟子修为提升有极大的帮助,我一直舍不得用,现在见你进境太慢,想到这东西对你或许有用,所以就找来给你。”说罢便笑吟吟将瓷瓶递给杨云锋。 这瓷瓶温润无比,触之令人心旷神怡。杨云锋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温暖的感觉,他呆呆望着张云霜,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云霜见着他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对了,听文师兄说这药药性甚烈,服用时需小心,呶,这里有一份注意服用说明,你就照着上面写的服用吧。”话落便幻出一卷黄纸,伸手递给杨云锋。 望着手上的太一神邈丹和张云霜送来的纸卷,杨云锋一时不知所措,他木讷地点头,吃力地说道:“谢谢……师姐……只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师姐不留着……自己用吗?” 闻言张云霜巧笑一声,道:“这丹药对我的提升十分有限,我用了也是浪费。哎呀!你收下就是了,说这么多干什么。对了,给我认真修炼,别再给我和爹爹丢脸。不求你超过文师兄,好歹也不能落下太多,是吧。” “不求超过文师兄……原来在师姐心目中,我永远不如文师兄……”杨云锋垂首,心里五味陈杂,其中滋味难以细表。“谢谢师姐。”他吃力地说道,接过那黄纸,好好裹好,然后勉强一笑,“师姐大恩大德,云锋没齿难忘。” “嘿!”张云霜巧笑嫣然,道,“我们是师姐弟,说这些干什么!哦,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走了,记得照纸上写的用药。” 望着张云霜的背影,杨云锋微微点头,道:“是。” 幽夜迷蒙,夜雨凄凄。 章二十四:司空威 翌日,潇潇淫雨渐渐歇了,杨云锋望见窗外渐渐升起的红日,徐徐吐了口气,灵台一阵清明。那太一神邈丹果然非是凡物,仅仅服下一颗,便令他察觉到一丝变化。想到此,他嘴角扬起点点笑意,心里充满对张云霜的感激。 只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的另一个身影令他心情骤然跌倒谷底。深深吸口气,他努力去忘记文承意的身影,可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一时大汗淋漓。 他平舒口气,心道:“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才行。”于是从怀中取出一本发黄的书卷。这是他托宋明向天法宫求取的一本很普通的符咒书,记载了一些没有什么威力却较实用的符纸制作方法。此时,符咒书最末几页已经呈现在他面前,他要绘制的便是这一枚“乾坤符”。 这乾坤符的作用十分简单,就是瞬间将人随机转移到十里范围内的其他地区,非常适合逃命用。不过这符纸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能预定转移地点,可能将人转移到更危险的地点,是以道行稍高的人在实战中很少使用这符纸。此外,这符的效用范围很广,半丈内的所有修士都会被它转移走,所以近身作战的时候它完全起不了逃命的作用。不过即便如此,对杨云锋而言这符纸依然十分重要。 乾坤符是黄级符纸,只要用符笔就能绘制,若是地级以上厉害的符纸,就须得用真元在炉鼎中炼化,可不是杨云锋能办到的。即便如此,这乾坤符对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而言绘制的难度依然很大,许多资质稍差的天法宫弟子在入门三年后都还不会此符。 不过在雁北飞严苛教育下走出来的杨云锋对符纸的绘制倒是驾轻就熟,他凝神半晌,然后执笔作画,一时飞龙舞凤,笔墨四溅,真元散发出的光芒更耀眼夺目。大约二十息后,此符成,杨云锋气喘吁吁望着符纸,欣慰一笑。 至少从现在开始,他的安全已经有起码的保障了。 “吱~呀~”就在此时,屋门缓缓开启,一个靓丽的身影徐徐走入房中,映入杨云锋眼帘,令他蓦然心动。“师姐……”他轻轻说道,随手将符纸塞入白玉扳指里。 “早啊,云锋。”巧笑嫣然,张云霜美丽容颜竟似芙蓉出水,绚丽绽放,回旋于杨云锋心中,久久不能消散。“师姐……有事吗?”杨云锋镇定心神,低声说道。 张云霜走的他身边,双目灼灼注视着这个小师弟,笑道:“今日我要去通务宫一趟,我想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好玩,索性带上你一道去。你看如何?” “通务宫……”杨云锋轻声念道,猛然抬头,望着张云霜美丽的容颜,迟疑片刻,艰难地说道,“师姐是要去见文师兄?” 张云霜双颊微微一红,瞪了杨云锋一眼,却并不否认,只道:“主要是去接通务宫的司空师弟到我们会心宫住上一段时间。”便把守道真人的嘱托告诉杨云锋。 “师尊为什么不亲自去通务宫?”杨云锋心里起了些疑惑,向张云霜问道。 张云霜摇了下头,耸肩道:“爹爹一大早就明悟宫去了,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掌门师伯商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杨云锋闻言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我不会御剑飞行,还要劳烦师姐了。” “哈哈,没事。” 凝华峰,通务宫。 凝华峰的风景与少阴峰完全不同,处处庭院回廊,楼台水榭,雕梁画栋,钩心斗角,好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也难怪,这通务宫是天极宗经营世俗权益的分脉,每年经手的财物难以计数,有的是钱,这点建筑丝毫不在话下。只是相比于其他分脉,这一脉多了些世俗烟火,缺少了点仙家气象,不知是福还是祸。 杨云锋张云霜并行在廊阁之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方行至后山的“流水居”。但见此处简洁朴实,与别处不同,杨云锋心里顿生一点敬畏。不知这流水居中所住是何人,能在富贵乡中保持朴素的作风,即便是作秀,亦足以令人敬畏。 却见房门徐徐开启,迎面走来一个白衣青年,只见他一身除那飘飘白衣外并无其余装饰,朴实无华,却又衬出这人的出尘仙意。杨云锋凝视这青年,竟觉如有一阵春风拂面而过,一时愣住了。 温润如玉,这样的男子,只能用玉来形容! 杨云锋深深吸了口气,心里越发羡慕和嫉妒,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文师兄。” 这时张云霜已经迎上去,抱住文承意的手臂,撒娇道:“文师兄,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她这举动看在杨云锋眼中,令他心猛地一痛! 文承意的表情微微一变,轻咳一声,抽回手臂,低声道:“师妹……”眼角余光便向杨云锋扫了下。 张云霜这才意识到到杨云锋的存在,她退了两步,目光却一直落在文承意身上,道:“文师兄,我们是来接司空师弟的,他在么?” 文承意刚要回答,一道疾风却从他身边驰过,令他哑然失笑。 “师姐你可来了!”十二岁的少年欢呼雀跃而出,喜色溢于言表,“咦,这不是那……杨家的公子哥吗?怎么也来了?” 文承意在一旁咳了下,向他说道:“师弟!”面上满是无奈。 杨云锋则走了上去,道:“我叫杨云锋,刚好比你大一岁,你就叫我杨师兄吧。”见着司空威活泼的模样,杨云锋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顿时生出亲近之意。 司空威也听说过杨云锋的事情,闻言不由开怀一笑,道:“对,杨师兄,那个在会心宫岁考中大出风头的杨师兄!” 闻言张云霜文承意面色齐齐一变,“唰”的一声齐齐看向杨云锋,心里同时大叫不好。杨云锋在会心宫岁考里确实“大出风头”,可了解这事的人都知道,因为此事杨云锋被守拙真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他是断然不希望别人提到这事的。“司空师弟还是太单纯了。”文承意暗自想道。 果然,闻言杨云锋身体猛然抖了下,头垂下来,面色变得极为不好看,“原来我的糗事,已经传到通务宫……不,已经传遍整个天极宗了!”他心里一个声音痛苦地呐喊着,“我是废柴这事,已经路人皆知了?” 霎时间,杨云锋只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张云霜望着杨云锋苍白的面色,心里担心不已,急忙劝慰道:“云锋,你不要……” 杨云锋抬头望天,眼里透出深深的寒意,他闭目,双手握拳,指甲紧紧陷入手掌的肉里,然后惨然一笑,面色渐渐恢复如常,涩声对司空威说道:“原来我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 司空威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向杨云锋竖起大拇指,说道:“杨师兄你不知道,这几天来我是崇拜你得很啊,明明我比你早入门三年,可在门内的名声却远不如你,真是……呃,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惭愧’,‘惭愧’啊。”一脸的单纯。 见此杨云锋不由莞尔,道:“师弟言重了。” “好了,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唔,云锋,司空师弟……我有话要悄悄对文师兄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先回避一下。呵呵,我看你们两个道行相差也不大,不如找个地方比试比试,你们看如何?”张云霜巧笑道。 司空威眨了下眼,却好奇问道:“师姐有什么事不能让我们知道?” 杨云锋立时又是心痛。 张云霜却笑:“哎呀,让你们回避就回避,说这么多干嘛?” 司空威闻言重重点头,道:“好,我也想和杨师兄切磋切磋,且正好知道哪里适合比试,杨师兄你说我们就去那里,好不?咦,杨师兄你怎么了?” 此刻,杨云锋双目正迷离,他看着张云霜文承意,喉中一阵苦涩,一时竟听不进二人的言语。 “云锋!” 杨云锋终于回过神来,仓促点头,掩饰自己的窘迫,然后涩声说道:“好。” “嘻,你们就快离开吧。” 杨云锋嘴唇点了下,双目一直注视张云霜,却终没有开口,随从司空威缓缓离开此处。 一时,一颗心空空。 章二十五:比试 “杨师兄,到了。”哈哈一笑,司空威抓住杨云锋的手,向前方阁楼飞奔而去。 “诶!慢点!”杨云锋惊呼一声,抬眼向那阁楼望去,见这阁楼颇为辉煌,看样子天极宗修建它是花了血本的。“这是哪里?”临近阁楼,杨云锋终于挣脱掉司空威,一手抚胸,不住喘气。 他已经出入道途,但道行实在低微,跑个几里路,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司空威道:“这里本来是我们通务宫的比武楼,不过这几天师尊离去,吩咐别人不准进楼,所以里面空旷得很。” 杨云锋眨下眼,心里顿生疑惑,道:“既然师叔不准别人进入,你怎么进?” “哈哈,这简单。”司空威开怀一笑,又抓住杨云锋的手奔到阁楼前,指着楼外若有若无淡淡的光芒说道:“我和文师兄是师尊最器重的弟子,所以师尊准许我们俩进楼切磋。呶,这道结界就是他布下的,只要把这个贴在结界上,它就会自动开启,允许人通过,十息之后再闭上。”说着的时候手里已握住一个金灿灿的令牌。 虽然司空威没有明说,不过杨云锋还是明白这令牌是守道真人交给司空威的,想来文承意手里也有一块,于是点头,说道:“那师弟就快将结界开启吧。”他心情不大好,说话亦无精打采。 司空威便含笑点头,伸手让令牌贴上结界,一时光芒大盛,少年英俊中带有分稚气的脸更增几分灿烂。 杨云锋在一旁看着,心里竟隐隐有了分悸动。 “守道师叔对师弟真好,要是师尊……”他低头,眉头不展,双眼迷离。 “师兄,快进去吧。”司空威笑道,一把将杨云锋拉入结界内。 “诶,轻点!”杨云锋惊呼道,随司空威跑到阁楼正门前,看他推门进入。 “好宽阔啊!”望着阁楼内闪烁的光华,杨云锋不由惊呼道。 几乎是会心宫岁考楼的三倍大小。而现在没有其他人,这阁楼更显空旷无比。 “哈哈,杨师兄得罪了!”司空威高呼一声,面色一变,竟直接在门口给杨云锋送来一掌。 杨云锋一踏入阁楼就发现司空威面色上的古怪,他曾在雁北飞的教导下学习过人情世故之道,机谋诡诈之术,心机城府远超同龄人,哪会不知司空威的心思,还不待司空威动手他就侧身向一旁倒去,正好避过司空威的进攻。 “哇!杨师兄果然厉害。”心里赞叹道,司空威脚上加力,猛地向杨云锋横扫而去。 他至少已是黄圣第三重境界,甚至有可能已经突入第四重,已经能够灵活操纵真元,这一脚便是附带有真元,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携带猎猎的气流,看上去气势十足。 好在杨云锋也是在阎王殿外走过一遭的人,经验比他老道许多,见司空威势大力沉的一脚横扫而来,立马发现这招欠缺灵活的弱点,于是脚底加力,腾空而起,正好让司空威扫了个空。借助之前蹬地的力道,他向后退了三步,拉开与司空威的距离,然后霍然抽出木剑,向司空威迎了上去。 见杨云锋取出木剑,司空威嘴角溢出丝笑意,也飞快取出七尺青锋,向杨云锋迎了过去。 “铿!” 火花四溅,风声四散,双剑相击,擦肩而过,两人甫一接触就散开去了,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倒是让身处的位置换了一下。 “师弟厉害!”杨云锋由衷说道,回剑变向司空威击去。 司空威没有杨云锋那样察言观色的本领,根本没料到杨云锋会如此迅疾地进攻,堪堪将手中长剑收回的他仅能挡住杨云锋的进攻,却完全乱了分寸,一时就被杨云锋压住了。 “霍!”风声呼啸,光芒乍起,杨云锋手上木剑光芒流转,一道巨大的剑气轰了出来,“啪”地打在司空威的剑上,竟将他弹出三尺远! 然而尚在空中摇晃的司空威突然稳住平衡,竟在一瞬间向杨云锋反击而去。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了,杨云锋毫无准备就见司空威的仙剑逼近自己胸口了。他双瞳登时睁大,咬牙横起木剑堪堪拦住对手的进攻! 司空威嘴角扬起笑意,一时剑芒大盛,劈、刺、砍、斩、挑,剑招不断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死死稳住身形,拼命将真元灌入木剑中,依靠木剑内的阵法结出一道防护的结界,方在对方暴烈进攻下赢得点喘息的时间。 这时候,二人的比拼完全成了真元的对耗了。 杨云锋经脉中的真元不住向木剑流去,未过多时便已经消耗掉大半。他感到越来越吃力,汗水涔涔留下,咬牙继续将真元灌入木剑。此刻,他眼中已经有点迷离,分不清天南地北,只管咬牙坚持,恍惚间,他竟将司空威看成郑通! “废柴,在我面前你还不是只有受死的份!哈哈哈哈!”一个跋扈的声音从他心底蹿出来,不断刺激这个柔弱却倔强的少年,他心在嘶吼,他朦朦胧胧地告诉自己:“我不是废柴!” 于是他手握紧了,他眼变红了,他心,变得无比地坚韧了! 他丝毫不放松,他只管和司空威对拼! 而另一头的司空威也不好受,他境界在杨云锋之上,真元也比杨云锋强横不少,按理说是占了上风,然而这样硬拼真元,也不是他这道行之人吃得消的。英俊的面庞变得有如药枣般通红,他大口喘气,眼中竟有些迷离。 然而说起坚韧,他也不输杨云锋,眼见真元一分分耗去,他却丝毫不肯放弃,咬牙坚持,一剑连着一剑不间断地攻击杨云锋! 两个倔强的人,就这样耗上去。时间缓缓流逝,杨云锋只觉经脉越来越痛楚,眼前的事物却越来越模糊,他双眼变得潮红,呼吸急促起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真元已经接近枯竭了! 这两人实在太倔强,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再比拼下去了,不然轻则伤及经脉,三月内不能再修炼,重则五脏俱焚,后果不堪设想! 一场普普通通的比试,怎么演变到这样的境地了? 然而杨云锋却浑然不觉自己处境的危险,冥冥中,他似乎参悟到什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令他神魂出窍,令他几乎快忘了自己。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然而杨云锋最终将这感觉紧紧抓住了,他眼中放出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手上木剑突然向司空威迎了过去,积聚在木剑上的真元猛然爆发,一波波气流四散砸去,恍惚间,整个阁楼竟变得有如沙场一般。 会心剑法第二式,剑指八荒,竟在这里被杨云锋给参悟出来了! 章二十六:遭袭 “啊!怎么成这样了!”亭亭的身影,伫立于门外,望着楼内躺着的二人,掩嘴轻呼。 杨云锋爆发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懒懒地抬头,将张云霜绝代的姿容映入眼中,心里生出分莫名的情愫,他微微一笑,道:“师姐……”便再也无力气说更多的话语了。 司空威情况比杨云锋还遭,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大口喘气的他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张云霜,嘴角上扬,一副慵懒可爱的模样——如果衣衫没有被撕碎的话。 张云霜不由摇头,长叹一口气,手上幻出两枚红色的丹药,走近二人,纤手将药丸投入二人口中:“呶,张嘴,吃药!”满面不快。 杨云锋鼻尖问道师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张云霜将他的模样收入眼中,也不以为意,嘴上责备二人几句后,便起身,道:“你们两个赶快炼化药力,别再这副样子了。” 二人点头,闭目照做。 大约一刻之后,杨云锋徐徐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张云霜身上,脸上露出笑容。这药物颇为有效,他仅仅炼化一成药力真元就恢复了三成,身上的伤势也稳定下来,已经能够说话行动了。“咦,师姐,你怎么进来,也不见文师兄。”杨云锋疑惑问道。 张云霜心不在焉地回答道:“文师兄说他有其他事情,将令牌给我之后就离开了。”话中有一分幽怨。 杨云锋低头,心里顿生一股难受:“哦,原来如此。” 此刻司空威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连忙问张云霜:“师姐有什么事吗?” 张云霜淡淡道:“我是来接你去会心宫住上一段时间的,不过总要知会你们通务宫的几位师叔吧。”言下之意自然是要带上司空威去拜会通务宫的长老。 司空威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同你去。” “要我一起去吗?”杨云锋问道。 司空威连忙摆手,面上露出单纯的笑意,道:“我和师姐二人就行了,不用麻烦杨师兄多走一趟。” 杨云锋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自然有些奇怪,心道:“不对!”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张云霜倒是赞同司空威的话,含笑点头,道:“也好,云锋你就留在这里吧,司空师弟去见师叔门,你跟在后面也没什么用。呵呵,司空师弟,我们走吧。” 司空威笑容立即变得无比灿烂,连连点头,便随张云霜离去。 杨云锋将二人背影映入眼中,突然想起刚才张云霜口中“没什么用”四个字,心里猛然颤了下,“我……没什么用。”虽然明知张云霜此话并非指自己是废柴,杨云锋心里依然一阵绞痛,竟痴痴呆立在阁楼中,对影独伤。 微风,拂动竹叶姗姗起舞。 漫步于山道上,美丽少女蓦然驻足。“说吧,有什么事不能让云锋听见的。”张云霜侧首笑吟吟看着司空威,似乎要将他看穿。 “师姐……你怎么看出来的?”司空威脸上一红,目光移到他出,努力装作镇定。 张云霜微闭双目,笑道:“你的那点心思,我怎会不知?快说,什么事?” 司空威脸变得更红,低头,目光游离,看上去一副腼腆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用尽老大力气将目光移回到张云霜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然后鼓足勇气,大声道:“师姐……我喜欢你!” 张云霜霎时愕然,目光一滞,嘴张得老大,迟疑片刻,方回过神来,“我……没听错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却展颜一笑,伸出玉似的秀手,轻轻拍了下司空威的肩,美目流转,轻声道:“你说……你喜欢我?” 司空威反而没了勇气,垂首不敢看张云霜,只羞怯地点头,喃喃道:“师姐……你……不要……生气。” “还真是个孩子。”看着司空威怯生生的模样,张云霜心里一乐,目光灼灼看着,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然后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半闭双目,故意沉声道,“我……为什么不生气?” 司空威心里大叫不好,身体瑟瑟发抖,急忙说道:“师姐……我……我……”一张笑脸几乎红透了。 “好了,逗你玩的。”张云霜拍着他的肩,吃吃笑了下,如若璀璨绽开的夏花一般,“你能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你气……不过……”说到这里她笑容收敛住了,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却故意扭头背对司空威,漫不经心道,“你现在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们还是先做师姐弟,等你长大后再说,好不?” 司空威怔了下,俄而释然一笑,重重点头,道:“好。” 杨云锋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阁楼内,左右无事,自然无聊,索性打坐修炼起来。 入定片刻,吸纳天地灵气,凝聚真元,他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然而就在这刹那间,一种危险的直觉漫上全身,令他差点修岔气,走火入魔。“不好!”他猛然睁眼,顾不得稳定经脉内乱窜的真元,强行从地板上打了个滚,移到一旁。 就在他吃力爬起的那一瞬间,一道亮锃锃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携带巨大的威势,猛然砸在地面上,竟留下条三尺来长的缝隙——正落在杨云锋刚才打坐的地方。 杨云锋一颗心颤了下,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瞧见一双深邃到让人看不透的眼,这双眼,透露着历经世事的沧桑,就宛如长空皓月一般,深深吸引了杨云锋的注意,他呆呆地望着这眼,一时竟忘了这人是来刺杀自己的,忘了躲避! 这全身黑衣蒙面不知容貌的人见杨云锋呆立当场,眼中终于荡起一点波澜,然身形却没有片刻的停滞,他手持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霍然向杨云锋刺来,眼见就要刺中少年了! 少年望见这黑衣人攻来,终于从沉思中苏醒过来,面对近在咫尺一念间便能夺去自己性命的剑锋,他竟没有丝毫畏惧,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不起眼的符纸,就在来袭之人剑尖即将与他胸脯接触的刹那,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 于是暴烈的火花轰然炸裂,如狂风惊涛般向来袭的人攻去,强大的威势竟让对方的剑不能再进一步。 这人道法当真了得,只在这一瞬便结出一道宝瓶印,将符纸强悍的攻势狠狠拦下。然而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竟有了丝犹豫,没有挥剑进攻杨云锋。 杨云锋心里暗喜,突然欺身上前,如蛮牛般猛然撞上来人,然后伸出修长的五指,一把向对方漆黑的面巾抓去!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杨云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回剑拦住杨云锋的五指。他道行实在太惊人了,竟真的在瞬息间做到了这一点。然而杨云锋却已经占据上风,趁这机会突然取剑横着一扫,爆发出身体内所有的真元,狠狠向对方扫去。 一时间,木剑上的法阵光芒四射,七枚色彩不一的光点散射开去,以北斗七星的位置罩住这黑衣人,赫然正是文承意在木剑上设的北斗锁神阵! 被困于阵中,黑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他冷哼一声,右手握拳,散出淡淡光华,然后“嗖”地向面前离得最近的一枚光点打去。 “轰!”北斗锁神阵应声而碎,然而黑衣人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杨云锋手里又出现一张光芒暴涨的符纸!这次是水元符纸,一条纯净剔透的水龙从杨云锋手里飞了出来,张牙舞爪,不由分说就向黑衣人扑去。黑衣人一拳收不住正好打在水龙身上,将其半边身子打成碎末,然而水龙却已经趁机将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黑衣人暗暗叫道,眼中杀气越来越浓,“不能留他!”他如此向着,又是一拳将紧紧缠绕自己的水龙轰个粉碎。 然而此刻,阁楼里早已没有了杨云锋的身影。“让他逃了……可恶!”黑衣人恨恨跺脚,冷不防一道水墙从天而降,正好打在他头上——他这一声携带的真元将杨云锋暗暗设在他头顶上空的符纸引动了! 章二十七:他竟然是 “呼呼!”阁楼外,奋力奔跑的杨云锋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黑衣人的进攻实在惊心动魄,若不是杨云锋几次急中生智,以他微末的道行,恐怕早已成为对方剑下亡魂了。 此刻跑到楼外,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应该不至于继续行凶,然而这四下也没什么人,他可不放心,拼老命似的狂奔,同时开始思考这黑衣人的身份:“他恐怕和当初在天道宫袭击我的那人是同一人……害怕我揭开他的面罩……看见符纸会犹豫……能不动声色地进入通务宫的比武楼……还有那熟悉的眼睛……原来是他!”他悚然一惊,暗叫不好,“如果真是他,就麻烦了,他在宗内有权有势,我未必能令天极宗的人相信我然后收拾他……哼,冤家路窄,既然要杀我,我也不能束手就擒,……我要把你对我的,十倍还给你!”他暗暗下定决心,牙齿紧咬,竟发出“咯咯”的声音,就在此刻,神游物外的他突然撞上了一团柔软的东西,这本来就警惕的人儿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大叫一声:“啊!”心想自己被那黑衣人赶上了就要完蛋,一种无力感漫上全身,竟忘了去看被他撞倒的事物。 却听闻一声娇哼,杨云锋猛地一愣,眨了下双眼,心道:“怎的这么熟悉。”便立即低头看去,却见一双宝石般明亮澄澈的双眸映入眼中,既有分担心,又有分嗔怒。杨云锋痴痴地张大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喂,还没看够啊!”略带恼怒的声音传入耳中,杨云锋这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怀中抱着的竟是软玉温香,不由心生一点绮思。他大口喘着粗气,恋恋不舍地将怀中丽人放开,站起来,然后喃喃道:“师姐。” 这与他相撞的少女正是张云霜。 此刻张云霜双颊绯红,眸中含怒,责怪道:“喂,你这怎么回事?走路都走不好了?” 杨云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他猛然吸了口冷气,正要将那黑衣人的袭击和来历告诉张云霜,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极大的问题,一时呆立,忍住没说出来。 “不行,那人在天极宗内地位不低,不能贸然将师姐牵扯进来!”他心道,“我和司空威师弟还有师姐一起的时候他不攻击我们,说明他也不想让他们涉进来。”杨云锋不算什么品格出众的好人,然而也绝不愿自己身边的人因自己的原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于是他捏紧右手,缓缓得抬头,双眸凝视张云霜,然后勉强地笑了下,道:“刚才你们走了那么久……我担心你们,所以就这么匆忙跑过来,结果没看清是师姐你……” “哈哈,原来是这样。”张云霜莞尔一笑,道:“我是你师姐,难道还会走丢吗?不要担心我。” 这个时候司空威也走了过来,看见面前的师兄师姐,快乐地说道:“既然师兄已经过来了,干脆我们现在就去会心宫吧。” 张云霜轻轻摇头,笑道:“先去找文师兄通报一声,免得他担心。” 闻言杨云锋面色一黯,心里不是滋味。 司空威却不解,眨了下眼,道:“为什么张师姐老是有事要找文师兄呢?” 杨云锋听此心里暗暗想道:“她……当然要找文师兄了。” 张云霜笑靥如花,伸出纤长的手臂,轻轻拍下司空威的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司空威虽然古灵精怪,到底也是个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的纯洁少年,此刻竟信了张云霜的话:“嗯,那谢谢师姐了。” 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中,杨云锋闭眼片刻,然后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努力抛去心里的绮思,可……总是放不下! “云锋,云锋!” “啊!”杨云锋身体一震,反应过来,回头正好看见张云霜如画面庞,心里老大难受,轻轻回了声,“师姐有何事?” 张云霜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终是察觉到一点不对,急忙问道:“云锋,你怎么了,这一天的精神都似乎不怎么好,是不是生病了?” 杨云锋强打起精神,摇头道:“无事……可能是之前的伤还未彻底痊愈的缘故吧。谢谢师姐关心,不过师姐确实不用再担心。” 张云霜眸子里透出淡淡的愁绪,她哪能不关心杨云锋,不过见杨云锋执意不要自己操心,她也不便多说,“回头让爹爹好好替他看看,别真的伤势复发啊。”她如此想道,抬头望向流水居的方向,说道:“我们赶快去见文师兄吧,早点回会心宫,别让爹爹担心。” “好。” 站立在阁楼上,依靠高超的道行将自己与身侧的景物融为一体,黑衣人双眼散发出淡淡的寒光。此刻,见到一起向流水居走去的三人,他下意识轻笑一下,若是有人靠近他,可以听见他低声的喃喃:“还真以为我怕了这两个小娃?以为跟在他们身边就可以确保我不动手?也罢,反正杀了你也会轰动天极宗,索信一网打尽,不留后患!”想到这里他冷冷笑出声来,几乎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于是他手心幻出一把闪耀着蓝紫光芒的匕首,如豺狼盯着猎物般盯着远处三人,瞬间化作一道狂风“呼”地从阁楼上飞走。 “叽叽!喳喳!”一直把黑衣人当成阁楼一部分的麻雀被这一阵寒风惊动,鸣叫着四散飞开。 司空威注意到这点,抬头看着天空中乱飞的麻雀,心里起了疑惑,喃喃道:“才开春,这些麻雀就这么活跃了,真是生机盎然啊!”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抬头望着麻雀,注意到它们都是从阁楼方向飞来的,脑海中立即闪过黑衣人那深邃的双眸,又被惊得一声冷汗。“师姐,我们走快点吧。”他急切地向张云霜说道。 张云霜轻轻点头,看出杨云锋眼里的惊慌,更担心他的情况,脚步便真的快起来。 章二十八:空中交战 御剑凌霄,在云海之上,别样逍遥。 杨云锋此刻尚未学会御剑飞行,便再度由张云霜载着回会心宫。看见近在咫尺的师姐,杨云锋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大的声音:“我不要失去她,不要!”他猛然动容,本来环抱着张云霜的手一下用力,顺势让自己胸腹靠上师姐温香软玉般的身体,看上去似是要将她揽入怀中。 张云霜立即意识到这一点,嘴里轻呼一声。不过她平日与杨云锋亲昵惯了,想到今日师弟心情极不好,便也没怎么在意,专心御剑去了。 少女淡淡的幽香被杨云锋闻到,他一时心碎,微微将头靠在张云霜秀发上,差点没流出泪水。 凝华峰与少阴峰相距并不远,不过多时,司空威便已经看见少阴峰的一隅了。“哈哈,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张云霜不由莞尔,嘴里念出道杨云锋听不懂的法诀,御剑速度立刻快了三分。 身下层云飞快驰向后方。 然而就在此时,杨云锋突然心生警觉,他下意识向身下看去,却正看见那滚滚云海中现出的一点微不可见的光芒。“不好,师姐小心!”他惊呼一声,将张云霜抱得更牢。 “啊!”杨云锋动作太大,严重影响了张云霜正常的御剑,她大叫一声,一瞬间失去了对仙剑的控制。只见仙剑失去平衡,摇摇晃晃,竟翻滚着向西侧落了下去。 “师姐!”司空威见状也慌了,急忙御剑向张云霜飞去,想拉她一把。 就在这刹那,一道紫光蓦然从云海中穿出,直通云霄,险险擦着张云霜的仙剑而过——若不是张云霜司空威都改变了飞行轨迹,恐怕会被这光芒正中! “呀!”然而张云霜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这光芒,当务之急是稳住仙剑!咬牙,她面色变得煞白,瞳孔放大,手上法诀连生,极力控制仙剑的飞行。她年纪不大,御剑飞行的经验却不低,终于险之又险地控制好仙剑的平衡。 “师姐!”司空威也赶了过来,见张云霜无恙,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半分放松,他直勾勾看向东面,那里,一个黑衣人正好出现在三人视野中,“呼”的一声,手持匕首向他们袭来! “师姐御剑,我来抵挡他的攻击!”杨云锋取出一张符纸,随手就将它丢了出去,一条绚丽的火凤长鸣而出,疾速飞行,片刻后便已拦在黑衣人的路径前。 黑衣人知道这些符纸的厉害,不敢大意。他收回匕首,双手结印,发出一道水行法术,与火凤打在一起,瞬间将其灭掉,然后抬头看向杨云锋,出手再度攻击三人。 不过此时张云霜司空威已经御剑和他拉开一段足够的距离,杨云锋趁机取出一大沓符纸,捻起一张,将真元一股脑地注入其中。 符纸上纹样散发出晶莹光芒,霎时一道法术便已发出。杨云锋根本不去管这法术的结果,疾速抓起另一张符纸,毫不犹豫将真元注进去。 一时间天空中术法不断。 睁大眼看着下来的各种法术,黑衣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可以!”他暗自骂着,迫不得已停下攻击,然后用法术招架。 这可真耗真元!黑衣人招架时用的真元比起杨云锋催动符纸时所耗,简直就是汪洋大海比之小溪池塘。黑衣人疲于应付,竟然有一分支撑不下的感觉。“卑鄙!”他心里想着,望见同样显出疲惫的杨云锋,心里暗暗合计着,“他道行太低,迟早会耗死的,我现在虽然吃力,但还能应付,只要他真元耗尽,还不束手就擒……哼,让我吃这么大的苦头,我一定好好折磨你们!” 然而接下来杨云锋与张云霜的对话让他的这个计划完全无法得逞了: “师姐,你现在能一心二用吗?” “能啊,怎么了?” “我分一半符纸给你,我们一齐发动,把他弄死。” “好。” 于是在杨云锋张云霜联手之下,符纸法术发动的频率瞬间增大一倍,完全不是黑衣人能应付得过来的。 “可恶,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黑衣人终于怒了!他在挡住一道法术的同时伸手幻出一柄鲜红色的仙剑,用手在剑刃上一抹,一道妖异的血流便覆在剑刃上,煞是骇人。只见这血流突然扩散到空中,弥漫于黑衣人四周,然后猛烈炸开,形成一道妖艳红色的结界,竟将所有的法术拦了下来。“去死!”黑衣人大喝一声,双目变得通红,他举剑,嘴里念了一段冗长的法咒,然后“哗”的一声发出道十丈来长的恐怖剑气向杨云锋张云霜斩去。 他身边妖艳结界便轰然碎裂,碎片随着剑气呼啸向三人袭来。 “这是……‘天刑魂剑’,他是会心宫的人……司空师弟,快逃!”张云霜娇躯微颤,惊呼道,奋力御剑向前飞去。 然而这一剑已经追上来了! “拼了!”危急关头,杨云锋手上突然出现一枚淡黄色的符纸,赫然是他之前绘制的用来保命的乾坤符。只见这一刻乾坤符上纹样光芒四射,迅速扩散开来,竟在瞬间将张云霜司空威一同罩住了。 然而这时黑衣人那剑正好劈了过来,顺势斩下,眼看就要将光芒中的三人打中! “啊!” 光华漫天,黑衣人蓦然动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这一剑竟然斩空了! 杨云锋等人早已随乾坤符转移到十里外去了。 “可恶!”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觉得经脉中真元混乱不已——天刑魂剑的反噬实在太厉害了。疾速弄来两枚药丸塞入口中平静真元,他长舒一口气,而后用如炬的目光,迅速向四周扫去:“他们逃不远。一定要及时把他们逮住!”他道行极高,目力也极好,目光很快便穿过层层云雾,看见杨云锋等人。 然而当他发现这三人的时候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哼,真不巧,竟把他们传到那地方,看来不用我去收拾了。” 章二十九:禁地 阴森,诡秘,寒风凄凄,宛若九幽鬼域。 杨云锋一手撑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打湿衣衫,面色已然变得苍白。“这是……哪里?”杨云锋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高愈百丈的参天大树,没有一丝阳光可以照进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师姐,司空师弟!”看见身旁倒地不醒的师姐师弟,杨云锋轻呼一声,急忙强撑着走过去,轻轻将张云霜抱在怀中,手臂枕着她,目光落在伊人清丽无比的面庞上,一时动容,竟不愿将目光移走。 这时张云霜轻吟一声,悠然而醒,缓缓睁开眼,正好看见杨云锋含情脉脉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张云霜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师弟,似乎已经长大了。“看什么看,还不把我放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杨云锋怀中,张云霜面上一红,立即嗔怪道。 “啊?”杨云锋这才发现不妥,慌乱地放开张云霜,不料这行为反倒让张云霜失去平衡,一下跌倒在地上。“呀!”她轻呼一声,看来是有些痛苦。 刚才乾坤符的转移实在太突然,尚在御剑的张云霜毫无准备,就这么落在此地,受了不轻的伤,所以才会昏迷。此时再度跌倒,触动伤势,更是难受,面色再白了一分。 杨云锋有所准备,基本没受伤,所以尚有分力气去将张云霜扶起。 沉吸一口气,张云霜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面上缓缓恢复一分血色。她环视周围一圈,俏眉渐渐凝住,“这……好像是后山禁地!”她轻呼一声,立即花容失色,“爹爹说无论如何不可进入此地……” 此时司空威也醒来,正好听见张云霜的话,急忙走过来问道:“师姐,这里是你吗会心宫的禁地?” 张云霜点头,贝齿咬紧下唇,身体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见状天真活泼司空威立即巧笑道:“师姐不用担心,不过就是犯戒了吗,大不了被守拙师伯骂一顿。我在通务宫还不是经常犯戒,师尊也没怎么对付过我。” 杨云锋立即摇头,面色也变得不好看,他说道:“没这么简单。师尊说过,禁地里关押得有一个厉害却走火入魔六亲不认的人和一只道行通天的妖物,我们要被他们发现了,只怕死无全尸!” “啊?”司空威哆嗦了一下,面上的笑容立即变成了恐惧,四下张望,惊慌道,“杨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杨云锋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此刻表现得异常冷静,他左右望了眼,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个小型罗盘,看了下方向,然后谨慎道:“我记得师尊说过,禁地出口在山北悬崖,我们一直向北走,总能找到出口。等会儿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免惊动禁地里的一妖一人。” 司空威极度信任杨云锋,闻言立即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张云霜此时六神无主,听杨云锋如此说,也赞同道:“好,就这么办。” 半个时辰后。 “师兄,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去?”司空威看着身周阴森诡秘的场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杨云锋也渐渐沉下脸来。他凝视四周,心里生出一个疑问:“这里怎么看上去似曾相识?”为了确认这个疑惑,他小心地从白玉扳指中取出一张符纸,放在地上,用石块压住,然后对司空威张云霜说道:“走。” 大约一刻钟后。 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符纸,杨云锋冷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看来……我们陷入一个阵中了,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原地踏步。” 张云霜惊呼一声,面容憔悴,说道:“那怎么办?” 杨云锋无奈摇头,道:“不知道,我不懂阵法。”突然一个激灵,从白玉扳指里取出一个信炮,自言自语道,“虽然危险,但只能拼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用信炮通知师尊他们!只是……有可能引起那妖和人的注意。”说着就要放出信炮。 谁知这时,心里突然出现一阵不安,他身体颤了下,竟然愣住没有将信炮放出,也就在这一刻,一点红芒飘然而至,眼见就要将他击中了。 这红芒速度极快,几乎是之前黑衣人进攻速度的十倍,杨云锋下意识地用信炮拦在胸前,然后侧身倒下。然而信炮对红芒的阻止作用极小,红芒穿透信炮疾速打入杨云锋胸口,霎时间,一朵殷红的血花四溅而出! “啊!”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几乎是被这一招洞穿,差点就昏迷过去。 “云锋!”“杨师兄!”变故陡生,张云霜、司空威同时吓呆了,竟同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师姐……师弟……”二人的声音确如袅袅仙音一般,飘入杨云锋耳中,却让他一个激灵,前所未有地清醒。“不行,我不能昏过去,不然会拖累他们的!”他瞳孔猛然放大,手里多出几张符纸,紧张地向刚才红芒出现的地方望去。 “嘀~嗒~”四周突然变得死一般地寂静,惟有杨云锋血液滴落的声音不住回响。杨云锋却充耳不闻,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 一道浓厚的血腥气息扩散而来,强烈地冲击着三个少年的心神。杨云锋心里顿生无边的恐惧,面色越来越苍白,眼角不住抽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恐惧,或许是天下凡人共有的对强者的畏惧吧。 此时,又是一阵狂风刮了过来,隐隐可以听见踏步的声音。这声音各位地厚重,却蕴含无边的力量,杨云锋几乎有一种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的错觉。 终于,阴暗的禁地里出现一个傲然的身影。他一身红袍,在风中猎猎而舞,就如冰窟中绽放的血花,灿烂,悲壮;他面容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妖艳竟胜过杨云锋见过的所有女子,当真绝代风华,潘安弗如;而他那双眸映入杨云锋眼帘时,竟差点让这个少年失神。 这是怎样的双眼啊,如同血月般的颜色,妖异诡秘又悲壮疯狂,似是在诉说天地的不公,又似在为自己命运呐喊!他要突破天地的樊笼,他要逆天改命,他要我命由我不由天! 杨云锋悚然动容。 “他……是谁?”颤颤巍巍说出这样的话,张云霜已经惊出一身冷汗,面色惨白——她哪见过这样的人? 红衣人远远看着眼前的三人,眼中的疯狂暴涨,他突然仰天大笑,声音嘶哑地自言自语说着一通话,杨云锋隐隐约约听到他似乎再说:“竟然没被这剑杀死……伤口好像自动愈合了……难道是……哈哈哈哈,圣德老头,没有料到这时候我还活着吧……” 杨云锋身体猛然一紧,心道:“圣德……曾师祖?他竟然是曾师祖那一辈的……难道是……”他心里还一阵混乱,那红衣人手上却已经多出了一把殷红的长剑。这剑通体晶莹,如若鲜血凝成,娇艳欲滴! “我……不会再让人重走我的老路了,哈哈……”红衣人狂笑一声,长剑上红芒暴涨,如天河悬瀑,涛涛血水从天而降,当头向杨云锋斩去。 杨云锋早有准备,迅速催动手中的符纸,一道刻有太极图案的玄冰墙立即幻出,抵挡在身前企图拦住血水。 血水与玄冰墙一触,竟然兵败如山倒,迅速溃败,烟消云散。这完全出乎杨云锋的意料,他手猛然一抖,正注向符纸的真元霎时溃散,只闻“嘭”的一声,火光四射中符纸便已废了。 就在他迟疑的这瞬间,红衣人已经化作数道幻影,消失在他面前,下一刻,张云霜的嘤咛已经传入杨云锋耳中。“师姐!”他心里大惊,嘶吼一声,眼珠几乎要迸裂而出!他迅速转身,正好瞧见出手打中司空威的红衣人。 “啊!”只见司空威痛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双目紧闭,眼见是昏迷过去了。 “师姐,师弟!”张云霜的情况也同司空威一般,昏迷不醒。杨云锋的心好似被狠狠撕碎一般,前所未有的疼痛,他双目变得通红,抓起一张符纸,不顾一切地将真元注入其中。 一道手臂大小的紫雷轰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红衣人打去。然而红衣人瞧见这紫雷竟浑然不惧,他手轻轻一挥,那紫雷竟凭空消失,化为虚无! “你放心,他们没死……不过你,必须给我去死!”红衣人妖媚一笑,一头长发突然散开,媚笑立即变成狞笑,配合那道道恐怖的血气,看上去竟似黄泉黯渊里的妖魔! 阵阵阴寒的风拂过杨云锋的面庞,他紧紧凝视红衣人,心生一股悲壮的豪气,竟浑然不惧,幻出木剑准备于红衣人硬拼。 红衣人眼中光芒暴涨,手里仙剑再度卷起滔天血水,汹涌向杨云锋袭去! 章三十:疯狂的心 挥剑,腾身而上,一身衣衫随风而舞。 此时,杨云锋浑身浴血,双目通红,竟与那红衣人有几分相像! 红衣人手上仙剑光芒越来越盛,漫天血水倏地聚拢,有如天河倒卷,气势磅礴,铺天盖地,震人心魄! 这一刻,杨云锋的剑尖便要与这血水接触,杨云锋咬牙,双目充血,几乎快看不见任何事物。然而他却可以想象,接下来将要出现的惨烈画面。 …… 然而这画面却没有出现! 杨云锋一剑落空,顿时失去平衡,跌跌撞撞扑倒在地上,再度触发伤势,疼痛万分。 原来红衣人竟收回了漫天的血水,正是要出其不意,让杨云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跌倒!见预期的目的达到,红衣人阴冷一笑,身形忽地变幻,眨眼后已经以手掐住杨云锋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提起,悬在半空中。 杨云锋“啊”了一声,木剑松脱,双手紧紧护住脖子,想要拉开红衣人那几乎令自己窒息的手。 然而以他现在的力气怎么可能办到这一点? 红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手上剑光一闪,笔直向杨云锋削去,扬起一片剑光,“唰”的一声,眼见就要将杨云锋切成两半! “啊!”杨云锋瞳孔猛然一缩,下意识甩手抵挡,“啪”的一声,竟让白玉扳指挡住了红衣人的剑光。 也不知这白玉扳指到底是何来历,在红衣人如此暴烈的进攻下竟然完好无损! 红衣人也没料到杨云锋有如此厉害的法宝,登时一愣,杨云锋立即抓住他失神的机会抽手摁动了白玉扳指上的灰色小珠。 “轰!”光芒震天。 然而红衣人竟似丝毫不受一般,身形稳稳站在原地,手里依然掐着杨云锋,手上的力道更中了分。他似乎对白玉扳指产生了些许兴趣,竟忘了自己只要再用上几分力气,就可以将杨云锋捏死。他眼中闪耀着点点骇人光芒,又是一阵剑光飞射而出,“铿”的一声砸在白玉扳指上,擦出绚烂的火光。 白玉扳指终于经不住这样猛烈的进攻,“哗”的一声爆碎,里面的物品飞溅而出。红衣人望着这些物品,反而怔怔出神,捏住杨云锋的力道也小了好几分。他嘴里喃喃,痴痴望着一飞舞的绢帛,竟似被钩走魂魄一般。“这……是《灭心剑谱》啊,哈哈,有生之年,我竟然又见到《灭心剑谱》了!哈哈!”他突然仰头大笑,眼中竟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水! 几分痴,几分狂。 他面色豁然一沉,眼里透出骇人的红芒,他狞笑一声,对天嘶吼道:“老天,你待我不公,难道还要再祸害世人?哈哈哈哈,不,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要让《灭心剑谱》在这世上消失,让你们的阴谋永不可实现!”说罢,他手上红剑光芒四射,漫天血水磅礴而出,倏然凝成一把巨大的血剑,携浓烈的血气,向着《灭心剑谱》轰然打下。 “不!”望着红衣人的举动,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他突然想到《灭心剑谱》是自己父母的遗物,断不可就这样被人毁去。他胸中顿时生出一阵决绝的豪气,奋不顾身地跃起,扑向《灭心剑谱》! 这一刻,天地寂静,只见散发着无边杀气的巨型血剑,坚定地落下,狠绝地斩在少年柔弱的身体上。 一时,血溅天地,少年浑身,变得血肉模糊,眼见是活不成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风云陡变,凝而不散的血剑豁然碎裂,无边血气汹涌澎湃地注入杨云锋体内,他身上被毁掉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重生,不过多时竟差不多愈合了。 只是,少年经历这样的重创,早已陷入昏迷中,人事不省。 红衣人彻底被惊呆了,他身体颤了下,差点没握住手上仙剑,嘴里低声喃喃道:“不……怎么可能,虽然他是那个人,也不至于……哼,即便如此又如何,我还是照杀不误!”他双眼再度变得疯狂,冷笑一声,仙剑好不犹豫地响杨云锋刺来。 然而就在仙剑接触杨云锋血肉的这一刻,剑上光芒再度大盛,丝丝鲜血,缓缓从杨云锋身上抽出来,沿着剑身蜿蜒盘旋,大约二十息之后,仙剑已经被这血水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了。红衣人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里震撼不已,一时失神。他紧紧凝望光芒越来越盛的仙剑,嘴里不住喃喃:“怎么可能……难道他的血就是……不可能!”他眼中恐惧与狂热交织,身体剧烈颤抖,手上加劲意图将仙剑刺入杨云锋体内。 然而仙剑却完全不受他控制,只顾吸收那细腻却刺眼的血水,不肯前进一步。红衣人勃然大怒,调动周身真元猛烈注入仙剑之中,意图重新控制仙剑。 不料这真元注入仙剑后非但没能将其控制,反而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反倒是一股浓烈的血气袭了上来,反注入红衣人经脉之中。红衣人面色愈发慌张,急急用真元抵挡,然而在怒海狂涛般的血气面前红衣人的真元竟毫无抵挡之力,一触即溃,片刻后他便完全被血气制住。感觉到体内乱窜肆意破坏的血气,红衣人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他瞳孔急剧收缩,拼尽老命终于催动最后的真元,向仙剑袭去,意图将其毁掉。 谁知此刻那仙剑竟毫无征兆地从原地消失,眨眼后便已经插在红衣人腹中。红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身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嘴里颤颤巍巍地说道:“不,不!”他目光渐渐迷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杨云锋!最后的疯狂被激发出来,他身体突然炸开,滚烫的血肉如狂风暴雨一般,疯狂向杨云锋袭去! 就在这刹那,一只白皙得令人窒息的手,缓缓出现在杨云锋身前,幻出一道淡淡的阴影,轻轻向前一拂,然后倏而一收,便将滚滚袭来的血肉收在掌心。这时候一张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精致脸庞,缓缓接近掌心。一道轻微的风从她嘴里飘出,缓缓拂过掌心被浓缩到极点的血肉,这血肉便在这刻,化成了微不可见的尘埃。 “竟然是他……”这个人最终缓缓吐出这样的言语,柔和、轻微,确如冬风一般寒冷彻骨。她眼角余光扫过杨云锋,面上竟有一分动容:“果然是……宿命啊!” 章三十一:天狐明汐 痛,头痛欲裂。 少年疲惫地睁开双眼,满面虚弱,似乎连缚鸡之力也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他只隐隐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那个神秘的红衣人和那嗜血的仙剑,不住萦绕在之前的梦境中,让他一次一次惊魂。 “我怎么还活着,不早该死在他手上了吗?”朦朦胧胧看着周身的事物,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突然,他发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师尊!”这两个字脱口而出。 面前这人正是守拙真人。 只见他面色无比温和,目光中透出几分平日难以见着的欣慰,“云锋,你醒了。”他柔声说道。 这一句话分明十分简洁,然而听在杨云锋耳中,却令他百味夹杂。 再在生死间走一回,他突然发现,守拙真人在自己心目中,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要。本以为天人相隔,再也不能侍奉对方,却在此刻死里逃生,重逢相见,怎能不动容。一时,泪流满面。“师尊……”他凝视守拙真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您救了我吗?” 守拙真人微微摇头,说道:“是……狐尊救了你。为师也是接到她的通知才赶来的。”话落他眼角余光不由自主落在远处一个背对二人的白衣女子。 杨云锋侧首,才注意到这个淡雅的女子。在他眼中,此守拙真人口中的“狐尊”身形竟是如此消瘦,仿若枯木上最后一片叶子,似乎一阵轻微的风就能将其吹倒。然而既然守拙真人说过自己是她救的,那她的道行定然在那红衣人之上,绝对不低,甚至恐怖至极。“是你救了我?”望着这个女子,杨云锋轻轻说道,对她却没有刚才对守拙真人的那份感情。 听到杨云锋的话,那个女子终于缓缓回首,露出姣好的容颜。望着她的面容,杨云锋竟吃吃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怎样的面容啊,沉鱼落雁,欺霜胜雪,便是天宫中的仙女,也远不及她的一分。 她这样伫立,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却足以令天地黯然,万物失色。她便如那天山上最孤傲的雪莲,片尘不染,高洁冷艳。只是,这样的女子,最令人惊讶的不是那足以倾国倾城的美貌,而是那份到了极致的冰冷孤傲,彷如南海玄冰,万年不化,望一眼便能让人的心,冻成冰块。这样清冷的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然纯粹,天地间,无人能比。她本是美丽不可方物,但这份冰冷,却让人不敢接近,便是世间最好色的登徒浪子,只怕也不敢对她起半分绮思。 然而真正让杨云锋惊愕的是,这白衣女子双眸中那几乎令人揣摩不透的深邃,而他,至此惊鸿一瞥,却正好在对方眼里这如古井般的深邃中,看到这女子心里哀怨,淡淡,却刻骨铭心的哀怨。 这样的女子,身上定然发生过无数的故事! “是我救的你。”女子终于启齿,话语更是冷到骨髓。 杨云锋凝视女子,依然说不出话来。 “云锋,这是狐尊,既是天极宗的前辈,又救了你,你还不谢她!”看着杨云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守拙真人轻咳一声,提醒杨云锋道谢。 谁知女子却冷漠地拒绝道:“我是你们的阶下囚,哪算什么前辈?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你也不用称我‘狐尊’,叫我明汐即可。”语气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眼前这女子竟是天极宗古籍里记载的明汐。 “天狐明汐,学于缙鼓神将,道法通天,为仙人所擒,困于宗内……”这句话不住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若说刚才明汐给他留下的映象是无边的冰冷和动人的美貌,那现在的映象就是强大,无法想像的强大。在明汐面前,他就是蝼蚁,卑微而渺小。 出于对强大者的畏惧,杨云锋身体颤抖不止,脑中一团乱麻。他强行镇定心神,不住警告自己,待会儿说话一定要慎之又慎,千万别把这传说中道行通天彻地的天狐惹怒了。 她怒了的后果,绝非自己和守拙真人可以承担的。 然而守拙真人却不卑不亢地对明汐说道:“狐尊勿恼。你驻守这禁地接近千年,于情于理都是我天极宗的前辈,称你一声‘狐尊’不为过。只是祖师和当代掌门皆有令,不得放你出禁地,如此守拙我亦是无奈。然而天极宗上下绝无一人将你当阶下囚。”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明汐面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只淡淡说道:“也罢,我本也不打算出去,否则以我的道行,要破掉这小小的禁地还不容易?” “多谢狐尊体谅。”守拙真人微微点头,竟认同明汐的话语。“云锋,你怎么还愣在那里,还不向狐尊道谢?”他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再度说道。 杨云锋望着明汐,心里的恐惧挥之不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谢……谢狐尊前辈救命之恩。” 看着杨云锋的模样,明汐面上的寒意反倒消了一点,问道:“你很怕我?” 杨云锋心里一惊,急忙摇头:“不……我不……”可他说出这话时,却想到明汐活了千年,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心里大叫不好,急忙又说道:“是……是……啊不!”可他怎能直接说出自己害怕明汐呢? 一时六神无主,手忙脚乱。 一旁的守拙真人不由摇头,面上几分不满。 明汐却在这时,史无前例“噗”的一声,笑了。 她这笑容,仿若明媚的春光,霎时冰消雪融。 就连守拙真人,也不禁动容。 “叫我明汐即可。我虽是妖,却无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殊’的观念,你不必惧我。”明汐收起笑容,重新恢复冷冰冰的模样,然而在杨云锋心中她的形象却已经大大改观。只是她的实力实在太恐怖了,叫杨云锋不惧她,怎么可能? 杨云锋喏喏点头,身体依然不住打颤。 “对了,师尊,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这时杨云锋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不由后怕,忙向守拙真人问道。 守拙真人面色一沉,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手上幻出一卷纸帛:“这东西,你怎么解释?” 杨云锋向这纸帛瞧去,面色立即大变,左手不由自主向右手指尖拂去,没有摸到白玉扳指,这才意识到白玉扳指已经被那红衣人毁掉了。 之前努力保守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被识破。 杨云锋冷冷看着守拙真人手中的《灭心剑谱》,心情落到冰点,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师尊……我……” “哼!”守拙真人拂袖,冷道,“我就知道《灭心剑谱》就在你手上,你还死不承认!” 这话就如利剑般深深刺入少年的心中,杨云锋只觉自己这一年来坚持的一切都被守拙真人看穿了,只觉这天塌了下来。“他……究竟还是为了《灭心剑谱》,才收留我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一股悲壮却涌上他心头,他眼中泪水再度迸出,突然有了股莫大的勇气,捏住手,对着守拙真人嘶哑地说道:“师尊,这《灭心剑谱》本就是我杨家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交给你,交给天极宗!” 没想到杨云锋会说出这样的话,守拙真人先是一愣,俄而想到什么,长吁一口气,正视杨云锋,低声道:“为师没料到你心里是这样想的……”他面上竟有一分憔悴。 看着守拙真人的面色,杨云锋心里没理由地一阵疼痛,他努力告诉自己守拙真人这分模样是虚伪地骗取自己的信任,可脸上的泪水却越流越多,终于,他忍不住猛然跪下,向着守拙真人深深磕个头,涩声说道:“徒儿……不孝,愿师尊责罚,只是……徒儿隐瞒《灭心剑谱》,于情于理,都没错,师尊要将徒儿逐出师门,徒儿无怨言,因为这本不是我该得到的。只是师尊要强夺《灭心剑谱》,徒儿宁死不从!” 守拙真人看见杨云锋这个样子,眼中出现几分忧愁,他轻轻弯下腰,手有力地握住杨云锋双肩,对他说道:“云锋,难道这一卷《灭心剑谱》,还比不上你我这一年的师徒情分吗?” 杨云锋万万没料到守拙真人会这样说,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抬头凝视守拙真人,却看见他眼里的坚定与爱护。 一时,坚固的心,碎了。 “师尊……” “这《灭心剑谱》,虽曾是我天极宗的物品,然其戾气太重,并不适合我宗门人修炼。况宗内道法妙用万千,亦不稀罕它。至于为了夺它不择手段,更是无稽之谈。”守拙真人起身,望着黑压压的天际,话语中说不出的悲伤,也不知是为杨云锋误解自己而悲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真正令为师生气的是,你竟然为了这剑谱,欺瞒我,误解我……甚至把我当不择手段的小人!” 杨云锋听了守拙真人这话,突然间心如同被大锤敲打了一下般。 原来,自己拼命想隐瞒的,并不被别人垂涎;自己不信任以为对自己有所企图的,反倒是一片真心对待自己。 原来,一直以来,错的,都是自己! 而自己,这样做,不但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无边的自责漫上心头,杨云锋后悔不已。 守拙真人却道:“不过经历过家破人亡悲剧的你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倒是为师我没能真正关心你了解你的心思,让你一直有怨气在心中,是为师的过错啊!”说完他闭目,微微摇头,将《灭心剑谱》递给杨云锋,道:“这《灭心剑谱》既是你的东西,就拿回去吧。不过为师要提醒你,这《灭心剑谱》的内容戾气极重,修炼过程中多多少少会影响你的道心。所以修炼时你务必要抱元守一,稳固内心,切勿被这剑谱中强悍暴烈的招式影响了本心,走火入魔。切记!” 望着守拙真人递来的《灭心剑谱》,杨云锋心一暖,他擦去面上的泪痕,然后重重点头,接过剑谱,道:“是。” “你的扳指已经被毁,为师现在就教你一手‘乾坤隐物’,替代扳指的作用,你可记好了。”说罢他左手食指突然刺向杨云锋额头,只见一道金光从指尖射出,直直打在杨云锋眉间,杨云锋便觉一群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在脑海中,一式完整的‘乾坤隐物’就这样轻易地被掌握了。他心神微微一动,手中《灭心剑谱》便隐入虚空中。 看着如此迅速便学会乾坤隐物的杨云锋,守拙真人满意点头,说道:“果然是宗内资质第一,这么轻松就将乾坤隐物学会了,不错。” 听见守拙真人的夸奖,杨云锋竟有丝惭愧,轻轻说道:“多谢师尊夸奖。” 就在这时明汐轻咳一声,手中幻出一把鲜红色的仙剑,对师徒二人冷冷说道:“说正事吧。你叫杨云锋是吧,这剑你认识吗?” 看着明汐手上的仙剑,杨云锋面色微微一变,道:“这不是那人的剑吗?怎么在你手里?对了,那人呢?他在哪里?”心里一阵后怕,杨云锋急切说道。 “莫急,我慢慢给你说。” 章三十二:神剑灭心 “这柄剑的来历,守拙,你当知道吧。”明汐淡淡说道。 凝视这鲜红色的仙剑,守拙真人面色渐渐沉下来,他道:“灭心剑。” 这剑,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灭心剑!杨云锋大为震惊。 据天极宗宗内古籍记载,鬼界酆都与天界之间,曾有相通的道路,名作“通天途”。通天途隐于虚空中,非有大力不得现世。天极宗前辈察觉到这点,于是用魂魄之力与北冥玄冰,铸灭心、冰心双剑,谱双剑剑谱,意图借双剑之力,剑谱之威打通通天途,得道成仙。 后来双剑成,通天途通,然而灭心剑主周启明欲借通天途登上天界时却被上神阻拦。灭心剑遭上神封印,周启明走火入魔,不知所踪。而周启明的兄弟杨至终早就料到这后果,劝说冰心剑主放弃登上通天途,然后带着《灭心剑谱》逃离九峰山。那冰心剑主本来也要逃离,结果被天极宗长老拦下,冰心剑及其剑谱亦被留了下来。 这件事令天极宗的地位、名声一落千丈。危急之时华山凌云派挺身而出,力挺天极宗,令天极宗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光。百年后天极宗掌门定冥真人感念凌云派与天极宗的百年之好,于是将冰心剑连同《冰心剑谱》赠予凌云派,一时传为佳话。 “其实周启明前辈是被我宗前人设计诱入这禁地中的。”守拙真人淡淡说道,眼里却透出分忧伤,“除了狐尊,宗内没人能制住他。这几百年,还多亏了狐尊,否则,周启明作乱,祸害人间,天下必遭大殃。” “不必恭维,这禁地里的‘会心天成’阵暗合天理,巧夺天工,如果无‘会心令’,即便是我,一时半会之内也无法将其破掉。更何况周启明这种走火入魔的人呢?”明汐淡淡说道,言下之意自然是困住周启明与自己无关。 守拙真人也不多嘴,静静听明汐诉说。 “原来那人就是周启明!”杨云锋突然想到之前攻击自己的红衣人,惊呼出声。 明汐闻言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道:“一点即通,厉害。” 杨云锋却直勾勾盯着明汐手上的灭心剑,道:“这把剑的故事我早听爹、娘说过,没想到真能见上这神剑和周前辈一面……可惜他却是要杀我。” “你姓杨,又身怀《灭心剑谱》,想必就是那杨至终的后代吧。”凝视杨云锋,明汐缓缓说道。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爹娘说过,我们的确是他的后代。”想起自己的父母,杨云锋面色不禁又一黯。 明汐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多多少少也猜到他的家事,不由心生怜惜。“真是巧了。”她淡淡说道,眼里依然深邃如海,“或许是缘份吧。”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满面不解。 将他的面色看在眼中,明汐正色说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救你?” 杨云锋摇头,道:“不知。” 明汐秀手缓缓拂过灭心剑锋利的剑锋,指尖却丝毫无损:“当年上神本意图将灭心剑连同通天途一道毁去,但灭心剑与通天途以及天下气运已经连结在一起,如果贸然毁去,恐怕会导致天地秩序大乱,于是只得采取折衷的方案,在灭心剑上设下九道禁制,将其封印。通天途也因此再度沉寂。不过,若不出我所料,如有人能破掉封印,便能重新打通通天途——”说到这里,她饶有深意地看了杨云锋一眼,道,“而你的血,正好能破掉灭心剑的第一重禁制!” “我的血?”听见明汐这话,杨云锋心里大骇,眼中那鲜红的灭心剑看上去也分外刺眼,“能破开第一重禁制?”他身上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明汐点头,道:“想必周启明也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要不顾一切地杀掉你,以防你重走他的老路。”话语依然冷冰冰,毫无感情。 杨云锋低语,喃喃道:“我的血……能破开第一重禁制。”他不住看着自己已经完好无损的双手、胳膊,突然抬头,凝视明汐的双目,略带疑问地说道:“灭心剑曾伤我,应该与我的血水接触过——” 明汐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肯定地说道:“没错,你的血水打在灭心剑上,刚好将它的封印解除掉。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动救下你的念头。”说罢她手上施了道法术,将灭心剑隔空传给杨云锋,继续道,“非只如此,这剑还吸收了你大量的血液,让你的血液和它的剑身交融——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应该是它认你为主的表现。” 灵剑认主!传说有灵气的仙剑,会主动认合适的人为主,从此追随其左右,不离不弃。如此的仙剑,在作战时发挥的威力往往比其本身应有的威力大许多,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然而此等灵剑的难得程度可想而知,便是偌大的天极宗内,携有认主灵剑的弟子也不超过十人。杨云锋也曾幻象过有一天自己能被灵剑认为主人,然而当这场面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仍有几分不可思议。“你说……它认我为主了?”他低头凝视手中的灭心剑,缓缓问道,眼中满是讶异。 “不错,这也是我选择救下你的一个原因。”明汐淡淡说道,话语中却带有一点对杨云锋的赞赏,“灭心剑虽遭上神封印,然而本身仍是神兵,骨子中的高傲不下于我。能认你为主,定是看出你有过人的一面。或许有一天,你真能解开灭心剑所有的禁制,重开通天途,得道成仙。” “得道成仙,得道成仙……”杨云锋喃喃几句,更是不敢置信,眼中闪过一分迷茫,忽然他想起什么,迅速恢复清醒,急切地对明汐说道,“明汐前辈,你不是说过周启明借通天途上天界却被上仙阻止,还因此走火入魔吗?即便我重新打通通天途,也同样会被上仙阻拦……”他话虽还未说完,不过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 上仙是不会让他从通天途入天宫,得道成仙的! “话虽如此,不过真正的结果谁又能料到呢?”明汐淡淡说道,眼光中却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有如此机会摆在面前,何不去闯一下,拼一下呢?以你的资质,再加上这灭心剑的威力,即便屠神灭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还缓缓补充了一句,“当年,我就是没有去闯和拼……”说道这里,她闭目,不愿再多说,似乎有什么心事。 杨云锋听到这话心里的震撼更重了分。明汐竟唆使他屠神灭仙!这是怎样大胆的想法啊,从古至今,世人只知顺天而行,对神仙顶礼膜拜,不敢有丝毫亵渎。即便是杨云锋这样不爱受他人羁绊的人,也不敢对神仙产生任何出格的念头。可明汐竟似根本瞧不起这些神仙,为了成仙竟愿屠神灭仙! 而且从她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中,杨云锋隐隐觉得,许多年前明汐差点就干成过这事。 真是个强横、厉害的天狐,偏偏这天狐还有绝美的面庞和冰清玉洁的气质。 果是妖孽! 于是杨云锋暗下决心,此间事了,绝不再来这个地方,绝不和明汐再打什么交道。 可是杨云锋不知道的是,自己心中一直被自己故意关着的门,已经悄然开启。 “守拙,我看你这徒儿资质不错,不如让他跟着我修行,我可保证,百年内让他有屠神灭仙的能力,让他能顺利登上通天途,得道成仙。你看如何?”这时明汐望向守拙真人,淡淡说道。 杨云锋再度大惊。 比起杨云锋,守拙真人面上的惊讶明显少了很多,看来在他心目中屠神灭仙什么的,也不算多惊世骇俗。“狐尊对云锋如此器重,要亲授道法,贫道甚为高兴,并无意见。然,一切还要看云锋的决定。”他看向魂不守舍的杨云锋,问道,“云锋,你说呢?” 杨云锋心里犹豫不决,他凝望守拙真人,想征求他的意见,可守拙真人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态度。杨云锋一时迷茫,他手紧紧攒起,看向明汐,思虑良久,最终摇头,叹气道:“多谢明汐前辈好意,但我不愿。” 明汐似早就料到杨云锋会拒绝,面色丝毫不变,道:“面对诱惑不失本心,不错。守拙,你收了个好徒弟,恭喜你了。” 闻言杨云锋愣了下,疑惑地道:“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明汐道:“你既不接受我的提议,我便不强求。不过日后若改变主意,只管来这禁地便可,我亦不会有什么偏见。守拙,你回去后就将用于自由进入禁地的会心令交给他吧。” “是。” 杨云锋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谢:“谢狐尊。” 这时明汐再度开口了:“杨云锋,我观你资质极佳,对天地灵气的吸收能力更远超常人。然而从你进入禁地到现在已经一天了,你对灵气的截留却几乎微不可查。照此样子,修炼的速度应该远远不如常人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修行了什么不知名的功法,令身体接收灵气的能力大大提升,截留灵气的能力却反而大幅下降。对吧?” 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吃惊地看着明汐,嘴巴张得老大,颤颤巍巍说道:“明汐前辈……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此时,守拙真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杨云锋,说道:“云锋,原来你修行速度如此慢的原因在这里。” 听见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心里大叫不好。他侧首望向守拙真人,低头,涩声说道:“师尊……我……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你。” 守拙真人却长长叹气,伸手轻轻抚摸杨云锋的头发,眼中透出慈祥的目光,又带有一点淡淡的自责,他轻声道:“为师……又错怪你了。想来这一年为了修炼你吃了太多的苦,为师非但没能查清缘故,替你分忧,给你正确的指点,反倒无故怪罪你……是为师失职啊。” “师尊……”杨云锋只觉自己的心变得温暖不已,曾几何时,哪有此刻这么幸福? “好了,先让我把正事说完吧。”这时明汐轻咳一声,淡淡说道。 杨云锋点头,向她看去,问道:“明汐前辈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明汐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修炼的这功法是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当年他创了这功法,却来不及改进就溘然长逝。这些年我无事之时便将这功法修缮,大大减少其副作用,现在我便将此新功法传给你,顺道将你因修习原来功法而不能很好截留灵气的经脉修补好。” 听见明汐的话,杨云锋心里一阵激动,急忙点头,道:“谢谢明汐前辈。” 明汐轻轻点头,双手突然幻出千万白色细丝,向杨云锋缠绕过来! 章三十三:叮嘱 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少年的全身。杨云锋只觉周身孔窍说不出的通畅,仿若置身于青云之巅,可望苍穹万里,胸中顿时充满一股豪情,几乎欲借天地之威,扶摇直上,从此脱去这身皮囊,得道成仙! 于是他眼中出现淡淡的紫光,流入经脉中的灵气迅速凝聚为真元,刹那间耳中嗡嗡作响,神识前所未有的澄明。他缓缓捏住双手,仰天长啸一声,一时间周身紫光万道,宛如天际云霞,绚丽灿烂。 看着杨云锋身上出现的异状,守拙真人面上说不出地欣慰,仿佛看见一颗正冉冉升起的新星,看见了天极宗未来的希望。 片刻后明汐的法术终止,杨云锋缓缓睁眼,看见面前的守拙真人与天狐明汐,只觉全身充满了力气,之前因受周启明进攻而受的伤竟全好了,一点伤痛也没有。 “师尊,明汐前辈,我这是……”他不解地问道。 “你已经突入黄圣第三重了。”守拙真人温和地说道,面上充盈着笑意,“还不谢过狐尊?” “第三重!”杨云锋面上一喜,急忙向明汐谢道:“多谢狐尊!” “你我相识便是缘分,不用谢我。”明汐依然冷冷说道,“从今往后你对天地灵气的截留能力已和常人无异,若再有其他福缘,甚至有可能远超常人。不过,我在这里说一句,无论如何,修为的高低都是靠自己,别被这点小利迷了本心,修错道。” 这话虽然冷淡,但句句都是真理,杨云锋听在耳中,心里对明汐的佩服更深一重,反倒是少了几分畏惧。 “狐尊,现在天色不算早了,若无其他更多的事,我和云锋就先行回去了,告辞。”这时守拙真人向明汐辞别道。 明汐点头,道:“好,你们走吧。” “等等。”然而杨云锋却在此时想到什么,他向左右看了眼,心生疑惑,正要说话。 “你是在找你那师姐和师弟吧?”这时明汐开口问道。 杨云锋闻言随即点头,忙问道:“不知师姐和司空师弟现在在哪里?”他面上多了分焦急。 将杨云锋的面色看在眼中,守拙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已经被我先行带回听松居了。” “原来师尊已经……倒是我多虑了。”听守拙真人这么说,杨云锋这才放心下来,回头看向明汐,对她深深一拜,道:“谢狐尊大恩,告辞。” “嗯。”明汐点头,面无表情。 守拙真人便叹口气,手上幻出两枚鹅卵大小的玉璧,随手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接过玉璧,只觉这玉璧触手极为温润,定睛看去,却见其造型古朴,仅刻了一道太极图案,却散发这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这是……”杨云锋看向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便道:“会心令。以后你可凭此自由出入禁地。” 望着手心的会心令,杨云锋重重点头,道:“谢师尊。” “好了,走吧,为师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好。” 会心宫后山的山道上。 望着远处弥漫的云雾和云雾中如簇的九峰群山,守拙真人面色却沉了下来。“云锋,你们怎么会闯入禁地?”他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迟疑片刻,便将进入禁地前发生的一切告诉守拙真人。当然,他并未将心中对黑衣人身份的猜想告诉守拙真人。 “又是黑衣人……为师记得那次你在天道宫受罚时也遭到过神秘黑衣人的偷袭,是吧?”守拙真人凝眉,问道。 杨云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道:“回禀师尊,据徒儿观察,这次偷袭我的和那次在天道宫偷袭的应是同一人。” “你还看出什么?”守拙真人继续问道。 杨云锋沉吟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将心里的猜想隐瞒下来:“这个黑衣人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招式,不过徒儿可以看出他应是我天极宗门内的人。” 微微闭眼,守拙真人点头,道:“上次为师和那人交过手,也觉得他很可能就是我宗宗内之人。今日听你如此说,这个想法就再度得到印证。看来,我天极宗宗内果然有内鬼。”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云锋,你放心,这件事为师一定会彻查清楚,替你讨个公道!” 此时此刻,杨云锋对守拙真人的心结已经解开,听他这么说,心里感激不尽,点头谢道:“多谢师尊。” 这时守拙真人又说道:“不过这件事万万不可传出去,一来免得打草惊蛇,二来避免门内弟子听见这个消息后产生恐慌。至于你的安全……”他思索片刻,手中幻出一枚鸽蛋大小的紫珠,递给杨云锋,说道,“这枚‘元霄珠’威力巨大,就拿给你防身。不过它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一世,你得尽快提升道行,用实力保护自己,明白吗?” 接过元霄珠,将其幻入虚空中,杨云锋重重点头,道:“明白,弟子定努力修行,不负师尊的期望。” “好。”守拙真人又随手幻出一纸长卷,缓缓将其展开,拿给杨云锋,又道,“你现在已经有黄圣第三重的道行了,可以修习御剑飞行的法门。这就是我天极宗的御剑法诀,回去你抽时间修习吧。习得后不管是出行还是逃命,都比你现在要好。” “谢师尊。”杨云锋从守拙真人手中接过长卷,心里的更加温暖与感动。 看着杨云锋,守拙真人长长叹口气,面色恢复慈祥,他轻轻一笑,低声说道:“云锋啊,你资质远超常人,且接连碰上几番际遇,只怕日后的成就会远超常人,打通通天途,平日飞升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里他面上也有几分自豪,只是沉吟片刻后他话语变得沉重起来,“不过正如狐尊所说,修行完全靠自己。即便你际遇再多,如果不努力修行的话,依然不能有什么成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拼命修炼,切勿因贪恋外物迷失本性将修行落下了,知道吗?” 杨云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连连点头,道:“是。” 师徒二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听松居外。杨云锋心里还是担心张云霜与司空威,走到院外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然而看见院内的情况时他却不由自主露出惊讶的表情。 章三十四:秋妹 只见一个十二岁上下的少女,手持一柄雪白仙剑,正与张云霜交战。 这少女一袭青边白衣,年纪尚幼,脸上还有几分脱不去稚气,算不上特别漂亮,与光彩夺目的张云霜相比更黯然失色,可看她的神情,却有种与年龄远远匹配的冷静沉着,这一点却远超张云霜。杨云锋只看她一眼,便可肯定她的资质不在自己之下。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少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秋妹……”他轻声念道,心里竟有几分激动。 此刻两个少女激战正酣,皆未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杨云锋与守拙真人。倒是另一个身穿青边白衣的少年看见了二人,走了过来,向守拙真人施礼道:“守拙师叔。” 杨云锋向这男子看去,只见他十六岁上下,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端的是人中龙凤,令人钦羡。“你是谁?”还未等守拙真人向少年回话,杨云锋便脱口说道。 少年看向杨云锋,眼里透出分高傲,朗声说道:“在下凌云派沈岁寒。敢问这位师弟可是师妹经常提起的杨云锋杨师弟?” 杨云锋眼角余光扫了眼正在激斗中的少女,点头道:“没错,我是杨云锋。” 沈岁寒嘴角露出一分淡淡的笑容,道:“好。”便不再理他,侧身向那俩少女看去。 只见这二人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那青边白衣的少女手上的白色仙剑端的是厉害非凡,时而荡起千道罡风,时而化作万里银河,招式纷繁复杂,招招攻向张云霜的要害。张云霜虽有黄圣第四重的道行在身,奈何对方实在厉害,只能堪堪防守,眼看就要败于少女之手。 望着远远落于下风的张云霜,杨云锋心里起了分担忧,惊呼一声:“师姐小心!”竟顾不到其他,幻出灭心剑冲了过去。 他这举动彻底扰乱了二人的战斗。青边白衣少女看见他,面色陡然大变,轻呼一声“锋哥哥”,手上仙剑的进攻竟停滞了。 也就在这一刻,张云霜抓住她的疏忽,猛然出剑,直取她白藕似的颈项,眼见就要刺中她了。孰知这少女实在冷静,立时反应过来,也不知脚下什么动作,眨眼后便绕过张云霜的一剑,移到她身侧,挥剑向冲来的杨云锋挡去。 杨云锋本来也没打算用灭心剑进攻她,见此一时有些发懵。可也不知怎么的他手上的灭心剑竟不由自主地扬起,不顾一切猛然向少女手上仙剑斩去。 “铿!” 只见双剑接触,红光白光四射而出,交杂到一起,竟成一分绚烂的景象,美不胜收。杨云锋惊讶地望着手上光芒大盛的灭心剑,吃惊地张嘴,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道吸引着灭心剑,几次欲从自己手心飞出。 他急忙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可真元却石沉大海般渺无音讯。 同样惊讶的是对面的少女,她也差点没掌握住手上的仙剑。 眼看两柄仙剑都要脱离主人的控制,一道青蓝色的光芒突然从空中罩下,拢住持剑的二人。只闻一阵轻微的吟诵,一只苍老的手缓缓扣住光芒大盛的双剑,只轻轻一拂,光芒即为消散。 杨云锋只觉那阵强烈的拉扯顿时消失,不由沉吸一口气,急忙抽回灭心剑,然后侧首看向面色有些发白的守拙真人。 刚才分开这两柄剑的,正是守拙真人。不过看他的脸色,只怕废了不小的劲啊。 “师尊……”杨云锋急忙扶住守拙真人。 守拙真人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就在此刻,那青边白衣的少女痴痴凝望杨云锋,眼中竟有了几分泪光。“锋哥哥!”她轻呼出声,单薄的身子竟有分颤抖,看来是激动万分。 杨云锋这才回过身看向少女,面上也有了几分欣喜与激动。“秋妹!”他轻呼出声,说道,“真的是你吗?” 原来这少女就是当年杨家隔壁阮家的小妹阮心秋! 数年不见,此刻重逢,却是在异地,想到逝去的父母和阮家的老小,杨云锋一时百感交集,凝视阮心秋,泪水悄然落下。 在一旁望着二人,守拙真人轻轻叹口气。 “原来云锋和阮师妹早就认识啊。”站在议事堂外,张云霜笑吟吟问道。 杨云锋阮心秋同时点头,只是此刻二人心中同时想到的是自己父母的逝去,无半分重逢的喜悦。 “对了秋妹,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看了眼议事堂,杨云锋向阮心秋问道。 阮心秋正欲回答,沈岁寒却抢先说道:“是这么回事。” 原来近日凌云派掌门玄钦真人夜观星相,察觉神州气运即将大变,恐天下因此而乱,于是派出几个嫡传弟子告知各大宗派,做好应对的准备。 阮心秋与沈岁寒的师父皋基真人正好是这几个嫡传弟子之一,于是携二人前往天极宗。昨日守拙真人一早就去天道宫,为的便是这事。 因为得知杨云锋就在会心宫,皋基真人便同意阮心秋的请求,带着二人来到少阴峰。不见守拙真人,皋基真人便将二人留在听松居中,自己则在守心真人陪同下四处走动。张云霜得知阮心秋手上拿的竟是传说中的神兵冰心剑,起了好胜之心,方提议与她一战,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番事情。 此时守拙真人已经将皋基真人守心真人找回,此时正在议事堂内议事。也不知他们商量的是什么,竟把司空威也叫了进去。 “原来秋妹这剑竟然是冰心剑。”杨云锋惊讶看着阮心秋,说不出地吃惊,“恰好我这剑正是灭心剑。” 阮心秋也有些惊讶,轻声道:“原来锋哥哥那剑就是灭心剑,传说双剑出自同人之手,难怪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父母就是因为《灭心剑谱》而死,面色便黯淡下来,看得出是很伤心。 杨云锋亦有些伤心。 看见二人的神情,张云霜意识到他们是为父母而伤心,便有意活跃气氛,于是笑道:“哈哈,我说你们两个真有缘分啊,刚好是传说中一对神剑的剑主。倒让我有几分羡慕了。” 听见她的话,杨云锋阮心秋对视一眼,却同时看见对方眼中的忧伤,默然不语,反倒更伤心了。 倒是沈岁寒听此话有些不开心:“哪来这么多缘分,不过是巧合罢了。” 听见沈岁寒的话,阮心秋眼角余光向他看去,面上竟微微一红。 杨云锋不解,只是觉得沈岁寒越看越不顺眼,也不知为何。 就在此时,议事堂的门被人缓缓推开,阮心秋看着走出来的人,面上一喜,轻声道:“师尊!”便走了过去。 杨云锋向这人看去,见他只不过五十来岁,却道骨仙风、出尘忘情,端的是仙家气度,不由暗暗赞叹。 这人便是凌云派钦定的掌门继承人皋基真人。 章三十五:复仇之心 杨云锋向出来的守道真人、守拙真人、皋基真人以及司空威看去,却见三位真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唯有司空威依然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倒真算得上是无忧无虑。 杨云锋心里不解,走上去向守拙真人问道:“师尊,发生了什么事?” 守拙真人微微摇头,面无表情看向前方,对他说道:“与你无关,勿多问。” 杨云锋闻言只觉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可一时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只好点头。 这时沈岁寒也走到皋基真人身边,声音高亢地说道:“师尊。” 皋基真人冷冷瞧了他一眼,便看向阮心秋,说道:“岁寒、秋儿,咱们走。” 阮心秋有一分不舍地看了眼杨云锋,低声向皋基真人问道:“师尊,我们去哪里?” 皋基真人拂袖,一脸的不满,淡淡道:“还能去哪?回山!” “这样就走?”沈岁寒闻言皱眉,向皋基真人问道,同时看向阮心秋,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时守心真人也说道:“皋基师弟,虽然今日我们的谈话有些不快,不过我天极宗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继续商讨。你我两派莫为了这事伤了和气。”不过他话虽这么说,面上仍不怎么高兴。 皋基真人沉吟片刻,看见阮心秋灼灼的目光,最终点头,对守拙真人说道:“守拙师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暂住下吧。” 见状守拙真人便点头,淡淡对守心真人吩咐道:“守心师弟,带皋基师弟先行住下吧。” “是。” “云锋,云霜,司空师侄,同我回去。” “是。” 入夜。 阮心秋望着天幕的明月,陷入沉思。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静静伫立。 “师兄。”蓦然回首,望着沈岁寒凝重的面色,她轻轻说道。 沈岁寒叹口气,说道:“你还在为父母的事伤心?” 阮心秋目光低垂,眼中透出分迷惘,微微点头。 “师尊说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在天极宗的地盘上做这些事情,只会让两派的关系陷入僵局。”沈岁寒沉声说道,“天极宗没为杨……师弟报仇,说明他们根本没这打算,你明白吗?” 阮心秋不语。 沈岁寒又道:“今日见着他,你有什么感觉?”自然指的是杨云锋。 阮心秋面上终于出现分暖色,道:“锋哥哥,比以前有出息多了。”倒有分欣慰的意思在里面。 沈岁寒点头,道:“师尊也这样说。”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更加凝重,又向阮心秋说道,“师妹,倘使有一天天极宗和我凌云派真的开战,你会因为他而……”话未说完,言下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阮心秋手上陡然幻出一柄雪白的仙剑,持剑对月,看着仙剑上反射出的稚嫩容颜,她轻轻说道:“我不想失去曾经的亲人……但我更不愿失去现在的亲人。” 听阮心秋话中把自己当作亲人,沈岁寒凝重的面色终于化开,他温和一笑,道:“好。” 听松居,院内。 杨云锋手持灭心神剑,月色中少年衣袂翩翩,恍若谪仙下凡。 他凝视手中的剑,双眼变得有分潮红。今日见着阮心秋,心里深深隐藏着的对父母对过往美好生活的怀念与对令自己家破人亡骨肉离散的仇人的恨再度被激起,恍如湖泊中的波浪,一起,便连绵不绝,萦绕在胸中,不断冲刷着少年的心。 他紧紧握着灭心剑,看着剑上血红的光芒,脑海里渐渐被仇恨充斥。他全身的真元便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疾速注入手心,然后传递到灭心剑中,又返回到经脉里。 此时此刻,吸收了杨云锋鲜血的灭心剑仿佛与杨云锋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联系,这剑,便似已成杨云锋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彷徨间,真元运转不息。杨云锋只觉眼中出现一大串熟悉却又陌生的文字,这一串文字,仿若携带有无边的戾气,扑上来,将少年整个吞灭! 于是他身体微微发颤,一股血气从他身体中弥漫出来,眨眼间他身周三丈范围内都仿佛成了炼狱血海。 只听一声龙吟般的长啸,杨云锋举剑,扬起万丈的血水,遮天盖地,淹没一切。“呀!”他大喝一声,腾空而起,携剑向前狠狠地砸下,那剑上的血水便也在这剑的引导下奔腾而下,“唰”地击打在青石地面上。 灭心剑法,噬心绝灭! 刹那间,血水烟消云散,留下院内一个七丈大小的坑。将灭心剑拄在地上撑着身体,杨云锋眼中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爹娘,锋儿道行低微,还不能为你们报仇,我……不孝!”他低声说着,差点流出泪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宽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让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温暖。他回头,望着对方慈祥的面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锋……”守拙真人轻轻说道,“你很想为你父母保持吗?” 杨云锋不知他话中之意,眼里闪过丝恍惚,不语。 守拙真人叹口气,道:“你知为师为何不替你报仇?” 杨云锋目光移到他处,道:“师尊是天极宗的长老,不能随便干涉俗世间的事务……”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闻言守拙真人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师不想让你被仇恨蒙住了眼。” 杨云锋愣了下,不解道:“师尊为什么这么说?” 守拙真人便道:“人,总不能一辈子为了仇恨而活吧。为师替你报仇容易,可是让你忘记仇恨难。即便现在的仇恨解决了,你也会把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时候为师该怎么办?继续替你出气,替你解决仇恨?不,这样,只会让你恨更多的人甚至恨为师。而最终的结果,或许就会是你彻底因仇恨迷失本心,走火入魔,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罪人。”他低眉,面上有几分愁容,“而倘若让你自己去复仇,自己去解决自己的恩怨,或许在这过程中你能明白仇恨不是一切,能放下仇恨,能真正为自己而活。” 杨云锋听了这话,反而有些迷茫,道:“师尊,你难道是让我放弃报仇?” 守拙真人含笑摇头,道:“云锋,为师送你一句话:‘杀生是为救生,复仇是为忘仇;行事只为本心,报仇只为苍生。’你能明白吗?” “师尊是说……复仇可以,但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私仇,还是为了天下苍生?”杨云锋问道。 守拙真人笑而不语,转身离去,似是默认,却又不似肯定。 看着他的背影,杨云锋心有所思,喃喃道:“杀生是为救生,复仇是为忘仇;行事只为本心,报仇只为苍生。” 章三十六:郑通,你去死! 翌日,天空中有着些许阴霾。 杨云锋御剑飞行尚未学成,依旧需要在山道上晨练。 于是这个清晨,山道上出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就在山道岔路的不远前,杨云锋心中突生警惕,不由慢下脚步,正好听见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明白什么,他嘴角露出略显阴险的表情,迅速向右侧岔路奔去。 数息后,他便已经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不久,一群少年涌入林中,纷纷驻足,他们四下打望,却并未发现杨云锋的踪影。“怎么回事,他竟然不见了!”其中一个少年惊讶地问道,“难道发现我们所以逃了?” “快去通知师兄!”另一个少年机警地吩咐道。 那少年立即点头,便向外奔去。 大约一刻钟后,只闻一声“让开”,一个华服少年在一十七岁上下少年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竟然是他!”悄悄躲藏在远处的杨云锋看见这少年的面容,不由轻呼一声,目中透出分憎恶,心道,“他竟好得这么快。” 原来这少年就是郑通。不料他现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杨云锋还以为他需半年才能起床。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来找自己复仇的,杨云锋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怒火:“真是冤家路窄!哼,看来是教训没吃够。也罢,今天我就再让你尝尝苦头。”如此想道,他手里幻出一张符纸,暗暗做好准备。 此时郑通四下扫了眼,对他身边的少年说道:“表哥,那厮真阴险,竟这么逃跑了!” 那少年明显比郑通沉稳得多,闻言并不多话,只向四周扫了眼,目光立即停在杨云锋藏身的地方,嘴角露出点笑容。他淡淡道:“我此番来,主要是想看看这杨云锋到底有什么本事,本也不打算管你的这点事。” 郑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立即抓住少年的臂膀,柔声哀求道:“表哥!你没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了吗?分明该死!” 少年点头,道:“我知道,他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于公于私待会儿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听他话中之意是已发现杨云锋的行迹,郑通大喜,连连点头,道:“对,不要手下留情。” 杨云锋此时的听力已经极好,虽然隔得老远,却仍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面色一寒,他心道:“这人还真狂妄,可看上去也不过黄圣第四、五重的修为,好啊,我倒要瞧瞧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人已经轻喝一声,随手丢出一枚金色的飞镖,向杨云锋藏身之处袭来。 杨云锋急忙闪过这一击,然后取出灭心剑,一跃而起,与剑融为一体,长啸一声,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那少年袭去。 少年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容,袖袍一挥,竟用手硬生生接住剑气的进攻。杨云锋见状面色不由一沉,自己低估对方了!落在地上,看着围来的诸少年,他丝毫不惧,抬眼看向郑通,道:“郑通,又是你!” 或许是那少年在自己身旁的缘故,郑通显得有恃无恐。长笑一声,他道:“杨云锋,你的死期到了,还不跪下给爷求饶。” 看着郑通丑恶的嘴脸,杨云锋心里不由替郑修感到悲哀,好歹是个英雄人物,竟生了个如此饭桶的儿子,当真好笑!他捏紧灭心剑,转而看向郑通身边的那少年,见他气宇轩昂,资质本不错,然而眉心却透出分煞气,不由有些慎重了。这样的人,绝非像郑通这样是个绣花枕头,可得小心应付。“这位师兄怎么称呼。”即便如此,杨云锋还是试探地向对方问道。 已经从杨云锋刚才那击里看出对方道行远不如自己,少年心里有些松懈,他瞥了杨云锋眼,淡淡说道:“袁肆,明悟宫弟子。”丝毫不怕杨云锋从自己的话语中探听到什么信息。 听见袁肆的话,杨云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明悟剑法专克会心剑法,他故意说出来,是要先给我一个下马威。”心里这么想着,他抬眼向袁肆看去,眼中放出分光芒,说道,“那袁师兄是打定主意要帮郑……郑通师兄对付我了?” “杨云锋,废话这么多干什么!”郑通大骂一声,转而对袁肆说道,“表哥,快帮我把他解决掉!” 袁肆点头,挥袍让周围的少年扶住郑通后退,然后幻出一柄长约七尺,宽约一尺的大剑,扬剑,荡起一股狂风,对杨云锋说道:“杨云锋,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来吧!”然后携着罡风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知道对手厉害,不敢怠慢,立即将灭心剑横在身前,向对方大剑挡去。 然而明悟剑法讲究以强打弱,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招都将全身真元调动开来,威猛不凡。杨云锋这么一挡,却正中对方下怀,只见袁肆一剑打下,发出“硿”的一声巨响,直接将杨云锋向后推了近一丈。 杨云锋只觉一股泰山般巨大的力道落在剑上,自己双臂差点因此脱臼。他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硬拼绝无获胜的可能,迅速抽身,运使身法想靠速度与对方周旋。 他虽对明悟剑法不是很了解,但也已看出这剑法最大的劣势就是速度太慢,以轻快灵动的会心剑法与对方游击作战,或许能有奇效。 看出杨云锋心思的袁肆面上反倒出现分喜色,他突然举剑,长喝一声,竟牵动四周气流,环绕大剑,疯狂旋转,眨眼后便已经凝聚出一道十丈来高的气旋。 杨云锋依旧游走着,可他行动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他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这才想到会心剑法是被明悟剑法克的,用会心剑法去和明悟剑法比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就在他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袁肆手上大剑上的气旋突然倾泻而下,向他周围十丈内的范围内狠狠砸去。 杨云锋眼见着这重重压来的气流,他突然醒悟到明悟剑法克制会心剑法的缘故。 明悟剑法攻击范围太广,会心剑法速度再快,也照样会被打中! 可惜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了,那足以将人撕成碎片的气旋碾压过来,根本不是杨云锋这手会心剑法能够阻挡的。 不过真的只有束手就擒吗?杨云锋微闭双目,心里猛然呐喊出一声:“不,我会的不止会心剑法!”就在这瞬间,他双目变得潮红,手上的灭心剑光彩四溢,变得通红透亮! 袁肆隐隐察觉到一丝危险,他说不出这微笑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此刻他已胜券在握,也不在意,只管加重力道,看上去竟想把杨云锋压死!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那汹涌的气旋竟有一分脱离自己控制的趋势,立即叫了声不好,慌忙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分心。然而他非但没有控制住气旋,反倒发现这气旋越来越乱,分明已经被人破掉了。“不!”他心里立即生出分恐惧,双眼瞪大,死死抓住大剑,拼命将真元注入其中。 就在这一刻,他身周变得一片血红。 “嘭!”一身衣衫尽碎,双眼红到几乎渗出血来的杨云锋如同地狱来的鬼卒,一步步,一步步向前方的郑通走去。 他身后,袁肆七窍流血,双目紧闭,大剑落在一边,人事不省,看来是受了重伤。 灭心剑法的威力,恐怖如斯! 望着缓缓走来的杨云锋,郑通心里生出无边的恐惧,他瑟瑟发抖,紧盯着杨云锋,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杨云锋不语,面无表情,鲜血缓缓从他鼻孔中流出,将双唇染成妖异的红色,更加恐怖。 郑通已经六神无主,他颤颤巍巍向四周看去,对同样发颤的少年嘶吼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他现在已经重伤了,还不上去给我把他拿下!” 寂静,深深的恐惧漫上来,竟无一人照他这么说的去做。 就在这时候,杨云锋已经走到他神前,紧紧凝望他,眼中透出重重的杀气。 “杀了他,以绝后患!”此时此刻杨云锋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于是他伸手捏住郑通的颈部,用力迫使他张嘴,然后幻出守拙真人之前赠给自己的云霄珠,向郑通嘴里塞去! “郑通,你去死!” 章三十七:受审 “杨云锋,你,知错否?”杨云锋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面对掌门,竟是在这天极观中。 他用元霄珠打死郑通,震惊整个天极宗。守成真人大怒,当即将他捉拿到天道宫幽冥狱中。如今三日过去,杨云锋终于重见天日,却不料接下来面临的竟是这天极观中八脉长老的联合会审。 想到自己竟是在祖师面前受审,杨云锋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不出地难受。 可是他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行为,甚至,认为自己没错。“是郑通自己该死!”他这样想着,眼眶都有些湿润。 此刻天极宗掌门人守成真人站在祖师牌位正前方,双目含怒,冷冷看着杨云锋。他的身旁,正站着天道宫三位专司刑罚的长老守清真人、守明真人、段天意,每个人面色也都差到极点,看着杨云锋的目光,既有分惋惜,又有分失望。 此外,除守成真人及外出游历的守道真人之外的其他六脉首座都分为两列站在杨云锋左右三丈外,看着杨云锋的目光各有不同的深意。 杨云锋侧首看见守拙真人,却见他面上没有半分生气,那温和的目光竟似是在肯定自己。这一时,杨云锋突然察觉到一种久违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当年在杨家和父母在一起时所体会到的一模一样。 一时,心里激起道涟漪。 “杨云锋,”就在此刻,守成真人缓缓开口了,他声音不大,亦没有携带什么感情,然而却透出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声音,传入杨云锋耳中,竟令他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掌门师伯……”杨云锋涩声说道。 守成真人久久凝望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罪?” 杨云锋偷偷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目中精光扫中,耳中立时嗡嗡作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然而此刻守拙真人竟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走了出来,将杨云锋扶起,然后与他并排站立,正色看着守成真人,朗声说道:“掌门师兄,容我说两句。” 守成真人还未开口,观内边已经有了低语讨论的声音。 “守拙师兄,好样的!”向来和守拙真人交好的神机宫首座严道统竖起拇指悄悄用传音入密向守拙真人说道。 守拙真人点头,面上却毫无欣喜。 看见观内众长老的表现,守成真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咳一声,目光如刀,向诸人扫了一遍。 这些长老便知守成真人真的不高兴了,纷纷住嘴,于是观内一下清静了。 倒是那戒律长老段天意冷哼了一声,分别用传音入密对众真人说道:“你们几个成何体统!” 段天意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他这话比守成真人的表情还要管用,诸长老都低下了头。 守成真人满意地向段天意点头,然后平视守拙真人,问道:“守拙师弟,你要说什么?” 守拙真人轻轻看向杨云锋,眼里充满温和之意。他朗声回答道:“云锋,打死郑师侄,严重违犯门规,有错。” 不料守拙真人会这么说,杨云锋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扯了下守拙真人的衣角,低声道:“师尊!” 这声音虽小,毕竟未用传音入密,诸真人都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动容。 守拙真人却似未听见一般,注视着守成真人,他说道:“郑通师侄,屡次骚扰欺辱云锋在先,这次又是主动挑衅,云锋因此丧失理智而失手打死他,没有错!” 这“没有错”三个字竟用上了真元,突然说出竟当场震得众真人耳膜发痛。 段天意立即怒了,道:“守拙师弟,你这做甚!” 守成真人拦住他,望向守拙真人,似乎对他的冒犯不以为意。“守拙师弟,那你说,以杨师侄的罪,应重罚,还是轻罚呢?” “我认为,”守拙真人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他有错,但错不至罪……他没罪,不当罚!” 这句话竟如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般,激起千层浪。 众真人完全没料到守拙真人会这么说,不顾段天意发黑的表情,议论纷纷。 整个观内,几乎能用“炸开锅”来形容。 “师尊!”杨云锋同样没料到,眼中闪过丝惊异。 天法宫守元真人立即对守拙真人斥责道:“守拙师兄,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仙灵宫顾明云和守元真人向来关系不错,见守元真人已经站出来指责守拙真人,他亦附和道:“没错,守拙师兄你这是护短,即便如你所说杨师侄杀人事出有因,但按照我天极宗的门规,杀害同门,无论是否有原因,都应罚扫地十年!” “嘿嘿,顾师兄!你说得轻巧,当年守印师兄把守越师弟打残导致他丧失和你争夺首座之位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为这师弟打抱不平呢?”这个时候严道统打了个哈欠,讥讽道。 顾明云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他狠狠瞪了严道统一眼,冷道:“这么说道统先生是对我胜任这仙灵宫首座之位有异议?” 严道统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我可没说过,不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顾明云气急,手上“哗”地一声幻出块玉如意,跺脚怒道,“严道统,有本事打赢我,不然别在这里说三道四!” “好啊!”严道统一身衣袍豁然扬起,身体四周立即幻出八个卦盘,正好在八卦卦位之上,杀气腾腾,似是要与对方硬拼。 观内的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段天意一声狮吼,终于令这紧张的局势缓和下来。 顾明云、严道统分别瞪了对方一眼,方收回法器,重新站好。 “哼!你们两个好歹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个时候,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守成真人终于开口了,“不管杨云锋是否该罚,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面壁半年!哼,将这么严肃的事情当儿戏,成何体统!”他的面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的怒火已经 顾明云、严道统面上露出分愧色,低头,同时说道:“是。” 守成真人便看向守拙真人,说道:“守拙师兄,你是坚持杨云锋不该受罚吗?” 守拙真人肯定地点头,道:“是,他,不该罚。” “师尊……” “郑通此人,依靠自己父亲的地位在宗内作威作福,为师早就有出手惩治他的想法了……你这么做,虽然破坏门内的和平,违背门规,但……在为师心中,你没有错!”传音入密的声音在耳中回荡,杨云锋侧首看着守拙真人,心里感激,竟说不出话来。 见守拙真人如此肯定,守成真人便轻轻点头,道:“好,你的意见定法、执法、戒律三位长老会考虑的。现在你先站出去,我还有话问杨云锋。” “是。”守拙真人点头,深深望了杨云锋一眼,便退到一旁,静静伫立,等待守成真人的问话。 “杨云锋,你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就在此时,守成真人缓缓问道。 杨云锋侧首,看见守拙真人眼中的丝丝肯定,于是他捏紧双手,鼓足勇气,正要开口回答。 然而谁知这一刻观外出现一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闹!”脾气向来不好的段天意大喝一声,面色黑到极点。 一个小道家弟子疾速冲了进来,跪在他面前,望了眼守成真人,然后拱手说道:“回禀掌门师伯、师尊,郑修郑师叔和袁寅袁师叔强行闯入天道宫,扬言要见掌门师伯。弟子阻挡不了,只得前来通报。” 众真人面色立时大变 “什么,他们反了吗?”段天意怒而拂袖,大喝道。 “让他们进来。”守成真人反倒有些平静,淡淡说道。 “是。” 章三十八:闹事 “掌门师兄,你们要为通儿和肆儿做主啊!”郑修和袁寅是姻亲,此时二人一起冲入观内,同时扑倒在地,泪流满面,看上去却有几分滑稽。 这二人的年纪都不是很大,仅仅四十来岁,虽与众真人平辈相论,但在他们眼里二人都如小孩一般,此刻二人这举动,更让他们心里生出一分厌恶。“儿戏!”他们同时想道。 杨云锋看着二人,同样厌恶至极。他本来见郑修平日谦和有理,还以为他是英雄之辈,此刻却终于意识到,虎父不生犬子,将郑通培养成这副模样的父亲根本不会是什么好人。 倒是段天意有些恼怒:“你们两个懂不懂规矩,这天极观可是你们能闯的,要是惊到列位祖师怎办?” 袁寅抬头看着段天意,以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道:“段师兄,要是你的儿子被人打成重伤或者打死的话你也会像我们这样啊。” “你!”被他这话气得半死,段天意生气跺脚,道,“说什么浑话!不对,不是郑师弟的儿子被杨云锋杀了吗?关你什么事?” “难道师兄还不知道肆儿也被杨云锋打成重伤了吗?”袁寅面上出现分惊讶,看着段天意,眼里满是不解。 “什么,竟然有这事!”段天意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守成真人脸上,面色陡然一沉,问道,“掌门师兄,这怎么回事?” “原来掌门师兄没把这事告诉段师兄?”袁寅抬头看着守成真人,面色陡然一沉,道,“师兄为何如此做?” 守成真人与袁寅是同脉师兄弟,杨云锋打死郑通,打伤袁肆的事情一发生他就将其告诉守成真人,希望他看在同为明悟宫长老的份上替自己作主,不料守成真人竟把袁肆的死讯隐瞒下来了。 如此袁寅当然不解。 同样不解的是段天意,他性子向来火爆,听袁寅这么说立即生气了,竟直接质问守成真人:“师兄,你这么做,难道是包庇杨云锋,难道是不信任我们几个管刑罚的!”显然是对守成真人这番行为不满。 见状郑修袁寅立即嚎哭,声音嘶哑地重复“通儿、肆儿”这俩词,诸首座真人不禁动容。 一时,场面极其紧张。 守成真人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他轻咳一声,看着郑修、袁寅,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身为天极宗掌门,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然而郑修袁寅非但不走,反而哭得更厉害:“掌门师兄,你不处死杨云锋,我们就跪在这里不走!” 众真人悚然动容,这分明是在逼迫守成真人就范啊,而且是当着众祖师的面。 看来杨云锋是很难全身而退了。众真人目光纷纷投向杨云锋,眼中露出分惋惜。 杨云锋却浑然不觉,他怒看着郑修袁寅,眼中透出分仇火,心里冒出一个词:“无耻!” “哼!”守成真人突然冷哼一声,猛然拂袖,卷起一道罡风,向二人轰去。二人只觉一股巨力迎面而来,强烈地击打在身上,竟被罡风卷起,抛了出去。 不过数息时间,二人已经被守成真人轰到观外。此时守成真人面色阴晴不定,一道法术狠厉地朝观门打去,只闻“嘭”的一声,观门紧紧闭上,发出一道金光,看样子是被守成真人的法术封住了。 众真人望着观门,自忖自己无能力破掉这法术,不由暗暗心惊。 举手投足间,赶走两位至少地神第四重修为的长老,又用六位首座无法破掉的法术封住观门,这等道行,实在过于恐怖。 恐怕守成真人已经有天极境界的修为了! “胡闹至极!”守成真人挥袖冷冷说道,然后回头看着守清真人、守明真人、段天意,说道:“三位师弟,且同我到观后商议。” 三人明白他是有事情交待,于是点头随他向观后走去。 望着三人的背影,杨云锋心里隐隐生出一分不祥的预感。他察觉到守拙真人投来的关切目光,便向他看去。 “放心,有为师在,你不会有事的。”守拙真人传音入密,安慰道。 杨云锋轻轻点头,心里百味陈杂。 “掌门师兄,为何隐瞒我们?”段天意脾气向来暴躁,在门内的地位也仅次于守成真人,此时丝毫不在乎这掌门师兄的身份与道行,怒道。 守成真人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段师弟,都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脾气怎还这么暴躁?” 段天意猛地跺脚,道:“掌门师兄,我暴躁,还不是为了宗门。刚才你也看见了,几个师兄弟拉帮结派,斗个不停。以前都是背地里使手段,还能忍受;今天竟差点在列位祖师面前动手,成何体统!要是我不暴躁,我不树立自己的威严,只怕他们早已把这天极观拆了!” 这话将整个天极宗各脉争权夺利的内幕全部抖出来了,守清真人、守明真人听了面色同时一变,悄悄看着守成真人的表情,他们不禁为段天意紧张。“段师弟,你就少说几句吧。”守清真人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 然而段天意却根本不听他这话,继续说道:“掌门师兄,宗内门户之争已经愈演愈烈了,再不采取措施,我看这偌大的天极宗就要分崩离析了!恕我直言,今日你向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隐瞒杨云锋打伤袁肆的事,难不成也是出于门户之见?难不成是担心我们三个在宗内的权势太大,只手遮天,把你这掌门架空了?” 守清真人、守明真人大惊失色,二人急忙施展法术欲将段天意的口封印住。“掌门师兄,师弟向来快人快语口无遮掩,你莫要放在心上。”守明真人担忧地看着守成真人,急切说道。 守成真人却常叹口气,挥手制止了二人的行为,然后仰望天际,缓缓说道:“段师弟,你说的,我何尝不知?”话语中透出分悲戚,“我执掌天极宗接近三十年,自忖自己这些年来不说有功,至少是无过,问心无愧,而唯一的心结就是这三十年来门内八脉越来越不团结,或许真如你所说,要再不采取措施,宗门就要土崩瓦解了。所以这件事情,尽管在门内反响很大,我却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审判,以免个别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闹事。谁叫你们三个这么高调,甚至把杨云锋弄到天极观来审问。”说到此,他长长叹了口气,道,“隐瞒袁师侄的事,也是避免事态变得更加不可控。另外这事情也确实很棘手,我们恐怕不能让杨云锋的命丢了……”他环顾左右,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昨日我接到凌云派玄钦师叔的飞剑传书,他说凌云派不允许杨云锋死,否则……”他未继续说下去,但其他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动容。 “连凌云派也要掺和进来吗?这杨云锋到底是什么人?”守清真人皱眉问道,“身怀《灭心剑谱》,又是神剑灭心的剑主……”他不住摇头。 段天意却有分不满,道:“定是那皋基真人从中插手,我听说他那女弟子阮心秋和杨云锋可是青梅竹马。不过师兄,我天极宗的事务,岂可他人干涉,凌云派威逼我们,我们难道要怕了吗?” 守成真人却摇头,面上出现分无奈,道:“凌云派的意见,我们需得去听,但不见得必须照办,真正让我担心的是……”他低眉,面色不断变幻,似乎不愿说出。 “师兄你怎么了?倒是说啊!”段天意大声道。 守成真人便道:“狐尊昨日亦发话,要么我们留杨云锋一条生路,要么她出手荡平整个天极宗!” “什么!” 章三十九:量刑 天极观内,寂寂无声。 守成真人环视四周,目光如刀。杨云锋低头,不愿与他目光相接,然仍能感受到这目光中携带的杀气。 “杨云锋,你杀害郑通师侄,打伤袁肆师侄,影响恶劣,按本门门规,当受万道雷罚,神魂寂灭,永世不得超生!然此事本是郑通师侄挑起,过不完全在你身上,吾又念及你少年心性,失手杀人,情有可原,故吾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决定饶你死罪,对你处以万剑穿身之罚。你可有异议?” 守成真人最终竟决定对杨云锋处以万剑穿身之罚!众长老不由色变,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这万剑穿身可不简单,是由七位地神境界以上的长老结成阵势,引天地之威,凝成万道细小的气剑,穿透受刑者的身体。整个刑罚会持续近一个时辰,期间受刑者每时每刻都会体味到气剑犹如虫豸啃噬般的穿身之苦,偏偏在七位长老的精妙操纵下这些气剑又不会直接打中受刑者的要害,是以受刑者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故其号称天极宗刑罚中最残酷的一项,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诸脉首座,听见这刑罚的名字亦不禁色变。 “上一次施行万剑穿身,还是百年前……对冰心剑主用的。”严道统神情恍惚,低声喃喃道。 却见守拙真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杨云锋身边,握紧双手,看着守成真人,丝毫不惧,朗声坚定地说道:“掌门师兄,我坚持我自己的意见,云锋不当受罚!” “守拙师弟,你这是干甚,还不速速退下!”段天意大喝一声,对守拙真人训斥道。 守成真人却示意段天意不要多言,然后正色看向守拙真人,面色平静地问道:“师弟果真坚持吗?”看上去,他似是早已料到守拙真人会有此番动作。 守拙真人侧首看着杨云锋,眼中透出分毅然决然。“坚持,不变。”他淡淡说道,却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真人耳中,似携无上的威势。 这一次,天极观内一片安静。 “师尊……”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略显憔悴的面容,心头一热,竟不顾一切地跪下,向着守拙真人磕上一个头,然后望向守成真人,捏住手,面上表情变幻不止。“掌门师伯……弟子愿受此罚,只求,你们不要为难师尊!” 不料这个时候杨云锋会说出这样的话,观内的人同时动容。“笨蛋!你这样不是让你师尊的苦心白费了吗?”严道统不由摇头。 “云锋!”守拙真人却对严道统的话浑然不觉,他凝视杨云锋,突然心生一点激动。自数日前师徒二人的心结解开后,他们便已情同父子,此刻听到杨云锋这话,心里更百味陈杂。他轻轻叹口气,缓缓扶起杨云锋,对他说道:“云锋,你不必为为师担心。你是我的弟子,我便是拼尽一切,也不会让人伤你的。” “师尊……”杨云锋眼里渐渐湿润,说不出话来。 守成真人却冷冷说道:“守拙师弟,我意已决,你即便是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惹外人笑话!” 段天意亦踏步上前,道:“守拙师弟,你若执意偏袒杨云锋,休怪师兄我手下无情!”说着右手上的真元猛然爆发而出,竟卷起一道无形的罡风向地砖打去,却在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刹那戛然而止,不伤地砖半点,甚至连尘埃也没有卷起。 他这一手,更让人暗暗心惊。“段师兄的道行,只怕还在掌门师兄之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我竟不知。”想起之前的冒犯,守元真人额头不由沁出些许汗珠。 段天意此意,恐怕非只是为威逼守拙真人,还有意在众人面前立威。 观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守成真人却轻咳一声,对段天意说道:“师弟,你这是作甚,要闹得宗门内讧吗?快退下。” 经方才观后的一番话语,段天意反倒对守成真人更加信服,闻此言便点头退后。 此刻凝视守成真人,守拙真人面色不改,丝毫不受方才段天意的举动所影响,缓缓说道:“我只一句,云锋不当罚。即便他有错,也是我管教不严,教导无方的后果。师兄若执意处罚他,那也同样处罚我吧!”这话铿锵有力,分明是在威逼守成真人。 杨云锋惊讶望着守拙真人,面露讶异神色,却说不出话来。 段天意是大大不满,正要发作,却被守成真人拦下。“守拙真人,看来你是执意如此,师兄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改变了。”守成真人语气出奇地平静,目光似乎要将守拙真人洞穿。 守拙真人默然不语,只微微点头。 对此守成真人也沉默片刻,然后看向师徒二人,正要开口。 不想杨云锋却踏步走到守拙真人面前,鼓足勇气对守成真人说道:“掌门师伯,郑通是我所杀,袁肆是我所伤……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惹出来的,与师尊无关,要杀要剐,只管对着我一个人来,不要连累师尊!”声音到了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守拙真人早已料到杨云锋会说这话,看着他,微微叹气,摇头不语,眼中却透出分欣慰。 “师尊,对不起。”避过守拙真人的目光,杨云锋低声说道。 这时,观内众人心里都起了分感慨,没有人再多话,即便是段天意。 守成真人面色依旧不变,凝视二人,他再度陷入沉思。“你们师徒二人的情意,真是令人艳羡啊。”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也罢,看在你们师徒情的份上我就稍稍让步。守拙师弟,既然你要同你徒儿一道受罚,那我成全你,这穿身的万剑你就分去五千,杨云锋亦只受五千,如此,你应没有异议吧?” “掌门师伯……”杨云锋刚要反对,孰知右手已经被守拙真人重重按住。回首看向守拙真人,他眼中透出丝不解。却闻守拙真人说道:“就这么办。为师能替你做的,亦只有这么多。” 凝视守拙真人,杨云锋心有感动,蓦然不言。 守成真人见状便满意点头,说道:“三日后后山行刑,就这样!” “好。” 章四十:万剑穿身 “噗!”后山无妄堂中,一丝剑光划破虚空,荡起点点微风。 却见这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一个少年的身体,带起一长串血线,在空中绽开一朵华丽却又悲惨的花朵。少年瞳孔猛然放大,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未发出一丝呻吟。 剑光飞回到一位白袍老者的手中,现出它本来的形状,赫然是一柄寸许的小剑,奇的是这剑明明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却没有沾染一分鲜血。 这便是天极宗万剑穿身之罚绝妙之处,借天地之势,将剑意化为剑气,洞穿受刑之人,虽会令人痛不欲生,然对其肉体的伤害却很小。 故此剑从未脱离老者之手,自然不会沾染血丝。 老者收回剑光,向一旁端坐的守成真人点头,示意准备妥当。 守成真人面无表情,见状悄然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侧凝望杨云锋的守拙真人,看他面色虽显平静,眼中却透出分担忧,心中不由唏嘘。凝神,同样看向杨云锋,见他虽面无血色,紧紧咬着嘴唇,却没有半分畏惧,守成真人心里更起一分怜悯:“如此坚韧的人,资质又远超常人,将来成就定在我之上。可惜太过顽劣,得趁现在好好治治,让他收起轻浮之心,否则一旦受人蛊惑误入歧途,给天下苍生带来的祸端将无法估量。”想到此,他不再犹豫,同样发出一道剑光,洞穿杨云锋的身体。 “嘭!”细微的声音传入守拙真人耳中,他终于动容。 守成真人却未在意守拙真人的神情,他环顾堂内,朗声说道:“既然各位师弟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诸长老微微点头,默然不语,手上连连施法,刹那间,整个无妄堂内剑华飞舞,细数下来,竟有七八十道剑气。 这些剑气在诸长老精妙操纵下接连穿透杨云锋的肉身,虽然每一剑造成的损伤极小,然而如此密集剑光打击之下,杨云锋身体依旧变得血肉模糊。“嗯……”饶是少年性子坚韧,也受不住这样的痛苦,轻声哼出来。 这声音,虽弱,却如炸雷般在众真人耳中回响,令他们纷纷动容。他们都是历经世事之人,虽然因此心生怜悯,手上却没有停下。何况,此时大阵已经发动,若未达到预定的穿身次数,是不能随意停下的。惟有一直旁观的守拙真人忍不住,豁然站起,凝视杨云锋,面露不忍,手上青筋暴露,嘴唇翕合,看上去似是想阻止七长老的行为。 然而最终他却颓然坐下,伸手封住自己耳部的穴位,然后闭眼,以此麻痹自己。 守成真人将他行为看在眼中,知道他是在维护门规的尊严,不由微微叹气,手上的力道悄然放轻。 此时此刻,已经遭受接近千剑穿身的杨云锋已经渐渐陷入一种近乎昏迷的状态。他身体绷得僵直,面无血色,眼中空洞无物。他只觉经脉中一道奇怪的真元缓缓流淌,不断修补身体的损伤,这道真元看似弱小,在与剑光抗争的过程中一直处于下风,且根本不敢与剑光正面交战。然而令杨云锋暗暗心惊的是,这真元竟似有魔力一般,将整个堂内的灵气吸收入杨云锋经脉中,壮大自身。于是尽管剑光猛烈,却无法将这真元消耗尽。 感受到身体里的异状,杨云锋竟觉自己身体的伤痛减轻了许多。他灵台越来越迷茫,唯一考虑的就是这真元是从何而来,他只隐隐觉得此真元可能与明汐有关,却不能肯定。“难道是……易筋洗髓大.法的缘故……”冥冥中,他恍惚地思考着,只觉越来越多的灵气注入经脉中,不住转化为真元,在支撑那特殊真元修补肉身的同时沉积与泥丸识海里,渐渐的,体内真元大增,竟隐隐有境界突破之意。 杨云锋天资聪颖,对天极宗心诀的理解远超常人,又有大毅力,为修炼废寝忘食,道心早已达到黄圣五六重的境地,若非真元不足,只怕道行已经远远超过今时了。此刻在无数剑光与体内那丝特殊真元的对抗中他真元进境极快,转瞬间突破在即。 发现杨云锋身体上的异状,守成真人大叫不好。意识到杨云锋境界的突破会扰乱剑阵,他心里萌生停止施法的念头,然而此刻其他长老皆全神贯注在剑光上,一旦自己停止,必定导致阵法大乱,剑光再也不受控制四散乱飞,不但杨云锋性命难保,就是在场的诸真人也难得保全。于是他只得咬牙继续施法,心里祈祷杨云锋不要真的在此刻突破,否则一旦扰乱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六位正在施法的长老也看出杨云锋即将突破,然而出于和守成真人一样的考虑,他们不得不坚持操控阵法。 惟有守拙真人察觉到什么,睁开双目,灼灼望着杨云锋,嘴微微张大,面上少有地露出分焦急。他调动真元凝于双手,准备一旦发生意外,立即冲上去救下杨云锋。 拳拳心意,不言而喻。 掌控阵法的七位真人皆看见守拙真人的表情,心里微微叹气。他们使用传音入密互相交流,商议如何解决。 然而饶是他们道行高深,如此分神也导致剑光出现丝杂乱,一分剑气甚至脱离他们的控制,直直向杨云锋要害之处打去! 七长老面色大变,几乎是心有灵犀地同时住手,然后纷纷放出法术拦住漫天飞舞的剑光。 然而他们的举动还是晚了一分,只见那丝剑光正中杨云锋心脉,刹那间一道细微几乎不可见的血线从杨云锋胸口绽出,却异样刺眼,即便被剑光所阻依然清晰地映在众真人眼中。 诸人面色大变! “云锋!”守拙真人大吼一声,奋不顾身冲入剑阵中,只欲拯救自己的爱徒。 然而即便是修为高达地神第八重的他,在剑光疯狂进攻下也无法接近杨云锋三丈内。眼见混乱的剑光越来越不受控制胡乱纷飞不断穿透杨云锋的身体,守拙真人只觉胸口被人猛地砸了下,眼前一黑,竟喷出一口浓重的黑血。 狰狞恐怖! “云锋!”守拙真人绝眦欲裂,眼中竟渗出鲜血来,他拼尽全力去破开剑光,却不得寸进。一股绝望漫上心头,他惨笑一声,竟在剑气进攻下昏了过去。 “呼!”一个藏青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一手将他揽住,一手挥袍替他挡住剑光。然而饶是已经突入天极境界的守成真人,面对失去控制疯狂的剑光,也只能堪堪抵挡,根本不能前进半步。长叹一口气,感慨天极宗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如此湮灭,守成真人摇头,正欲离去。然而此刻,不远处杨云锋身体上的一丝变化让他再度变颜。 剑阵中,杨云锋只觉身体内的生机一寸寸流逝。他经脉已经被混乱的剑气破坏得面目全非,五脏六腑亦遭到巨大的损伤,几乎没有一处完整。 而那丝特殊的真元,也在此等狂风暴雨般的进攻下抵挡不住,变成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缕——即便身体对灵气的吸收越来越激烈,新凝成的真元依然无法支撑这丝真元的消耗。 杨云锋神识越来越涣散,他不断告诉自己切不可昏过去,然而沉沉的睡意不住袭上来,他几乎要放弃坚持。 谁知此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婷婷的身影,这身影是如此的熟悉,顿时令他恢复一丝清明。“云锋,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一点痛苦都受不了就要放弃,真是太让我没面子了。嘻嘻,文师兄就比你厉害多了,你比起他啊,万分之一都不足!”轻柔却充满妖媚的声音在耳旁回响,杨云锋心霎时沉到极点,他怔住,暗自喃喃道:“万分之一都不足……不足……”竟心生一分悲戚。如果说此刻他的心是冻成冰一般的冰冷、伤感、孤苦、伶仃、无依,那接下来他的心就被熊熊燃烧的怒火与钻心透骨的剧痛包围,因为他看见,张云霜与文承意相拥在一起,情意绵绵,却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自己,似乎在笑自己不中用,在笑自己是废柴! “不!”刹那间,一股深深的不甘充盈胸膛,他怒吼一声,灵台变得无比清明,心中的火勃然爆发,一种难以言明的气势迅速扩散而开。 只见他身上隐隐出现一道天狐的幻影,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狂乱的剑气打在他身上,竟然无法伤他一丝一毫! 众长老愕然。 “那是……天狐琉璃诀……”悠悠醒来,看清眼前的一切,守拙真人虚弱说道,面上终于出现分欣慰,在一阵无力中又昏过去。 守成真人看着杨云锋隐隐泛起红色的全身,微微摇头,便抱着守拙真人远离他。 就在此刻,杨云锋缓缓直立,手上突然出现一柄血红的仙剑。他举起仙剑,当空猛然打了下来,便见天地间血海滔滔,汹涌澎湃卷来,转眼就将他连带飞舞的剑光全部淹没。 片刻后,血海消散,杨云锋一身浴血,缓缓落在地上,然后似乎毫无知觉地向前走去。一步步,摄人心魄。 就在此刻,一个青边白衣的身影疾速冲入堂内,顾不到众人惊异的目光,直冲到杨云锋身旁,一把将他拥住。“锋哥哥!”少女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声音更近乎嘶哑。 然而杨云锋却恍然未觉,他环视四周,未发现张云霜的身影,心里不由生出分凄凄,脑中一片空白,一下就昏过去了。 “掌门师伯,阮师妹要硬闯,我们阻拦不住……”数个天极宗弟子疾速进入堂内,看见这里的情况,不由愕然。 随即而来的皋基真人与沈岁寒见状,面色同时一沉。 一时,寂寂无声。 少阴峰后山禁地,一个绝美的女子幽幽一叹,用似乎洞察世间一切的目光抬头望着古木中透出的一丝斑驳的光影,低语喃喃:“天狐噬心诀与天狐琉璃诀再厉害,也比不过他的心啊!” 章四十一:少年愁几许 暮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望着窗外的雨滴,杨云锋心乱如麻。当初受刑时所见萦绕心头,挥之不去,令少年难以静下心,认真修炼。 此时距杨云锋受刑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当时杨云锋虽然伤重,现今却也已痊愈。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受刑他身体虽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却因此激发出强大的潜能,接连突破,此时已经是黄圣第五重修为,便是号称天极三杰的文承意、宋明、严神策也仅仅比他高出一线。 于是杨云锋在宗内年轻弟子中的声望大大增加。 除此之外,在受刑过程中,他意外领悟出灭心剑法中的八荒焚灭,实力愈发大增,遍数宗内年轻弟子,可与之比肩的不过寥寥,便是修为最高的文承意,面对他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同时在剑气乱射即将取他性命的那一刻他还将明汐暗中藏在自己泥丸识海里的天狐琉璃诀与天狐噬心诀掌握。那张云霜与文承意情意浓浓的画面便是天狐噬心诀幻化而成,激起了他的不甘,才使他有动力坚持下来;而天狐琉璃诀更是在危急时刻强行将他的肉身强度提高数倍,挡住了疯狂进攻,保住性命。如今两月过去,他肉身经天狐琉璃诀日复一日的淬炼,强度已经远超常人,虽说与传说中的琉璃金身还有难以想象的距离,但已能防住普通的兵刃,对他修行的好处自不必多言。 而最令杨云锋惊喜的是自己对天地灵气的吸收和截留、凝聚能力再度得到极大的提升,想来是那丝非常特殊的真元将体内潜能激起的缘故。不过奇怪的是,之后不管杨云锋用什么办法,都再也寻不到这丝真元的痕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丝真元因易筋洗髓大.法而起,很可能是明汐在替自己修改大.法过程中凝炼成的。 如此说的话,让自己挺过万剑穿身的是明汐,让自己收获丰厚的依然是明汐。渐渐的,杨云锋对这个强大到极点又冷得过分的天狐心生出一种感激,不再觉得她多么可怖。 一口气得到这么多,常人定然高兴至极,然而杨云锋在最初一阵兴奋后喜悦的心情便荡然无存了。“实力大增又有什么用,连喜欢的师姐也不能得到。”看着滴滴嗒嗒的雨滴,他幽幽地想道。虽说当初那画面是天狐噬心诀幻化而成,并非实质,却仍在少年脑海中不住萦绕,让他烦闷不已。 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感情上的事情哪里想得清楚,到头来不过剪不断理还乱,心成一团麻,无端愤怒,也无端伤心。 惟有张云霜的面容不住在他眼前回荡,激起他心里一层又一层涟漪。“啊!”他长啸一声,手上猛然用力,竟在窗框上抓出一道深深的凹槽。看着沾满木屑的手指,他苦笑一声,弹指间木屑纷飞,随风而去,卷入江南的雨中,格外凄迷。 少年愁几许! 他想哭,却哭不出来;想找个人去倾诉,却发现身边竟无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恍惚间,只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他终于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任雨水将衣衫打湿,感受这天地带来的无边惆怅。他长叹一声,幻出灭心剑,默念御剑飞行的口诀,刹那间便已飞上云霄。 然而,当他穿过层云望着当空明日的刹那,他却猛然失神。 因为他看见,一男一女两个靓丽的身影向着自己这方向飞来,那男子玉树临风,潇洒风流,女子貌若天仙,美丽不可方物,正是文承意与张云霜。 二人有说有笑,虽保持着距离,然其中情意,却不言而喻。 好一对金童玉女! “咦,不是云锋吗?哈哈,你会御剑了,怎么不给我说?”看见杨云锋的身影,张云霜巧笑一声,向着杨云锋飞来。 文承意亦含笑而来,道了句:“杨师弟。” 杨云锋本不愿面对二人,但见他们已经飞过来,自然不好丢下他们暗自离去,于是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低声说道:“文师兄、师姐。”然后偷偷瞧向张云霜,涩声道,“我正是在练习御剑飞行,恰好飞到这里。” 张云霜巧笑嫣然,天真烂漫的她自然是信了杨云锋的话。文承意看着杨云锋的表情若有所思,不过并不说穿。 “对了,师姐,你和文师兄这是……”杨云锋轻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他看着张云霜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反生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张云霜便笑道:“哈哈,你还不知道吧,昨日守道师叔鸿雁传书过来,已经同意我和文师兄的婚事了。他说等他明年回来时我们俩就定亲,然后再过两三年正式成婚。我今日就是去通务宫把文师兄叫来好和爹爹商讨具体的事宜。” 这段话恰如晴天霹雳,重重打在少年心头,令他大惊失色,差点没控制住灭心剑跌下云端。“什么!”他眼中失去了光彩,脱口说道,“师姐你和文师兄要定亲了?”竟未控制住声音的大小。 眨了下眼,看着杨云锋,张云霜心生不解,问道:“云锋,你怎么了?说话这么大声?” 杨云锋虽然失魂落魄,到底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妥,立即勉强地挤出笑容,艰难地向张云霜拱手,涩声祝贺道:“那么……恭喜师姐、师兄了,愿你们……”然而“百年好合”这词却还是说不出来。 文承意看着他的神色,已经将他的心思猜中九分,不由叹气。 张云霜虽担忧杨云锋,听闻此话也经不住心里一乐,展颜笑道:“谢谢。” 杨云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伤怀,闭眼说道:“师姐,你们先去禀告师尊吧,我还要继续练习御剑飞行。” 看着杨云锋,张云霜不无担心,以为他旧伤复发,立即拦在他身前,道:“云锋,你没事吧,怎么面色这么难看……啊,难道你……”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嘴微微张大,凝视杨云锋憔悴的面容,然后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文承意,见他微微摇头,便止住欲说的话,低头轻声道,“好吧,你要小心啊。” 杨云锋点头,道:“是,谢师姐关心。”便落魄地御剑而去。 望着杨云锋在云中划出的一条细线,张云霜文承意若有所思,不由唏嘘。 御剑凌霄,漫无目的地飞着,杨云锋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快成行尸走肉了。 就在此刻,他看见前方的后山禁地,突然心有戚戚,不由自主地幻出会心令。望着会心令上的花纹,他心道:“也许……眼不见心不烦……”便打定主意,向着禁地飞去。 “诶!”禁地中清冷的白衣女子幽幽一叹,手上的雨滴应声而碎,“痴儿!” 章四十二:复仇 两年后,明月高悬。 渝州合阳城,冷绝帮总坛斜月堂。 五个青年并排而立,凝视前方高大的堂门,面色凝重。 “三年了。”其中一个十五岁上下的青年长叹一声,低语说道,“终于要手刃仇敌,心里真是滋味万千。”眼中透出分对过往的怀念。 闻言他身边一个青边白衣的少女亦是叹口气,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用清脆的声音低语道:“锋哥哥,我心亦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青年便是杨云锋,少女则是阮心秋,除此之外其余三人分别是张云霜司空威沈岁寒,皆是替杨家阮家报仇而来。 听见二人的对话,沈岁寒微微摇头。平视前方,他大声说道:“大地当前,勿作多想!” 杨云锋阮心秋点头。 便闻一阵呐喊声,数十个冷绝帮的弟子手持火把,簇拥着两个大汉走了出来。为首的大汉身高八尺,一脸络腮胡子,看上去颇为粗豪;他身旁另一个大汉则不如他健壮,却目露精光,想来应是智谋过人。 杨云锋一眼就认出这两人的身份,“陈鲧,陈鲤,还记得我吗?”他目中透出分深深的仇恨,大声问道。 见面前只有五人,陈鲧冷冷一笑。“原来是杨家的公子哥,哈哈,你竟然还敢来冷绝帮撒野!嫌自己活腻了吗?”他大声说道,眼中透出分轻蔑。 陈鲤好歹是读过书的人,比陈鲧要冷静一点。他见杨云锋五人敢来堂前,想到他们必是有什么足以与冷绝帮抗衡的手段,便多了分谨慎。不过片刻后他看对面这五人不过是十多岁的青年,心想他们干不成什么事,而自己这方又有如此多的人,于是亦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了。冷冷一笑,他出口向杨云锋威胁道:“杨云锋,只要你把《灭心剑谱》交出来,我便让你们全身而退,否则我叫你死无全尸!” “就凭你?”杨云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还不配我出手!快去将你们帮主冷心寒叫出来,否则小心我们把你这总坛给拆了!” “好大的口气,让我来会会你!”陈鲧恶狠狠笑一声,手上“哗”地幻出一把大砍刀,“呼呼”两声向杨云锋看来。 杨云锋早知陈鲧是塞北烈刀门弃徒,见他露出一手法术并不奇怪。“来吧!”双手握拳,杨云锋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竟欲图一拳接住砍刀的来势。 陈鲧见杨云锋徒手迎击,心里暗笑他年轻气盛狂妄自大,随即将一股真元注入刀中,想一击将杨云锋手砍断,立威。 谁知就在拳刀相击的刹那,一道淡淡的幻影首先迎了上来,拍打在刀刃上,竟将刀上大部分的力道卸去。陈鲧作战经验丰富,见状虽略微吃惊,却并未有丝毫迟疑,反继续注入真元。“就是这点力道,也足以把你这小子手砍断!”他恶狠狠想着,刀刃便已砍在杨云锋手上。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陈鲧只觉大刀砸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巨大的力道反弹过来,即便经刀身的传导卸去大部分,依然令他手臂发麻。 杨云锋趁机化拳为掌,对着陈鲧胸口打去。陈鲧料到杨云锋会突袭自己,见识到杨云锋厉害的他不敢托大,疾速侧身,方险险避过杨云锋的掌势。 看着杨云锋的手掌从距自己胸口不足半寸外划过,陈鲧面色陡然一黯。他果断抽刀而回,扬起一道刀气,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倒没有料到对方会有如此一手,匆忙抽手护在胸前,硬生生接下这道刀气。 杨云锋身体虽经天狐琉璃诀的淬炼强横无比,却还是经不住这份大力的进攻。他只觉胸口一疼,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陈鲧已经看出杨云锋道行并不比自己低多少,不敢托大,退回到陈鲤身边。 杨云锋亦后退两步,取出疗伤丹药服下。 “锋哥哥,没事吧!”阮心秋扶住他,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微微摇头,悄悄对身边五人说道:“陈鲧道行犹在我之上,若不是他开始时托大没防备我会放出天狐虚神诀,我手定被他的刀砍断。” 听着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略有些担心,瞧了眼陈鲤,道:“陈鲤的道行似乎还在陈鲧之上,我们在人数上又出于劣势,该怎么办?”他们本以为整个冷绝帮只有帮主冷心寒算高手,谁知面前这二人的实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会非常棘手。 杨云锋却若有所思,嘴角露出分略显奸诈的笑容,不语。 倒是沈岁寒阔步走上前,看着陈鲤,大声说道:“陈鲧,有种和我来对上两招!” 陈鲧正要回话,却被陈鲤阻止。“这位少仙怎么称呼?”他见沈岁寒面生,便问道。 沈岁寒冷冷道:“沈岁寒!” “好,就让我来会会你!”陈鲧微微一笑,手上幻出柄长剑,“呼”的一声发出道剑气,向沈岁寒攻去。他是剑道宗的弟子,专修剑气,剑气上的修为不低。 沈岁寒也擅长剑气之法,眼见对方攻来亦迅速幻出七尺青锋,发出道剑气,与陈鲤的剑气打在一起,轰然炸裂,看样子竟不分伯仲。 阮心秋看着二人,关心自己师兄,她心里微微有些担忧。 却见二人剑气如虹,各种绚烂的剑气法术不断发出,美丽非凡。只闻一阵金石铿鸣之声,二人的战斗已经渐渐陷入胶着,显然他们道行不相上下,一时谁也制不住对方。 “师兄……”看着渐渐陷于下风的沈岁寒,阮心秋心里愈加紧张,额头微蹙,煞是动人。此刻她已经十四岁,出落得倒是美丽,望一眼即让人难以移开眼。杨云锋平时只把她当妹妹看,这几日倒从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此时微微瞧了她一眼,竟暗暗心惊。他立即意识到不妥,将目光移到激斗中的沈岁寒陈鲤身上,面色又渐渐沉下来。沈岁寒的道行竟远胜自己,杨云锋自忖与之相斗自己只有两成胜算。偏偏这陈鲤道行还超出沈岁寒一点,远超杨云锋预计。杨云锋立时觉得现在的情况非常棘手,仅仅是副帮主的陈氏兄弟修为就如此高,那冷心寒的修为会是怎样?不言而喻。 难怪雁北飞这样修为高深的人,也会死在冷心寒手中。 杨云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必胜的信心了。他紧紧捏住手,摇头,抛去这些杂念,然后环视四周,注意到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沈岁寒陈鲤身上,都放松了警惕,“这倒是个好机会。”一个念头缓缓从他心底生出。 他悄悄幻出灭心剑,用神识锁住陈鲧,脚上突然发力,运使这两年从明汐那儿学会的身法天狐神行诀,隐匿自己身形,悄然向陈鲧攻去。 直到杨云锋接近陈鲧的那一刻,对方才意识到危险,急忙挥刀防守。 杨云锋冷冷一笑,身形突然暴涨,竟幻出一道高达丈许的狐形虚影,出爪向陈鲧抓去。 天狐虚神诀! 陈鲧冷不防这一招,被虚影狠狠抓中,只觉一道大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压迫身体,几乎要将自己碾成碎片。 见一击得手,杨云锋面上大喜,暗运真元加重虚影攻击的力道。然而陈鲧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也算身经百战的人了,见状并不慌张,口中飞快念出一道口诀,便见数道罡风从他身体上散发而出,迅速扩散,竟将虚影合拢的爪缓缓撑开。 杨云锋见状立即收回虚影,持剑进攻陈鲧。只见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涛涛血水随之幻出,铺天盖地,向陈鲧袭去。 正是噬心绝灭。 面对这滔天血水陈鲧丝毫不惧。他持刀,携带巨大的威势向杨云锋迎去。 一时血水滚滚,将二人淹没,只听见其中刀剑相击之声,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陈鲤却是与陈鲧血脉相通。他眼角余光看着那血红的一片,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接导致他出剑的速度慢上半分。 便是这个疏忽被沈岁寒抓住,他迅速幻出四道剑气,接连不断向陈鲤攻去。陈鲤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挥剑抵挡。可惜先机尽失,他一下落于下风,只能堪堪防守,眼见就要被沈岁寒打败。 谁知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他手持长剑,从空而降,一剑打在裹挟杨云锋与陈鲧的血水上,竟硬生生将血水打散! “啊!”杨云锋本来占尽上风,不出十剑便能将陈鲧制服,谁料由灭心剑幻化而出的血水与他心脉相连,血色遭打散,他心脉如遭受重击,“啊”了一声,倒飞而出,看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云锋!”张云霜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将杨云锋揽入怀中,然后回到地上,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担心不已。杨云锋轻吸一口气,艰难站起,然后不无忧虑地望向沈岁寒与陈鲤。 果然,那黑衣人猛然挥剑,趁沈岁寒不备,打中他要害。沈岁寒惊呼一声,从空中落下,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以手撑地,亦是受伤不轻。 “你是……冷心寒!”看清黑衣人的面目,杨云锋惊呼一声,眼里透出分深深的恨意。 “呵呵,杨云锋,没想到你真的送死来了!” “死的人是你!” 章四十三:还不束手就擒 冷心寒嘴角一丝浓浓的笑意,打量杨云锋上下,“啧啧”两声,摇头道:“这么好的资质死在这里,真是可惜啊!” 杨云锋面色阴冷,握着灭心剑的手不住颤抖。他凝视冷心寒,齿间溢出一句话:“冷心寒,我说过,死的人,是你!” 冷心寒仰头大笑一声,轻蔑地说道:“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的人不下一千,不过,他们都死了!” 杨云锋懒得和他废话。此时在刚服下的药物的帮助下他伤势已经止住,真元也恢复了七八分,估摸着可以和冷心寒一战后他低声对周围四人说道:“一起上,干掉他!” 谁知他这话刚出口冷心寒便大笑道:“哈哈,一起上?只怕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兄弟们,他们不过五人,你们一起上,谁杀掉或俘虏他们中的一个,赏黄金百两,升为堂主!对了,不要杀杨云锋,留他还有用!” 他这话刚出口,方才已经从四方赶来的超过两百的冷绝帮弟子纷纷抄起武器,如看着美味一般看着五人,个个跃跃欲试。只是他们明白这五人道行高超,随手就能将自己灭掉,不敢轻易冒险。 “乌合之众。”看着这些人的表情,杨云锋冷冷一笑,眼里透出分杀气,望向冷心寒,道,“冷帮主只怕要失望了。赵总兵,出来吧!”话落他手上幻出一个信炮,疾速冲上天空,划出一条漂亮的轨迹,然后绚丽绽开。 便见远方火光冲天,一阵阵呐喊声传来,震耳欲聋。 冷绝帮帮众纷纷愕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冷心寒面色一沉,凝视杨云锋,目中透出分郑重。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马嘶,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披坚执锐,奔腾而来,向着人群大喝一声:“让开!” 这些帮众哪见过这样气质的人,见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 骏马便奔至杨云锋五人身边。这将军便跃了下来,竟对着司空威隆重一拜。 冷心寒认出这人的身份,面色更加阴沉。“赵总兵,你这什么意思?我冷绝帮早已与官府达成协定互不干涉,难道你要破坏协定!”他沉声质问道。 这个赵总兵已经起身,冷冷瞧着冷心寒,傲然说道:“冷帮主,我是军人,你与合阳府达成什么协定,与我无关,我只管执行上面的命令罢了!” “上面?”冷心寒眼睑跳了下,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冷帮主,恐怕你还不知道我这司空师弟是什么来历吧。”杨云锋便上前一步,冷冷说道,“我这就告诉你,司空师弟是当朝三皇子!” 他话音刚落,司空威便随手幻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面上的稚气一扫而光,沉声说道:“见此令,还不下跪!” 赵总兵立即跪下,山呼:“三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冷心寒及冷绝帮的帮众立即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上下的少年竟然是皇室的人。口中一阵苦涩,冷心寒只得咬牙,向着赵总兵问道:“赵总兵,你带这么多人马来,是想要干什么?”他道行不低,已经通过神识发现赵总兵此次一口气竟带了两千训练有素的士兵前来。他自己修为虽高,然而在这么多士兵围追堵截之下也只有惨死的分——即便自己能够逃脱,整个冷绝帮恐怕也会被一网打尽。想至此,他心里漫上一阵寒意,这句话脱口而出。其实他已猜到赵总兵来的目的,如此问只是想确认而已——或许还抱有一丝侥幸。 闻言赵总兵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一卷金黄棉帛,当众说道:“冷心寒及冷绝帮帮众接旨!” 竟然是圣旨! 冷心寒颤颤巍巍跪下,低头,略显不甘地说道:“草民……接旨。” 赵总兵便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渝州冷心寒,尔目无王法,勾结刁民,为非作歹,祸害一方。现朕令赵总兵捉拿你回京!钦此!” 话落,赵总兵面色猛然一变,对冷心寒说道:“冷心寒,你还不束手就擒!” 听见圣旨的内容和赵总兵的话,冷心寒心里突生一股愤懑,他抬头一笑,豁然起身,大喝道:“狗皇帝,要捉拿我,可不是这么轻松的!”便毫无征兆地抽剑向赵总兵刺去! “赵总兵小心!”杨云锋见状大喊一声,随手丢出一道法术,在赵总兵面前结出道太极图案。冷心寒这一剑刺中太极图案,虽然将其打得粉碎,却因此速度大降,正好让赵总兵有足够时间取出佩剑挡住冷心寒的进攻。 见状杨云锋等五人便同时持剑向冷心寒攻去。 冷心寒见自己腹背受敌,冷哼一声,身形突然一变,弹指间便已退后十步,抓起陈氏兄弟飞入斜月堂内。 “可恶!不能让他们逃了!”杨云锋大叫一声,顾不得其他,竟一跃而起,同样飞入斜月堂,向冷心寒追去。 “锋哥哥!”见杨云锋如此举动,阮心秋想起自己父母的死,同样奋不顾身地追了过去。 倒是张云霜司空威沈岁寒见状愣住,没有及时跟上,眨眼后便已看不见几人身影。 “师妹!”沈岁寒刚反应过来,心忧阮心秋安危,正要追去,却见三个冷绝帮弟子挡在自己身前。一股怒气猛然冲上心头,他大吼一声:“你们这群杂碎,给我滚开。”竟幻成一条巨大银色长龙,扑过去,直接把三人撕成碎片,然后疾速冲入斜月堂内。 这陡然的变故令四周的人都怔住了。“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凌云骄龙’,凌云派第一少仙,招式这么绚烂……”赵总兵喃喃道。 “哎呀!”张云霜总算反应过来,下意识拍了下司空威,“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便擎起仙剑流萤,向沈岁寒追去。 “啊,轻点……师姐,等等!”司空威大叫一声,见张云霜远去,也幻出仙剑追了上去。 “原来三皇子法力也不差啊!”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赵总兵喃喃道,眼里透出分羡慕。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向同样愣住的冷绝帮帮众,收起吃惊的表情,冷冷一笑,突然举剑,大喝道:“全军听令,杀!一个不留!” 章四十四:迷阵 杨云锋跃入斜月堂内,看见冷心寒远去的背影,心里怒火更盛。他疾速御剑追去,转眼就穿过前堂,不知不觉中进入后院里。 然而当他飞入后院片刻后便觉脑中出现一阵越来越强烈的眩晕,一时真元大乱,灭心剑控制不住,竟连人带剑跌落下去。 “啊!”饶是他身体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强度远超常人,这么高距离落下去依然让他身体疼痛万分。 “锋哥哥!”阮心秋比杨云锋冷静许多,进入后院时控制住平衡,顺利落在地上,收起冰心剑,连忙奔到杨云锋身边,扶起他,关怀之意不言而喻。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向阮心秋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向四下看去,却见整个后院分明是片面积广阔的花园,其中草木繁盛,流水潺潺,轻烟笼罩,如诗如画,美丽非凡,看得出院主是一个颇有情趣的人。只是不见那冷心寒三人的身影,恐怕已逃走或者隐匿在哪个角落。 凝望这片本来十分美丽的景象中,杨云锋却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他与阮心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迷阵。” 他们所处的后院,分明就是倚仗这草木烟雾而成的迷阵,方才杨云锋一个不察从空中跌落,想必也是迷阵扰乱心神的缘故。 “可恶!”紧紧把手捏住,杨云锋恨恨说道,“看来那冷心寒是要用这迷阵把我们困住,然后趁机逃脱。” 阮心秋却摇头,目露警惕,轻声说道:“锋哥哥,我猜他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然后不无忧虑地向四周扫了眼,说道,“他们一直想夺你《灭心剑谱》,如果自身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或许会用这迷阵将你制住,然后夺走《灭心剑谱》。” 闻言杨云锋立即警觉起来,他点头,暗暗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道:“你说得有理,冷心寒老奸巨滑,定会这么干的!” 就在他话刚落的刹那,周围突生异变,原本薄薄的烟雾突然浓厚起来,很快将院内景物拢住,片刻后杨云锋阮心秋四周便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肉眼仅能看清两尺之外。 “锋哥哥小心!用神识探物,不要离我太远。”阮心秋轻呼一声,随即将杨云锋的手牵住。 杨云锋感受到左手手心传来的一丝冰凉的感觉,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去,正瞧见阮心秋柔若无骨的酥手,心里微微起了分波澜。 偏在此时神识中警兆突生,他顾不得其他疾速出剑向神识中探查到的对手打去。却闻一声金属相击的铿鸣声,一股巨力顺着灭心剑传来,震得杨云锋手臂发麻。“来了!”杨云锋心里说道,毫不犹豫地挥剑向对方斩去。 那人身在暗处,道行又似远高于杨云锋,面对此剑丝毫不惧,他手上捏出一道法诀,向着灭心剑推去。只见他手轻轻触碰到灭心剑剑身上,荡起点点光晕,竟带得灭心剑微微偏移,险险从他胸侧划过。 杨云锋察觉到此剑击空,心里大叫不好,下意识收剑回防。然而灭心剑之前的冲势实在太过猛烈,此刻虽用尽全力却不能将其及时地抽回。 就在这刹那,对方猛烈的一剑已经如离弦之箭,向着杨云锋胸口刺来。 杨云锋望着浓雾中透出的尖锐青锋,心里一沉。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法很难躲过对方的进攻,于是咬牙,放出天狐虚神诀,希望天狐的虚影能阻挡对方一时让自己有时间侧身护住心脉。 却见此时一道白光刺穿浓雾,飞射而来,直直打在对方仙剑上,一股巨力令其进攻之势停滞。 原来是阮心秋回援来了!只见她剑诀频发,数道剑气拢住对方仙剑,对方若要继续进攻杨云锋,仙剑必然碎裂。 对方果然是身经百战的高手,见状丝毫不恋战,疾速抽剑。 然而杨云锋怎么会给他机会。只见灭心剑上红芒大盛,翻滚的血水猛然向对方绞去,目标正是那泛着荧光的仙剑。 原来杨云锋见对方身法极为玄妙,心知直接进攻他身体很可能打空,索性击向仙剑,意图毁掉对方法器。 此刻在灭心剑血水和冰心剑剑气的联合绞杀下,对方似乎只有弃剑自保一途。 然而谁知那仙剑剑身上青光一闪,仙剑去势猛然一变,竟划出一道虚影,险险避过灭心剑狂暴的进攻,然后从冰心剑强大剑气的间隙中,逃出。 “可恶!”杨云锋突然大喝一声,顾不到其他,默运会心剑法,一式剑吟冲霄,打出道强大的剑气向对方袭去。 然而这剑气的速度却远不如阮心秋的剑气,虽威力强横,却根本碰不到对手的衣袂。 于是对方就这样消失在二人的神识中。 “锋哥哥,你没事吧!”看着杨云锋变幻莫测的表情,阮心秋关切地问道。虽然二人相隔极近,她清楚看见杨云锋未受伤,却依然非常担心。 毕竟杨云锋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 杨云锋轻吸一口气,消解胸中的戾气,摇头示意自己无事,然后将目光移到灭心剑剑身上,脑中再次闪过刚才发生的交战场面,心里生出深深的疑虑。 灭心剑号称神剑,威力恐怖,远在杨云锋原来那木剑之上,此自不必说。然而杨云锋却在这一日的实战发现灭心剑的缺点数不胜数,最突出的一点便是此剑剑身过于沉重,足足有四十斤,以杨云锋现今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御使起来依然很吃力,而吃力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作战时挥剑的速度大打折扣。方才杨云锋几次都有机会直取对手首级,却总是漫上一拍,让对方肆无忌惮进攻之后全身而退。 若说灭心剑的问题紧紧是太过沉重速度太慢,对杨云锋而言还并不算太严重。毕竟他是会心宫弟子,而会心剑法最大的特点就是轻盈灵动,迅捷如风,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克服出剑速度慢的缺点。 然而灭心剑还有一个相当严重的缺点,就是在御使灭心剑途中,除灭心剑法以及明汐传授的某些法术外,大多数法术的效用都会大打折扣,现在杨云锋甚至无法使出会心剑法一成的威力。这个缺点很早就被发现,杨云锋平日里练习会心剑法都是使用禁地里随处可见的枯枝。 然而灭心剑可是当年天极宗倾一宗之力炼制的神器,炼剑之人又是百年难遇之奇才,如此这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缺点?杨云锋不由陷入沉思。“早知如此,就该去问问明汐师父。”他如是想着,轻轻叹口气,看向阮心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左手还被阮心秋握着。 虽然二人幼时亲密无间,远比此亲昵的动作也没少做,不过此刻毕竟已经长大,也要顾得些男女间的禁忌,于是杨云锋装作漫不经心地将手抽出,然后凝视四周,开始思考怎么从迷阵中出去。 阮心秋见状也意识到方才的动作有些不妥,面上微微发红,又突然觉得杨云锋和自己已经非常疏远了,不由心生落寞,轻轻叹口气。“锋哥哥,你是在想怎么出去吗?”她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点头,道:“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奇门之术毫无了解,面对这亦真亦幻的迷阵自然没有任何方法。 闻言阮心秋便道:“我看这迷阵不简单,似暗含周易之数,恐怕不好破除。不过任何阵法都有阵眼,我们只要小心探查,总能将其破解的。” 杨云锋点头,便依言放出神识向浓雾中扫去。 然而就在这刹那间,神识中警兆陡生,杨云锋面色微变,灭心剑果断向身后挥去! 章四十五:激战 就在这刹那间,一道无形的剑气划破长空,“噔”的一声打在杨云锋灭心剑上,震得四周浓雾一阵翻卷。“是陈鲤,秋妹当心,他们三个要一起上了!”杨云锋大叫一声,顺手将阮心秋手臂挽住,腾空而起。 “呼呼!”只闻一阵破空声,杨云锋阮心秋方才落身的地方竟然一口气划过十多道剑气。阮心秋一时未有察觉,若不是杨云锋及时将她拉上天空,恐怕会受伤不轻。 就在杨云锋腾身的时候,一柄巨大的砍刀穿透云雾,直直向杨云锋头顶砍来。杨云锋躲闪不及,挥剑挡去。只听“铿”的一声,刀剑相击,灭心剑剑身剧烈颤抖,差点从杨云锋手里脱离而去。 “锋哥哥小心!”见状阮心秋疾速挥剑向持刀之人击去。 杨云锋亦心有灵犀地发力,幻出血水进攻对方的砍刀。 那人自然就是三人中最善使刀的陈鲧。他天生神力,此刻即便在阮心秋杨云锋联手的进攻下也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只见砍刀压着两柄传说中的神剑竟然不落下风。杨云锋暗暗心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猛地运使天狐虚神诀幻出虚影突袭陈鲧。 “啊!”饶是陈鲧身强力壮,也经受不住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被直接打飞,落在地上冷哼一声,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看来一时是不能再来与二人为敌。 沉吸一口气,杨云锋再度拉住阮心秋手,猛地一沉,落到地上,又躲过陈鲤一连串剑气的进攻。就在此时,一柄七尺青锋豁然穿透层层迷雾,向杨云锋胸口袭来。 杨云锋早料到冷心寒会有如此动作,灭心剑高高扬起,幻出万丈血水,如桀骜的野兽,咆哮着向青锋绞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挥剑迎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眨眼间便已和冷心寒冷兵相接。 冷心寒道行虽高,却不足以同时与两人为敌,手上青锋与对方一相接便不恋战抽身而退。 杨云锋岂能让他离开,立即踏上天狐神行诀,正要追去。谁知此时一阵破空之声又传来,堪堪将他追击的路线封住了。 沉吸一口气,回想三人攻击的过程,杨云锋立即用传音入密对阮心秋说道:“他们这只是在试探,恐怕马上就会联手向我们攻来,得小心!” 阮心秋点头,贝齿咬住下唇,手紧握冰心剑,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时,只闻风声大起,迷阵中的破空之声突生,细细听去,竟似有人闯入阵中,向这方向接近。 阮心秋听这声音十分熟悉,面上一喜,道:“大师兄过来了!”接着放声喊道:“大师兄,我们在这里!” 杨云锋却大叫不好,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口,道:“秋妹,不要说出来!” 阮心秋面色微变,不解道:“锋哥哥,为什么?” 杨云锋便道:“冷心寒既要围攻我们,自然会在附近布下重重机关困住支援的人。你这样将我们的方位透露给沈师兄,只会给他带来麻烦!何况这阵法玄妙,你说出的话听在他耳中也不一定会让他正确判断我们的位置。” 果然,远处传来一阵龙吟,还携带着阵阵刀枪铿鸣,“师妹……可恶,小人!”显然沈岁寒也被人困住了。 听见沈岁寒的声音,阮心秋不由心生担忧,低眉自问道:“这可这么办?” 杨云锋眼中现出分果断,道:“走,去找阵眼!”便持剑向前走去。 谁知此时耳畔青丝突然没来由地胡乱飞舞。杨云锋心里一震,灭心剑上光芒立即大盛,随手挥去,荡起漫天血水,堪堪拦住数道袭来的剑气。杨云锋沉吸口气,身形突变,一个上挑正好将冷心寒进攻阮心秋的一剑挑飞。 “啊!”阮心秋惊呼一声,竟向前跌倒。 “秋妹!”看见阮心秋腿上的一条血痕,杨云锋心叫不好,招式陡然乱了,一个不小心,被冷心寒仙剑击中肋下,一道血线飞出。他惊呼一声,重重挥剑,逼退冷心寒,自己却又挨了陈鲤三道剑气,再也支撑不下,倒地。 “锋哥哥,你没事吧!”阮心秋关切地看着杨云锋身上的伤,紧张地问道,面上满是关心。 “我受伤不重,你呢?”杨云锋虽然这么问着,精力却全集中在冷心寒身上,时刻防备着他的偷袭。 谁知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怒喝,一道青光四射而出,铺天盖地,夺目绚烂。“有人突破了!”杨云锋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面上不由一喜。这青光显然是沈岁寒境界突破发出的,他的道行本来就只比陈鲤低一线,如今突破修为恐怕已经能与冷心寒比肩。只要他能及时赶来与自己回合,至少不用再惧冷心寒等三人的围攻。 果然,看见这阵青光冷心寒没有再度进攻,沉默了片刻。杨云锋见陈鲤没趁机向自己发出剑气,便猜到冷心寒是在令陈鲤去拦住沈岁寒。 不管如何,没了陈鲤的偷袭,自己和阮心秋的压力都小了很多。趁着冷心寒还没有攻来的这段时间,杨云锋迅速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挥剑发出一道剑气去试探冷心寒。 却闻一阵破空之声,冷心寒竟还了杨云锋一道剑气。杨云锋果断用灭心剑挡住剑气,然后忍痛站起,再度挥剑向冷心寒的方向攻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封住腿上的伤口,持剑进攻冷心寒。 杨云锋阮心秋身上都有伤,招式步伐都大不如前,联手进攻却也只能堪堪和冷心寒战成平手。 杨云锋只觉体内真元一分分消耗,估摸着再过不了多时真元便会消耗殆尽,而对方道行高自己很多,再这么耗下去对自己很不利,心里不禁有些焦躁。也就在这一刻,心乱的他不小心暴露了一个破绽。冷心寒何等厉害的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剑华飞舞,转瞬间剑尖便已绕过灭心剑向杨云锋胸口击来。 眼看杨云锋就要被击中,阮心秋面色大变,惊呼一声“锋哥哥”,便奋不顾身挥剑向冷心寒仙剑挡去。 然而她还是慢了半刻,冷心寒七尺青锋没入杨云锋胸口,带起一滩鲜血,飞溅而起,触目惊心。 “啊!”杨云锋胸口剧痛,大叫一声,奋力挥剑,向冷心寒打去。 就在这一刻,他的鲜血正好溅在灭心剑与冰心剑之上,双剑便隐隐有丝共鸣,剑光暴涨,融成一道闪亮的光芒,向冷心寒绞去! 章四十六:落渊 红白夹杂的光芒,恍若天际璀璨的流星,暴烈地划过浓厚的迷雾,卷起一阵罡风,“铿”的一声打在冷心寒七尺青锋上。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出现在剑身上,却以迅若惊雷的速度扩散开去,弹指间已横穿剑身。“咯~”,剑分两段,竟被这光芒生生绞断! 双剑之间微弱的联系,被杨云锋的鲜血唤醒,发出通天贯地的一式,直要取冷心寒性命。若非冷心寒反应迅速弃剑保命,恐怕早就被击穿,一命呜呼了。 然而杨云锋被对方一剑穿胸,受伤匪浅,发出这么一式却再也无力气继续进攻。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胸上的伤口,大口喘气,面色苍白至极。 “锋哥哥!”见杨云锋一身破碎的衣衫被鲜血染成妖艳般的殷红,阮心秋心里一急,顾不到冷心寒,一把扶住杨云锋,疾速取出身上的疗伤药物,胡乱地给杨云锋服下——她也慌了。 一旁冷心寒冷冷看着二人,心里忿恨不已。他这七尺青锋名作“天灵剑”,乃是取天外陨铁铸炼而成,锋利无匹,削铁如泥,乃是他一生最挚爱的法器,不料这珍贵的仙剑竟这么在杨云锋阮心秋手中损毁,即便用巧妙的方法重新铸炼令其恢复原状,威力也定远不如从前。心爱之剑被毁,冷心寒只觉一股怒火漫上心头,发誓要将二人碎尸万段!所以他手上真元凝聚,一拳奋力向重伤的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虽然一直注意着冷心寒的举动,然而自己已经非常虚弱,面对此拳毫无反抗之力。眼看就要被击中,阮心秋娇喝一声,冰心剑上光芒大盛,横扫而来,险险接住冷心寒的这拳。 冷心寒这拳是何等威力,阮心秋一个弱女子拼尽全力用剑接上去倍感吃力,差点让冰心剑离手而去。 被对方拦住,冷心寒略微一愣,立即变拳为爪,死死抓住冰心剑,奋力一拉,直接将阮心秋拉向自己,借着一腿扫去,正中阮心秋膝盖。 “啊!”之前腿部的伤势受此一扫再度复发,阮心秋只觉一阵头晕眼花,支持不住倒下,手里却仍死死抓住冰心剑。 冷心寒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顽强,身形明显一滞,也就在这刻,杨云锋手上幻出一张符纸,闪烁着真元光华向他打去。只闻“轰”的一声,冷心寒防不住符纸里强大的火行法术攻击,放开冰心剑,向后急退。即便如此,一身黑影依然被引燃,在迷雾中显得各位刺眼。 咬牙,冷心寒破掉符纸中的法术,再恨恨灭掉身上的火焰,然后双目放出阴森光芒,正要再度向二人发难,谁料一道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整个迷阵中随即挂起一道道狂风,一时间迷雾纷纷被吹散,露出院内的草木山石。 冷心寒大骇,这迷阵竟然叫人破掉了。 “可恶!”冷心寒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瞄到远处激斗中的陈鲤沈岁寒,见陈鲤远远落于下风,心知自己再不去救援就可能陷入诸人的围攻,于是下定决心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也不见他如何施法,这布袋就鼓胀起来,然后飞上天空,袋口正对着杨云锋阮心秋。 “轰!”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二人所处的平地龟裂开来,露出一条不见底的深渊,刹那之间布袋中猛烈地喷射出巨大水柱,咆哮着向杨云锋阮心秋而来。 杨云锋阮心秋都有伤在身,此时虽能防备对方近身强攻,却对这水柱毫无应对之措,甚至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秋妹,抓紧我,不要被冲散了!”杨云锋大喝一声,一手紧紧将阮心秋握住,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刻,滔滔碧水已经将二人吞没。 杨云锋浴血的身体,在波涛中上下起伏,转眼间已经随水势卷入一片漆黑中。 冥冥中,似乎听见一声怒喝:“师妹!” 杨云锋头脑昏沉沉的,此时此刻惟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 然而阮心秋的声音却在此刻传入他耳中:“锋哥哥……” 他这才想到阮心秋还在自己怀中,面上出现点点温和的笑容,心里又重燃斗志:“不行,大仇未报,我不能死!” 刹那间,只闻“扑通”一声,二人竟同时跌入一潭深不见底的地下幽泉中。 到底还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杨云锋痛呼一声,在水中昏迷过去。 “师妹!”怒喝一声,沈岁寒双目充血,一股绝望漫上心头,刹那间竟化成一条长龙,携无上威势,咆哮向着那道裂缝冲去,一头栽下。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已经闭合的地面。剧烈的气流乱舞,在一块被波涛湿润的土地上留下深达三丈的大坑。 沈岁寒绝望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胸中陡然升起一阵悲哀和愤恨,他双手握紧,回身看着冷心寒与陈氏兄弟,一字一顿,缓缓说道:“我要让你们三个,给师妹殉葬!” 刹那间一道华丽的光芒穿透长空,疾速袭向冷心寒。饶是冷心寒道行高深,也防守不住,被打出十丈,撞在一颗高树上,眼前一黑,吐出口黑血来。 愤怒中的凌云骄龙,恐怖至斯。 而此刻随着迷雾的散去张云霜司空威等人都看见这里的情况,于是同时向这里追来,眼见就要形成围攻之势。 见形势不妙冷心寒恨恨咬牙,对陈氏兄弟说道:“走!”便腾身而起,看样子是要逃跑。 “想走?”沈岁寒已经接近疯狂,手上仙剑光芒大盛,眨眼间数十道剑气陡然发出,将对手的去路全部封死,然后出剑绞杀,看来真要置他于死地。 谁料冷心寒竟然毫不避让,用肉身向剑气迎去,眨眼间他一身黑衣全部粉碎,露出布满血痕的身体,触目惊心。 沈岁寒一时竟无法追上。 冷心寒趁机扔出一枚发黄的符纸,高呼一声:“去!”只见光芒一闪,三人同时消失。看来这符纸也是如乾坤符一般的转移符。 天地间,再也望不见三人的身影。 望着漆黑的夜空,一阵悲愤袭上沈岁寒胸口,他只觉心里寒到极点,人生仿佛失去意义,眼前一黑,吐出口鲜血,便昏迷过去,人事不省。 合阳城郊,夜色凄迷。 冷心寒喘着粗气,虚弱地望着眼前平坦的涪水,眼中浮现出一分恨意。他稳定混乱的真元,然后招呼陈氏兄弟向涪水走去。 他没走多远,步伐就戛然而止。 一个年轻道士伫立在江畔,一袭墨色道袍随风而舞,出尘忘情。 “你是谁?要干什么?”冷心寒望着这个小道士,暗暗警惕。他的神识竟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小道士的道行远胜于他。 年轻道士洒然一笑,轻声道:“凌云派,皋基真人师尊座下,三弟子,浩然。” 章四十七:地底 “嘀~嗒~” 传说上古时代,盘古支撑天地,力竭而死,眼化作日月,发化作星辰,于是世间始有昼夜交替,四季更迭。从此黑暗退避,人间有了光和热,便有了万物的繁盛,天道的往复不息。 然而潮湿幽深的地底深处,常年不得日月照耀,光明好似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从未光顾过。 黑暗,刺入骨髓的黑暗。 杨云锋,只觉好冷,这冰寒深入骨髓,侵入神识,仿若整个人,都成了冰块。 比身体,还要冷的,是人心,是在感情上深深的绝望。 他悠然醒来,身体微微一动,便感到阵剧痛。他“呀”了一声,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惟有无法忍受的疼,冲击着心神。 他闭上双目,暗暗运使真元探查全身,发现自己经脉还算完整,只是部分脏腑受损严重,倒也无大碍,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他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自己好像被水柱冲入突然裂开的大地里,落到一潭清水中,然后就人事不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摇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那水潭前,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套新的衣衫,质感不算很好,却还合身。“青边白衣……秋妹!”他轻呼一声,下意识向身畔看去,借着水潭微光看见正闭目养神的阮心秋。 她也换上身新的青边白衣,样式与原来的衣衫不同,甚为宽松,露出一大片欺霜胜雪的肌肤,加上几滴晶莹的水珠,望上去竟让人有些浮想翩翩。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扫去心中的杂念,正要召出灭心剑,这才发现灭心剑不在身边,神识中与灭心剑的一丝联系也断了,立即骇然。他与灭心剑心意相通,此时竟感受不到灭心剑的存在,就似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别提有多难受。 “锋哥哥,你醒了。”缓缓睁眼,凝望杨云锋,阮心秋面上勉强挤出丝笑意,却掩饰不了心中的担忧。 杨云锋微微点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衫,道:“这衣服是你替我穿上的。” 阮心秋点头,道:“我们跌入水潭中,我看你昏迷过去了,就奋力将你扶到这里,又见你衣服都碎了,于是替你换上套新衣服……这本是为我行走江湖需要女扮男装的时候准备的,没想到穿在你身上还合身。”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脸上却出现淡淡的红晕。虽然和杨云锋两小无猜,但她毕竟不是懵懂的孩童了,替杨云锋换衣难免也会有些羞怯。 好在这地底光线不怎么好,她这分表情杨云锋是看不见。“对了,秋妹,你有看见我的灭心剑吗?”杨云锋向阮心秋问道,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阮心秋沉吟片刻,道:“我见灭心剑和那冷心寒的断剑同时落入水潭中,不见踪影,自己却没多余的力气下去打捞……对不起,锋哥哥。”说这话时声音渐渐放轻,带有分自责。 既然已经知道灭心剑的去向,杨云锋心里的石头便落地,轻松不少。不过为什么会失去灭心剑上心神的联系?他尚有些疑惑,但这可以慢慢去寻找答案,他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徐徐舒气,他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你的伤还好吗?不碍事吧。” 阮心秋听杨云锋关心自己,心下欢喜,道:“已服下丹药,不碍事。倒是锋哥哥你伤得不轻,怎么样,现在可好?” 杨云锋身体微微一动,立觉身上一阵疼痛,不由轻呼一声“呀”。“伤得还是有些重,得疗养些时间,看来一时是不能下水取回灭心剑了。”他轻声说道,抬头看向洞顶,发现点点水珠从中沁出,轻轻叹口气,道,“为今之计,就是得及早找到出口。师姐在上面见不着我定然会担心的。”说到此,他脑海中浮现张云霜俏丽的面容,心绪不宁。 纵然过去两年在明汐处潜心修炼对张云霜的感情淡了很多,心中那缕淡淡的情思却还是割舍不掉。 却闻阮心秋幽幽一叹,道:“大师兄在上面,也会很担心吧。”想到此,面容竟有些憔悴。 “秋妹,沈师兄对你如何。”听闻阮心秋的话,杨云锋忍不住问道。 阮心秋眼中闪过一丝信服,道:“大师兄对我很好啊,什么好的都给我,就是我犯的错也替我抗……更重要的是他修为精湛,大受师尊他们器重,在门内的威信更是无人可比,有他护着,没人敢欺负我……要是我有他那么厉害就好了……”说着脸上又多分羡慕、崇拜。 看着阮心秋的神情,杨云锋既是欣慰,又是羡慕,要是张云霜能这样对自己就好。他重重摇头,抛去杂念,然后想到现在的处境,深吸一口气,忍痛,猛然起身,却不料一个趔趄,再度跌倒。 “锋哥哥,你没事吧!”见状阮心秋惊呼一声,伸手将他扶住,“你不要乱动,否则牵动伤势对你大大不好。” 杨云锋摇头,道:“我只是想向四周查探一下,看有没有出口。” 阮心秋缓缓扶他坐下,面有忧色,摇头道:“不用查探了,方才我看了下,这就是一个封闭的洞穴,没有出路。” 杨云锋心道:“秋妹心思缜密,既然她无法找到出口,我就更不能了。”想到此,神色不由一黯,又想:“难道说没有出口?”他立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洞穴分明是冷心寒很早以前就发现的,若无出口他是怎样出去的?只怕有什么机关,藏在暗处,阮心秋一时发现不了,所以束手无策。想至此,他微微心安,抬头向上望去,却正好瞧见水光映照下疾速滴落的水珠,思考片刻,立即激动起来。“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里既然有水,肯定得有流入的水道,而这水道很可能通向外面,只要能将其找到,就能出去!”想到此,杨云锋身体竟没来由地生出无限精力。他沉吸一口气,望向天空,找到水滴的来源,刹那间一道惊雷从他脑海中划过,他愕然张嘴,眨了下眼,而后现出惊喜的笑容。 那里正是一块浑圆的石头,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水膜,时而滴下水珠,划过虚空,然后打落在水面上,激起一阵绚丽的水花,再与一潭清水融为一体。 “嘀~嗒~” “我知道出口在哪里了!”他高呼一声,精神亢奋,随即强运真元,将其凝聚足部,然后豁然起身,一时竟忘记了疼痛。 他飞舞而起,疾速接近那圆石,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按了上去。 章四十八:水潭 杨云锋腾身而起,用力向圆石摁去! …… 然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杨云锋身形不稳,“啊”的一声跌入水潭中。他身在南方,本是凫水的行家,然而此时伤重,哪有力气游水?手脚慌乱地拍几下,他便被潭水淹没,向潭底沉下去。 “锋哥哥!”阮心秋面色大变,讶异地叫出声,急忙跃入水潭中,伸手向杨云锋抓去。 然而她太过焦急,竟没把杨云锋抓稳。只见杨云锋从她手中松脱,身形不住下坠,没过多时便已在三丈外。 好在杨云锋及时镇定下来,憋住气,然后幻出明汐所赠的避水珠。只见一层淡淡的膜把他包裹起来,将潭水阻隔在膜外,一时避免了呛水窒息的危险。 见暂时安全,他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加重的伤势,低头向潭底望去,却见此潭竟深不可测,饶是自己目力极佳,也望不见底。 心陡然沉下来。 此时阮心秋已经追来,见杨云锋被避水珠保护着,心里微微宽慰,游至杨云锋身边,隔着水关切地对他问道:“锋哥哥,你没事吧?” 杨云锋微微摇头,却觉全身筋骨疼痛万分,嘴立即咧开,低呼了一声。 见杨云锋这模样,阮心秋哪放心,急忙伸手将他抓住阻止他下落之势。然而此时杨云锋却闭上了嘴,面色变得凝重,目光直直看着水下方。阮心秋见状心生疑惑,随即向潭底望去,就发现一丝光芒传了上来。 原来方才洞里水潭中透出的光亮,是这么来的。“出口!”这个词映入阮心秋脑海中,她的心不由为之一振。 杨云锋却比她谨慎些,他低声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我没什么力气行动,无法控制下去的速度。你将我拉住,小心地下落,我们慢慢去查探下面的情况。对了,那里可能有机关,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当心。” 阮心秋点头,纤纤素手本就将杨云锋握着,此刻稍一用力便让杨云锋徐徐向水底降下。 二人便如此警惕地向潭底探去。 却见每下降一尺,水中光亮就更盛一点,大约三四炷香之后,周身的潭水已经被映照得碧澄澄,仿若水晶宝石,瑰丽无比。 杨云锋的面色却更为凝重。 他已经隐隐瞧见潭底,心里默数着下降的距离,得出个骇人的结论。“竟然已经下降了一里!”他暗暗想道。 水潭实在太深了。 然而虽然接近潭底,他依然无法感受到灭心剑的存在,不由揪心。 就在此时,眼前的光芒更盛,二人越来越接近潭底,已经可以看见七八丈下的一层碧绿的光膜。 “秋妹,加快速度!去看看那是什么。”杨云锋大声说道,双眼凝视光膜,面色愈加凝重。 阮心秋点头,身形一变,顿时破开一条狭窄的道路,牵着杨云锋向潭底探去。 片刻后,二人已经浮于光膜之上。 只见这光膜呈弧状,上面光芒大盛,想来那碧光便是它发出的。 这光膜虽然足以遮蔽一切,然而杨云锋还是清楚地从中瞧见一丝红芒。“灭心剑!”他惊呼出声,立即认出红芒的来历,“灭心剑就在这光膜下面。”他头脑一热,就欲穿透光膜去寻找灭心剑。 阮心秋却比他冷静许多。“锋哥哥,小心点!”她手上用力,死死拽住杨云锋,阻止他这冒险的行为,“这里多有古怪,不要贸然行事。”她向来文静,这话却是厉声说出,传入杨云锋耳中竟让他微微一震,身形自然停下。 他刚才那激动之下做出的事情直接牵动身上的伤,此时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啊”了一声,面色变得煞白。“秋妹……是我冲动了。”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阮心秋,抱歉地说道。 见他痛苦的模样,阮心秋顿时明白他伤势复发,随即取出些丹药给他服下:“锋哥哥,现在好些了吗?” 灵丹妙药虽然神奇,然而这么短时间内对杨云锋的伤痛不可能有什么效果。不过杨云锋还是回答道:“好多了,不必担心我。”说罢便将目光重新移到光膜上。 阮心秋见状,知自己担心也无用,便同样向光膜瞧去。 却见光膜依然被碧光包围,没有任何变化,看来方才杨云锋的举动对其尚无影响。 而杨云锋在明明已经看见灭心剑上光芒的情况下竟然还是无法感应到灭心剑的存在,心里自然焦急万分,下意识放出神识向膜下扫去。 下一刻,他震惊了。神识竟完全无法穿透这道膜! 难怪无法感应到灭心剑的存在,原来自己与灭心剑之间的联系已经被这膜切断了。 杨云锋的鲜血融于灭心剑中,又被灭心剑认为剑主,二者之间可以用血脉相连来形容,那是这么容易被切断的?连血脉的联系都可以阻隔,这膜又岂会是凡品? 而膜上耀眼的光华,也很可能是用来遮蔽人视线,掩饰膜下物品的,若非杨云锋目力极好,恐怕是看不见灭心剑散发出的红芒。 杨云锋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光膜之后定然有什么极为珍贵的东西,不能被他人发觉,否则不会用这么珍贵的膜来掩盖。 想至此,他心又微微有些激动。在他看来,这个神秘的洞穴就是冷心寒用以困住强敌的牢笼,机关定然设在极为隐蔽之处,常人根本无法发现。而这光膜之下的空间,不正是隐蔽到极点吗?有谁会想到水下一里处会有个藏物的空间,更何况有光膜对神识的阻隔,即便想到机关在水下也很难直接用神识将其探查到。 想至此,他深吸一口气,凝视光膜,对阮心秋说道:“秋妹,你用冰心剑去试探一下这道膜,看它会不会反抗外面来的进攻?” 阮心秋闻言照做,幻出冰心剑,小心翼翼地向光膜挑去。 谁知冰心剑竟然一下没入光膜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阮心秋面色不由大变,握剑的手也有些颤抖。 杨云锋却喜上眉梢,高兴地道:“看来这道膜只有阻隔视线神识的作用,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甚至能让我们自由通过。”话落他握紧阮心秋的手,道,“秋妹,我们向膜里面游去!” 感受到杨云锋冰冷的手上传来的力道,阮心秋微微失神,随即反应过来,点头掩饰面上的窘迫,缓缓牵引着杨云锋穿过水膜。 就在这一刹那,杨云锋突觉身边的压力大为减轻,脚下失去支撑,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 “啊!”阮心秋同样不察,摔落在地上,惊呼一声。 这里竟然没有水!看来那膜还有避水的功能。 感觉到自己落在坚硬的土地上,杨云锋面上大喜,顾不到疼痛向四周看去,却见灭心剑竟斜插在身边,光芒大声,不由心喜,伸手将它拔出,放在手心,痴痴望着,感受着它略显凶厉的气息和那丝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联系,眼角竟有些湿润。 若不是顾忌自己伤重不敢过分动用真元,他恐怕已经持剑而舞了。 灭心剑重回杨云锋手中,光芒立即散了,看上去安详静谧,仿佛是在静静观察杨云锋的举动。杨云锋却从自己血脉与灭心剑中的联系感受到了它那分激动。 剑亦有灵。 阮心秋见着杨云锋找回自己的仙剑,心里略宽,目光落在一旁闪闪放光的两段剑身上,认出那正是冷心寒之前被自己与杨云锋联手折损的仙剑“天灵”,便将其拾起,看了两眼,便向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你看这剑。” 杨云锋抬眼看去,见此剑光滑如镜,气质内敛,却又暗含杀气,锐利无比,便想起之前与冷心寒交战的场面,自忖此剑必非凡品,于是说道:“好剑。正巧之前明汐师父曾教过我几招炼器的手段,不知能不能将它复原。” 闻言阮心秋便将其递给杨云锋,道:“既然如此这剑就给锋哥哥你吧,反正我和大师兄都不会炼剑。” 杨云锋想到自己日后行走江湖不便拿着灭心剑大摇大摆引某些贪婪的人觊觎,这天灵剑看上去又蛮顺眼正好可拿来当个替代武器,于是就不推辞,伸手接过天灵剑,将其隐入虚空中。 “咦?这是什么?”他刚收起天灵剑,就注意到身旁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木盒,疑惑地说道,“难道是出去的机关。”他立即兴奋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咬牙向其走过去。 章四十九:心思 “吱~” 轻轻翻开木盒,看见其中的物品,杨云锋心里陡然一凉。 木盒中,不过是一张微微发黄的羊皮纸卷,根本没有他预想中的机关。 想来也是,这么小的木盒里怎么会有控制进出洞穴的机关? “聊胜于无吧。”虽然失落,杨云锋还是小心翼翼地取出羊皮纸卷,将其托在手中,丝毫不敢怠慢。这纸卷看上去有些年岁了,若不谨慎,恐会将其损毁,故杨云锋才如此小心。 匆匆将纸卷上的百十来字阅读完,杨云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纸卷上记载的是一门很简单的功法,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灭心剑谱》!”他下意识说出这四个字,沉吟片刻,再次凝视纸卷,一字不漏看过去。 “锋哥哥,怎么了?”见状阮心秋担忧地问道。 杨云锋面色凝重,放下纸卷,长叹口气,沉声说道:“这上面记载的功法似乎和灭心剑法有渊源,说不定是百年前铸炼灭心剑的前辈留下的……难怪冷心寒会不择手段夺取《灭心剑谱》,甚至……杀了我们的父母。”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分寒光,齿间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一股怒火填满胸膛。 他还不知冷心寒已经死在凌云派浩然小道士手中,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洞穴将冷心寒碎尸万段。 阮心秋看着他的模样,暗暗揪心。虽然心中对冷心寒的恨不下于杨云锋,可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杨云锋,毕竟逝者已矣,身边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 杨云锋却再叹口气,眼中尽是颓色,手上“呼”的窜出一丝真火,将羊皮纸卷引燃。 “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见状阮心秋轻呼一声,不解问道,差点动手将火灭掉。 杨云锋道:“我已将纸卷上的内容记下,不必担心。”又沉吟片刻道,“不知道这功法是否有副作用,我也不敢草率地修炼,得回山后向师尊禀告,请他定夺。” “可你也不必将它烧毁啊。”阮心秋说道。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道:“秋妹,难道你还想让这张纸祸害天下吗?” 他这话当然有夸大的意思,但却令阮心秋想到自己逝去的父母,于是默不作声,算是认同了。 杨云锋微微叹气,道:“既然这下面什么都没有,我们就上去吧。” “好。” “等等!”杨云锋却突然想起什么,回首向那漆黑的木盒望去,眼里出现分神采,道,“羊皮纸在木盒中保存百年不毁,想必这木盒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件厉害的法宝,我先将它收下,今后或许还有用。”便伸手抓住木盒,用力一拉。 谁知他用上全力竟还不能将木盒拉开,反倒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哦……”他全身伤再次被激起,疼痛万分,竟爬不起来。然而即便如此,他眼里却闪过一丝兴奋。 阮心秋遥遥望着,揪心不已,急忙过来,扶住他。 杨云锋沉吸口气,再也不动,闭目养神,恢复元气。阮心秋之前给他服下的丹药终于发挥作用,他只觉浑身暖暖的,如沐浴在温泉中,周身孔窍尽情舒展,美妙难以言明。 药效在他经脉中扩散,约摸一炷香后他精力便恢复三成,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不少。 不过此刻他再也不敢乱动了,只微微坐起,望向木盒,兴奋之意溢于言表,激动道:“我知道了!” “锋哥哥,你还是静养吧,别多说话,看着挺揪心的。”阮心秋凝眉,担忧地看着杨云锋,只觉他太没有分寸了。 杨云锋却摇头道:“秋妹,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话落身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啊”了一声,差点又倒地。 “锋哥哥!”阮心秋急忙扶住他,责备道,“我说不要多说话你就是不信。” 杨云锋面色苍白,微微点头,道:“好,我不多话。不过我得告诉你那木盒很可能就是机关,你去将它拔出来,或许就能找到出去的路!”说完大喘粗气,闭目养神。 阮心秋见状面是一阵苦涩。她微微点头,却道:“你先歇息一会儿吧,养足精神我再行动。” “好。”杨云锋也觉得自己伤势太重,于是点头答应道,随即定神静思,炼化药力。 时光渐渐流逝,阮心秋呆呆看着木盒,眼角余光却瞄向入定的杨云锋,心潮如泉涌。 其实她是担心真的拔出木盒后造成剧烈的震动伤了杨云锋才没再这刻出手,否则早就行动了——她非常担心沈岁寒,也想快点出去帮自己大师兄。此时见杨云锋呼吸顺畅,微微宽心,心思便渐渐转到木盒上,几次欲伸手去将木盒拔出,却还是将这个念头生生止住了。 如此,整个水底一片狭小的空间里寂静无声,阮心秋目光渐渐移到杨云锋身上,恍惚间想起当年在合阳城里的时光,想起父母的容颜,进而想到那令自己家破人亡的冷心寒,心中油然生气一股怒火和悲哀。 想着想着,眼中又出现沈岁寒的面容,仿佛已经看见这大师兄与冷心寒战斗的画面,心里更是担忧,目中透出分凄迷,只欲冲上去将那木盒拔出。可为了杨云锋,她又不能这样去做。 在心中钦慕之人与最后的亲人之间,她不知如何抉择。 谁能料想,许多年之后,她还会面临同样的选择,只是面对的人,却变了。 而杨云锋,此刻却已经从入定中徐徐退出来。不是他已经将药力全部炼化,而是他头脑中总是出现的丝杂念扰乱了心神,令他沉不住气来。 此时此刻,他也如同阮心秋惦念沈岁寒一样惦念张云霜,担心她被冷心寒所伤。 当然,他也担心司空威。 “好了,我大概已经能行动了。”既然心绪不宁,便再也无法静心入定,杨云锋就打定主意,先出去再说,“秋妹,你去将木盒拔出吧……小心些,那机关定然不简单,说不定还另含玄机,不要疏忽大意伤了自己。”他叮嘱道。 阮心秋微微一笑,道:“知道了,锋哥哥。”说完便迫不及待伸手罩住木盒,正要将其拔出,却微微迟疑一下,回首对杨云锋莞尔一笑,说道,“锋哥哥,你也小心。” 杨云锋心里一暖,点头道:“好。” 阮心秋便深吸口气,将真元凝聚在双手上,用力一拔。 “轰!”大地竟真的震动起来。 杨云锋阮心秋大喜。 章五十:甬道 大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薄膜光芒大盛,疾速向上推去,那一潭幽深的碧水因之上行三丈,露出潭底狰狞的巨石。 巨石缓缓向潭壁收缩,地面的抖动更加剧烈。杨云锋抬头望着因地面震动而上下起伏的光膜,差点以为它会破掉,将一潭清水倾倒下来。 若这一切真的发生,那份恐怖的威势,绝不是自己这点修为能承受的。 好在光膜足够坚韧。 巨石的收缩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等大地恢复平静时一片幽暗的甬道便已呈现在杨云锋阮心秋面前。 望着甬道中无边的黑暗,杨云锋深吸一口气,面上掩不住喜色。“难道这就是通向外部的道路?”他心里想着,身上的伤痛竟似好了般完全感受不到了。 不过激动之下他还尚存理智,并没有冲动地踏入甬道中,而是俯身拾起一枚方才从潭壁上掉落的碎石,用力向甬道里扔去。 “嗖——”如疾驰的大雁,碎石划过幽深的甬道,落在十丈外坚硬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便在这一刻,破空之声纷纷而起,杨云锋看得清楚,眼前二十丈的甬道内密密麻麻全是飞舞的箭矢,若是贸然进入甬道,八成会被扎成筛子,粉身碎骨。 见状杨云锋不惊反喜,如此严密的防守,必是用来阻止潭中人进入甬道内部的。“里面有什么东西要防备得这么森严……多半是出口!”杨云锋如此想道,心里的肯定又深一分。 不过为难的是如何进入甬道。杨云锋若未受伤,倒也不必为此发愁,偏偏此刻有伤在身,真元不济,极难在箭矢围攻之下安稳通过甬道。 而且他看得清楚,这些箭矢分明是高人设计的,每一箭都精确地穿入对面墙壁上的孔洞中,看来是可以回收再次利用。如此,刚想出的不断扔出碎石耗尽箭矢的打算也不可能成功了。 杨云锋正发愁,随手又捡了枚碎石丢进去,却惊讶地发现这次没有箭矢射出来。 “难道是墙壁里的机关还在重新装载箭矢的缘故?”他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拉住阮心秋,便拼命向甬道中冲去。 一时,快若疾风。 就在他奔至甬道内二十丈处的刹那,声后箭矢飞舞之声再次传来,让他毛骨悚然。算上去,自上次箭矢停歇到现在刚好二十息,看来箭矢在这一段时间的停滞是设计者有心为之。想到自己晚上片刻离开箭矢乱射的那段甬道的严重后果,杨云锋暗叫侥幸,大口喘气。 幸好阮心秋有先见之明叫他入定恢复,否则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这么快通过。饶是如此,此刻他亦觉得全身剧痛,旧伤再度复发。 忍不住,杨云锋只得再次打坐。经过刚才那番惊心动魄,他心里对张云霜的牵挂倒是淡了许多,此时入定心神极为安定,效果自然很好。 阮心秋在一旁替他护法,警惕打量四周,准备随时应付突然出现的危险。 漫长的三个时辰便这么过去了。 杨云锋徐徐睁眼,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朗,身上的伤势虽仍严重,却少了八分疼痛之感,倒是好多了。他不敢耽搁,起身对阮心秋说道:“秋妹,走!” 甬道深邃,不见天日,远离水潭后更是看不见一丝光亮。杨云锋用神识警惕地打量前方道路,防范未知的危险。好在这一路颇为平静,再也没有什么阻碍。 于是杨云锋渐渐松懈,想起方才忘了取走那堪称神品的光膜,不由遗憾。好在漆黑的木盒倒是顺手拿走了,以后或许能有大作用。 那机关也不知道暗藏在哪里,杨云锋在阮心秋将木盒拔出来后才发现它下底与普通木盒没什么差别。 心里思索着,缓步前进,杨云锋突然发现什么,猛然驻足,然后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幽深的甬道尽头,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光。 这光在杨云锋看来却如此刺眼。“那就是出口!”他心下激动,血脉沸腾,脚步不由加快。阮心秋看着颇为忧心,轻声说道:“锋哥哥,慢点!”自己速度却也快了起来。 杨云锋当然不用她提醒,前进途中警惕更深。 或许是设计甬道的人对那箭矢颇为放心,于是根本不设后续的机关。杨云锋阮心秋一路上并不受阻拦,径直跑着,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光亮随之越来越盛,片刻后眼前豁然开朗。 止步,瞧向前方,杨云锋面上的喜色凝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一身的伤痛再度袭上来,差点让他晕倒。 眼前竟是间宽阔的石室,当中摆着个青铜大鼎,四壁摆满各种兵器,之间则散乱的摆放着十多个箱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在石室长明灯摇晃的灯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然而在杨云锋眼中这些光芒反而刺眼无比。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生出,他差点动手将这些物品毁掉。 好在他及时冷静下来,没有冲动做出这样的事情。 目光移到前方一面光滑的石壁上,杨云锋察觉到一丝异常。那里两排兵器架分列左右,留出片不大不小的空间,虽然石壁上毫无缝隙,却令杨云锋清楚意识到这点空白背后定然是扇通往别处的道路。 他下意识迈步前进,伸出手贴在石壁上,闭眼缓缓放出神识,立即探查到石壁后一片广阔的空间。经历了这么多他倒十分平静,没有多少喜悦,轻喝一声,真元猛然灌注于双手,奋力推出,刹那间石壁轰轰作响,大约两三息后,光滑的壁面上终于露出了丝裂隙,有了门的形状。杨云锋见自己推测没错,力道加重三分,便见石壁缓缓向后移去。 竟然不是旋转开闭的门! 饶是杨云锋黄圣第七重境界的修为,要移动这石门依然吃力无比,看来门上定有什么机关,阻拦他推动。大约将石门推出三尺后他便感到一身疼痛万分,再没有力气推下去,于是松手喘气,脑中一片空白。 阮心秋快步走上来扶住他,望向石门,轻声说道:“我来试试。”便将纤纤素手在空中划过一圈,凝聚真元,然后轻喝一声,奋力向石门。 “轰~”石门再度移动,只是速度远远比杨云锋要慢。毕竟阮心秋只是个弱女子,非但道行低于杨云锋,力气也远赶不上他。好在她受伤较轻,真元完好,后劲十足,一直没松手,大约半刻钟后推动的距离便已大大超出杨云锋。 此刻她面色已经有些煞白,看上去颇为吃力,却银牙紧咬,丝毫不放松。 杨云锋将她的模样看在眼中,心生怜惜,但未阻止——既然她要坚持,自己阻止只会令她分神白白浪费真元。 阮心秋足足推了一炷香时间有余,面色变得青紫,真元几乎耗尽,终于脱力,“呀”的一声身子软下来,径直倒下。 “秋妹!”顾不到男女大防,杨云锋直接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里感慨万分。 她却闭眼,轻声说道:“都困于地下这么久时间了,大师兄一定……很担心我……我要快点出去,别让他再担心。”低语喃喃,竟似梦呓。 闻言杨云锋担心不已,赶忙摇摇她,说道:“秋妹,你醒醒!”话语携带真元,希望能将阮心秋震醒。 阮心秋徐徐睁眼,面上微微恢复些血色,道:“锋哥哥,我没事,只是担心大师兄而已。” 杨云锋见她如此状态,便知她刚才那话是在崩溃边缘说出的心声,不由微微感慨:“秋妹对沈师兄,真是一片痴心……”想着鼻尖竟有些酸楚,“恐怕我在这时候也会说出不让师姐担心的话吧……可惜没人会关心我……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只望我不幸死在这里后师姐还能记得她有我这样一个师弟……”不由自怨自艾来。 杨云锋却不知阮心秋刚才还想说:“不能让锋哥哥再困在这里,他身上有伤,得请天极宗的师叔们诊治……”若不是他刚才那一声打断,阮心秋恐怕已经说出。 此刻他叹口气,凝视阮心秋苍白里透青的面色,缓缓说道:“秋妹,歇息会儿吧,有力气了再来推这门。” 阮心秋莞尔一笑,点头道:“好。”便闭目,躺在杨云锋怀中,面露温和的笑意, 望着怀里的少女,杨云锋一阵恍惚,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往昔。 …… “锋哥哥,从今往后我们每天夜里都这样看星星,好吗?”阮心秋偎在杨云锋怀中,凝望漫天繁星,天真无邪地问道。 杨云锋却摇头,笑道:“阮伯父说过,你长大后是要嫁人的,不可以总和我在一起。” 阮心秋便娇嗔道:“谁说的,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陪你看星星。” 杨云锋皱眉,道:“可是我还要娶人啊!” 阮心秋小嘴一嘟,道:“要不我嫁给你,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看星星了。” …… 童言稚语犹回荡在耳边,杨云锋不由洒然而笑,一天的烦闷顿扫。“想不到秋妹还是有了喜欢的人,要嫁出去,终究是不能一直陪我看星星了。”想至此,心中竟有点空空的感觉,心道,“只希望沈师兄好好对她……”他眼前渐渐浮现张云霜的俏丽模样,心仿佛被刀扎了一般疼痛,“要是师姐能陪我的亡魂看星星……就是死在这里也足了。”他自怨自艾起来,差点没流泪。 一时百感交集。 叹口气,他扫除杂念,重新入定,开始尝试使用天狐琉璃诀修复肉身的损伤。 两个时辰后。 杨云锋阮心秋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凝聚真元,推掌而出。 石门缓缓后退,裂缝中渐渐透出些许光芒。 二人心喜,力道加重,不过多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便从石门缝隙中投了出来。 章五十一:石室 预想中的出路还是没有呈现在二人眼前。 石门之后,是间更宽敞的石屋,四壁刻着各式浮雕,惟妙惟肖,在穹顶七颗硕大夜明珠映照下更显美轮美奂。 石屋中却空荡荡,只有中央摆放着巨大的棺椁,上面密密麻麻缀着各种宝石,富丽堂皇,流光溢彩。除此之外屋内便别无一物。 看来这地底下的这一系列建筑很可能是冷心寒为自己准备的墓室,富丽堂皇,竟和一般的王公贵族的墓葬差不多,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冷心寒依靠冷绝帮的势力搜刮了多少财宝。 杨云锋凝视眼前的棺椁,怒火顿时窜上心头,真元迅速凝聚于双手,差点就发招将那棺椁毁去。“哼!”冷哼一声,他缓缓松手,颓然吐口气,立觉一阵无力漫上来,面色转而变得苍白。他方才推动石门耗费了太多力气,这时又因激动心神不宁,终于忍受不了头脑中的眩晕,跌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阮心秋同样有些虚弱,也支持不住,坐下来调息。 约摸一炷香时间后,杨云锋徐徐吐出口浊气,觉身上有些力气了,便起身向四周走去。 他沿着石壁仔细打量,留意每一个细节,希望能从中找到出去的机关。同时,他还放出神识去探查石壁后的情况,希望能找到出去的道路。可惜的是,他既没有瞧出浮雕上的异常,也未发现石壁后的空间。 看来,这石壁里是没有出路的。 经历了好几次打击,杨云锋心里反倒不是很失落。他轻轻吐口气,目光落在那棺椁上,缓缓向它走去,伸手抓住棺盖,奋力将它掀起。 便在这一刻,数道青光从棺椁中飞射而出,袭向杨云锋。杨云锋似是早有预料,卷起棺盖向青光拦去。 “咚!”也不知棺盖是用什么木料制成的,竟将这快若流星的青光拦下来。杨云锋随手将棺盖丢在一旁,双目瞥了眼棺盖内部被青光打出的痕迹,然后面无表情地向棺内探去。 只见华丽的棺椁内除了棺壁棺底美轮美奂的彩绘之外竟别无他物,似乎还只是个半成品,未完工。杨云锋顾不上棺椁是否已经造好,目光凝视棺底。 只见一条壮观的金龙映入眼中,这条龙定然是名家绘制,纹理清晰,神采奕奕,栩栩如生。杨云锋注视着龙眼,竟觉这眼中黑瞳深邃恍若古井,似要向人诉说无尽的哀怨。 刹那间,竟觉这是被镇压在棺底的真龙,即将飞腾而出,直上九天。 杨云锋差点陷进臆想的情景中,不得清醒。 “啊!”好在此刻天狐噬心诀发挥作用,他稳住心神,从幻觉中挣脱出来,立即发现全身衣衫已经湿透,大汗淋漓。 便在此刻,一道青光又突然从棺椁中飞射而出,向杨云锋额头射去。杨云锋身形变换,轻易避过青光的攻击,然后果断出手向棺内龙身划去。他指尖一接触龙身,就闻浑厚苍老的龙吟从棺椁中发出,一时间响彻天地,震耳欲聋,似乎蕴含着内心的不甘、屈辱与愤怒。 这幅金龙,竟真的被人注入了真龙之息,阵阵龙威,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杨云锋的心神,让他生出真龙面前自己是如此渺小的感觉。然而杨云锋却并未住手,他咬牙,手指一分一分划过龙身,渐渐将龙划成两半。 这一刻,龙吟戛然而止,棺椁中的龙绘,亦在一阵火光中烟消云散。 刹那间,棺椁底部一寸寸碎裂,坚硬的木板承受不住龙威与杨云锋指力的双重压迫,碎成极细的粉末,落入棺下一段两寸深浅的夹层中。 杨云锋手上捏了道法诀,扬起道清风,吹散夹层中的木屑,露出底部一幅壮观的天下山河图。只见山河图上光芒流转,不住向西南角一道凹进去的奇异图案汇聚去,不过多时,图案便已充满光芒,霎那间,一道青光又发出来,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轻松躲过。 看来之前的青光也是从这里发出的,在经过龙身的同时威力还增强三分。杨云锋心念一动,弹指间发出式天极宗基础法诀“烟云壁”,便见奇异图案四周隐隐现出道薄薄的烟云,竟生生将四面八方赶来的光芒拦下了。 这烟云自然是道结界。 轻吐口气,杨云锋便凝视神秘图案,只觉它熟悉无比,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锋哥哥,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阮心秋在他身旁看着,关切地问道。 杨云锋面色变白,略显虚弱地说道:“秋妹,你又没有……” “什么?”见状阮心秋急忙问道,以为杨云锋有了头绪,向自己索要一些必须的工具,于是急切地回答道。 杨云锋眨了下眼,道:“你有没有带干粮,我饿得很。”肚子随即很配合地叫上两声。 “噗!” 但凡天下修士,所修金丹大道,皆为求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修为又成的人,便可一谷不食,一水不进,亦不饿不渴,逍遥自在。然而杨云锋仅有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尚为筑基之境,距那辟谷不食之境依然还有段距离,平时三日不吃或许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时候劳累过度腹中的反应就很大了。 好在阮心秋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水,甫一落入杨云锋手中便让他食欲大振,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干粮,又打坐静息片刻,杨云锋精神逐渐饱满。他仰望头顶的夜明珠,想起自己被困入这地下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心里一时烦恼无限。“也不知师姐他们在上面怎么样了?”他这么想着,情丝被牵引,顿生苦涩,心绪不宁。“算了,现在担心也没用,不会对师姐有任何帮助。何况以师姐的能耐,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危险。既然如此,我还瞎操心什么?”他自我安慰道,随即起身,弯腰将头探入棺椁内,仔细扫了数眼,见棺椁中除了那奇异图案外别无异样,心知再想下去亦没用,就摇头,打直腰板回身向进入的那石室走去,轻轻叹口气,道:“秋妹,看来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章五十二:痴心劫 杨云锋心知过去这么久,自己从地底出去后对张云霜的帮助已不大。又想她有沈岁寒司空威等人的保护,应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对她的担忧就渐渐散去。 此时从阮心秋口中得知她携带的干粮清水都很充足,足够接下来十多日的生存,杨云锋觉肩头压力一轻,于是打定主意慢慢探查外出的通道。 反正,急也没用。 而且,他吃饱喝足细细思索后终于确认这里一定有出路,否则冷心寒也不会将自己墓室设在这里,“他得让人能将自己尸身带入这里吧。”杨云锋如是想道。 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虽然用在这里不算很贴切,杨云锋还是肯定静下心探寻之下自己总能找到外出的路。 若是急躁了,反而容易忽略细节,进而浪费时间。 另外,不急着找寻出路的他还可做一些同样有意义的事情。 他在石室内缓步走了半圈,将两面石壁武器架上的各式武器看了遍,见它们虽然锐利,却也只能算凡品,不入自己眼,便心生遗憾。就在这时,他突然驻足,侧首看见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 阮心秋手里托着个朱红的盒子,正仔细凝望这盒子上的花纹,面上徐徐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容。 见一直满面愁容的阮心秋忧色尽去,杨云锋略微宽慰,悄然走到她身边,目光投向朱红木盒,见上面雕纹繁复,煞是华丽,不由微微动容,道:“秋妹,这是什么?” 阮心秋目中透出一分欣喜,向杨云锋做出噤声的动作,然后缓缓将木盒开启。 刹那间,一道悦耳的音乐传来,宛如传说中情意绵绵的《凤求凰》与《霓裳羽衣》,动人心弦。 然而片刻后,乐调却陡然一沉,变得哀婉凄清,一时竟如杜鹃啼血,鲛人落泪,声声如泣如诉,听在杨云锋耳中,就恍若在听那悲戚的长门之调,湘妃之泣,隐隐有些感同身受,刹那间心竟空空如也。 此时此刻,眼前只有张云霜的面容,他不禁泪落。 阮心秋亦是动容。 一曲终了,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杨云锋脑海中一片空白,大约半柱香时间才回过神来,急忙挽袖擦掉眼角泪珠,徐徐吐口气。“秋妹!”看见痴痴凝视木盒面上欣喜与哀婉交织的阮心秋,杨云锋轻轻呼上一声,却后悔这么做扰了她的相思。 阮心秋听闻杨云锋的话终于收起心中的小小念头,面上绽出红晕,显然是因为小儿女情态被杨云锋看见而有些窘迫。杨云锋倒不是很在意,凝视盒中之物,他眉梢不由微微上扬。 只见盒中是两方窄窄的玉印,皆用巧妙的手法刻上凫水鸳鸯,却似是天然而成,图案与玉印浑然一体,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见之既让人心生怜爱。“这是什么?”杨云锋见猎心喜,急忙问道。 阮心秋却幽幽一叹,道:“锋哥哥可知三百年前痴心夫人王氏与贾平空的故事。” 杨云锋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全嘉弟子王氏,豆蔻之年,与狼妖贾平空相恋,私奔离派。全嘉掌门震怒,诛贾平空。王氏怒,出走蛮夷,创痴心门,自称痴心夫人……’这一段是我在门内典籍中阅读到的,记忆犹新。秋妹,难不成这两枚玉印和痴心夫人有关?” 阮心秋轻轻点头,目光被玉印深深吸引,没有半点偏离:“这便是痴心夫人为纪念贾平空刻出的痴心结,传说相恋的两人各持其中一枚,即便在天涯海角依然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心。只是如果其中一人背叛另一人的话,对方会立即感觉到并可催动痴心结杀死负心人……”她轻轻低头,幽幽一叹,道,“所以天下人又称其为‘痴心劫’。”话落,阮心秋眼里全是凄迷,想来是因痴心夫人和贾平空的故事以及痴心结狠辣的用意感伤吧。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模样,心生怜惜,道:“秋妹,何必想这么多,我听明汐师父说,与其为过往事伤心,不如把握住眼前之人,将他放在心里,紧紧抓在身边,让他永远陪着自己,也令自己不再经历伤心遗憾。”明明是劝慰阮心秋,杨云锋却想起张云霜的面容,心里猛然刺痛,沉沉吸了口气。 自己,何时抓住了身边的人? 听见杨云锋的话,阮心秋面色微微平复,摇头道:“锋哥哥多心了,我亦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感时伤世的人,只是想到痴心夫人和贾平空的事为之叹息罢了。” 见状杨云锋便点头,道:“不过痴心夫人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痴心门可是魔道门派,莫非冷心寒竟与魔道有勾结,这痴心结也是痴心门赠给他的?”话落他心里猛然警惕起来,沉声道:“若是如此,这合阳城内必有魔道的人活动,对天极宗大大不利,我得将这事通知给师尊才是。” 阮心秋却微微摇头,道:“锋哥哥你多虑了。那痴心门在三十年前就被我正道前辈破掉,门内四大.法诀全部散失,就此式微,早就沦落为三流小派,在魔道中毫无影响力。冷心寒即便与魔道有勾结,也断不会瞧上这样的门派。我看痴心结多半是冷心寒从痴心门里抢走的。”说罢她凝望痴心结,幽幽说道,“痴心夫人一代枭雄,断料不到自己亲手创立的门派会沦落至斯,一生珍爱的痴心结也落入他人之手,真是可叹可惜。”她面露苦色,随手将痴心结幻入虚空中,道,“锋哥哥,痴心结我要了。” 杨云锋点头,猜测阮心秋是要将痴心结给沈岁寒,不由嘘唏。他对痴心结没有什么兴趣,没有异议,只是心中老大不舒服:“我即便取了它送给师姐,想必她是不会要的,反倒会让文师兄心生猜忌,对她不好。”此时此刻,他对张云霜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她过得好,一生幸福,即便陪她一起过的人不是自己。 平心而论,杨云锋算不上什么好人,然而他,却真真正正有血有肉……有感情! 如此想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文承意与张云霜定亲时的情形,想起那日的红灯幔帐,那日的歌咏乐舞,想起那日师姐师兄面上的幸福以及……那让自己沉醉的香醇,一时心灵悸动不已。 痴心劫! “诶!”长长叹口气,他目光落向他处,强定心神,缓缓走动。 “咦,这是什么?”他蓦然驻足,凝望眼前的长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章五十三:着手炼器 蜀中唐门,擅长毒术与暗器。据说唐门前代令主薛氏注,以外姓入主唐家堡,恐唐门固步自封,被外人所灭,故发明“暴雨梨花针”,令唐门声势大振。 而今杨云锋面前这长筒,便是传说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暴雨梨花针。 只见筒身一尺有余,光洁如玉,中部用草书龙飞凤舞般书写着“暴雨梨花针”五字,五字之上,另有一段空间刻着唐门的标志,配有篆文所属的“唐门”,却又颇为古朴沧桑,浑不似那五字的飘逸。 整个暴雨梨花针,虽然平静地躺在杨云锋面前,却透出一股阴冷肃杀的气息,正印证了它那恐怖的名声。 望着暴雨梨花针上那丝冷寂的寒光,杨云锋深深一叹,心中喟叹万分。他知薛老令主发明暴雨梨花针,本意是克制他派愈来愈高明直追唐门的毒术,借以保全唐门的实力,而非用以侵略,故暴雨梨花针本身并无暴虐的杀气。然而老令主故去后,后人渐渐曲解她的用意,将暴雨梨花针改进为威力强横的杀器,暴雨梨花针的肃杀之气便越来越重,最近十年来随着唐门内部派系争夺的加剧这风气更是愈演愈烈以至于杨云锋面前这暴雨梨花针上已见不着一丝慈悲,只有冷冰冰的嗜血气息。 杨云锋微微摇头,他原本就不是悲天悯人之辈,更不会为唐门的未来考虑。故虽为文韬武略的薛老令主可惜,此刻他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面前的暴雨梨花针是个好东西。 一样物品,总是要拿来用的,至于做什么事,由使用者决定,与物品本身无关。即便是杀气极重的暴雨梨花针,运用得当的话不说什么能为天下苍生造福,至少比放在这个地方能发挥价值。 他放出神识,向针筒中探查去,未过多时便将暴雨梨花针内部的结构了解个大概,心中对薛老令主的佩服更深一分。“回头仿制几只,这东西可比雁先生的符纸管用多了。”日后少不了面对比冷心寒还要厉害的敌人,如今在冷心寒面前自己炼制的符纸的作效果已经大打折扣,今后恐怕更难发挥作用,因此暴雨梨花针的出现可以说解了杨云锋的燃眉之急。 在暴雨梨花针面前,没有凝练出金丹的修士恐怕都难得自保。 想到这里,杨云锋不由暗暗心惊。要是对方在与自己作战的时候放出暴雨梨花针,指不定自己连个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不过杨云锋也能理解冷心寒,一支暴雨梨花针毕竟只能使用三次,而自己这道行显然还不足以令对方动用如此珍贵的暗器。 如果是自己的,恐怕也舍不得。 暗自将暴雨梨花针隐入虚空中,杨云锋再度沿着四壁搜寻有用的武器。不过令他失望的是两圈下来却见不着一件中意的,看来冷心寒实力太过有限,虽然有钱,却依然弄不到厉害的武器,即便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一两件利器,也都配在身上了,哪会丢在这个地方。 何况冷心寒要真有厉害的武器,恐怕自己早就死在对方手上了。 想至此,杨云锋取出冷心寒那两截断剑,放在手心,仔细打量。 这天灵剑是好剑,之前他就已经肯定。此刻静下心来,更觉此剑非为凡品,正常情况下恐怕就是用灭心剑生生斩去也不能将之斩断。如此说自己和阮心秋真是侥幸。 “是得找个时候好好研究下灭心剑和冰心剑之间的联系,要是能频繁发出那么强大的招式,我还用怕谁?”如此想着,杨云锋竟觉自己身体有些轻飘飘的,急忙稳定心神,“算了,秋妹是凌云派的弟子,和我不可能有太多联手的机会……这事先搁下。”他轻轻摇头,随即注意到天灵剑的断处。 只见那道切口极为平整光滑,在长明灯灯光照映下几乎可以看清映射的杨云锋的脸。杨云锋随即将真元注入剑中,不过多时便已将剑内的情况了解清楚。 剑虽断,其中的剑意却未被打散,大部分阵法也保存完好,如果用上上好的材料修复的话,估计能令它恢复如初,当然无法避免它威力的下降。 杨云锋正好缺少一柄备用的剑,本来就打算将此剑复原,见状信心又增加一分,不由心喜,开始思考炼剑所需的材料。 天狐明汐博古通今,非但道行高深,于炼器一道上的造诣亦极为高深。在她的培养下,杨云锋早已能凝聚真火,炼制一些小型的法器。除此之外,杨云锋在炼器上的理论造诣也是非常高深,炼器手法亦像模像样,唯一欠缺的就是大量实践了。 如今得益于丰富的涉猎,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大串丹砂水晶的名号,细细数来,竟有百十多种。“吁……似乎没什么难度,这些东西在宗内应该能够轻易找到……咦,这里好像不是天极宗……”他本打算就地炼剑,这才意识到身边并无所需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是难以凭空炼剑。 想至此,心中不由懊悔,早知如此,就多带些材料出来,反正以他现在的修为,用天云归隐术在虚空中放上几万斤的东西没有任何难度。 面露沮丧神色,他目光向四周随意扫了眼,立即看见地面随意摆放的各种箱子。“都有什么东西?”刚才一直没有心思去看这些箱子,此刻注意到它们,心里立时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走到一个敞开的箱子前,定睛看去。 却见箱子里堆放着黑色的石头,入手极为冰凉,看上去亦丑陋无比。然而涉猎广泛的杨云锋立即认出这些石头都是天外的陨铁,不由心惊。 传说九天之上,尚有青冥,青冥之上,又有昆仑,列位上仙,当中而居,怀瓷杯之心,俯看世间生灵。人间时而出现的流星,或许就是某位上仙施法的结果,而流星落在地面上,就成了陨石。不管陨石到底是上仙施法而成还是天宫神石落下而成抑或是神仙陨灭而成,都与神仙靠边,带了点仙气,世人皆视之为至宝。 陨铁便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陨石。 流行稀少,而能成陨石者千中有一;陨石难寻,其中为陨铁者更万中不觅。 而杨云锋,却在这个地方见到如此多的陨铁,怎能不惊讶? 注此处向东海龙女大大致敬。本文中中的暴雨梨花针与东海龙女大大薛梨系列中的暴雨梨花针不同,与古龙等老一辈作家亦有区别。 章五十四:芍药月影 陨铁当然是好东西,不过此刻于杨云锋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他欲重铸天灵剑,所需的是各种保护剑身修补损伤的材料,对陨铁并无需求。 何况这些陨铁并不精纯,贸然加入天灵剑中很可能会对其造成损坏。不过陨铁难求,遇上也是机缘,杨云锋自然毫不客气将它们全部收入囊中。 其他几个箱子也看了下,多是炼器材料。然而正如之前所说,虽冷心寒这些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用钱换得的材料不少,却没有几样算得上珍贵,用以炼剑更是远远不够。 也不知当初他是怎么炼出天灵剑的。 于是杨云锋摇头叹气,随手将它们藏于虚空中,“聊胜于无吧。”他如此说道,目光停在三丈外一个箱子上。 掀开箱盖,入眼即是满满一箱的毒药,其中大多是玄级毒,也有极少部分地级毒。杨云锋不懂毒术,平日也很少用毒,不过本着挖地三尺的原则,他还是照单收下,一个不落。 “咦,这竟然是芍药月影。”凝视眼前的瓷瓶,杨云锋大为惊讶。 世传唐门天级毒中,有十二花毒,其中芍药月影位列第三,相传是百年前传奇人物芍药公子唐弄月所制。据说当年他追杀门内叛徒唐烟容,深入南疆芍药谷,却被唐烟容困于其中。 芍药公子因此在江湖中消失,世人皆传他已身死,不由为之惋惜。 十年后的一个月夜,芍药谷一谷的芍药突然齐齐盛开,刹那间铺成一片繁盛的花海。一个白衣男子缓步行走在花海中,一身衣衫竟成芍药的颜色,风姿绰约,恍若天人。 他每走一步,花海中的芍药就艳丽一分,待他踏出芍药谷时,芍药已成血色,刹那间一谷花朵齐齐随风而飞,一时整个天空花瓣翩飞,皎皎明月竟不能与之相比也。 这个时候,芍药公子的长袍,已经缀满芍药。 他的容颜,还恍若十年前,只是进入谷中时身上所携的各种琅环佩饰,都尽数留在谷中,唯有腰间一瓶殷红的毒药,夺目绚烂。 一日后,唐弄月回唐门,举派震惊,当时的唐门令主接见他,竟泪流满面。芍药公子风度翩翩,毫无激动之色,只轻声询问唐烟容的下落。此时唐烟容早已远遁西域,无人知其踪,令主问他有何打算,芍药公子洒然一笑,只言三日之内,必取唐烟容首级。话落转身即去,衣袂飘飘,恍然若仙。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当天月上西楼,银光入水。唐弄月携剑西来,风姿依然洒脱,只是眉间多了道淡淡的毒印。令主大惊,嘘长问短,他不以为意,虚空幻出唐烟容的首级。诸人问其故,芍药公子取下腰间毒药,笑而不语,转眼间飘飞而去,从此以后再未回唐门。 世人皆传,芍药公子功参造化,已经成仙,此来唐门,只为报养育之恩。 而芍药公子留下的毒药,就是杨云锋眼前这瓶芍药月影的前身。 如此传奇的毒药,早就被唐门视为珍宝秘密供奉起来,若非极特殊情况不会使用,更不会轻易借给他人。冷心寒既能得到暴雨梨花针这样的利器,又能持有芍药月影这般的奇毒,那他与唐门之间的关系就应该极为密切。 杨云锋微微闭眼,心中生出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唐门或许会对我天极宗不利!”他轻呼一声,再次凝视芍药月影,想起它“芍药映月影,十里成幽冥”的名声,隐隐有些后怕。 “吁!”长舒一口气,他将芍药月影收入虚空中,自忖以天极宗的实力,绝不会畏惧唐门这般非正非邪的家族门派,微微宽心。“回去给师尊通报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杨云锋如是想着,一箱子的毒药都已全收入囊中了。 看了今日的收获颇丰。 杨云锋无奈地笑了下,如今自己被困入绝境,这样搜刮冷心寒的财产无非是为缓解心中的急躁,若是平日,恐怕自己连瞧它们一眼的心思都不会有。 不过暴雨梨花针和芍药月影确实是好东西。“回天极宗后若有空我也去研究一下暗器和毒术。”他如是想着,轻轻摇头,又想,“修炼的时间本就不多,又要学习招式和炼器术,哪得有空研究这些?”如此,心中未免有些伤怀,“其实修炼到极致又有什么用?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不到。”面色惨然,目光凄凄。 杨云锋兴致全无,随意翻了下四周的箱子,毫不客气地将所有东西全部搜走。 “咦,这些书籍是干什么的?”杨云锋意兴阑珊,掀开最后一个箱子时终于重新有了点精神,“不会吧,这本竟然是《房中术》!”他随意翻开几页看了眼,而后竟鬼使神差地向阮心秋望去,见她仍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壁的武器,一时移不开眼,遐思不断,心砰砰作响,顿时面红耳赤。“啊喂!我在想什么!真是罪过啊,万万不可再这样胡思乱想了。”十数息之后,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将这本《房中术》收入虚空中,然后再向阮心秋望去,见阮心秋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终于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渐渐稳住心神。 他借着看了下其他的书籍,见记载的都是些炼器炼药的基础法门,不由失望,“什么嘛,错漏百出,我写的都比这上面写的好。”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些怒火,他掌中突然蹿出一撮火苗,随手拿起一本书籍就要将它焚毁。 “呀!锋哥哥你这作甚?”看见杨云锋的动作,阮心秋轻呼一声,急忙阻止道,“烧毁了多可惜,不能留着吗?”她走来,纤纤素手轻轻夹住杨云锋手上还未引燃的书籍,略显生气地说道,“锋哥哥要是不喜欢,大可给我啊,也不要随意焚毁。” 看见她俏生生的面庞,杨云锋轻轻一叹,松手,顺便熄了手上的火苗,道:“这一箱的书都没什么意思,秋妹你要拿走的话就随意吧。”说完百无聊赖之际他望见石室正中的丹鼎,长叹口气,身形一变,就贴着地面滑到丹鼎正下方:“我倒要看看这个鼎是什么来历。”说罢抬头看向鼎炉下底,突然愣住说不出话来。 章五十五:炼器 图案,一个熟悉的图案映入杨云锋眼帘。 丹鼎下底,一个引火的法阵正中,赫然是一块突出来的青铜,上面雕刻着一道图案,线条流畅,形态飘逸,又暗合周易卦象,隐隐与法阵融为一体,煞是奇妙。 然而令杨云锋震惊的是这道图案太熟悉了,它就是棺椁中那奇异图案的反面啊,而且,还是这冷绝帮的标志。 杨云锋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第一眼看见棺椁中奇异图案时会觉得如此熟悉。 刹那间,一点灵感从杨云锋脑海中划过,转瞬即逝。 然而终究没有逝去,而被杨云锋牢牢抓住。“我知道了!”他大喊一声,欣喜若狂。 “锋哥哥,你怎么了?”还在挑选书籍的阮心秋动作让杨云锋这声音给打断了,她抬眼看着倒地的杨云锋,不解地问道。 杨云锋迅速从鼎下飘出来,立好身子,面露喜色,道:“秋妹,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一边说一边从虚空中将一大堆陨铁取出。 阮心秋听他这么说惊讶与喜悦同时涌上心头,但看他的神色和动作不由略微担心:“锋哥哥,你怎么了?看上去这么不正常?” 杨云锋顾不到给她解释,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了,秋妹你离我远点,我要炼器,隔得太近可能会伤着你。” 阮心秋哪里放心,然而看杨云锋疯狂地将一堆堆炼器材料取出,见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心知他必有决断,自己干涉不了,便随他这样下去。 杨云锋凝视眼前多达千斤的各种材料,深深吸一口气,随即按脑海中的记忆用离火砂、金乌土、凤凰木摆出一个简单的离火阵,然后凝神,细细将一道若有若无的火苗悄悄注入事先画好的阵法沟槽中。 就见火苗沿着沟槽缓缓移动,颜色渐渐由红变橙,由橙变黄,由黄变绿,由绿变蓝,至阵法中心时已经通体青色,纯正浓郁,不含任何杂色。 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阵中火苗,杨云锋默念一道法诀,眼中红芒大盛,突然清喝一声:“起!” 火苗随之身形暴涨,眨眼间已经化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烈火,依然是纯青色,望之即令人想到“炉火纯青”这个词。 杨云锋指尖渐渐发出淡淡的白光,倏而分成细细的数缕,分散开去,同时投入火焰中,如同傀儡丝般欲将火焰束缚住。 火焰那肯束手就擒,激烈地反抗了一阵。然而这些光丝乃是杨云锋强行用真元凝聚而成,坚韧异常,不顾火焰的顽抗不断深入火焰内部。 反抗更烈。 杨云锋冷冷一笑,神识果断放出,激烈地向火焰敲打去。火焰本是杨云锋真元所化,虽在离火阵中渐渐壮大,却还是脱不了神识的控制,受此一击立即萎下去,放弃一切的反抗,任由光丝将自己控制住。 杨云锋终于能够放心地将对火焰的控制交给光丝,自己则将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一大堆材料上。 他随手取出数块坚硬的紫砂,随手丢入火焰中,只见威猛的火焰渐渐将紫砂烤成一整块,却未能将其熔化成汁。见状杨云锋微微一笑,神识重新回到火焰上,分出一小部分火焰将紫砂包裹住,然后猛然将真元注入离火阵中。 刹那间,包裹紫砂的火焰温度急剧提升,片刻后紫砂表面已经成为液体。 杨云锋随即停止真元的注入,撤去包裹紫砂的火焰,紫砂表面的液体便渐渐冷却凝固,数息后重新变成坚硬的固体,而且表面变得极其光滑。 杨云锋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果断操纵光丝,将刚才散去的高温火焰重新束缚,并注入真元灵气保持高温,然后将所有光丝全部移到紫砂光洁的表面,脑海中浮现棺椁中的奇异图案,缓缓照着图案的样子绘刻。 杨云锋并不擅长绘图,要将紫砂绘得与奇异图案一模一样对他而言更是难上加难。他精神高度击中,每一分神识都控制着高温火焰的移动,绘图的速度因此缓慢到极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杨云锋额头鬓角渗出细细的汗珠,一身本就还未干燥的青边白衣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体上,难受至极。然而杨云锋已经顾不到身体的情况,他的所有精力全部击中在紫砂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心思。 终于,在他费尽心力的操纵下,绘图完成,整个紫砂光洁的一面变成幅条纹交织的画卷,虽算不上多美丽,却魅力十足。 杨云锋随即分散光丝,扑灭高温火焰,然后将十数件材料投入火焰中。 只见流光回转,一片凝固的灰土围成一道矩形的圈,将紫砂括在中心,然后迅速收拢,大约十息时间后边与紫砂形成完整的个体。 如此看去,一个四四方方的模具已经成型。 杨云锋令模具沉至离火阵底部,用火焰焰心最温和的火焰淬炼它,同时又从身边取出数块陨铁,和着甸元金、凉言木、水杏砂,火绫丝、碧霄尘一并投入烈火中。 只闻“噼噼啪啪”一阵刺耳的响声,五种材料迅速熔化,呈液体状弥漫于陨铁四周。然而陨铁毕竟不凡,遭烈火烤炙长达三十息也只有表层化成汁水。 杨云锋似乎早就料到这情形,默念一道法诀,对火焰清喝一声:“收!”便见熊熊烈火急剧收缩,瞬间就只有方才一半大小,火焰温度因此亦急剧上升,瞬间即令陨铁化去寸许的表层。 杨云锋心念一动,被熔成汁水的陨铁立即散开,露出坚固的表面,然后随之又被熔化。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杨云锋就用这方法迅速将百十来斤的陨铁化成汁水。 此时他暗暗操纵甸元金、凉言木、水杏砂,火绫丝、碧霄尘的液体将火焰中的陨铁汁水包围住,不断与之融合,很快就化为一体。 “分!”杨云锋面色变厉,一道真元打入火焰中,竟将融为一体的汁水震散。他立即让光丝捕捉汁水,然后更加用力将本已打散成微粒的之水再度震散。 片刻后,火焰中已经看不见汁水的影子,全部化成细微的雾,弥漫在火中。 杨云锋轻轻一笑,神念微动,火焰徐徐壮大,数息后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分。”这次他语气明显平和,只见火焰中弥漫的汁水迅速凝聚起来,却分成了两团,其中一团体积明显是另一团的几千倍,迅速凝成固态,看上去似是一个黑乎乎的球。 杨云锋丝毫不在意这个黑球,他的目光集中在另一团精纯的汁水上。 纯度提炼到极致的陨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杨云锋操纵这仅有一斤重量左右的汁水缓缓注入模具中,然后再向其中投入一些材料,不断用光丝搅拌,令二者均匀融为一体。 大约半炷香时间过去,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缓缓降低火焰的温度,便见模具中的汁水渐渐凝固,最终成为一块通体青色的铁块。 “分!”模具突然碎裂,铁块悠然降落,静静躺在离火阵中。 杨云锋顿觉一阵疲惫,轻轻灭掉火焰,便倒地,再也没有力气做其他事了。 章五十六:神将凰渊 “锋哥哥,这真的有用吗?”棺椁外,阮心秋瞧着杨云锋手中的青色铁牌,忍不住问道。 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我不知,只有一试。”说罢沉吸一口气,手持铁牌正面向下缓缓朝棺椁中那奇异图案合上去。 只见铁牌大小正好和奇异图案凹进去的部分吻合,厚度亦相当,杨云锋仔细把铁牌压了下后便见铁牌背面已经棺椁底齐平,虽然算不上浑然一体,看上去倒也顺眼。 杨云锋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奇异图案是开启出口的机关,铁牌也不见得就能将其触动。然而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凝神,他缓缓撤去之前发动的烟云壁结界,让棺椁底万里山河图中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入铁牌中。 刹那间,铁牌颜色由青变紫,由紫变黑,又黑中透白,转眼间黑白融合,相互旋绕,竟成一幅太极图。 这一刻,山河图中的光芒不再向铁牌涌入,反而缓缓环绕铁牌旋转,隐隐成八卦图形,玄妙不已。 杨云锋阮心秋见状大喜。 只见棺椁底各种光芒旋绕飞舞,不过多时,又成一片混沌,苍苍茫茫,不见一物。 刹那间,混沌扩散,杨云锋阮心秋只觉自己置身于亘古的黑暗中,石室、浮雕、棺椁皆同时消失,惟有无边的冷寂包围自己。 “这是……幻境!”杨云锋轻轻吐出这个词,立即警惕起来,心里却暗暗高兴。 很可能这就是出路打开的征兆。 谁知此刻,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斥责声:“尔等凡人,为何私闯此地?” 杨云锋暗自心惊,举目四望,却不见一物。 “锋哥哥,这是——”阮心秋有些害怕。 杨云锋却洒然一笑,突然大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还不现身!”话落手上幻出道法术划破虚空,向头顶飞射而去。 阴森森的笑容传来,那人冷然说道:“我乃镇守此地的凰渊神将,你们二人伪造冷绝令意图逃跑,以为可以逃过我的眼光,孰知我乃神将……” “行了,我没心情听你胡扯,管你什么神将鬼将,还不给我现身!”杨云锋大喝一声,打断凰渊的话,心里却窃喜,听他话语这奇异图案真的是打开出路的机关,若是能将他制服,或许能出去。 杨云锋倒不畏惧凰渊这所谓的“神将”身份,冷心寒是什么人?连珍奇炼器材料都拿不出的人怎么可能会请得神将庇佑?杨云锋看来凰渊很可能是阵法或符纸幻出的符兵,自己要拿下他应该没有问题。 凰渊听见杨云锋这话勃然一怒,道:“尔等凡人,竟敢藐视神将,吃我一击!”话落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执戟向杨云锋砸来。 杨云锋看得真切,这人身高十丈,披坚执锐,身边祥云环绕,梵音阵阵,目中更透出无上的威严,看上去颇有些神将风范。 只见他这一戟迅疾如风,眨眼就已经落在杨云锋头顶寸许之上,眼看就要将杨云锋打中。 谁料杨云锋身形突然变幻,就在这一刻堪堪避过大戟的攻击,手上一道红芒,疾速向凰渊攻去。 与此同时,阮心秋也幻出冰心剑,持剑向凰渊攻去。 凰渊一击落空,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他身侧祥云突然卷动,分成两拨,正好将杨云锋的红芒和阮心秋的剑招挡下。 “嘭!”阮心秋一剑与祥云相击,竟觉自己打在棉花上,剑势完全被祥云卸掉,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来。 阮心秋大惊,心里警兆突生,疾速后退。果然,一道青光从凰渊身上飞射而出,若不是她反应快的话很可能就被打中。 这个时候凰渊大戟又向杨云锋打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幻出灭心剑,动用天狐虚神诀与凰渊硬抗。只见一阵虚影划破虚空,硬生生与大戟打在一块,下一刻虚影即被大戟破掉,却成功令大戟攻击的威势大降。 于是灭心剑与大戟相击,杨云锋手上力道猛然加重,竟将十二丈有余的大戟挑飞。“去死!”他轻喝一声,灭心剑上血光大盛,只听一阵龙吟,铺天盖地的血水淹没一切,飞卷着向凰渊砸去。 这一时,时间停滞。 只见凰渊面上依然没有一丝感情,身旁的祥云立时结成道十丈宽十丈高的云幕,滔滔血水打在云幕上,强大的力道将云幕拉扯变形,却不能将云幕撕出哪怕一寸的裂缝。 杨云锋见状面色陡变,他耳侧传来一股罡风,不得不收手,然后急退三四丈,堪堪躲过凰渊大戟的来袭。 这一刻,突闻一阵破空之声,数道剑气纷纷向凰渊射去,明明就要打中对方,却又让一片祥云拦住。 凰渊身边的祥云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无懈可击! 杨云锋心里大骇,连出数招攻击凰渊,却毫无例外地被祥云拦下。 “哈哈哈。”凰渊面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卑微的凡人,跪下向吾臣服吧!”罡风阵阵,大戟应声而落,袭向杨云锋。 这一戟速度比之前的袭击都要慢,杨云锋轻易将其躲过,心里却生出丝警惕,“不好!”他大叫一声,却见大戟突然转向,速度陡增,眨眼间与阮心秋的距离就只有半丈。 刚才他是在佯攻! “秋妹!”杨云锋驰援不及,眼睁睁看着毫无准备的阮心秋被大戟打飞,心里懊悔不已。 “呀!”阮心秋最后时刻收剑挡在身前,让冰心剑替自己挡住大戟大部分的力道。然而她一个弱女子实在难以承受剩下的力道,身体剧痛,倒飞而出,“哇”的声吐出口殷红的血。 下一刻,凰渊再度持戟追杀而来。 “铿!”将天狐神行诀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杨云锋持剑挡在阮心秋面前,只觉一阵大力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支撑不下,弃剑而飞。 大戟力道渐轻,杨云锋压力终于变小,他轻吸口气,疾速后退,一把抱住阮心秋,身形忽转,再次避过凰渊的进攻,然后直直向远离凰渊的方向飞去,似乎是在逃避。 凰渊面上泛起丝笑容,突然从原地消失,然后出现在杨云锋前方,趁其不备,持戟打落。 杨云锋面色忽的一变,眼中出现丝惊恐。 凰渊顿觉畅快,无比得意。杨云锋这样的凡人,怎么可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 然而他还是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越来越觉得杨云锋眼中的恐惧虚假至极。 刹那间,他身形一滞,因为杨云锋眼里的恐惧已经变成阴险的笑意。 章五十七:破敌 杨云锋飞行速度陡然剧增,眨眼后已经逼近凰渊。 凰渊大骇,顾不到进攻,慌忙将祥云聚拢在身前阻挡杨云锋。 就在这刹那,杨云锋跌入祥云中,一身力道完全无法击破祥云,佯攻亦似乎失败。 谁料此刻,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阴险,一个青边白衣的靓丽身影突然如梭般从他怀中飞出,剑气若霜,飞速向凰渊手部打去。 接连的进攻让凰渊一时手忙脚乱,他迅速将大戟抽回,抵挡阮心秋的剑气,然后奋力挥戟向阮心秋打去。阮心秋飞在虚无中,飘飘恍若九天仙子,她对凰渊的进攻早有准备,虽有伤在身,却依然较为地轻松地躲过这一击,然后持剑直取对方胳膊。 凰渊来不及调动祥云防守,只好疾速后退躲避。 却在这一刻,滔滔血水将他另一只手臂包裹,眼看就要打下。 原来杨云锋见凰渊只顾防守阮心秋,于是趁他不备突然发力放出血水袭击凰渊左臂。 二人联手进攻,心有灵犀,一时叫凰渊手忙脚乱。 “可恶的凡人,你们以为自己这样就能打败我吗?”凰渊怒喝一声,突然从原地消失,杨云锋阮心秋的进攻陡然落空。 “啊!”灭心剑没有打中目标,血水反噬而来,窜入杨云锋经脉中,令他真元阻滞,血脉逆流,“哇”的一声吐了口血,打在灭心剑上,令仙剑发出殷红的光芒,妖艳诡秘。 “锋哥哥!”阮心秋顾不到自己身上的伤,急忙扶住杨云锋,甚是担心。 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然后看向前方。 也在这时,一柄大戟从天外飞来,体型竟比方才凰渊手上的戟大了十倍。这戟罩定二人,当头落下,眼见就要把二人打中。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喝上一声:“走!”一把抱住阮心秋拼尽全力疾速退去。 “呼!”大戟擦着他额头而过,卷起的猎猎罡风令他脸如被刀割,额上青丝更被这力道斩断了不知几许,他差点就被打中了——真是侥幸。杨云锋双眼通红地看着再度袭来的大戟,见它即将接近自己,咬牙对阮心秋叫道:“秋妹!”然后挥剑向阮心秋冰心剑打去。 阮心秋本不明他的意思,突然想起自己和杨云锋面对冷心寒时发出的那惊天动地的招式,立即心领神会,手持冰心剑与灭心剑双剑相合,一身真元迅速注入其中。 然而预想中双剑合璧一举破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大戟如风,转眼攻到二人面前,他们不得不分开双剑,疾速后退,又躲过大戟的进攻。 大戟虽然威势不凡,然速度还是太慢了,无力打中二人。 也许察觉到这点,大戟凭空消失,下一刻又幻出凰渊的模样。 这一刻,他浑身被祥云笼罩,看上去似乎真是翩翩的仙人。“凡人,你们就受死吧!”他狞笑一声,持戟攻来。 杨云锋认定凰渊只会使用大戟进攻,神识锁定大戟,身形不住变幻,倒是非常轻松地躲过凰渊的进攻。 可是看着凰渊布满祥云的身体,他头脑陡然一痛,不知怎样对付。 凰渊仗着祥云,有恃无恐地进攻,速度倒是发挥到极致,令杨云锋阮心秋只能不断飞行躲避,看样子他似乎是想耗尽二人的真元然后将他们一举击败。 杨云锋感觉到真元已经略微有些不继,大叫不好,立即悄悄传音入密让阮心秋靠近自己,共同想办法对付凰渊。 阮心秋便缓缓接近杨云锋。 就在他们即将靠拢的时候,凰渊又一戟卷来。杨云锋疾速侧身,顺势牵住阮心秋的手,然后后退数丈,险险避过凰渊回攻而来的一戟。 就在这一刻,形势突变,凰渊左臂光芒大盛,一道金光凝成的拳头突然发出,飞速向杨云锋阮心秋袭来。 他并非不会其他的招式,只是一直装作只会用戟,骗杨云锋阮心秋放松警惕。 此刻金色拳头袭来,速度远是大戟的数倍,眼看就要将二人打中。 杨云锋阮心秋逃之不及,瞳孔中同时放出一阵惊骇。 “拼了!”杨云锋阮心秋心有灵犀般将各自的剑靠在对方的剑上,同时注入真元,刹那间,时间恍若停滞。 一点红光,一点白光,相互交缠,飞旋而出,渐渐壮大,然后陡然变成手臂粗细的光柱,向凰渊的金色拳头射去。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几乎是在瞬间完成的,然而杨云锋却清楚地看清了光柱变幻的每一个细节,一颗心随之悸动。 刹那间,光柱拳头相击,拳头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被打成碎片,消失在混混沌沌的虚空中。 下一刻,光柱已经抵达凰渊胸前。 凰渊自恃祥云防御强悍,并不把光柱放在眼中,根本不躲避,任由光柱袭到胸前。 然而这时,看着光柱上凶厉的红光与冰寒的白光,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可笑,他感到一身毛骨悚然。 “轰!”光柱毫无阻滞地穿透祥云,一击洞穿凰渊,然后向着远处无尽黑暗飞射而去,眨眼间已经没影了。 “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腹部的空洞,凰渊面上透出惊骇的神情,一时间恐慌不已,“我是神将,怎么会被击穿,怎么会?” 杨云锋却明白,灭心剑冰心剑双剑合璧,携带天地之威,岂是凰渊这样自以为是的伪“神将”能抵挡的。 他趁凰渊失神的刹那,手上悄然幻出暴雨梨花针,如梭般冲进光柱在祥云中打通的通道,逼近凰渊,然后扣动暴雨梨花针的机关。 刹那间,朵朵梨花,灿烂绽开,袭向凰渊,竟似倾泻而下的漫天暴雨。 凰渊毫无反抗之力,竭声嘶吼,然后在暴雨中化成飞灰。 黑暗的虚空中,渐渐透出一分温暖的光芒,缓缓将二人笼罩。 杨云锋只觉全身如沐春风,舒适不已,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混沌尽散,清澈的天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久违的微风扬起耳角青丝,一刹那他几乎要流出泪水。 终于出来了! 举目远眺,只见涪水滔滔烟云弥漫;回首四顾,入眼是乱石嶙峋狰狞诡异。他沉吸一口气,看向乱石中出现的一个小洞,方知自己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锋哥哥,终于出来了。”阮心秋喜极,白皙的肌肤上透出分红光,激动之下竟有些头昏眼花,跌倒在地上,终于哭出来。 见状杨云锋微微叹气,突然看见洞口一件闪闪发光的事物,心生惊讶,便伸手将其拾起。 这是一张略微发黄的符纸,上面纹路大多损坏,依稀可以辨认出大概的图案。 “原来那凰渊就是从这符纸中幻出的。”他低声喃喃道,“凰渊倒是个厉害的东西,若能御使他,即便面对远强于我的敌人也不怕了。”这么想着,他凝视符纸,微微摇头,又道,“可惜已经毁掉了……回头给明汐师父看看,或许她能将其修复。” 想到这里,他便将符纸收入囊中,回首向阮心秋望去,见她依然在低首凝噎,轻轻叹口气,正要安慰她,却闻破空声响起,抬眼望去,三个青年正御剑赶来,不由大喜,惊呼道:“师姐!” 章五十八:回山 “嗖——” 收起仙剑,三个青年显出身形。只见当中少女容颜若雪,眉目如画,青丝飘飘而舞,衣袂翩翩而飞,正是张云霜;张云霜身边二人,自然是司空威和沈岁寒。司空威年纪尚小,却已是八尺男儿,面上虽脱不去那分稚气,却菁华内敛,想来将来前途无量。沈岁寒则身材魁梧,浓眉大目,气如龙,神似虎,一啸动天下,一剑震寰宇,乃当世修仙界公认的青年俊杰之一,号称“凌云骄龙”,站在此处,竟隐隐将杨云锋等人比下去了。 然而杨云锋目光完全停留在张云霜身上,心里一个激动,“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云锋!”张云霜轻呼一声,急忙跑过来,扶住杨云锋,关切地看着他的脸,秀额微蹙,说道,“你怎么了?” “师姐……”鼻尖感受到张云霜那如兰般的香气,杨云锋微微一笑,一把将她抱住,泪水不由滑落。 天极宗,少阴峰,会心宫。 只离开短短数日,却如恍若生死相离,杨云锋对这天极宗的感情突然加重了无数倍。 脚踏着九峰山的土地,闻到阵阵花香,他心旷神怡,突然长啸一声,直欲化作飞龙,登青云而去。 张云霜重重给了他一个爆栗,吃吃笑道:“你身上还有伤,乱嚷什么?” “嗷!”杨云锋抱着头,悄悄看着张云霜美丽的容颜,恍惚间似回到了三年前初上九峰山的时光。 会心宫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什么变化,然而张云霜却已经和文承意定亲了,想至此,杨云锋心里没来由地伤心。 此刻,他二人行至半山腰,前方走来一个中年人,他瞧了眼杨云锋,面色陡然一沉,冷哼一声,道:“杨师侄。” 杨云锋认得他是郑通的父亲郑修,想起过往的事情,心里自是不快,道:“郑师叔,有什么事情吗?” 郑修怫然挥袖,道:“你是我天极宗弟子,怎可穿着一身凌云派的服饰,莫非是投靠了凌云派,要和宗门作对?” 杨云锋这才想起身上依然穿着凌云派的青边白衣,在天极宗内自然很是不妥。然而郑修这么说,分明是故意找茬,自己何惧?于是他冷冷说道:“郑师叔,弟子对宗门的心,从未变过,若师叔觉得我这身衣裳是对宗门的不敬的话,大不了我现在就换。只是师姐现在在这里看着,若是这么做,定会违背男女大防,是对她的亵渎,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呵呵,想来师尊和通务宫的文师兄与守道师叔知道都不会放过弟子……到时候他们问起来,弟子只好说是师叔唆使的……”说罢看了眼张云霜,却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似乎要掐死自己,不由心中一乐。 郑修闻言目露凶光,然后讪讪一笑,道:“好犀利的嘴皮子,也罢,看在张师侄女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你好自为之!”再度拂袖,郁郁不欢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杨云锋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一脸鄙夷。就在此时,他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抱头回身看着张云霜,不解问道:“师姐,你这干什么啊?” 张云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嘴角扬起邪邪的笑容,白玉般的手指搭在他肩上,轻声说道:“行啊,云锋,学会调戏师姐我了,真是有出息了。”吐气如兰,说不出的温柔。 “哈哈,师姐过奖……怎么听起来不像夸奖……啊!” “你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看我不打死你!” “师姐饶命……” 整个山间便回荡着师姐弟俩嬉闹的笑声。 听松居。 杨云锋拜过守拙真人,将山下的见闻全部告诉他,顺便将心中对唐门阴谋的猜测说了出来。 守拙真人略微沉吟,道:“这事为师会从长计议,你就先不要多管。” “是。” 守拙真人同样注意到杨云锋的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道:“那阮师侄对你还算不错。” 杨云锋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眨了下眼,道:“弟子不知师尊这话有何用意。” 守拙真人摇头,道:“随口说说,不必在意。”说罢手中幻出一个小瓷瓶,随手递给杨云锋,道,“这是太虚补元丹,有舒筋活脉,补充真元的功用。你日服七粒,七日后可修复内伤。至于外伤,狐尊所传天狐琉璃诀应该能将其修复,就不要向你守心师叔求药了。” 接过瓷瓶,杨云锋心里颇为感激,叩谢道:“谢师尊。” 守拙真人又道:“为师观你内伤颇重,虽精力旺盛,却是虚火浮于表面所致,实则虚弱至极,切不可妄动真元,令伤势再次加重。所以你这几日就暂时停止修炼,闭关潜心炼化药力吧。” 杨云锋见守拙真人所言句句在理,不由心生钦佩,再度叩首,道:“是。” 守拙真人便挥手,说道:“去歇息吧。对了,今早狐尊传话,让你晚上去她那里一趟,你若不急着炼化药力,便去走一遭吧。” 杨云锋自然答应,然后躬身作揖,缓缓离去。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上一身新的衣衫,杨云锋惬意至极,真想躺在床上大梦一场。 不过看着身边的青边白衣,他还是微微摇头,动手将衣物洗净,再用火灵法术将其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最后抱着松软的衣衫,推门而出,却见着门外垂首伫立的阮心秋。 “秋妹!”杨云锋轻呼一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闻言阮心秋抬头,望着杨云锋,一阵失神。她沉吸一口气,而后洒然一笑,却掩不了眼中的迷茫,她道:“我是来告别的。” “你要走了?”杨云锋惊讶地问道,“不多留几天?” 阮心秋强作镇定,含笑摇头,轻轻挽起鬓角青丝,道:“离开华山数日,恐师尊他老人家担忧,故就此告辞,不作多留。” 杨云锋想起之前与阮心秋在地底的经历,不由一阵感伤,道:“那……保重。”说完看着手中的青边白衣,轻轻叹口气,又道,“这衣衫我已洗净,既然你要离去,我这就将它还给你。” 阮心秋见状双颊微红,轻声道:“锋哥哥,你穿过的衣物……我……”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不妥,讪讪一笑,道:“倒是我欠考虑了。秋妹若不要,我就自行收下。” 阮心秋却道:“谁说我不要?”便一把将杨云锋手上的衣物拿过来,抱在怀中,笑道,“我穿不成,至少可以留个纪念啊。” 杨云锋略微失神,而后轻轻一笑,道:“好,好。” 阮心秋面上渐渐出现点落寞,凝视杨云锋,她轻声说道:“锋哥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保重!” 杨云锋看着她眼中的点点悲伤,心里油然一痛,点头道:“秋妹,你也保重,再会!” “再会!” 章五十九:紫金神决符 “明汐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嘭”的一声,杨云锋连人带衣被明汐按入温热的水潭中,只觉热力传入全身,说不出的畅快。 这是禁地最深处的一个温泉,平日里杨云锋也经常在温泉中修炼,本不应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看着温泉中漂浮的各种药物,杨云锋心里还是感到暗暗吃惊,浑身不自在。 明汐一脸冷淡,说道:“得报大仇,很痛快是吧?” 杨云锋猛然一凛,呆呆望着明汐那妖孽的玉颜,暗暗吸口气,道:“明汐师父……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汐便道:“你身上五脏六腑全都有伤,经脉伤势也不轻,若非你天狐琉璃诀有成,只怕要卧床三月。你倒好,回来也不好好调养,东窜西跳莫非要等到伤势集中爆发再后悔?” 杨云锋心里大叫冤枉,“我还不是听了你的话才风急火燎赶过来吗?到头来还说我的不是。”他腹诽道。 明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废话不多说,这温泉里加入了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药物,你就在这里调息三日,待药力透入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彻底治好你的伤后你才能离开。” “泡三天……不会吧。”杨云锋一脸苦丧,心里却暗暗高兴。 跟着明汐修行的两年,他对明汐的态度也从畏惧转变成亲近,觉得这外表冷冰冰的天狐师父也不见得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恐怖,有时候反倒和雁北飞有些相像,杨云锋与她之间的话语也渐渐有如小时候和雁北飞的对话。 一时间,当年和雁北飞之间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杨云锋差点没落泪。 “雁先生,我为你报仇了……你泉下有知,应当高兴吧。”他如此想着。 明汐看着他的神色,微微动容,轻轻叹口气,接着用平淡的语气对他说道:“这三天你就好好静养,培本固元,修复损伤,至于修炼之类的,暂时放下,你资质过人,又有我的指点,缺上两三天修炼亦无碍。” 听明汐所言竟与守拙真人所说大同小异,杨云锋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今日师尊给了我一瓶丹药,说能助我恢复。” 明汐闻言淡淡说道:“那药你就先留下,有我这一泉药浴的帮助,你还担心伤好不了吗?” 听明汐所言有理,杨云锋点头,接着幻出那残破的符纸,随手递给明汐,道:“明汐师父,你看这。” “咦?”明汐面色微变,道,“这不是‘紫金神决符’吗?你怎么得到的?” 杨云锋便将自己山下围攻冷心寒堕入地底然后打败凰渊的事告诉明汐。“这符纸就是我在乱世堆里捡到的,似乎就是幻出凰渊的符纸。”杨云锋说着心中的猜测。 明汐闻言轻轻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千年过去了……还能在这里看见你留下的符纸……”神情感伤,竟有分难以言明的凄楚。 “明汐师父……” 明汐轻轻叹口气,并不掩饰自己的悲伤,只淡淡说道:“这符是我师尊缙鼓神将发明,曾赠予上仙成。成入凡间,紫金神决符亦流传世间。不过我看你这张符,就是完好的时候威力也不及师尊那符的千万分之一……”说罢亦幽幽一叹。 杨云锋看着她的面色,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明汐师父?你……很怀念那缙鼓神将吗?” 明汐微微摇头,道:“得不到,想亦有何用?徒留悲伤尔。”说罢她缓缓将一丝真元注入符纸中,面色渐渐恢复平静。 呆呆看着明汐冷若冰霜却艳丽无比的容颜,杨云锋突然觉得这个天狐师父似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似乎……受过什么一生难以忘却的伤,不由微微一叹,轻声道:“明汐师父……” “嗯?”明汐面色已如平常,闻言便道,“什么?” 杨云锋垂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决定,道:“你看这符纸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明汐淡淡一叹,道:“这符纸中的符兵威力对你而言还是可以的,用来防身不错。不过炼制符纸的人水平太差,完全不得要领,竟让符兵只能存于幻境中,暴殄天物!”话落她修长的玉指忽然在符纸上一点,便见一丝丝细小的光芒从她指尖释放出来,缓缓凝于符纸之上,然后渐渐勾勒出一个符兵的模样。 杨云锋紧紧盯着明汐的手指,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他知道,天地间凡强大的符纸,炼制方法无一不繁琐,绝不是自己那种一支符笔细细描画就能比得上的。而明汐此刻正在施放的,正是某种方法。杨云锋平日哪有机会看见这样的绘符,当然集中注意仔细观看,并用尽全力去记忆。 只见如水光华缓缓环绕符纸,轻轻流动,片刻后便将符纸连同明汐的玉手同时掩住。 这一刻,杨云锋眼前一片迷茫。 只听明汐轻喝一声,光芒散去,符纸变成金光色,熠熠生辉,上面的图案更是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明汐手上动作还未停止,她嘴里默念一大串杨云锋听不懂的咒语,用神识令符纸缓缓飞至手心上空,然后忽地从指尖弹出丝白光,打在符纸上,刹那间符纸剧烈颤抖,图案亦渐渐变成暗黄色,显得沧桑古朴。 明汐面色不改,纤纤素手猛然将杨云锋左手握住。 杨云锋只觉手心一阵滑腻,说不出的舒服,抬头望去,却见明汐指甲上猛然闪过一丝光华,下一刻就将杨云锋手指划破。 “啊!” 取得杨云锋一滴鲜血,明汐随手将鲜血弹出,正好打在符纸正中央,刹那间整片符纸变得异样绚丽。 “收!”明汐轻喝一声,一手捏住符纸,浑厚的真元倾泻而入,一时间光芒四射。 她轻叹口气,将符纸递给杨云锋,说道:“我已将它修复,并用你的血和符纸中的符兵订立誓约,从今往后符兵与你血脉相连,只能为你所用。除此之外,我还对其中三处进行修改,令符兵威力提升,所掌握的法术增多,并且……可以出现在现实中。” 杨云锋接过符纸,心里一阵高兴,急忙谢道:“谢明汐师父。” “你好像还有心事。”明汐淡淡问道。 杨云锋沉吟片刻,道:“三日后我要炼剑,需要些材料。” “好,我叫人帮你准备。” 章六十:珍贵材料 通务宫的守停真人这三日忙活够了。 也不知怎么的,三日前他接到会心宫的传话,说禁地里关押的千年天狐要将一把断掉的好剑接合,需要整整一百零八种材料,包括什么龙骨、朱雀血、凤凰翎之类的珍奇材料。 本来这些应当守道真人去做,可守道真人是堂堂一脉首座,当然不会真正管这些琐碎的事,于是一切都落在守停真人肩上。 于是守停真人头疼不已。 好在天极宗毕竟是有千年历史的名门大派,门内珍藏的材料数不胜数,别说什么龙骨了,就是散仙的遗骸之类的物品都有不少,明汐要求的东西也不算太过分——当然是对她千年天狐身份而言。 所以守停真人忙是忙,倒还没费什么脑筋。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要上报到守成真人那里的,守停真人有时候会暗地里想象自己那功参造化的掌门师兄看见材料清单时的表情。 想归想,既然守成真人同意将明汐索要的材料提供给她,自己也只能照单办事,指挥弟子将宫内各个储物仓跑个遍。 杨云锋看着材料清单和眼前堆成山的材料,也有些怀疑明汐的脑子是否坏掉了。“这些……也太珍贵了啊!”他如此想着,啧啧称奇。与明汐所要的材料相比,自己之前在地底设想的,实在拿不上台面。 他哪知明汐乃是千年天狐,又是神将的弟子,这些东西还不一定能入她眼。若不是看在天极宗的面子上,恐怕要的东西会更加过分。 当然杨云锋也只是感叹明汐太败家了,对于眼前的材料他照单尽收。“这些东西平日就是跑到通务宫痛哭流涕估计他们也不会给,现在这么多放在眼前……嘿嘿,明汐师父就是厉害……我要不全部收下,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杨云锋暗爽不已,差点没向这堆材料扑过去。 “杨师弟,这是麒麟角,一共三两七钱,你看……”一个长相清秀的天极宗弟子拿着清单对着眼前材料对着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听他在耳边喋喋不休,不由失去耐性,说道:“停!我知道了……咦,怎么没人送材料来了?” 这个天极宗弟子轻咳一声,说道:“师弟,东西都齐全了。” “啊?已经备齐了?”看着屋子里的小山,杨云锋若有所思,道,“哦,好像是这样的。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吧。” “这……”面前这人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将清单递到杨云锋面前,道,“杨师弟,你不在这上面签名我们交不了差……那个……” “哦,原来如此。”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随即取出笔墨,胡乱地写上一串名字,然后道,“好了,快走吧。” 见状这弟子终于离去。 杨云锋长吁一口气,随即出门,手上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牌,上书“闭关中,勿扰”,将它挂在门上,然后“轰”的一声关上门,仔细检查清单中每一样材料。 “唔……明汐师父真是大手笔啊,我看这些东西都足够拿来铸十柄灭心剑了。”杨云锋喃喃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册小书,细细翻阅,耳中回荡之前与明汐的对话。 …… “明汐师父,我只是想把这把剑接好,不至于用这么多好东西吧。” “我明汐的徒儿的佩剑,怎么能是凡品。这剑剑胎不错,你就按我这册子上所书去炼剑,务必给我炼出把不世出的神剑来。” “不会吧,这不要我老命吗?” “你有意见?” “啊……没有,我怎么会有意见?” “……” ……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目光停留在册子上,随即按照上面所书摆了个九重南明离火大阵,然后迅速取出数个瓷瓶,将其中丹药全部倾倒出来,一眼望去,这些丹药竟全是补元丹,看样子杨云锋是准备要苦战一场了。 他拿起一枚补元丹塞入口中,而后走到材料堆成的小山前,细细挑选了二十余件火行材料,全部投入南明离火大阵中,然后暗运真元,“呜”的一声激起一道七寸左右的火苗,迅速将火苗导入南明离火大阵里,只见大阵缓缓运转,不断令火苗壮大。 顾名思义,所谓“九重南明离火大阵”,就是将九道离火阵重重嵌套而成,每多一重,大阵威力便多四成,九重大阵,威力竟是普通离火阵的十倍有余。 如此,杨云锋注入的火苗经历重重大阵增强壮大稳定后已经成一团丈许的巨型火焰,焰色纯青,温度难以想象。 杨云锋控制如此庞大的火焰倍感吃力。他不断服下补元丹,不到半炷香时间,屋内的补元丹竟然少了三十多粒,饶是如此,他额间依然渗出细细的汗水,一身衣衫尽湿。 而屋内的材料小山,也被削去了一层“土”,形状小了不少,显然是被杨云锋炼器耗去了。 然而杨云锋似乎还没有将天灵剑取出铸炼的打算。他吃力操控火焰,源源不断将材料送入其中,眨眼间火焰中尽是飘舞的材料汁水,九重南明离火阵阵底则堆上来厚厚一层的废渣。 杨云锋凝神细细操纵火焰炙烤炼剑材料,耳侧传来明汐的声音: “我这方法意在用材料中的精华蕴养剑元,使之渐生灵性,自然愈合,保持本来的属性,甚至超过从前。”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火速将一枚补元丹吞入腹中,凝神继续炼化面前的一枚千年古莲子,令其外皮尽焚,仅余内里一点精华,然后用凤凰血将其包裹,融为一体。 杨云锋初次尝试用这方法炼剑,操控这么多材料实在费尽心力,饶是他击中注意亦几度分神差点毁掉宝贵的材料。 好在这时他还算顺利,古莲子与凤凰血合二为一,呈现淡淡的紫色,煞是美丽。 杨云锋看着火焰中漂浮的各种材料精华,终于松了口气,取出天灵剑,目光灼灼望着它,轻声道:“真正的难关,来了!”便将天灵剑投入火焰中。 “哗!”火焰暴涨。 章六十一:剑名破云 熊熊的火焰,仿若舞动的凤凰,光彩耀眼,映得杨云锋满面发红。 火中两截剑身,已经渐渐接在一起,各种材料元气环绕剑身缓缓飞行,时不时融入剑身中。每当这时,剑身必发出“嗡嗡”的声音,似乎很是满意。 杨云锋屏气凝神,不停服用补元丹,然后悉心操纵火焰中的每一分材料。这次炼器已经进行了三四个时辰,除了最开始杨云锋的一点不适应导致的不畅之外,整个过程都还顺利,杨云锋逐渐找到手感,越发得心应手,至此刻他虽依然凝神专注,却不再有初时的紧张。 经历如此久的炼器,他收获颇丰,炼器水准急剧提升,几乎可以与门内专司炼器的弟子相媲美。除此之外,他对自身神识的操纵亦比以前强了不少,已臻“一心多用”的境界,天极宗内的年轻弟子中恐怕没有一人的神识强过他。 此时他正用强大的神识将一缕元气从天河石中抽离出来,缓缓灌入剑身中,然后忽地转动剑身,同时将七种火行材料元气急剧注入剑身里。 刹那间,剑身温度陡增,通体紫红。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手上掐出道不知名的法诀,喝道:“合!”便见剑身渐渐收缩,终于凝成一个整体。 于是此次炼器最重要的过程结束了。 杨云锋却不敢松懈,他连连抽取数缕木行元气护住剑身,然后用火焰中未化成元气的砾石以极快的频率捶打剑身,同时源源不断将更多元气注入剑身中。 大约又过去一个时辰,随着“噗”的一声九重南明离火阵转为三重冰泉阵,炼器终于结束。只见剑身浸入阵中幻出的冰寒泉水里,不过数息时间便将近一半的泉水蒸掉了。 杨云锋只觉一身压力顿消,长长吐口气,随手服下一枚补元丹。现在他只需注意控制泉水的温度即可,倍觉轻松。 禁地。 葱根般纤长的玉指,缓缓拂过青锋,在仙剑上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佳人面上出现一点点欣慰的笑容。 只此一笑,天地失色。 “明汐师父,你看这剑怎么样?”杨云锋小心谨慎地问道,生怕将明汐不满意。 明汐却道:“薄如纸,疾如风,削铁如泥,断金碎玉……没想到你初次按我那方法炼剑就能炼出如此极品的仙剑,倒是我低估你了。” 听明汐称赞自己,杨云锋心里微微一喜,道:“还不是你老人家……” “行了,不用溜须拍马。”明汐面色陡然恢复到平日的淡漠,道,“剑虽好,却比你那灭心剑差上十万八千里,现在用下还可以,等过个十几年你修为大成了,就远远配不上你了。”说完便将仙剑递给杨云锋。 接过仙剑,杨云锋仔细品味明汐话中之意,不解地道:“明汐师父,你每每提到日后,都说我前途无量,可是到底怎样才算无量?不必说什么得道成仙,那东西太缥缈了,至少十几二十年内我是如何都达不到的。” 明汐冷眼看着他,道:“得道成仙算什么?以你的资质,加上我的培养以及灭心剑的传说,就是统领三界也不难……”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这话有些夸大了,于是改口道,“即便不能统领三界,二十年,最多二十年你就能达到你们掌门现在的修为。” 听明汐这么说杨云锋大骇,二十年达到守成真人的修为,那实在太耸人听闻了吧。 守成真人五岁入山,天资绝顶,刻苦勤奋,又有各种奇遇相助,尚用了八十多年才达到天极境界。杨云锋资质未必就有守成真人好,要想在二十年内突入天极境界……开什么玩笑! 见杨云锋一脸不信,明汐也懒得解释,只道:“信不信由你……你这仙剑现在有名字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未给手中的剑取名。其实自从得到这剑始,他就一直不知剑名,也没给它取名,这时听明汐这么说,他思索片刻,道:“破云剑,怎么样?” “破云剑?还算顺耳,就这样吧。”明汐冷冷说道,“这是你第一柄自己炼的剑,要珍惜,别给我糟蹋了。” 杨云锋点头,道:“好。”便紧紧握住破云剑,只觉剑身中隐隐有股龙吟之声,胸中顿时被豪情填满,“呼”的一声凌空而起,穿云而去,下一刻,无数飘逸的剑式随风而起,翩翩若仙,美丽非凡,正是会心剑法第三式剑华舞天。 一式舞毕,杨云锋轻轻落在地上,手持长剑负手而立,衣袂轻轻扬起,好一个英姿不凡的青年才俊。“果是好剑!”他轻笑道。 明汐面上亦透出分欣慰,道:“明珠送美人,宝剑赠侠士。你现在这样子,倒也算得上是侠士。继续努力,别让我失望。” “是。”杨云锋点头,正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向明汐问道,“明汐师父,你懂用毒之法吗?” “我无所不会,自然是懂的。”明汐淡淡说道,“你问这个作甚?” 杨云锋便道:“那日我在地下捡到一瓶天级毒药,本来以为可以有大用,但是想到天级毒毒性太大,随便一用百里无人烟,杀敌当然好,可要是自己也被毒死就惨了。所以空有好东西却根本不敢用。” 闻言明汐秀眉微蹙,道:“你运气倒好,竟然连天级毒都有,听说那可是唐门的毒……也罢,既然你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好东西,我这个当师父的总不能让你用不了那东西吧。你过来,我这里有一招‘天狐避毒诀’,可令你免疫天下奇毒,这就教给你。” 杨云锋点头走近明汐,只见明汐玉指突然在空中划出道莲花,轻轻一弹,便将刚凝成的金色莲花打入杨云锋脑中。 杨云锋只觉头脑里传来“轰”的一声,灵台顿时清明至极。他细细凝神,只觉一大串文字在脑海中回旋,眨眼间,一道法术便已被自己掌握。“谢明汐师父。”头脑中回忆着刚才的文字,杨云锋向明汐谢道。 明汐轻轻点头,道:“好了,还有事么?” 杨云锋想了想,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明汐便道:“你先行回去准备一日,明日就来这里闭关吧。” “是。” 漆黑的夜幕悄然降临。 少阴峰后山,悬崖峭壁间回荡着阵阵罡风,饶是杨云锋胆大,在这里御剑飞行依然感到害怕。 这个时候虚空中突然飞出一样事物,疾速袭向杨云锋。杨云锋神识察觉到这事物,急忙闪避,然而这事物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就要将杨云锋击中。 杨云锋大骇,不得不伸手向那事物迎去。 “嘭!” 章六十二:烤翅大仙 杨云锋手上青光大盛,刹那间发出天狐虚神诀,用幻影死死抵住袭来的事物。 就在此刻,他看清楚面前的事物,竟然是一只烤翅,不由大大吃惊。 也便是这时候,一道罡风扑面而来,逼得他扔掉烤翅,侧身躲避。 “啧啧,小子,我这烤翅可是好东西,你竟然随意丢弃,真是糟蹋,可惜呀!”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哪有丝毫的可惜。 杨云锋听出说话人至少有六十岁,立即谨慎地问道:“是哪位高人前辈?怎么这么鬼鬼祟祟,难不成是惧怕面貌被我看见?还不出来!” 话刚落,只见一个衣装邋遢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嬉笑道:“嘿嘿,小子,老家伙我倒不怕被你看见自己的面貌,这不出来了吗?” 杨云锋见他不修边幅,似无敌意,便略微放松警惕,又看他衣装破烂,猜测他并非天极宗的人,不由奇怪。 天极宗什么时候是外人能够轻易进出的。 老头看出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说道:“告诉你吧,我就是名扬海外,声震寰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烤翅大仙尺痕弦。”说罢手上幻出一只烤翅,一口咬下,狼吞虎咽,“唔……我跟你说老家伙我道行通天,天极宗这样的地方还不是随意进出,哈哈……” 杨云锋没心情听他胡扯,冷冷望着他,问道:“不知大仙有何事专程来找我这普通的小弟子?” 尺痕弦一只烤翅吃毕,伸出舌头将双手十指舔个遍,然后突然变色,一把向杨云锋抓去。 杨云锋早有警惕,御剑后退,同时发出数道青光向对手反扑。 尺痕弦一脸嬉笑,手上突然出现十多只红彤彤的烤翅,“嗖”的一声若离弦的箭飞速向杨云锋袭来。 杨云锋腾身而起,变御剑飞行为御风飞行,速度立即加快,轻易闪过烤翅的袭击。 谁知烤翅似有灵性,一击不中果断返身攻来。杨云锋措手不及,只能用破云剑抵挡。 烤翅打在破云剑上,撞出“铿铿”的声音,立即粉身碎骨。 那尺痕弦嬉笑着摇头,假装深沉说道:“嘿嘿,你这小子,又糟蹋好东西了。”话落突然出手一掌向杨云锋袭来。 杨云锋冷冷一笑,手上忽地幻出柄血红色仙剑,猛地向后一扬,卷起漫天血水,扑向尺痕弦。 尺痕弦不料杨云锋竟然会身藏两剑,发出如此突然的一击,饶是他道行高超迅速闪避依然被血水打到衣衫,破开数个小洞。 见本来就破烂的衣裳更加破烂,尺痕弦面色陡然一变,道:“你这小子,想让老家伙我光着身子下九峰山啊!”手上突然幻出数道光点,向杨云锋袭去。 这光点的速度实在过于恐怖,杨云锋眼睁睁看着它们靠近,竟然发现自己逃无可逃。 就在这一刻,他头顶突然出现一只粗糙的老手,一把将他头发抓住,轻轻一提,便将他整个人向上拔了数尺,堪堪闪过了光点的进攻——这一切,只在一瞬。 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飞过的光点,发现它们都是油腻的烤翅,由于速度过快表层温度激增令上面附着的油蒸发才导致其看上去被一道淡淡的白光包围。 这一刹那,杨云锋突然意识到尺痕弦的强大。 他现在还被对方用手提着,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被烤翅打伤了。 “前……辈……你到底要干什么?”心里出现丝恐惧,杨云锋瑟瑟地向尺痕弦问道,同时悄悄幻出信炮,准备随时求援。 却闻尺痕弦大大咧咧地说道:“嘿嘿,小子你手上那信炮还是收回去吧,既然我敢将你这样提着,就有办法让你信炮不能放出。”这个时候杨云锋还被他一手提着。 杨云锋将尺痕弦腹诽一百遍,却失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对付这烤翅大仙的方法。他几次将真元注入信炮中,果如尺痕弦所说根本放不出。 而以烤翅大仙的能耐,纵观杨云锋身上的法器符纸中,恐怕只有暴雨梨花针能与之一战,但现在杨云锋被他提着,暴雨梨花针无法瞄准他,更不说将其制服。 似乎看出杨云锋的沮丧,烤翅大仙尺痕弦大笑一声,道:“嘿嘿,小子,你不必伤心,老家伙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要让你随我走一遭罢了。” 杨云锋身体一凛,道:“你要干什么!” 尺痕弦笑道:“随我去你就知道了。”说罢正要提着杨云锋离去,却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高达十丈的巨大武士,披坚执锐,威武不凡,手中大戟不由分说猛然向自己袭来,不禁微微出神,丢出四只烤翅,两只攻向大戟,两只袭向武士身体。 只闻“铿”的一声,一对烤翅将大戟猛然打飞,另一对却被一片祥云拦下,不得寸进。“你是谁?”见状尺痕弦终于收起笑容,问道。 凰渊还未回答,杨云锋便趁他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凰渊身上突然运使天狐神行诀挣脱他的控制,然后“唰”的声荡起血水猛攻尺痕弦。 与此同时凰渊非常配合地用祥云将杨云锋保护起来,同时一戟朝尺痕弦狠狠打去。 尺痕弦手上光芒一闪,一道太极图案幻出,硬生生挡住漫天血水,然后飞起一脚,狠狠朝大戟踢去。 只听“嘭”的一声,凰渊竟然抓不住大戟,让其脱手而飞,转眼便不见踪影。 杨云锋大骇,双眼凝视尺痕弦,见他竟然直直向凰渊身体撞去,似乎毫不畏惧凰渊高大的身形。 “疯了!”杨云锋心里陡然生出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说道:“凰渊小心!”同时用灭心剑发出一道血红的剑气意图阻挡尺痕弦。 谁知尺痕弦竟然用肉身接住杨云锋这道剑气,冲击的速度没有丝毫变化,直冲冲撞入祥云中。 下一刻,尺痕弦已经洞穿凰渊的身体,出现在杨云锋背后。 凰渊那看似无懈可击的祥云,竟然这么轻松就被尺痕弦破掉了。 “这是……肉身成圣的功法。”杨云锋心里大骇,尺痕弦修的是类似天狐琉璃诀这般的肉身成圣功法,肉身强如钢铁,洞穿凰渊轻而易举,更不说接下自己剑气的袭击。 即便是那同样强韧的祥云,在他这般修为高超的人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尺痕弦道行,恐怖至斯。 这一刻,杨云锋还在吃惊中,突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仔细稳住心神后方才发现,自己身在长江边,四周山峦起伏,却没有九峰山的影子。 瞬息间,他已被尺痕弦带到百里之外了。 章六十三:过往事 夜晚,长江边,渔火不歇。 尺痕弦搭起个火堆,兴致勃勃地烤着鸡翅,嘴里喋喋不休:“嘿嘿,当年你师尊张清扬——哦不,现在改名叫守拙了——当年他就是在这长江边以半招优势挫败我。我当时那个不服气啊,发誓一定要打败他。可是他道行总是比我高一线,我们间的几次对决都是我输……” 杨云锋静静坐在他身边,经脉被封,运不出半点真元,更无法逃跑。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在言语上对烤翅大仙大加讽刺:“嘿嘿,烤鸟翅大仙,我看当年你输不是因为师尊功参造化,道行臻至化境,而是因为自己太挫,连只鸟都打不赢吧。”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话似乎是在说守拙真人是鸟,于是改口道,“哈哈,当年师尊是不是用一只手指就把你打败了?要我是你啊,早就投到这长江里自杀了。” 尺痕弦不理他的嘲讽,依然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说道:“你师尊当初可是天极宗最耀眼的新星,光芒盖过现在的掌门守成真人,我输在他手上,本来该心服口服。不过,嘿嘿,不管哪次我都只输了半招,半招啊,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赢,偏偏总是赢不了,你叫我怎么服气啊!”他大喝一声,面容变得极其夸张,“老子就是不信我打不过他……” “可你最后还是打不过师尊。”杨云锋哈哈一声,说道,“我看师尊是故意让你的。” 尺痕弦面上露出分落寞,道:“后来我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不跟他比道行,我和他比谁会教徒弟。”说到这里他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道,“嘿嘿,老子道行不如他,教徒弟总该在他上面。” “然后呢?”杨云锋问道。 尺痕弦便道:“老家伙我在教徒上可是有手绝活,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可惜那守拙真人似乎很没胆,竟然不敢收徒弟,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杨云锋当然知道守拙真人不收徒不是因为害怕,不过想来尺痕弦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么说只是气话,于是也不说穿,只问道:“直到今日师尊才收了我这个徒弟,于是你就爬上九峰山,把我抓到这里来,和你的徒弟比试?喂,我可要先说一句,你那徒弟入门怕都有三十年了,要我和他比,不是摆明欺负我吗?”话语强硬,似乎毫不妥协,却又暗含一分意思在里面:只要尺痕弦想出公平的比试方法,杨云锋愿意和他徒弟一战。 “废话,他把我捉来是就是为了和他徒弟一战,只要这一战打完,我就可以回山了。”杨云锋这样想着,嘴角露出阴阴的笑容。 尺痕弦哪里不知杨云锋的意思。他将烤翅翻个面,幽幽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道:“我大徒弟十多年前就弃我而去,那二徒弟柳青徒儿……也早就死了。” “死了?”杨云锋大骇,惊讶地问道,“怎么死的?” 尺痕弦似乎不愿提及这一段往事,摇头道:“都过去三四年,不提了。” 杨云锋见他伤感,明白他是不想再回忆伤心往事,于是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把我抓到这个鬼地方来?” 尺痕弦一串烤翅烤得油香四溢,随手幻出调料盒,给鸡翅撒上各种调料,同时说道:“总归要让你去见见我那徒儿的坟吧。而且,老家伙我听说守拙老头收了个徒弟,也想看看他教徒的水平怎样,有没有超过我,哈哈。”说罢从铁丝上取下两只鸡翅,迫不及待地将一只塞入口中,另一只递给杨云锋,道:“要不?” 杨云锋本来因尺痕弦将自己绑到这里而生气,不愿接受他的鸡翅,但此刻腹中空空,烤翅又美味诱人,不禁怦然心动,想起刚才尺痕弦所说,心里同情,便不再抗拒,接过鸡翅,大口吃起来。“哇!太好吃了,大仙你的手艺真不错!”尝着鸡翅,杨云锋情不自禁地赞扬起来,恨不得一口将整只鸡翅吃掉。 看见杨云锋的模样,尺痕弦大笑一声,不知不觉中一只鸡翅已经被他吃成鸡骨头了:“哈哈哈哈,不是我吹,我这手艺说是天下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就是皇宫里的御厨看见我都要拜上一下,叫我祖师爷,哈哈哈哈——啊!”他面色陡然一变,突然吐出一口浓血,双目吐出,身体猛然颤了下,直直盯着手上的鸡骨头,指着它,颤颤巍巍说道:“有毒!” “啊!”杨云锋大惊,随即将鸡翅扔掉,然后迅速调动神识查看胃中情况,却没有发现任何毒素。他看着尺痕弦的模样,见他不似假装,立即意识到尺痕弦中的毒过于厉害就是尺痕弦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无法将其分辨出,不禁骇然。“天级剧毒……唐门!”他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字眼,意识到毒药是唐门的人下的,更是惶恐。难道尺痕弦曾和唐门结仇? 好在杨云锋有天狐避毒诀在身,不惧任何毒素,一时没有生命危险。他学着尺痕弦的模样,装作中毒,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此刻尺痕弦已经打坐欲逼出身体内的毒素,他看出杨云锋的动作都是假装的,心里暗赞杨云锋聪明,同时疑惑杨云锋怎么没有中毒。 就在这一刻,一望无垠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一点灯火,数个黑衣人在一个青衫男子的带领下踏浪而来,转瞬间便已踩在二人面前的土地上。 “烤翅大仙,我这手化毒术怎么样?吃不消吧。”青衫男子含笑说道,眼角余光注意到倒地不住翻滚的杨云锋,“咦”了一下,显然是奇怪杨云锋中了这么厉害的毒怎么还没死,不过下一刻他就将所有注意力击中在尺痕弦身上,显然杨云锋这样的小角色并不被他放在眼中,笑道,“若不是你修的是肉身成圣功法,恐怕挨不到现在,不过你放心,这化毒术是专为你准备的,即便你道法高超,若没我的解药,还是必死无疑。呵呵,怎么样,还把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 尺痕弦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面色变成青紫色,却刚毅无比地回答道:“青衣公子,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青岚宝鉴》!” 听见尺痕弦的话,杨云锋暗暗吃惊,这个青衫男子竟然是号称唐门八公子之一的青衣公子唐孤星! 章六十四:青衣公子 “倒还嘴硬!”唐孤星淡淡说出这句话,衣衫随风而舞,翩翩若仙,“我看你等会儿痛不欲生的时候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倔” “哼!你这小鬼,要不是我中了你的毒的话怎么会束手就缚?”尺痕弦身体绷紧,面上出现痛苦的神色,说的话再也没有平日的嬉笑。 “怎么?还不服气?”唐孤星轻笑一声,低头凑近尺痕弦,道,“是你道行太低察觉不了我这可令万物皆成毒的化毒术,怪得了谁?”话落突然出掌,一掌打在尺痕弦的胸口。尺痕弦“啊”的一声,倒飞而去,却在半空中维持平衡,然后艰难丢出三只鸡翅。 唐孤星手上幻出一柄铁扇,盘旋凌空,轻描淡写地一扬,便将鸡翅打飞,挡住尺痕弦的攻击,一时身形飘逸,恍如谪仙。 尺痕弦深吸一口气,努力运使真元,身形陡转,手上幻出一对金翅,弹指向唐孤星射去。 刹那间金翅猛然幻成一头金翅雄鹰,长啸一声,向唐孤星扑去。 “好啊,竟然装成中毒不浅的样子骗我。”唐孤星微闭双目,眸中射出分精光,携铁扇向尺痕弦猛攻而去。 二人一时战成一团。唐孤星带来的一群黑衣人似乎很相信这青衣公子的实力,并不去帮忙。初始时二人还不分伯仲,然而一转眼后,唐孤星便已占尽上风,毕竟尺痕弦中毒太深,浑身无力,真元不畅,虽然道行远超对手,却越来越吃力,况且他每运使一分真元便会加重毒素在体内的扩散,到后来面黑如墨,身形不稳,在对手猛攻之下几乎只能勉强防守,没有反击的能力。 杨云锋在一个角落背对着众人躺在地上装死,却悄悄用眼角余光看着二人的战斗,见尺痕弦处境危险,不由为他担心。虽然自己是被他从天极宗内掳出来的,但听了尺痕弦的一番话后杨云锋却对其心生分同情,并不希望他死在这里。 何况解决掉尺痕弦后唐孤星绝对不会放过杨云锋。 “怎么办?”他心急如焚,不断思索对策,然而唐孤星道行远超自己,更有一群黑衣人相助,硬拼只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该死,若非他用化毒术将烤鸟翅大仙毒个半死的话怎么会让我这么手足无措。”他心里对唐孤星咒骂一番,“要是烤鸟翅大仙没中毒他们这群砸碎不得被打个落花流水?”他这样想着,面上露出分惆怅。 他知道化毒术的来历,据说这是唐门第一秘术,以无上道法,催动天地万物化为毒素,伤人于不备,杀人于无形。化毒术分为九阶,每提升一阶,化出的毒毒性就强一分,以唐孤星这道行,化出的毒毒性恐怕和天级毒药不分伯仲,难怪杨云锋和尺痕弦都没有及时发现烤翅中的毒。 而天级的毒素,毒性之强,骇人听闻,恐怕就是守成真人这样道行通天的人中毒后也很难在一时半会之内将毒排出,更何况是尺痕弦。 而且尺痕弦现在还在激斗中,根本没有工夫化解毒素。 杨云锋不由一阵失望,“不能指望烤鸟翅大仙自己将毒解掉。”他这样想着,突然心生灵感,想道,“对了,毒,我也可以用毒啊!我就不信这唐孤星能熬过天级毒药的侵蚀!”他一个激灵,迅速幻出一小瓷瓶,轻轻摇了下,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 天空中,唐孤星铁扇上突然射出数枚钢钉,趁尺痕弦不备纷纷打入他胸口中。“啊!”尺痕弦本来已是强弩之末,哪儿受得了这么强力的一击,身形不稳,竟直接栽入滔滔江水中。 下一刻,唐孤星数枚飞镖向他打来,他顽强反抗,弹走飞镖,却终于支撑不下,“哇”的一声吐出口鲜血,再无力反抗。 唐孤星面上露出分阴狠,凌空冲至江面,一爪将尺痕弦从江中捞出,猛地给了他紫黑色的脸一拳。“快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唐孤星冷冷说道。 尺痕弦无力反抗,嘴角却露出嘲讽的笑容,不愿透露分毫。 唐孤星勃然大怒,扬手一掌朝尺痕弦扇去。 谁知他这一掌扇下去,却隐隐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真元不继,神识涣散,立即深吸一口气,心道:“怎么回事?”就在这刹那他突然看见手背上出现的一朵淡淡的芍药,一个恐怖的词语便出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身形猛然一滞。 “芍药月影!” 他是唐门中人,当然知道手臂上的芍药是中了芍药月影剧毒的标志,心里骇然,顾不得其他,强忍着毒素的侵袭,艰难地幻出一个瓷瓶,正要从中取出芍药月影的解药,却发现一道汹涌的血水将自己包围。 “烤鸟翅大仙!”杨云锋惊呼一声,抱住虚弱的尺痕弦,见他面色青紫,手臂上隐隐浮现一朵艳丽的牡丹,知他中毒极深,不由担心不已,“你还好吧?” 尺痕弦修炼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对毒药的免疫力甚至比唐门中人还强,然而两种毒药共同侵蚀之下他依然气若游丝,眼见命不久矣。闻言他微微吸口气,轻声说道:“我……恐怕活不了了。” “不!”杨云锋摇头,轻轻将尺痕弦放在地上,然后飞到唐孤星身边,一手将他手中的芍药月影解药抓在手上,然后又从另外黑衣人身上搜到化毒术的解药,回身跑到尺痕弦身边,扶起他,将两种解药给他服下。 片刻后,尺痕弦面上青紫色渐渐消去,只是嘴唇依然发乌。 见状杨云锋终于松了口气。 “小子,你怎么没中毒?”尺痕弦微闭双目,艰难说道,“还有你怎么把他们毒倒的?” 杨云锋咬牙,说道:“我正好有一瓶芍药月影,所以才能把他们放倒。我又曾得一高人传授避毒法,所以没中毒……大仙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尺痕弦微微摇头,面上依然有些痛苦,道:“都是要死的人了,好能好到哪里去?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 杨云锋虽然担心,还是照他所说让他站起来。 谁知尺痕弦刚站起来眼前就猛然一黑,大吐口黑色的血后他便站不稳又倒了下去。 “前辈!”杨云锋急忙将他扶起,继续注入真元替他解毒。 尺痕弦轻轻叹口气,咬牙说道:“这唐孤星在唐门中地位很高,唐门的人很快就会赶来接应他,不能拖到那时候,走!” “前辈,你身上还有毒……” 尺痕弦恨恨咬牙,道:“有毒事小,被唐门的人追上事大,小子,在不走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见装杨云锋终于点头,答应道:“好!不过我们去哪里呢?天极宗?” 尺痕弦深吸一口气,道:“不,你当唐门的人都是傻子啊,他们知道我和你师尊的关系肯定在这里和九峰山之间布满防线。” “那我们去哪里?” “先去白帝城,那里我还有些信得住的兄弟可以投靠。” “好。” 章六十五:陡变 白帝城城外,一处竹林中,烟雨迷蒙。 书生模样的瘦弱男子身着月白长袍,站在竹林深处,背对杨云锋尺痕弦。 他面前,是座窄窄的坟墓,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墓前立着个布满青苔的墓碑,上书“爱徒柳青之墓”。 尺痕弦轻轻叹口气,面色变得落寞,走上前,与书生并排而立,手缓缓拂过墓碑,轻声道:“柳青徒儿,我来看你了。”面色极是不好,嘴唇依然发青,显然过了几日他身上的毒依然没有被完全清除。 杨云锋见状心里却一酸。 那书生亦是轻叹口气,道:“大哥,两年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烤翅斋。” 尺痕弦冷哼一声,道:“这里是老家伙我的家,我怎么会将这里忘了。只是柳青徒儿大仇未报,我要是轻易回来,怎么面对他泉下亡魂?” 书生却幽幽说道:“唐门势大,你道行再精深也架不住他们人多,要替青儿报仇,太难了。” 尺痕弦面色再度黯淡下来,目中无神,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 杨云锋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渐渐明白了,唐门要夺尺痕弦的《青岚宝鉴》,柳青成为第一个牺牲品——很可能是保护尺痕弦突围而死的。 书生见尺痕弦不语,轻轻拂去鬓角的雨珠,淡淡道:“你这次身上的毒,恐怕又是唐门中人干的吧。” 尺痕弦沉默。 书生便道:“我说大哥,那《青岚宝鉴》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怎么得到它的?唐门的人又为何要夺取它?何不给小弟我看看。” 尺痕弦面色未变,继而冷冷一笑,道:“怎么,你也要打《青岚宝鉴》的主意?” 书生面色平静,并不因尺痕弦的话而动容,他只道:“大哥若不想说,我就不勉强。” 看着书生的表情,杨云锋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尺痕弦却道:“《青岚宝鉴》是那痴心门失落的圣典之一,据说内藏什么厉害的法诀,可以令修道者的资质大为提升。不过老家伙我啊,看过《青岚宝鉴》,发现它根本没那么神奇,唐门的人,自作聪明,死了那么多人来追杀老家伙我,嘿嘿,要是晓得《青岚宝鉴》的内容,还不被气死。” 杨云锋听见“痴心门”三个字,想起阮心秋与痴心结以及当年痴心夫人的故事,不由心生感慨。 那书生听尺痕弦这么说面色微变,道:“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不将《青岚宝鉴》直接交给唐门?反正无用,给了唐门唐门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这样青儿也不会因此而死。” 尺痕弦眼中闪过一分怒火,道:“嘿嘿,老家伙我岂能因惧怕唐门而屈从?哼,不说是《青岚宝鉴》,就是一只烤翅,唐门的人也休想用暴力从我身上夺得。” 书生沉默,良久,方说道:“大哥,我看你将《青岚宝鉴》带在身上也不安全,不如交给我保管,也免得哪天你……遭遇不测……让它流落到唐门手上。” 尺痕弦微微一凛,道:“老七,你想干什么?难道也要夺取《青岚宝鉴》?” 书生摇头,道:“大哥,我只是替你保管,怎么谈得上‘夺取’呢?” “这位先生,只怕你刚将《青岚宝鉴》从烤鸟翅大仙手上拿去,回头就交给唐门的人,是吧?”杨云锋身形突然暴起,猛然幻出灭心剑向书生攻去。 书生见状面色微变,手上幻出一只判官笔,“刷”的一声,画出道墨迹,挡住灭心剑的一击,而后转身退却,凝视杨云锋,道:“这位小哥,你什么意思?” 杨云锋冷道:“你当别人是傻子?《青岚宝鉴》名声在外,你没理由不知道,问他《青岚宝鉴》的情况,恐怕是为了套他的话。况且烤鸟翅大仙说了这么多话,你只有在他说《青岚宝鉴》功用有限的时候面色才变了一下,除此之外不管大仙说什么你都那副平静表情,肯定是早就想到大仙会说这些——你说的这些话,分明是设计好的,你是要用言语骗得大仙的信任夺取《青岚宝鉴》!” 书生面色终于变了下,凝眉看着杨云锋,道:“你这小子,竟然这么机灵,连这都看出来了。”显然是承认杨云锋所说。 他话刚落,立即迎来尺痕弦仇视的怒火。“老七,你真的是要夺取《青岚宝鉴》?”他冷冷道。 书生面色不改,却侧过脸有意避开尺痕弦的目光,淡淡道:“大哥,我们还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不伤感情吗?” “看来是了,你这孬种!”尺痕弦大喝一声,挥拳向书生攻去,谁料他刚出拳腿脚便一软,“啊”的一声倒地,吐了口黑血,“你……竟然下毒!”他以手撑地,瞪大眼看着书生,怒道,“畜生!” “烤鸟翅大仙!”杨云锋低呼一声,急忙将尺痕弦扶起。 书生轻轻摇头,道:“大哥,我也没有办法啊,你道行通天,如果不下毒,我怎么将你制住?” “哼!冠冕堂皇!”一道黑气渐渐袭上尺痕弦布满皱纹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道,“天级毒药……你果然和唐门勾结在一起。” 书生幽幽叹口气,道:“大哥,你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唐门一年前就找到烤翅斋来,我若不答应帮他们从你这里骗取《青岚宝鉴》,整个烤翅斋的老少都会被他们干掉……我是斋主,不能不为烤翅斋考虑,所以只有出此下策,还望您老人家见谅。” “尺老七,和他啰嗦什么,还不问出《青岚宝鉴》的下落!”这个时候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带领数个黑衣人冲入竹林中,对书生大声说道。 尺痕弦定睛看着中年人,眼中闪过怒火,道:“唐无肆,你也来了,哈哈,冤家路窄!” “哼!尺老头,还不把《青岚宝鉴》交给大爷,大爷我虽然没有你中那毒的解药,却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唐无肆大笑道。 尺痕弦哪肯,虽然身中剧毒,依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你休想!”话落袖中突然飞出对鸡翅,向唐无肆袭去。 此刻尺痕弦已是强弩之末,发出的鸡翅哪有什么威力,瞬间即被唐无肆弹走。“哈哈,还想负隅顽抗,去死吧。”说罢唐无肆袖袍鼓胀,眼见是要发招进攻尺痕弦。 书生却拦住他,说道:“唐阁主且慢,还没有问出《青岚宝鉴》的下落。”说罢看向尺痕弦,避过他的目光,轻轻叹道:“大哥,你当真不愿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吗?” 尺痕弦望着书生的目光透出点点恨意,他冷道:“死也不给!” “那好,休怪我无情!”书生面色一变,判官笔一挥,向尺痕弦攻去。 谁知此刻,一阵青芒突然袭来,令他攻势一滞,只见杨云锋手持破云剑,飞袭而来,手上剑招不断变幻,刹那间一道磅礴的剑意陡然砸下,将书生死死罩住。 正是剑指八荒。 书生面色陡然一沉,判官笔上青芒大盛,幻出一道结界护住己身。 杨云锋剑意落下,打在结界上,硬生生破掉结界,威势却尽消,不能伤书生一丝一毫。 书生趁机挥笔向杨云锋攻去。 与此同时,唐无肆手中暗器也已向他袭来,封住他全身二十四处命门,逃无可逃。 “哼!”杨云锋瞳孔微微放大,向书生甩手丢出一道罡雷符,数道紫雷落下,逼得书生退防。与此同时,他迅速幻出灭心剑,向唐无肆迎击而去。 “铿!”唐门暗器,无坚不摧,却还是在杨云锋剑风之中被打落大半。 唐无肆看见鲜红的仙剑,眼里闪出丝惊恐,喃喃道:“这竟然是灭心剑!” “啊!”然而杨云锋左腿还是被一枚钢钉打中,深入寸许,顿时血流如注。 唐无肆借机双手握拳,顺势向杨云锋打出,立闻一阵龙吟虎啸,拳势如风,转眼就要将杨云锋打中。 竟是龙虎宗绝技龙虎天罡拳。 杨云锋虽腿部受伤,却斗志不减,果断幻出一片血海,裹挟狂风,与龙虎天罡拳激烈相击,刹那间血水四溅,杨云锋道行远不如敌方,招式被一举破去,然而那龙虎天罡拳威势也大大减弱。 “啊!”身中龙虎天罡拳,杨云锋面上出现分痛苦,退后两步,仙剑向身后一荡,逼退书生判官笔的进攻,然后忍着脚上的疼痛跃起,刹那间,周身三丈内都变成血色的一片。 “轰!” 正是噬心绝灭。 灭心剑之威,鬼神莫测,书生与唐无肆面对这一片血海,不敢托大,急忙收势防守。杨云锋趁机退回到尺痕弦身边,一把将他抓住,御剑而起,刹那间已经飞到天空。 “想走?没门!”一直旁观的众黑衣人见状猛地发力,齐齐向杨云锋袭去,下一刻已经逼近二人——杨云锋道行并不比他们高,又带着个人,速度大打折扣,远远慢于他们。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幻出一个十丈来高的兵士,一戟向他们砸来。 “轰!”联手将凰渊打成碎片,众人这才发现杨云锋和尺痕弦已经没了踪影。 “可恶,追!”唐无肆狠狠说道。 章六十六:怪物 雨势瓢泼。 “烤鸟翅大仙,你好些了吗?”扶着尺痕弦在泥泞的山谷中缓缓行走,杨云锋关切地问道。 早些时候,他已经给尺痕弦服下一些师门的解毒药,然而尺痕弦中的是天级剧毒,毒性极烈,加之此前也被唐孤星所下毒重伤过,是以面色迟迟不见好转。与尺痕弦相比,杨云锋腿部的伤就要好很多,他将钢钉拔出,立即涂上天极宗的疗伤灵药,并用碎布包扎,此时腿部虽然仍然疼痛,却已无大碍。 闻言尺痕弦微微摇头,然后看向前方,道:“我早说过,将死之人,迟早要死的,这点药,还救不活我。”说着面是出现分哀伤,道,“不想老七也背叛我,诶!”身体突然一滞,猛地吐出一口血。 “大仙!”杨云锋急忙将一丝真元渡入尺痕弦体内,助他疏通经络,排解毒素。 就在此刻,山谷陡然变得阴暗,寒风凄凄中,一阵黑鸦惊起,向杨云锋尺痕弦飞来,凄苦鸣叫,令人倍感冷瑟。 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便随寒鸦的飞起飘至二人耳中:“哈哈哈哈,尺老鬼,好久不见。”却是尖细的女声,听着令人头皮发麻。 尺痕弦闻言眼中透出分忧虑,道:“酆都鬼母,你怎么会来这里?” “嘻嘻!尺老鬼你这话就错了,这是我的地盘,这话该我问你才是。”酆都鬼母阴笑道。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估计来者不善,悄悄幻出破云剑,准备战斗。 尺痕弦却道:“莫非也是来抢我《青岚宝鉴》?” 酆都鬼母依然不现身,声音轻轻传来,说不出的诡秘:“尺老鬼你这话又错了,《青岚宝鉴》怎么会是你的?明明无主,自然当有德者得之。我不是抢,只是来拿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呸!”尺痕弦唾了她一口,一个激动差点又吐出口血来,无力去骂她了。杨云锋闻言更加谨慎,真元不住注入破云剑中。 酆都鬼母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了,笑道:“好啊,想来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把《青岚宝鉴》交给我,那老娘就只好——动真格了!”话落天空中突然飞出无数血鸦向二人攻来。 杨云锋见状暗咬嘴唇,手上豁然出现数道符纸,同时丢出,只见烈焰玄冰、飞沙气剑、狂风惊雷,齐齐在他面前结成一片牢固的防线,血鸦无数,却没有一只能突破这强悍的防守。 杨云锋顺势变招,幻出灭心剑,荡起无边血海,向血鸦席卷而去。 刹那间,只闻阵阵惊叫声,血鸦尽数被灭。 酆都鬼母没想到杨云锋会如此之强,不由讶异地出声,随后又说道:“灭心剑,难怪将我的宝贝鸦儿全部灭了!”说罢她恨恨道,“哼,能挡过一击又如何,且看老娘的手段!” 话落,谷内突然阴风大盛,一股刺鼻的气味传入杨云锋鼻中,令他毛骨悚然,急速后退一步,紧张向四下望去。只听周围鬼哭之声大作,阴风阵阵,触体生寒,杨云锋顿觉背部一凉,颈上冷飕飕,全身的寒毛都似乎倒竖起来了。 就在这时,泥泞的土地上渐渐冒出七道黑气,只见七个渐渐长大的身影缓缓从黑气涌出之处爬出,却是七个容貌各异,却狰狞可怖的鬼怪,皆眼放幽光,口衔腐肉,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一会儿,这些鬼怪已经变得比杨云锋还要高大,齐齐望向杨云锋,张开血盆大口,眼中光芒一闪,同时嘶吼起来。 杨云锋大惊,灭心剑上红芒大盛,凝视七个鬼怪,做好恶战的准备。 却见七个鬼怪同时将巨爪插入土地中,嘶吼着猛然一荡,便见无数稀泥纷纷卷上天空,携带罡风向杨云锋二人袭来。 杨云锋荡起血海,卷走稀泥,却在这一刻,地面陡然裂开,大股的黑气向他袭来,转眼就将他包围。 杨云锋身在黑气中,以真元抵挡黑气对经脉的侵蚀,同时担忧地看了眼身旁明显让黑气侵入血脉的尺痕弦,见他虽伤重,却没有丝毫畏惧,不由心里一振,猛然举剑,刹那间全身光芒暴涨,青红之色交加,刹那间刺入黑气中,下一刻黑气拦不住青红光芒的袭击,豁然破开。 “收!”杨云锋怒喝一声,仙剑猛然斩下,红芒炽烈,竟将一团黑气牢牢包裹住,刹那间竟将其吸入剑身。 灭心剑,微微发黑,却在片刻后重新恢复光泽。 见状酆都鬼母“咦”了声,道:“好凶厉的剑。” 却见七只鬼怪同时咆哮,双爪猛然划过长空,数条青紫色光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一跃而起,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暗红的太极图案,生生将他和尺痕弦罩住,青紫光芒袭来,打在太极图案上,令其光芒黯淡一分,却迟迟不能破掉它。 下一刻,杨云锋手中剑换成破云,刹那间龙吟阵阵,万道剑势油然而发,从九九八十一个方向向鬼怪袭去,赫然是会心剑法剑华舞天。 鬼怪面对强大的剑势,竟然用肉身去相拼,眨眼间纷纷中了成百上千剑。 然而剑华舞天虽然剑势纷繁,华丽绚烂,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每道剑势威力太弱,以至于虽然让鬼怪中了无数剑,对它们的伤害却十分有限。 杨云锋当然早就意识到这点,发出这式本就不为伤敌,只为拖延时间。这一刻,他胸中剑意阵阵,身形如风,眨眼间就已经冲到最近的一只鬼怪身边。 刹那间一波波气流四散砸去,恍惚中,罡风呼啸,剑气如霜,破云剑荡起大片稀泥,整个场面仿若沙场。 剑指八荒! “嗷!”鬼怪被剑指八荒狠狠打中,腐烂的肉汁溅了一地,露出森森白骨,狰狞恐怖。它嘶吼一声,疯狂地向杨云锋抓去,似乎是要将他粉身碎骨。 然而此刻杨云锋手上的破云剑已经换成灭心剑,刹那间发出一道浓浓的血水将怪物罩定。 “轰!” 神剑之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岂是这怪物能够抵挡的,只闻一声咆哮,狰狞利爪停在杨云锋身外不到一厘处,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然而,其他鬼怪已经攻来,刹那间杨云锋肩头一痛,竟被鬼怪洞穿了! 章六十七:酆都鬼母 鲜红的血液,在肩头绽出一朵刺目的花朵。阵阵鬼气从伤口侵入经脉,袭上心头,强烈冲击着杨云锋的心神,令他几欲作呕。他强行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终于驱除鬼气,却已元气大伤——饶是他天狐琉璃诀有成身体坚硬如铁,依然叫鬼怪一爪刺穿,鲜血四溅。 血的味道,甘甜,鲜美,在空气中飘荡,激起鬼怪的本性。那一爪将杨云锋肩头洞穿的鬼怪咆哮一声,正要收爪将杨云锋撕成两半,谁知灭心剑红芒暴涨,一剑向它前肢斩去,竟赶在它撕破杨云锋血肉之前将这前肢斩断。 刹那间,脓血四溅,喷了杨云锋一脸,恶心至极。 好在鬼怪注意力都被杨云锋的血吸引去了,被杨云锋放在一旁的尺痕弦反倒没有怪物的威胁,暂时安全。 杨云锋顾不得还插在肩上的怪物的爪,灭心剑荡起一道血水,环身打去,意图阻挡怪物的进攻。 一时,“嘶”的声音传来,接近杨云锋的两只鬼怪身体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其中一只竟被杨云锋拦腰斩断,倒地呻吟,眼见是没有多少活路了。 然而灭心剑那威力强大的一击依然不能阻止鬼怪的贪念,它们眼放幽幽光芒,奋不顾身向杨云锋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只需片刻时间便能将杨云锋吞掉。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突然用出紫金神决符,刹那间凰渊凭空而生,手上大戟向前方鬼怪当头打下,竟直接将它打成肉酱! 连续使用之下凰渊威力本来已经大降,却能在此刻一招灭掉鬼怪,威力恐怖如斯。 然而即便如此,杨云锋腿上依然猛然一痛,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鬼怪竟遁入土中,粘着黏糊糊血肉的双爪从地底钻出,牢牢将他双腿抓住,阴森森的气息从鬼怪爪上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身在地下鬼怪双爪爪尖没能触及杨云锋腿上的肉,爪内部的利锋划不开经天狐琉璃诀凝练的腿,然而那股碎石断金的力道却足以将肌肉拧成麻花。杨云锋面色微微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灭心剑当头斩下,直直将鬼怪的一只爪砍成两截。 “嗷!”鬼怪呻吟一声,另一只爪上力道猛地加大,竟碰上杨云锋之前被铁钉钉入的血窟窿,划破包扎的碎布,深深刺入血肉中,黑气顺势涌入杨云锋腿里。 杨云锋忽觉头脑一阵发晕,“啊”的一声倒在地上,面上浮现一丝黑气。 就在此刻,地底的鬼怪猛然钻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流着哈喇子向杨云锋要去,眼见就要将杨云锋咬中。 只见三点金光如流星般划过空气,荡起一点点微风,然后硬生生打入鬼怪脑中。 鬼怪痛苦呻吟一声,回头看见虚弱的尺痕弦和他尚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狂性大发,丢下杨云锋,跃起,向尺痕弦攻去。 就在这一刻,一柄粗大的银戟当空挥来,发出阵阵“呜呜”的声音,隐隐散发银白光芒,直直打在鬼怪背上,下一刻,鬼怪已成肉饼。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用眼神向尺痕弦致谢,然后急忙打坐,缓缓将方才鬼怪一股脑灌入自己体内的黑气排出。 凰渊也在这时候非常配合地用祥云将杨云锋罩住,鬼怪每次向杨云锋袭击,都以无法穿透凰渊的祥云告终。 凰渊此刻大展神通,十丈大戟在空中“嚯嚯”作响,不断向鬼怪发动袭击,不过多时谷内被杨云锋打伤的鬼怪都已在大戟之下被打成肉饼,化成脓水,烟消云散。 此刻,周围只剩下三只鬼怪。 见识到凰渊的厉害,它们不敢轻易发动袭击,而是不断游走与凰渊周旋,不在同一地停留超过三息,并时不时试探地进攻凰渊。 凰渊要用祥云保护杨云锋和尺痕弦,自身周围已经没有太多的祥云,一旦被鬼怪打中实力便会急剧下降。三只怪兽明显发现了这一点,于是数次联手进攻凰渊,让凰渊防不胜防,迅速衰弱下来,不过多时便已变成透明的虚影。 这一刻,凰渊终于怒了,它长啸一声,身体突然爆碎,刹那间罡风阵阵呼啸而来,数道腕粗的青雷从天而降,罩定怪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打中鬼怪身体。 “嗷!”青雷之威,势不可挡,三只鬼怪就这么被打成飞灰。 杨云锋已经调息完毕,急忙取出天极宗疗伤灵药给自己敷上,然后看向手上的紫金神决符,见它经刚才那一击,已经有所损毁,不由轻轻一叹,然后艰难起身,一扭一拐地走到尺痕弦身边,吃力地将他扶起,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是厉害,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我都不舍得杀你了。”森森的笑声再次传来,酆都鬼母阴阴说道。 杨云锋见尺痕弦面是青紫色毒气渐渐消去一些,知道是天极宗解毒药发挥作用,于是略微宽心,然后沉下面容,对着天空嘶哑地说道:“酆都鬼母,为何不出来与我一战,难道是怕了!” 他激酆都鬼母,非是有信心打败对手。然而现在自己在明处敌方在暗处,处境相当被动,不得不将其激出,让她与自己明处对决,或许还能有些胜算。 只闻酆都鬼母“咯咯”书声,阴森笑道:“小子蛮有能耐的嘛,竟然晓得用激将法激老娘我现身。也罢,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以真面目示人。” 话落,一个妖娆女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只见她一身罗衫,身材曼妙,本应是难得的美人,然而面上却刺满各种鬼怪图案,看上去反倒狰狞恐怖。 “酆都鬼母!若老家伙我没有中毒,定叫你粉身碎骨,永世不能超生!”知酆都鬼母道行远在杨云锋之上,绝非易与之辈,不由心灰意冷,以为必死无疑。 酆都鬼母却突然凝眉,惊讶地打量纤细的双手,却见其上隐隐出现一朵娇艳的芍药,不由吃惊,瞪大双眼,看着杨云锋,说道:“芍药月影……你下毒了!” 杨云锋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一边给尺痕弦服下芍药月影的解药,一边说道:“谁叫你托大,我可不是可以随意欺负的!”突然荡起漫天血水,向酆都鬼母打去。 “啊!” 遥望杨云锋尺痕弦远去的身影,酆都鬼母突然从泥泞中起身,抖掉身上的泥水,然后轻轻在手臂上一拂,便见那朵盛开的芍药就此被抹去。 “主母,少主说唐无肆唐阁主已经到达阴鬼观,还请您速速回去。”一个瘦弱的男子跑到她身边,跪下,低声说道。 酆都鬼母面色冷峻,点头道:“告诉他们,老娘重伤在身,就不见他们了。” “是。” “怎么,你心里有疑问?”注意到男子的神色,酆都鬼母沉声问道。 “不敢!”男子瑟瑟发抖,低头避过她的目光。 酆都鬼母却道:“我放过他们,是因为我们不可能留得住《青岚宝鉴》。唐门势大,若得《青岚宝鉴》相助,势必如日中天,我们就将彻底沦为附庸。所以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放过他们,便是给我们留一条生路,懂吗?” 男子急忙点头,说道:“主母英明。” 章六十八:青岚宝鉴 天明。 抱着尺痕弦,再次飞上天空,杨云锋微微叹气。 他已经察觉到刚才酆都鬼母是有意放过自己的,他不明白酆都鬼母为何这么做,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慨。至于这种感慨算不算感谢,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他已经带着尺痕弦飞入渝州与荆州的交汇处,绵绵延延的山区。 烟雨迷蒙,雾拢雄峰,难见人烟。 出了渝州地头,就远离唐门地界,想来追兵会少上很多。想至此,他略微放心。东去四五百里路就可到天下第一大泽洞庭湖,那里有名门大派岳阳城,虽然这些所谓的天下正道门派中人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然而毕竟还有一些道义,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至于《青岚宝鉴》这种魔道的东西,倒不惧岳阳城觊觎,估计他们也不屑于出手抢夺,就像天极宗不屑于抢夺杨云锋的《灭心剑谱》一般。 这时忽闻一阵破空之声,杨云锋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数个黑衣人拦在自己面前,他轻轻吸口气,握紧灭心剑,向对方迎上去。 一场恶战。 全身浴血,恍惚中似乎回到逃出合阳城的那一刻。 当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硬生生在一众大汉中杀出条血路;今朝面临的对手道行不见得比自己高,然而整体素质却非当年那群乌合之众可比,在他们面前,杨云锋能再次杀出血路吗?他微闭双目,灭心剑上红芒大盛,眨眼间身下已血流成河。 数息之后,灭心剑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流尽,杨云锋突觉一阵眩晕,知是真元消耗过度的结果,于是深吸口气,携带尺痕弦飞入身下密林中。 这一地区都是广袤的森林,雨水从天落入林中,穿透层层树叶,到最后仅有极少部分能到达地面。 杨云锋伸手接过晶莹的雨滴,轻轻将其滴入一个黑色小盒中,正是那日他在地底水潭中带走的木盒。 半炷香时间后,木盒中便已积上盈盈一盒的雨水,杨云锋便将木盒凑近尺痕弦的嘴唇,说道:“大仙,来,服药,喝水。”同时取出天极宗解毒药物,要给他服下。 尺痕弦虚弱地摇头,推开木盒,道:“我是将死之人,这水你自己喝吧。” 杨云锋闻言面色微变,道:“纵使你中毒很深,也不要这么灰心丧气呀。” 尺痕弦抬头仰望天际,道:“自从我柳青徒儿去了之后我的一生……其实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装疯卖傻,扮成个老顽童的模样,麻痹自己……” 杨云锋沉默,心里莫名难受。 尺痕弦继续说道:“《青岚宝鉴》,其实真的没有唐门人想的那么神奇,不然痴心门早就称霸天下了……你我相识一场,我就把它交个你,希望对你的修行有所帮助。”说罢手上幻出一枚青玉简,说道,“你将神识注入《青岚宝鉴》中,就能将其习得。拿去吧。” 杨云锋凝视青玉简,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受:“大仙,除了你手上的这枚玉简外,这世上还有《青岚宝鉴》流传吗?” 尺痕弦便道:“十多年前我曾将《青岚宝鉴》的拓本给了我那大徒弟,不过他早就弃我而去,不知所踪。” 杨云锋闻言轻轻叹口气,接过青玉简,说道:“那我就暂替你保管,如果必要,我会毁掉它的。”说罢正要将其收入纳物的虚空中。 谁知此刻林中突然传来阴阴的笑声,刹那间一只青黑色的蜘蛛从天而落,口器如锋,一口将杨云锋手里的青玉简咬住,然后用大力拖拽青玉简,竟欲强抢。 杨云锋只觉一股大力从手中传来,几乎握不住青玉简,眼看就要让这蜘蛛抢走。就在这刻,只闻“嗖嗖”一阵破空声,绚烂的光点打在蜘蛛口器上,赫然竟是尺痕弦的鸡翅。蜘蛛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不由自主松开青玉简。见状杨云锋幻出灭心剑,携带耀眼红芒猛然向蜘蛛绞去,只见一股腥臭的绿色汁液四溅而出,蜘蛛就这样被杨云锋绞成碎片。 “是何人!”杨云锋轻吸一口气,冷然说道。 却见一个妖艳的女子从空而降,身后竟是一张巨大的蛛网,配合她暴露的衣装,竟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蜘蛛女王,你也投靠了唐门?”看着妖艳女子,尺痕弦轻声说道,眼中却有股怒火。 蜘蛛女王笑,说道:“唐门?我还看不上呢。哼,烤翅老头,我就是来夺《青岚宝鉴》的,没有人指使。我看你还是叫你面前这位小帅哥把《青岚宝鉴》乖乖交给姐姐我,兴许姐姐我会考虑给你们一个体面的死法。”口气甚是狂妄。 尺痕弦却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你不过是个山野小妖,竟然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 蜘蛛女王笑道:“平时我当然入不得您老人家的法眼,不过现在你是落难的凤凰,我这只小麻雀都能将你捏死。”话落面色冷然,看向杨云锋,说道,“小家伙,快将《青岚宝鉴》交给我!”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将《青岚宝鉴》幻入虚空中,摇头,说道:“休想。”灭心剑红芒大盛,踏前一步,竟在气势上隐隐占忧。 “原来是传说中的神剑灭心,难怪你敢和我作对。哼,不过我告诉你,别以为有把破剑就能与我抗衡,既然冥顽不灵,那你就去死吧!”话落蜘蛛女王双手相合,手心幻出一点白光,刹那间数条微不可见的蛛丝便从她手心射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随手放出一枚火灵符,在自己面前结出道火墙,欲阻止对方的进攻。 谁知那蛛丝竟然不畏火,直直射入火墙中,下一刻便穿透火墙向杨云锋袭过来。杨云锋没有料到蛛丝如此强悍,猝不及防之下只能扬起灭心剑,荡出一片血海,向蛛丝迎上去。 这一瞬间,蛛丝被浓郁的血水化成飞灰。 然而蜘蛛女王更多的蛛丝已经围了过来,越来越密,转眼间已经隐隐将杨云锋困住。杨云锋咬牙,灭心剑向蛛丝最薄弱处攻去,意图趁整个蛛丝团还未成形之际从此处突围。 正在这一刻,蜘蛛女王面上出现分得意的笑容,杨云锋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网,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此时,杨云锋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刹那间,无数蛛丝拥了上来,将他团团包围。 章六十九:御剑诀,凡心空灭! 强韧的蛛丝,铺天盖地,将杨云锋裹成一团丝球。 杨云锋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滔天,不断消融身周的蛛丝,令其不能近自己一丈之内。 然而之前连番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真元,此时在蛛丝团团包围之下他真元渐渐不继,已然吃力万分。血水笼罩的范围也因此大大缩减,转眼间蛛丝已经逼近到三尺之内。 他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机械地舞动着灭心剑,血水少了真元的支持,越来越虚弱。 下一刻,他“嗷”的声,手臂脱力,灭心剑离手,血水急剧收缩,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蛛丝便疯狂地拢了上来,将他全身缚住,不过数息他便已身缠蛛丝,动弹不得。 见状蜘蛛女王大笑三声,道:“小子,还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心念一动,蛛丝上的力道豁然加重,饶是杨云锋身体强忍如磐石,依然承受不住这大力,皮开肉绽,渗出血来。 “嗯——”杨云锋轻呼一声,双眼中放出点绝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吗?”他隐隐想起九峰山上的时光,想起守拙真人,想起美丽的师姐,想起更多关心他的人,想起……一旁的尺痕弦。他突然心生不甘,一股怨火几乎要将胸膛烧成飞灰,他眼睛猛然变得通红,不知哪来的力气,长啸一声,说道:“我、不、干!” 刹那间,天狐噬心诀在他神识中流转,他脑海越来越清晰,眼前渐渐浮现一道法诀。 他认出这是那日地底黑色木盒中玉帛上所记载的法诀,本来是要给明汐鉴别的,却因事务太多他一时忘记了。如今不知为何这段法诀出现在杨云锋神识中,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去深究,他知道既然这段法诀是在天狐噬心诀的促使下出现的,就一定有非同一般的作用,甚至很可能令自己突围。 于是他不顾周身蛛丝传来的巨力,缓缓按照法诀的内容修炼,渐渐地入定,竟对身上的痛楚完全没有察觉。 这段法诀极为简单,又似曾相识,杨云锋只用片刻时间便将其完全掌握,下一刻,他全身缓缓浮现一道淡淡的红光,整个人如同一尊血魔。 这个时候,随着他的心念,蛛丝重重包裹下的灭心剑上也轻轻浮现一丝极淡的光芒。一瞬间,杨云锋突然领悟到什么,修炼这段法诀的时候同时将《灭心剑谱》暗暗运使起来。 一心多用,两种本来并不相干的法诀竟渐渐融为一体,浑然天成。杨云锋缓缓睁开双目,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他终于明白了这段法诀是做什么用的,他也明白了冷心寒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夺取《灭心剑谱》,因为这段法诀只有配合《灭心剑谱》才能使用,却可将灭心剑法的威力提高数成。 而杨云锋此刻,已经通过这段法诀,领悟了长久以来一直不能参透的灭心剑法的下一式。 不过此刻这一式暂时还没有什么作用,真正令杨云锋高兴的是,他抓住了自己与灭心剑之间的一缕总飘忽不能掌控的联系。 刹那间,灭心剑光芒大盛,上红芒流转,隐隐显出一些本来不存在的字,正是“九天三界,惟灭此心”! 蜘蛛女王察觉到蛛丝中的异样,急忙运使大量真元,令蛛丝死死勒住杨云锋,她已顾不得逼杨云锋交出《青岚宝鉴》了,心中渐渐生出的无边恐惧令她只有一个念头,快将杨云锋勒死。 然而蛛丝的间隙中,终于显出点点红光,眨眼间天地变色,万道罡风滚滚而起,刹那间涌向蛛丝,与红光交融。 “吼!”龙吟声声,通天贯地,鬼神同泣,蛛丝球变成一片血海,混混沌沌看不清任何事物。 蜘蛛女王大惊,见蛛丝要被杨云锋回去了,面上一急,欲将蛛丝收回,然而这时她却陡然发现自己和蛛丝间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于是张大嘴抬眼向蛛丝望去,却见一双清澈的眸子从血海深处望了过来。 恐慌,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慌令蜘蛛女王不知所措,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即便是十年前被岳阳城三大长老联手追杀的时候也没有。 下一刻,杨云锋手持灭心剑缓缓从血海中走出,闲庭信步,气质内敛,恍若谦谦公子,惟有眼中那一丝淡淡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 蜘蛛女王看出杨云锋道行依然远远不如自己,可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于是她发出数道毒液,向杨云锋喷去,希望能阻他一时。 谁知杨云锋竟然对毒液丝毫不惧,他脚踏七星步,挺胸迎击毒液,刹那间浑身已经变成青绿色。 蜘蛛女王见状微微一愣,随即想道:“他还是太托大了,我这千年蛛毒,就是比之唐门的毒也不遑多让,他就等着去死吧。”竟因此停住退却的脚步。 然而杨云锋接下来的变化却令她大吃一惊,他轻轻叹了口气,一身的青绿尽消,好似从未被毒液喷中一般。“天狐避毒诀,岂可小瞧?”他玩味地一笑,身形暴起,转眼间腾空而起,双手持剑,整个身体被血水包围,刹那间如凤凰降临,呼啸天地,展翅翱翔,然后向着蜘蛛女王轰然而去。 阵阵罡风在蜘蛛女王耳边震响,她瞳孔猛然放大,急忙取出一枚通体透亮的紧锁,眨眼间化出道十丈大小的青铜巨门,死死拦在杨云锋面前,欲图挡住这击。 这一刻,灭心剑剑锋已经破空而至,漫天血水汹涌澎湃砸在巨门上,荡起丈许波澜,却阻滞不前。 蜘蛛女王轻轻松口气,心道:“谢天谢地,让我有这件护身法宝,这都是第四次救我一命了。” 然而血水并不是杨云锋这招的全部。下一刻灭心剑终于与青铜巨门相触,刹那间时光停滞,只闻一声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刹那间,巨门碎裂,灭心剑携带天地威势,如一尊神佛,将蜘蛛女王罩住,然后缓缓一击。 “啊!”刹那间,蜘蛛女王就此灰飞烟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杨云锋发出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却再也无力支撑,从空中落下,摔在枯叶中,人事不省。 章七十:入定 吃力地醒来,想起身上还有一枚补元丹,杨云锋赶紧将其找出来服下。 然而下一刻他面色就沉了下来。 他面前,是一个三丈大小的土坑,里面散乱地填着松散的砂土和绞成细末的枯长,饶是杨云锋经脉经易筋洗髓大.法洗伐对灵气吸收、容纳、转化的能力都大为提高,短时间内凝聚的真元依然极少。 何况这蛮夷之地不比天极宗这般仙山洞天,灵气稀薄不说,还极为斑驳,其中混杂各种瘴气,吸入经脉后还得费大力去提炼,效率更是大降。 于是杨云锋额头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面赤若关公,看来极为吃力。 好在他二人藏身之处极为隐秘,暂时没人打扰。 杨云锋就这么入定十个时辰,然后徐徐吐口气,缓缓睁开双目,瞳中透出分清明。 真元恢复得极少,然而已经足够他勉力与唐门的人周旋。 于是他吐口气,不再打坐,而是幻出灭心剑,凝视此剑,回忆之前与蜘蛛女王的一战,嘴角露出点点笑意。 那时他运使神秘的法诀,突然领悟到凡心空灭这足以将起鼎结丹以下修士打得灰飞烟灭的御剑诀,以至于一举挫败蜘蛛女王,保住自己性命。 然而真正让杨云锋得以逃脱蛛丝束缚的却并非凡心空灭,而是灭心剑本身。上神设在它它上面的第二重禁制被解开,唤醒它本性,令其突然发威,破了蛛丝,而它之所以被破解,正是那神秘法诀的功劳! 杨云锋猜测,这法诀很可能是上神留在人间的……仙诀! 此时用手在剑身上轻轻摩挲,缓缓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杨云锋眼中闪过一分激动,持剑凌空,刹那间身形飘转,无数剑势油然而生,翩翩如仙。 剑华舞天! 灭心剑第二重禁制被破,此剑便不再仅能使出灭心剑法和天狐术! 章七十一:出山区 密林中。 唐无肆一脸肥肉上下颤抖。他看着眼前被绞得粉碎的叶片,面色阴晴不定。下一刻,一道罡风从他袖中卷出,“沙沙——”刹那间,叶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禀告阁主,四周未发现他二人的足迹。”一个黑衣人躬身向他报告道。 唐无肆眼中闪过丝犀利的精光,猛然挥袖,怒道:“废物!难道他们还能在我们眼皮下飞走?再给我去找,若再找不到他们的足迹,你就等着本阁把你拿去试药吧!” 那人听见“试药”二字,面色陡然大变,身体微微颤了下,立即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定让阁主满意!”便疾速离去。 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唐无肆冷哼一声,道:“现在门内怎的尽是这种废物,误事!” “阁主息怒。”他身边的书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也不能全怪他们,兴许大哥和那小子真有本事瞒天过海,如你所说在我们眼皮下飞走。” 唐无肆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烤翅斋斋主,若不是唐门令主早有令让他和书生合作,恐怕他早就让书生滚蛋了。虽然如此,他却明白书生在智谋上强过自己,于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问道:“尺老七,别在这里啰嗦了,还不快说!” 书生便温和地笑道:“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应该是使用了一种能在一瞬间转移的方法让自己移动到他处,因此我们的人手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至于怎么做到这一点,想来阁主应当明白,不需我在这里多言了。” “你是说他们用了啥法术、法宝或者符纸逃了?”唐无肆问道。 书生笑而不语。 “你说的倒有理——据我所知,使用这类的法术、法宝或者符纸,最多只能逃到二十里外!”唐无肆点头,突然明白什么,立即向四周的唐门弟子下命令,道,“你们听命!现在给我向外面搜,不要放过任何一寸地盘!要是给我漏了,提头来见我!” “且慢!”书生却阻止道,“唐阁主,虽然他们转移到的地方可能不远,只是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可能早就跑远,这样搜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派人火速御剑飞出山区,命唐门的其他阁主领人在山外布下重重防线,等他们二人自投罗网,他们总不能在这山里呆一辈子……对了,不要再让别派的人掺和进来,要再遇上酆都鬼母那种吃里扒外的让他们丢了,就不好了。” 闻言唐无肆微微点头,却心有疑惑道:“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先别说那群兔崽子听不听我的话,就是山外的那些大点的门派也相当麻烦。” 书生明白他是指这些门派在此地的势力远超唐门,不会让唐门大张旗鼓地布防线,于是说道:“阁主放心,我们可在山外别的门派辖地埋下眼线,一旦发现二人的踪影就派附近唐门的人火速赶去围捕,抓住就走,那些门派再不服,总不能跑到令主面前问罪。至于其他阁主,呵呵,阁主完全可以用令主赏下的唐门令强行调动他们的人手,要是他们不干,正好可以借机在令主面前参上一本,岂不更好?” 听他此话有理,唐无肆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道:“尺老七,没想到你这小子还如此有心,哈哈,就这么做!”说罢取出一方令牌,收起笑容,正色道,“现在我动用唐门令,命周围的唐门阁主照我命令,围捕尺痕弦和那……呃,围捕尺痕弦和他身边的小子!” “是!”周围的唐门弟子答应道,纷纷离去。 看着唐无肆得意的神情,书生轻轻一叹,心里却道:“唐无肆啊唐无肆,你个脓包,被人卖了帮着数钱,真是唐门的悲哀。” 数日后,杨云锋终于走出密林,眼前豁然开阔。 一条宽大的驿道向着太阳初升的方向延伸而去,时不时跑过一匹骏马,立刻尘土飞扬,俄而又有或简陋或华丽的马车经过,却又安详平和。总之,是好一派繁华的景象。而这周围,虽然还有众多山丘,却都较为低矮,不可与杨云锋之前见着的山峦相比。 再往西行百里,便是浩瀚的千里洞庭和洞庭旁名扬四海的大派岳阳城。 也不知道驿道是否能抵达岳阳城,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回头见尺痕弦面色已比几日前好多了,微微宽心,道:“大仙,我们就沿这驿道走吧。这附近应有足以与唐门抗衡的门派,想来在他们的地盘上唐门不会轻易向我们发难。” 尺痕弦却摇头,说道:“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想那唐门气焰嚣张,会怕了这些个地头蛇?最多收敛一下,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依然要谨慎。”说罢他从地上拾起一团软泥,给杨云锋敷上,说道:“小心为上,老家伙我不才还会些易容的法门,这就替你改容换面,可能骗不过唐门的阁主,不过偏偏小喽啰倒是够了。”话落手上一阵繁忙,不出半炷香时间便让杨云锋变成个平凡至极的乡野小伙。 接下来尺痕弦又给自己抹上软泥,没过多时,亦换了容颜,像个八十岁的龙钟老头。 一下子,二人竟似是爷孙俩,不由相视一笑。 接下来尺痕弦又拉着杨云锋到路边,趁周围没有人幻出两套农家衣裳,给杨云锋套上,又给自己穿好,这么一来倒真成一对农民。 杨云锋见尺痕弦重新变成副老顽童的模样,心里高兴。 “走!”尺痕弦笑道,便迈步踏上驿道,向前走去。 一日时间,便在驿道上消磨尽了。只见斜阳西垂,余晖道道,苍穹变成橙色,云彩染作飞霞,偶尔白鹭飞过驿道,落入附近的水潭中,惊起一片蛙声,却异样和谐。 杨云锋心情终于好转,抬头望去,隐隐见着远方斜晖下古朴庄严的城墙,不由一喜,道:“大仙快看,前面有城池。” “哈哈。”尺痕弦将一只鸡翅塞入口中,笑道,“快走,等会寻个客栈住下。老家伙我可好久没舒舒服服睡个觉了!” 杨云锋掩嘴笑道:“好好好,您老人家还是加快脚力吧。” “喂,我现在是个八十岁的凡人老头,走那么快会露馅的!” 城中,悦来客栈。 据说每个故事中,总有一个传奇的连锁客栈,名叫“悦来客栈”。 据说每次总有个传奇人物人物会出现在悦来客栈中。 然后,客栈中会出现传奇的故事,比如英雄救美。 于是,悦来客栈也便成了个传奇。 杨云锋看着眼前“悦来客栈”四个闪眼的金子,身形微微一凛。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传奇人物,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在客栈中遇上传奇的故事,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现在的商家真会跟风,要是哪天说书人不再讲‘悦来客栈’而讲‘龙门客栈’什么的,恐怕第二天全天下都是龙门客栈。” 尺痕弦却拍着他肩说道:“管他这么多,反正你今天是别想在这里英雄救美!” 杨云锋看了眼他邋遢的模样,顿起一阵鸡皮疙瘩,心道:“你确实算不上美。” 尺痕弦却已将他推入悦来客栈中,大大咧咧说道:“掌柜的,要间房,两张床的!”一时竟忘了现在自己是八十岁的老头。 长相敦厚的掌柜急忙迎上来,见着尺痕弦的模样,顿觉不自在,随即想到江湖中多有异人,这八十多岁还精神抖擞的老农估计也是这样的人,于是立即释然,心道不可怠慢异人,于是笑呵呵问道:“您老是要住店,还是打尖啊?” 尺痕弦这才意识到刚才动作有些不妥,随即装成老态龙钟的模样,道:“没……听见吗?我要……住店,一间房,两张床!” 他的行为,却让掌柜更加肯定眼前之人乃是异人一枚,于是恭敬地取出一个厚厚的蓝皮册,翻到最后几页,递给尺痕弦,道:“老先生,留下名字,我立即去安排。” 尺痕弦故意将蓝皮册递给杨云锋,说道:“我不识字,你来填。” 杨云锋拿起蓝皮册,接过掌柜送来的笔,正要写上名字,尺痕弦却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不要真名。” 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大笔一挥,却迟迟没有落笔。 尺痕弦便秘径传音对他说道:“我叫张清扬,你是我儿张云霄。” 杨云锋知道张清扬是守拙真人俗家姓名,闻言狠狠瞪了尺痕弦一眼,却照他所说留下“张云霄”“张清扬”两个名字。 掌柜立即点头哈腰,谄媚道:“好,我这就去安排,不过二位请先交定金,半两纹银。”他已料定尺痕弦是异人,开出的价码翻了一番。 若非如此,只怕光凭对方这身破烂的打扮,他就将二人扫地出门了。 杨云锋微微一愣,心道:“这么多。”他平日在宗内很少用钱,身无分文,一时有些紧张。 却见尺痕弦掏出一大锭银子,丢给掌柜,说道:“不用找了。” 这银子整整有三两重,砸在掌柜手上差点没让他手掌受伤。“财主,财主啊!”他心下暗喜,更加谄媚,说道:“好好,二位稍等,这就给你们安排!”借着叫上小二,对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话,小二便领着杨云锋尺痕弦上楼而去。 回头看着掌柜满脸的肥肉,杨云锋汗颜无比。 章七十二:遭围 夕阳沉,夜色如墨。 看着窗外的夜色,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想到九峰山上的师尊,想到魂牵梦绕的师姐,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竟有了点伤感。 离开天极宗已经数日,不知何时能够回去,不知自己还会在这江湖中沉浮多长时间。 与同年龄的青年有很大的不同,他并不愿涉足江湖,更愿意在九峰山上过悠闲日子,然而他却无意间卷入了江湖中的是是非非,真可谓造化弄人。 “小子,过来。”见杨云锋陷入沉思,尺痕弦轻轻叹口气,对他招呼道。 杨云锋回首,照他话语走到他身边,面露笑容,问道:“大仙,有何事?” 尺痕弦便道:“再过一月江湖仙林中就会有一场盛会,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杨云锋不了解江湖事,摇头。 尺痕弦见状便幻出一枚金色的令牌,递给杨云锋,说道:“一月后南北江湖将在西湖举行四年一度的南北大会,划分势力范围。我曾受南江湖铁血谷四谷主邀请前去旁观。不过你也看见我这样子了,就是岳阳城的老家伙肯同意为我驱毒,我自己也得尽快闭关恢复,没法赶去旁观,所以我把这块令牌给你,你就代我去参加。” 杨云锋本不愿继续掺和江湖的事务,但这几日他和尺痕弦已经渐渐生出感情,不愿令他失望,于是接过令牌,算是答应了:“好,你就放心修养吧。” 尺痕弦闻言笑了下,道:“哈哈,算我没白认识你一场。”说罢便倒在床上,将要睡下。 “大仙,你……”杨云锋看着尺痕弦衣袖里露出的一段手臂,大吃一惊,随即说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尺痕弦闻声坐起,低头向手臂看去,然后目光停在手臂上,便移不去了。 他手上,赫然是一朵娇艳的牡丹! 凤凰天华,唐门十二花毒中排名第一的至毒! “唐门的人来了!”杨云锋轻呼一声,抓住尺痕弦的手就要将他带走。 就在这一刻屋外突然一阵响动,窗纸上透出明暗不一的光线,从映在窗纸上的影子隐隐可以看出门外竟有十数个手持火把的人。“尺痕弦,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给《青岚宝鉴》给我交出来,我可给你凤凰天华的解药,免你一死!”赫然竟是那唐无肆的声音。 “呸!唐无肆,你休想!”顾不得身上的剧毒,尺痕弦向唐无肆破口大骂道,“有种就进来,我们一决雌雄!” “大哥,不要负隅顽抗了,整个客栈都已被我们包围,你就是插翅也难飞。”书生的声音缓缓传来,透出一分无奈,“你是我大哥,我不会动手,唐阁主也答应过我不会进来取你性命,不过你现在身中凤凰天华之毒,命不久矣。如果不赶快将《青岚宝鉴》交给阁主,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可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好,你们不进来,大不了我出来和你们拼了!老家伙我一身铮铮铁骨,还怕了你们不成!”尺痕弦面色已经变成妖异的红色,如同盛开的牡丹一般。他猛地站起,正要向前走去,却觉眼前一黑,“哇”的吐出口血来,支撑不下跌倒在地上。 杨云锋急忙将他扶起。 显然听见了房内的动静,书生再次叹气,说道:“大哥,不要想顽抗了。我知你‘七窍通玄’术已炼至大成,普通的毒一时伤不了你,可是凤凰天华非是一般毒药,性若火焰,遇强则刚,正好克制七窍通玄,你越是顽抗,中毒就越深,只怕过不了多时就是神仙也难救……所以我劝你还是将《青岚宝鉴》交出吧。” 尺痕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道:“老七,你个孬种,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贪生怕死?哼,我早就说过,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然而别人要来抢,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他的。” “尺痕弦,事到临头你还嘴硬!”这时候唐无肆大怒,抢在书生面前骂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没有耐性,一句话,《青岚宝鉴》你交还是不交?”说罢手上青芒一闪,竟似要破门而入。 “阁主息怒!”书生急忙阻止唐无肆,然后再对尺痕弦说道,“大哥,你仔细考虑下吧,我不会强迫你,不过你只有半炷香时间,过了凤凰天华就会彻底发作,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听见书生的话,尺痕弦眼中闪过恨意,手上光华流转,看样子是要冲出去和二人硬拼。 “大仙不要冲动!”杨云锋拦在他面前,对他说道,“你这样冲出去,必死无疑。” 尺痕弦目露精光,心情澎湃之下又控制不住吐了口血,面色更加妖艳。“诶!”他突然露出一分颓色,幽幽一叹,道,“我当然知道我冲出去是送死,然而待在这里还不是送死。不如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大不了牺牲我个人,让你逃出去!”说到这里,却又激昂澎湃。 闻言杨云锋大惊,双目凝视尺痕弦,呆呆说道:“大仙……你说什么!” 尺痕弦避过他的目光,道:“现在《青岚宝鉴》和令牌都在你身上,只要你能逃出去,《青岚宝鉴》就不会落到他们手里,我对南江湖的承诺也能实现……反正我身中凤凰天华的毒,活不了,不如保你一命。” 久久凝视尺痕弦,杨云锋心里莫名的难受,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珠不停转动,心里苦苦挣扎,徘徊难以选择。终于,他长长叹了口气,仰望天花板,说道:“大仙,其实……我有办法让你不死。” 尺痕弦微微惊讶,道:“你有办法?” 杨云锋点头,看向尺痕弦,面上却多了分愧疚,他低头说道:“先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很抱歉这事我一直瞒着你,但现在为了我们能逃生,我不得不说出。”于是他吸口气,凑到尺痕弦耳边,用传音入密迅速说完一段话。 听着杨云锋的话,尺痕弦面上神情不住变化,良久,方长长叹口气,道:“竟然是这样,可你……为什么不向动手?” 杨云锋却摇头,轻轻道:“本来就是骗他们的,我怎么会对您老人家不利呢?”话落他手上幻出《青岚宝鉴》,继续传音入密,“想必你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放心,解药我会给你取来的。”话落他转身,正要推门而出,身后却传来尺痕弦的一声:“等等!” 杨云锋回头惨然一笑,道:“您就放心吧,失败的话我会亲手毁掉《青岚宝鉴》,不让它落入对方手里。”话落便毅然决然推开房门。 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尺痕弦轻轻一叹,道:“我哪是担心这个……我只是想叫你保重。” 章七十三:内讧 推开房门,杨云锋悲哀的表情一扫而空。他看着唐无肆和书生,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随手幻出《青岚宝鉴》,笑道:“二位,我已经成功取得他的信任,把《青岚宝鉴》骗到手里了。” 唐无肆略微迟疑,看看书生,又看看杨云锋,惊讶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唐阁主,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杨云锋手里把玩《青岚宝鉴》,笑着向他和书生解释。 原来那日尺痕弦和杨云锋来到柳青的坟墓处,杨云锋便察觉到书生表情的不妥,猜到他已投靠唐门,于是暗中用传音入密同他交流,约定好由杨云锋骗取尺痕弦的信任,伺机从尺痕弦手中夺得《青岚宝鉴》,然后再转交给书生。 此时看着杨云锋手上的《青岚宝鉴》,听他缓缓叙来,唐无肆面露惊讶的神情,看向书生,道:“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书生便轻轻一笑,道:“唐阁主,你还是太粗心了,其实那日你早该从这位小兄弟没有中毒上看出他已被我收买。哦,对了,小兄弟,你是怎么骗得大哥信任的?” 杨云锋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山人自有妙计。”眼中却放出一股阴狠的光芒。 书生瞥见他的目光,心底没来由地一寒。却听唐无肆斥责地声音传来:“尺老七,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要是这小子是故意骗你我跑了或者把《青岚宝鉴》独吞了怎么办?” “唐阁主,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杨云锋轻蔑一笑,说道,“你们唐门势大,我只是一个道行低微的小辈,哪逃得过你的掌心?万万不敢做出你说的这些事情。” 唐无肆看见杨云锋手里拿着的《青岚宝鉴》,心道:“他果然没有逃跑。”于是怒火渐消,冷冷道:“算你识相。” “唐阁主息怒。”此时书生亦说道,“大哥为人倔强,任凭你我逼迫他都不会屈从,要从他身上强夺《青岚宝鉴》,非得将他粉身碎骨逼出他的纳物虚空不可。想来大哥也应想到这一层,说不定会早早把《青岚宝鉴》藏在别处,如此我们做再多的事情都是竹篮打水。倒不如放手一搏,让这小兄弟替我们骗来,也省得麻烦。小兄弟,还不把《青岚宝鉴》给哥哥我?” 杨云锋把玩着《青岚宝鉴》,轻轻叹口气,说道:“二位,我替你们出了这么大的力,总该给点好处吧。” 闻言唐无肆怒火又被激起,怒道:“喂,小子,还敢和我们讨价还价了,还不把《青岚宝鉴》交出来!”话落伸手就要夺那《青岚宝鉴》。 杨云锋嘴角笑意更浓,突然侧身闪过唐无肆的强夺,然后迅速将真元注入《青岚宝鉴》中,便见青玉简上光芒大盛,眼看是要被杨云锋毁去:“如果你们要强夺的话,我就是下一个烤鸟翅大仙!”竟是做出玉石俱焚之态。 书生却轻轻一笑,道:“小兄弟,你舍得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说道:“你什么意思?” 书生便道:“你分明就是个贪生怕死之人,现在只是做做样子吓唬我们,真正要毁掉《青岚宝鉴》然后激起我们的愤怒让我们大怒之下把你做掉,你是做不出来的。” 杨云锋闻言震住,刹那间失神,这一瞬书生判官笔如风,已经攻至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大叫不好,疾速后退,然而他道行与书生差距还是太大了点,只见判官笔轻轻在杨云锋腕上一击,便迫使杨云锋松手,青玉简便落在了书生的手上。 “你——”胸口受到书生重重一击,他“啊”的声撞在客栈门墙上,身体剧痛,吐出口血来。 “小兄弟,你最好不要再多话了,自己检查下身体吧。”这下将青玉简握在手中,书生放声大笑,道,“别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立即用探查身体,便觉胸口隐隐作痛,他抬头惊讶地看着书生,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书生轻轻一叹,道:“你道行实在太低,竟然没弄明白……也罢,我给你说吧。早在白帝城我就悄悄将一只蛊虫种进你身体里,以防你真的骗我和大哥逃了。这蛊虫和我血脉相连,只要我心念一动,它就会自动啃噬你的五脏六腑、经脉血液并释放毒素……哼,小兄弟,不要怪我,你这人心思太重,留不得!”说罢他眼中突然放出一阵精光,杨云锋便觉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一瞬间几乎要令自己昏迷。他“啊”了一声,瞳孔放大,面上肌肉扭曲,以手撑地,瑟瑟发抖,额头渐渐沁出细细的汗珠。然而坚强的他面对如此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忍住没有发出一声,他只是死死盯着书生,眼中透出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也许是不忍见到杨云锋的惨状,书生轻轻叹口气,令蛊虫停止撕咬,然后说道:“小兄弟,你我相识一场,我就让你多活一会儿,看我……” “尺老七,啰嗦什么!还不把《青岚宝鉴》给我!”唐无肆已经极度不耐烦,他看着书生手上的《青岚宝鉴》,眼中放出幽幽光芒,差点没扑上去将其夺走。 书生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丝阴狠笑容,望向唐无肆的目光有如看美味猎物一般。他如方才杨云锋那般将细细把玩《青岚宝鉴》,突然说道:“唐阁主,你以为我真的会将《青岚宝鉴》拱手让给你?” 闻言唐无肆微微一愣,随即怒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要造反不成?” 书生轻轻拍手,突然间只闻阵阵呻吟声,四周手持火把的唐门中人,突然丢下火把,倒地翻滚,不过多时便已气若游丝,没多少活路了。书生微微叹气,手上卷起道罡风,便将火把上的火给灭了。 “怎么回事?”看着纷纷倒地,口吐白沫,面色痛苦的手下,唐无肆神情大变,他死死看着书生,眼中透出股浓重的杀气,“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说罢他心口突然传来一股刺痛,身体猛然一颤,“嘭”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然而他果真是非同寻常之辈,虽然经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巨大痛苦,却面色不改,凝视书生,眼角眉梢尽是恨意。“蛊虫!”他惊叫道,随手捏出一道法诀。 书生洒脱一笑,轻轻拂拭衣衫,然后低下头俯视唐无肆,戏谑说道:“唐阁主真是老江湖,这关头还不忘使用化毒术,没让我失望。” “你——”忍受着巨大痛苦,唐无肆咬牙问道,“怎么没中毒?” 书生笑道:“多亏了你那好弟弟唐无心阁主,我只以让你死在这里作为条件就从他手上骗得化毒术的解药,呵呵,果然是一对亲兄弟,都一样的……蠢!”嘴角的笑容更深一分。 “老三……这个混蛋!”唐无肆怒道,绝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将唐无心杀掉。 书生却道:“阁主放心,你这傻子弟弟很快就会来地府和你相见了……呵呵,此役唐门折损两员大将,而我却得到《青岚宝鉴》,想来我烤翅斋发扬光大的时候到了!”终于不顾风度,猖狂笑起来。 唐无肆轻轻吸口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刹那间袖中银芒大盛,一簇簇暴雨般的梨花针飞射而出,寒光阵阵,摄人心魂。 书生毫无防备,刹那间全身钉满梨花针,衣衫碎裂,鲜血四溅,面容全毁,一身上下竟无一处完整之处,眼见是没有多少活路了。 他惊讶地看着唐无肆,眼中透出分不可思议的光芒,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段话:“怎……么……可……能。” 唐无肆起身,面色突然变得轻松,他冷冷瞧着书生,面上尽是嘲讽。只见他青筋暴露,全身发出淡淡的光华,刹那间,只见他胸口猛然射出一串血花,一只拇指大小的蛊虫便随血花飞射而出,打在地上,瞬间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哈哈哈哈,尺老七啊,枉你聪明一世,竟然没看出我一直在装傻!”唐无肆仰头大笑,说道,“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为我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哈哈,你也不动动脑子,我能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能在令主面前这么得宠,难道全靠的是一身毒功?我靠的还不是心机和手段!我看真正傻的人是你!” 书生目中无神,气若游丝,不住喃喃,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机关算尽,反倒被别人算了。“不可能……” 唐无肆笑毕,面色恢复平静,只有嘴边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也多亏了你,我终于有机会把我那白痴弟弟扳倒了。顺便告诉你,他不傻,有几次我还差点在他面前栽跟头,不过他今天做的事情,真的是傻子才会干出来!”说罢突然出手,向书生打去,看样子是要将他毙于拳下。 然而此时书生眼中却突然青光暴涨! 章七十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轰!” 自爆真元,向来是修道界最壮烈的招式。此式以无上道力,爆发出修士体内真元之力,其威力自不用多言。然而这招一旦使出,必定玉石俱焚,很多时候使用此招的修士甚至将自身元神轰散,从此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书生竟使出如此惨烈的方式,向唐无肆发出最后的进攻。他身体在一阵绚烂夺目的光芒中爆碎成片片血肉,在空中飘飘洒洒落下,于夜幕下显得恐怖万分。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唐无肆毫无防备,一身衣衫被撕得粉碎,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看上去竟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然而作为已经步入起鼎结丹境界的唐无肆在暴烈袭击之下还是没有死去,他气若游丝,望着空中飞舞的血肉,哈哈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尺老七,没想到吧,你自爆真元……还是没有杀了我……啊!”低头看着腹部穿出的红色仙剑,他一时愣住,“你——”艰难回首看着面无表情的杨云锋,他瞳孔放大到极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嘭!”灭心剑光芒大盛,滔滔血水拢住唐无肆,眨眼间便令他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白骨。 “诶!”拂去灭心剑上的血迹,杨云锋轻叹口气,手上捏出一道法诀,便听见他胸口传来的一阵“咯咯”声,藏在其中的蛊虫便被坚硬的肉身压成模糊的一团,然后被真元消解,化成杨云锋体内的养料。 其实杨云锋早就知道体内被人种上蛊虫,然而他身体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强悍无匹,以为蛊虫对自己根本毫无威胁,所以一直装作不知,直到书生操控蛊虫啃噬他的心脉时他才真正感受到蛊虫的恐怖。 不过那时的痛苦倒远远没有达到书生预料的程度,杨云锋痛苦的神情和动作有很大部分是装出来的。 书生太过自负,完全没有看出杨云锋神色中的虚假。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头来《青岚宝鉴》还是回到杨云锋的手中,而唐无肆和书生却为争夺《青岚宝鉴》自相残杀而毙命,不知到了九泉之下再度相见时会做何感想。 杨云锋轻轻拾起《青岚宝鉴》,将其幻入虚空中,然后迅速搜索唐门中人的包裹,却始终找不到凤凰天华的解药。“烤鸟翅大仙!”他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猛地幻出三支银针,插入一个唐门弟子太阳穴中,然后将真元灌入银针里,只见细细的血珠沿着银针渗出来,眨眼间杨云锋双手已一片血红。 片刻后,唐门弟子隐藏在虚空中的物品渐渐现出来。杨云锋急躁地将它们打量一番,终于找到凤凰天华的解药,松了口气,正要给尺痕弦送去,却觉背后一阵阴风,大叫不好的同时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避开对方的进攻。 只见一个八尺来高的中年人手上连连施为,不断发出法术进攻杨云锋。杨云锋心忧尺痕弦,脚下已乱,避不过来人的进攻,被一道青雷打中腿部,“啊”的一声跌倒在地。 他以手撑地,抬头向对方看去,只见这个中年人负手而立,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只怕修为远在那唐无肆之上,暗暗心惊。“你是谁?”杨云锋忍痛问道,同时悄悄将一枚符纸幻出捏在手心,准备暴起袭击。 却听中年人淡淡回答道:“碧血堂,副堂主,周正行。”神情甚是傲慢。 杨云锋见他暂时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便欲用言语将其拖住,同时思索应对之策。就在杨云锋说话之前,这周正行却率先开口:“不要想用毒,我有避毒法宝,你毒不了我。” 杨云锋闻言大惊失色,自己的心思竟被对方猜中,一下落入下风。 却闻周正行冷冷说道:“交出《青岚宝鉴》,或者与我一战。” 又是来抢《青岚宝鉴》的,杨云锋暗骂一声,抬头凝视周正行,道:“你还有帮手吗?” 周正行却道:“唐门中人,乌合之众,对付他们岂用帮手?” “原来又是自以为是托大之辈。”闻言杨云锋微微松口气,若周正行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话,或许还能趁他轻视之际突然袭击,一举将他击败。 然而周正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这打算完全落空了:“不过有一点我失算了,那就是你一个人,比唐门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厉害得多。若今日你没死在我手上,日后定名扬寰宇……若是如此,今后哪天我与你再遇而败于你手下时,还望你记得今日一面之缘,手下留情。” 没想到周正行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还说出请自己手下留情的话语,杨云锋顿觉面前之人太不简单。面对远远弱于自己的对手,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急不躁,虽傲慢,但并不轻视,这样的人,恐怕只能用“枭雄”二字来形容。 一种恐惧,渐渐漫上心头。 周正行接着道:“你之前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对你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过虽然等会儿的战斗我的胜算远远大于你,但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你将《青岚宝鉴》给我,我就认你这个朋友,日后这湘西地界,凡是道上的兄弟,都得听命于你——算作交易的条件,如何?” 这个条件听上去颇为丰厚,然而杨云锋却绝不愿交出《青岚宝鉴》。“我受人之托,不得将《青岚宝鉴》转手送给他人,希望你理解。”他淡淡说道,手上灭心剑光芒渐盛。 “好,既然如此,只有一战!”周正行点头,说道,“刚才我出手偷袭,多少有些不义,现在就让你三招。” “多谢!”杨云锋面色凝重地望着对手,深吸口气,发现自己腿上已无大碍,便起身缓缓绕着他游走,身形突然暴起,灭心剑扬起一片血海,轰然向周正行打去。 “嘭!” “嘭!” “嘭!” 连续三招,打中周正行,然而周正行表情竟然没有任何变化,似乎灭心剑根本没有将他打中。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实力!而他刚才的偷袭,根本没发挥出哪怕一成的水平。 即便如此杨云锋也被逼得退无可退,让青雷打中,可以想见对方真正的实力有多强悍。 就在这时,周正行终于发招了! 章七十五:一念生死 一眨眼天崩地裂,一眨眼飞沙走石,一眨眼东海倾倒,一眨眼炼狱鬼哭。 罡风、烈火、天雷、飞沙、寒霜……无数仙术从四面八方袭来,小小的客栈走廊上,顿时四季交加,昼夜轮回。 然而这些强大仙术作用的范围却不到一丈,杨云锋身后的房门丝毫不受波及——周正行对仙术的控制竟能精细。 杨云锋轻吸口气,凭借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强悍肉身强行与各道仙术硬拼,一时间他衣衫尽碎,皮肤上渗出鲜血,简直成了个血人。 他经脉中真元不住流转,脑海中回想灭心剑法、会心剑法、天狐术的要义,身体渐渐被红光笼罩。 一声龙吟,撕破长空,灭心剑上血水翻涌,转瞬将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血水便似一道屏障,死死拦住铺天盖地而来的仙术。 周正行显然未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他在等待,等待杨云锋露出弱点。虽然在修为上他早已起鼎结丹,放眼整个湘西几乎无人能敌,远远高于杨云锋,然而他却没有丝毫托大,他要确保自己一招致胜,他要毫无悬念地挫败对手。 于是,他手上法诀不断,仙术连连发出,却都是些简单的五行仙术、混沌仙术或者雷罡仙术,只为逼杨云锋露出弱点。 终于在这般疯狂进攻下,杨云锋防守不及,露出肋下的一点破绽,极为细微却足以致命的破绽。 这刻,周正行眼放精光,身上青紫二色交加,忽地起身,化作一道纯粹的青雷,向杨云锋击去。 这道雷,悄无声息,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没有绚丽灿烂的光芒,甚至连一点罡风都没有带起。这道雷,就似天地间最纯净的物质,不带一分杂质,以至于杨云锋的神识几乎不能将其捕捉。这道雷,亦迅若游龙,只用瞬息光阴,便已到杨云锋面前,向他肋下击去。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雷近身而来,终于感受到周正行那丝极淡的杀气。 对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瞬间,天地无声。 只见一道青铜巨门在杨云锋身前幻出,发出浩大的威压,向青雷拦去。 青雷那诛天灭地的一击,终于在青铜巨门前微微一滞。 然而青雷之威,势不可挡。“轰!”弹指间,青铜巨门便应声而碎,青雷继续接近杨云锋肋下,眨眼间已经快要击中了。 “就此死了吗?”杨云锋瞳孔放大,一个声音不断问自己,刹那间脑海浮现出一幅幅这生经历的画面,心,不由悸动。 就在这一刻,毫无征兆之下,一块紫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杨云锋肋下,它晶莹、美丽,令人为之沉醉,而那青雷,也仿佛因紫晶纯净到极点的美丽而停止前进。 “轰!”紫晶,在青雷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将将与青雷相击,便化成一缕紫灰,烟消云散。 然而青雷却也因此耗尽了所有的威势,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杨云锋惊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几乎忘了言语。下一刻,周正行在他面前显出真身,他才意识到自己尚在战斗中,于是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翻涌,袭向周正行。 周正行一击未成,真元严重受损,心中的震撼更难以细表,他以手压着腹部,面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毫无血色。这个时候杨云锋灭心剑已经斩来,他心叫不好疾速退却,身形却迟缓不已。 此刻的他,正如虚弱的病人,弱不禁风。 然而他还是仗着自己强横的实力,重伤下躲过了杨云锋的袭击,并打出一条火凤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深吸口气,左手化成太极图案,拦住火凤,然后“唰”地取出暴雨梨花针,瞄准周正行,眼看就要射出。 周正行明白暴雨梨花针的恐怖之处,知道即便自己的道行高深也休想在其银芒下支撑不死,于是迅速幻出数道虚影,借虚影的掩护暂时退离。 谁料暴雨梨花针还没有发动,远处阴暗中却突然掠出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向他攻去,刹那间一道火光划过长空,然后便见周正行双目瞪大,不可思议看向这蒙面的黑衣人,面上的血色渐渐流逝,眨眼间双目空洞,已经没有气息。 这黑衣人道行明显远不如周正行,甚至只比杨云锋高出少许,使用的法术亦十分低级,若非周正行全部精力都用来防备杨云锋暴雨梨花针的袭击以及黑衣人手上的法器极度厉害的话,他这一击恐怕还不能得手。 然而黑衣人就是将时间拿捏到最好处,一招致命。 看着黑衣人深邃的双瞳,杨云锋没来由地一阵后怕。他深吸一口气,肋下猛然发痛,便知是刚才周正行刚猛一击的结果。若没有那紫晶的保护,恐怕他已经命丧当场了。他稳住心神,用天狐琉璃诀修复肉身,然后抬头看着黑衣人,终于问道:“这位朋友,刚才可是你救了我一命?”自然是在问那紫晶是否和对方有关。 黑衣人却轻哼一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声音冷淡,没有敌意,却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意思。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承认杨云锋为他所救,杨云锋便道:“你我非亲非故,不知兄台为何还要救我?可是有所图?”说罢紧张凝视黑衣人,防备他袭击。 黑衣人冷冷回答道:“自然有所图,不过不是为了夺取《青岚宝鉴》。明日午时你到后山等待,我自会前来将前因后果告诉你,并与你商量一件重要大事。” “好。”杨云锋面色一缓,点头答应下来,然后说道,“还是感谢兄台救命之恩。” “我给你说了,我是有所图的。如果明日我们谈得畅快,从此成为好友,你再谢我不迟。若不成,那你我或许成仇敌,言谢自然无用。”黑衣人淡淡说道。 杨云锋心忧尺痕弦,便不多废话,点头道:“好。” “这个人的尸体还有用,你自己拿好,我这就离去了。”黑衣人淡淡说道,随手将周正行的尸体丢给杨云锋。 他本站在客栈花园的围墙上,距杨云锋有数十丈距离,然而轻轻一扔,却便将周正行尸体扔至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手上幻出道法诀令周正行尸体平稳落在客栈二层的走廊上,看着他暴毙时凸出的双目,想起他之前的谈吐,不由叹口气,随即推开房门,进入房内,一时却惊住了。 章七十六:恨 只见尺痕弦平静地躺在床上,满面妖异的火红,头顶幻出一朵盛开的凤凰花,灿烂美丽,却令人的心陡然沉到谷底。 凤凰涅槃,挣脱肉身,化成美丽的凤凰花,重生……尺痕弦气息全无,已经去了。 杨云锋呆呆地望着尺痕弦的尸体,如遭五雷轰顶,一颗心竟似被万千道罡雷击打,麻木、痛楚。 “大仙,你醒醒!”他扑上去,跪在尺痕弦身前,不住摇晃他的身体想将他震醒。然而逝者已矣,任凭他如何嘶喊,都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一时,之前与尺痕弦一起度过的时光回荡在杨云锋脑海中,他颓然地躺在地上,泪水沾襟。 午夜,悦来客栈里一片漆黑,不见五指。 除杨云锋尺痕弦外包括店老板在内的其他人全部被唐门的人打法走了,此时整个店内寂静无音,便是蝉鸣蛙声,也都没有。 月光清冷,洒在少年脸上,映出他憔悴的容颜,分外凄凄。 想到若唐门中人不阴魂不散、围追堵截二人,想到若唐门不用凤凰天华令尺痕弦中毒,想到若周正行不趁火打劫令杨云锋耽误太多的时间,尺痕弦就不会死去,杨云锋眼里蓦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恨意,面上肌肉扭曲变形,只狠狠地说道:“唐门、碧血堂,我要叫你们血债血偿!”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威势爆发而出,顿时走廊里木屑纷飞,楼板碎裂,杨云锋便因此同周围众多尸体一起跌入楼下花园中。 “嘭!”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他仰望天际的明月,幽幽一叹,而后目光移到周正行的尸体上,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这一笑,却是苦涩的。 一个时辰后。 一群黑衣人越墙而入,然后纷纷向杨云锋尺痕弦之前居住的房间冲去。 “堂主!”黑衣人中,走出一个身材较为高大之人,看面貌似与唐无肆有些相近。他驻足不前,目光落在前方一截破碎的白骨上。 “是大哥的。”他沉声说道,面色陡然一变,眉头凝住,双手握拳,青筋暴露,似乎是极度地愤怒。他跺脚,将地面震碎,声音颤抖地说道:“竟然将我大哥变成这样子……此仇不报,天理何在!”刹那间他身边一丈距离内立即卷起狂乱的罡风,呼啸声有如狼虎之吼,摄人心魄。 四周的黑衣人赶紧退后,以免被罡风打中受不必要的伤。 众黑衣人知道这名叫唐无心的人道行远在最近一直得宠的唐无肆之上,放眼整个湘西,除了碧血堂的副堂主周正行之外,无人是他对手。 到底是谁将唐无肆杀了激怒唐无心,众人暗自揣测,“堂主的怒火,只怕不是这个人能承受得了的。”他们纷纷想道,幸灾乐祸。 只是谁也没看出唐无心眼里的一点喜悦。“哥,你终于死了,终于死了!哈哈。”他如此想着,罡风停歇,四散飞舞的头发落在肩上,一眼望去,放狂无比。 却闻一黑衣人向他说道:“堂主请过目。”话落将一枚碧色玉佩呈给他。 “这是……”唐无心将碧色玉佩放在手心,仔细查看,见其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两个血色篆文,血腥凝重。 “碧血……”唐无心微闭双目,缓缓说道,“竟然是碧血堂……哼,兄弟们,碧血堂杀我兄长。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走,回去准备,明日随我攻上英杰山,不灭碧血堂,誓不归!” 黑衣人群情激奋,振臂呼道:“不灭碧血堂,誓不归!” 英杰山,碧血堂,执宰厅。 碧血堂堂主周解伦面色凝重地看着厅内五长老,良久方问道:“诸位,今日之事你们怎么看?” 原来这天清晨,陆续有年轻弟子病倒,堂内主司丹药的长老严守天前去诊治,却在每个得病弟子手臂上发现一朵淡淡的芍药。 正是唐门剧毒芍药月影毒发时的迹象。 一时举堂震惊。 好在这些弟子中毒都不深,在数个长老的联手施为下他们都保住性命,暂无危险。 堂主周解伦了解到这事情,派人查探,终于找到毒药的来源,竟是有人在入门弟子所用的水井中投毒。幸好此井水量足,那人投入的牡丹月影剂量又太少,还未造成特别严重的后果。 于是周解伦下令追查此事,并让众长老下到井底封住井水以免毒性扩散到其他水源里。 然而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下到井底的长老发现昨日有事离去的副堂主周正行的尸体竟然靠着井壁斜躺在角落中,全身被水泡得浮肿,死相极为难看。 周正行是周解伦的堂弟,又是副堂主,堂中道行最高之人,在堂内威望极高。他的死,震惊整个门派。意识到不妙,周解伦火速召集长老在此议事,商量对策。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长老向周解伦说道:“堂主,依我看这是唐门的挑衅。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根本就容不下我们,要动手将我们除掉。今日这事便是试探、挑衅和立威。哼,我们碧血堂岂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负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决反击,绝不姑息,否则,唐门得寸进尺,他日定欺上门来。还请堂主立即下令,对唐门开战,为副堂主报仇!” 他身边另外两个长老对他的话语十分认同,点头道:“请堂主下令。” 周解伦正要发话,却见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他面前,摇头道:“堂主莫要意气行事,今日之事说不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嫁祸,故意挑起我们与唐门的矛盾,引我们两派相斗,坐收渔翁之利。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阴谋!” 听他这么说周解伦若有所思。 方才那说话的长老见状又催促道:“堂主,不要优柔寡断,唐门与我堂之间定有一战,何不借机开战,早日将他们赶出湘西!” “赵长老此话差矣……” “好了!”周解伦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拂袖怒道,“你们几个就不能团结一点吗?这事大有蹊跷,恐怕有诈,到底是不是唐门所为还有待考证。我们不可贸然行事,也不能掉以轻心,得派人去调查,同时做好准备防范唐门偷袭。” “是。”周解伦在门内的威望还是极高,此话一出众人都心服口服。 “诶!”周解伦不由轻轻叹口气。 “报——”这时厅外传来长长的通报声。 “什么事?”闻言周解伦微微皱眉,问道。 “禀告堂主,大事不妙,唐门攻上山来了!” “什么!” 章七十七:邀请 后山,烟雨蒙蒙。 杨云锋跪坐在一座低矮的坟前,用手缓缓给它垒上最后一抔黄土。 与尺痕弦度过的时光再度浮现在面前,烤翅大仙谈吐依然回荡在耳中,少年不禁潸然泪下,重重给尺痕弦磕上个头。 然后,他将准备好的石碑握在手中,沉吸口气,用尽真元刻下“烤翅大仙尺痕弦之墓”,沉思片刻,方落下自己的名字:“弟子张云霄敬立,大华景胜十年春。” 相识一场,对方竟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名字,杨云锋心中感慨万分。“大仙,你放心,你嘱托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到的。在我回到天极宗之前,我的名字就是‘张云霄’,不是杨云锋!”说罢眼中放出一丝精光,略有些狠意地说道,“今日,我已经替你报仇了,唐门和碧血堂在我的挑拨下已经开战,势不两立。唐门在湘西地界的实力并不强大,却气焰嚣张,得罪了很多门派,这些门派慑于唐门的名声才一再忍让,私底下对唐门的怨气已经到了极点——只需一个导火索,他们的怨气便会爆发而出,纷纷对唐门宣战,而今日的事情正好是就是这样的导火索!不出三天,唐门就会被湘西门派群起而攻之,必将元气大伤。而碧血堂虽然实力强横,却绝非唐门的对手,所谓‘枪打出头鸟’,他第一个挑起事端,也必第一个被唐门灭掉……呵呵,唐门衰,碧血堂亡,真是报应!”说罢他身上一股强大的气息猛然爆发而出,刹那间泥水飞溅,烟雨中格外刺眼。 “好,很好!”这个时候他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只见一个月白衣男子缓缓走来,雨丝飘荡,被他身边无形的气场吹开,没有一片落在肩头上,或青丝中。 他身形颀长,略显瘦弱,皮肤病态般的白,鹰钩鼻,细长目,眼中时而闪过一丝精光,面色阴沉,一看便是个心机城府颇深之人。 “昨日,是你救的我?”杨云锋将墓碑竖起,随手拭去眼角泪珠,淡淡问道。 月白衣男子不置可否,面色一如既往地阴沉,他道:“今日我来,是想同你交个朋友。” 听他这么说,杨云锋便知昨日那黑衣人就是他,于是轻轻叹口气,道:“朋友?什么朋友。我不过是一介法力低微的小散修,恐怕入不得你的眼。何况,这位兄台,你还未自报姓名、门派,何以取得我的信任让我与你交好?” 月白衣男子闻言便回答道:“秋鸣风,有两重身份,其一为铁血谷五谷主的侄儿,现在身无职务,却秘密为谷主物色江湖中资质出众的人才。” “人才?呵呵。”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既然有两重身份,那另一重呢?” “痴心门四大护法之白虎护法,《百花缭乱》玉简的持有者。”秋鸣风依然冷冷说道。 杨云锋面色一凛,双目微闭,眼中透出一分杀气,悄悄幻出破云剑,冷道:“你还是来夺我《青岚宝鉴》的?” “非也。”秋鸣风否定道,“《青岚宝鉴》虽为我门圣诀,然而前代门主早有遗言,四大圣诀各为四位护法持有、修行,不得互相传阅。况且据说同时修炼两道圣诀的弟子会经脉逆行而亡,我还不至于狂妄到去修行《青岚宝鉴》自讨苦吃。” 闻言杨云锋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问道:“那你救我,又在此地见我,到底有何用意?据我所知,痴心门四大.法诀早就失传,听你说《百花缭乱》已经重回痴心门,那你们定然也觊觎我这《青岚宝鉴》。为了重振当年的雄风,说不得还是会抢我《青岚宝鉴》!” “啪~啪!”秋鸣风再次拍手,终于露出一点笑容,道:“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竟将我的心思全部猜透。也罢,实话告诉你,正如你所想痴心门这几年一直致力于寻回失落的四大圣诀,重新称霸魔道,傲视天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大圣物中《百花缭乱》《朱玉心经》《玄冥通幽》已经寻回,只差你手上的《青岚宝鉴》。我今日要做的,便是邀请你带着《青岚宝鉴》加入我痴心门,只要你同意,门主便会封你为青龙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门内仅有三人与你地位相当。我想,这个条件够丰厚吧。” “听起来好像不错。”杨云锋淡淡说道,“可是你以为我会信吗?我不过是个道行低微的小散修,你们痴心门怎么可能愿意用这么优厚的条件来招揽我?” 似乎早就料到杨云锋会这样说,秋鸣风面色不变,淡淡道:“道行低微的小散修?杨云锋,天极宗会心宫首座守拙真人高足,身负灭心神剑,还是会心宫后山禁地某位神秘高人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的!”杨云锋心里大大震撼,脱口问道。 秋鸣风便道:“自从尺痕弦把你从九峰山上带下来后我就开始在暗地调查你——想来你已经猜到,我们痴心门一直在监视尺痕弦,也几次邀请他加入门内,不过他总不肯。” “可是即便我是天极宗的弟子,也不足以让你们看重!”杨云锋剑上青芒大盛,豁然起身,出剑逼向秋鸣风,冷冷说道,眼中杀气完全掩饰不住,“天极宗内比我优秀的弟子大有人在,普天之下超过我的更层出不穷,相必痴心门内也绝少不了逼我厉害的人,你们怎么会放心让我这样的正道门派的弟子加入,还给我这么高的地位!” 秋鸣风依然淡淡道:“没错,光凭你天极宗弟子的身份以及手上的《青岚宝鉴》还不足以让我看重,真正令我下定决心在门主面前推荐你的原因是这些天你的表现。你年纪轻轻便会用一桃杀三士的计谋,就能使出挑拨离间令两个门派火拼导致整个湘西江湖大乱的手段,我所见过的人中在你这年纪有你这般心机的,凤毛麟角,至今我只知两个,其中之一就是你。” “另一个呢?”听秋鸣风这么说,杨云锋面色略微暗下来,问道,“是你,对吧。” “你真的很聪明。”秋鸣风点头,说道,“不过你的湖经验太浅,手段还是有些幼稚,这几次能得手全因对手轻视或者撞上好运。但是若有我悉心指导,不出三年,你的心机城府手段必在我之上,到时候我们二人强强联合,再加完整的四大圣诀,必能令痴心门中兴,称霸天下!怎么,你还在犹豫?” 杨云锋心惊,紧紧凝视秋鸣风,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些迷离,拿不定注意。 秋鸣风却在此刻突然用蕴含真元的话语给他一震:“快做决定吧!” 杨云锋微微张嘴,终于下定决心,张开了嘴。 章七十八:永不背弃 “我是天极宗弟子,绝不可以背弃我的师门,更不可以加入你们这等魔道门派!”破云剑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卷起道罡风,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面色不改,手上射出一簇紫芒,便将杨云锋的袭击挡下。“杨兄何必执着!”他冷然说道,欺身上前,以手紧紧捏着剑身,然后另一只手向杨云锋腕部打去。 杨云锋身上出现一道天狐状的虚影,随他心意向秋鸣风攻来的手挡去,正好拦住对方的进攻。他抽剑,一式剑吟冲霄,巨大剑气轰然打出,刹那间已到秋鸣风面前。秋鸣风临危不乱,衣袍无风自鼓,突然清喝一声,便见一道剑气就这么被他破掉。“杨兄非是古板之人,恐怕在杨兄心中,根本就没有正魔的区分,否则怎会和那亦正亦邪的尺痕弦走在一起?”他嘴角出现丝玩味的笑容,声音终于不再冷淡。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杨云锋收回破云剑,冷冷问道。 秋鸣风的面色又恢复如初,凝视杨云锋,他道:“我们不会让你做损害天极宗的事,也不会强令你推出天极宗。这样,你加入我痴心门,不算背弃师门吧。” “还可以这样?”杨云锋微微一愣,却摇头,道,“不过不管你怎么说,我心意已决,不会加入痴心门!” 闻言秋鸣风面上有些失望,眼中精光更盛,却没有动手,只道:“杨兄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全呢,至少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这样,反正你一月后要到临安,届时我在西湖边等你的答复,希望你好好考虑。”说罢转身即去。 “我会考虑的,不过很可能会让你失望!”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冷冷说道。 驻足,秋鸣风面上微微变化,却不多言,只心道:“不能背弃天极宗?呵呵!”身形一变,眨眼间飞上云霄。 “大仙……没想到中途出现这样的事情。”回头,对着尺痕弦的坟,杨云锋面上露出点憔悴,轻叹口气,苦涩地说道,“其实我不介意痴心门的魔道身份,有些魔门中人反而比正派人士要好很多……不过天极宗是我的师门,我曾发誓永不背弃,无论如何是不会加入痴心门的!”话落他眼中显出分狠意,一股罡风突然从袖底打出,一时间泥水飞溅。 “啊!”肋下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头脑一晕,差点没摔倒。用手插在软泥中,他眼中透出分无奈,喃喃道,“伤势还是有些重,得及早入定恢复。”又取出一张破损的符纸,看着它上面的图案,道,“紫金神决符毁坏多日,也一直没有修复。这符几次救了我的命,不能一直这么坏着。”于是他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全部理了遍,便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先花十天左右的时间疗伤、修炼,争取突入黄圣第八重,然后修复紫金神决符,再炼一些常用的符纸与暗器。一切完成后再度出发,顺湘江北上,入洞庭湖,再从洞庭湖出发,顺长江而下,借道大运河,最终抵达临安,完成尺痕弦嘱托的事,然后回天极宗。 江湖险恶,御剑飞行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能不御剑最好就不用。 至于秋鸣风,杨云锋或许会给他个答复,或许根本不会和他再见。 “不过先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才是。”杨云锋又自言自语说道,“现在这么多人觊觎《青岚宝鉴》,我要就在这附近修炼,实在太危险了。”他心底盘算着,暗暗有了决定。 这个时候,他面前突然出现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皆手持狼牙棒,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眼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小子,听说《青岚宝鉴》在你手上,快给老子交出来,老子心情好或许会饶你一命!”其中年纪较大的壮汉张狂地喝道。 杨云锋眼中杀气一闪,暗中取出一枚符纸,阴阴笑道:“有种就来抢啊!” 赤雁观观主守莫道长最近心情很不好。他曾是天极宗的一名外门弟子,依靠自己的努力终于在五十岁时突入玄真境界,于是被掌门守成真人看中,派到这个湘西的小观中当观主。 本来他这样不受器重的外门弟子大多数的结局大多是在天极宗七十二辅峰三千佐峰中孤独终老,被派到外地分派中当个长老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更何况守莫道长此刻担任的职务不是普通长老,而是一观之主,本该庆幸万分才是。 然而守莫道长对自己来到赤雁观做观主并没有感到多少高兴,如今在这里待了十年的他更是后悔万分。 湘西地界,虎狼环伺,天极宗本山对此地又鞭长莫及,毫无影响力,赤雁观这样的小观几乎可以说是一没实力二没有靠山,简直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哪有一点天下第一大派分派的样儿。 守莫道长估计,就是哪天赤雁观被人灭了,天极宗也不会过问一句。 好在守莫道长虽然道行低微,却还颇有一点心机,谨慎地在众多地头蛇中周旋,还勉强保得赤雁观一时的平安。 然而这几天唐门和碧血堂开战,绝大多数湘西门派都卷入其中,不少门派三番两次前来赤雁观要求守莫道长也向唐门开战。守莫道长不知该不该答应。 答应,赤雁观这样一个没有多少实力的小观在唐门面前,焉有保全的机会?不答应,湘西门派挫败唐门,回头清算,赤雁观必定第一个遭殃。 于是守莫道长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恭敬地将一壶茶奉上,笑着对守莫道长说道:“师尊请用茶。” 守莫道长摆手示意不必,然后道:“为师我今日哪有心情喝茶!” 年轻男子看上去颇为英俊,气质内敛,彬彬有礼,还算一表人才,闻言他立即劝道:“师尊不必焦虑,我们已经给本山守成真人掌门师伯书信一封,想来师伯不会坐视不理的。” 看着男子天真的表情,守莫道长既欣慰,又担忧,微微叹口气。 这个时候,一个小道童急急忙忙冲入观中,面色惊慌,一把扑倒在地上,向守莫道长说道:“师尊,大事不好!” “是不是他们又来了?”守莫道长面色大变,急忙问道。 “不不不……不是。”小道童心里焦急,口齿不清,“是有个十五岁上下的人在门外挑衅,已经打伤几个师兄弟。大师姐现在正在和他交战,可是明显落在下风……” “清儿!”闻言年轻男子面色大变,担心小道童口中的“大师姐”,他差点没冲出去。 “淀儿!”守莫道长厉声制止青年冲动的行为,然后对小道童说道,“走,给为师引路,我去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我面前撒野!” 章七十九:闹山门 赤雁观前,青石铺就的广场被青松古柏环绕,煞是幽静。 然而一阵仙剑相击的声音却打破了这片幽静,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与另一农家打扮的男子斗法。那女子招招狠辣,每一式都向男子的要害攻去,却总是被拦下,无功而返,占不得一点便宜。反观那男子,虽然一昧防守,却不落下风,一招一式轻松飘逸,恍然若谪仙。 任谁都能看出,男子的道行远远在女子之上,若不是男子故意让着女子,恐怕她早就落败了。 女子当然明白这一点,“死流氓!”她银牙紧咬,以为对方是故意调戏,于是暗暗骂道,手上的招式更加狠毒。 也许是有些无聊了,男子轻轻叹口气,手上仙剑猛然一挑,便见一道犀利的剑气划过长空,轰到女子仙剑上,“嘭”的一声,将女子向后推了整整十丈,差点就让她跌入观门内了。 女子恨恨跺脚,明显不服气,然而这打扮怪异的男子道行远在女子之上,即便不服,女子却也不愿再和男子对决。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呔,那小子,且和贫道一战!”却见一个矮胖的道士手持拂尘,从观中走出,恨恨盯着男子,手上真元流转,已经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师叔!”见这道士走出,女子大喜,纤细的手臂忽然挥出,指着男子,眼泪突然刷刷流下,一时竟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看这臭流氓,他欺负我。” 闻言道士勃然大怒,紧紧凝视男子,道:“兀那小子,竟敢欺负我清儿,还不报上名来,速速受死!” 见道士说的话充斥着一股山贼强盗气,男子不禁噗哧一笑,道:“我叫……张云霄,想来你就是‘山贼道长’守央道长了?”这男子竟是杨云锋。 原来.经多方打听,杨云锋得知此地还有赤雁观这个天极宗的分派,于是赶来投奔,不想还未入观门就被人拦下,死活不让进,于是只好动手将包括这女子在内拦住自己的人打倒。他此刻不便说出自己天极宗本山弟子的身份,对方拦自己情有可原,于是打斗途中并未下狠手,这些人只要修养半日就可恢复。 “正是贫道!”守央道长傲慢地说道,“小子,你竟然敢打伤我清儿师侄,看我不把你屁股打烂!”说罢拂尘突然扬起一道罡风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罡风凝而不散,却微微有些乱,便知对方道行在自己之上,却还未达到玄真境界,战胜对方的把握便有七八成,于是豁然出手,破云剑上幻出一道结界,便将罡风拦住,自己却向后退了两三步。 守央道长见状也瞧出杨云锋大概的境界,手上招式不断,倏尔连连荡起青光,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便不再防守,天狐神行诀运起,陡然加速袭击守央道长,同时暗运真元,发出剑华舞天,周身气流随之一乱,便见千百剑招向守央道长袭去。守央道长完全未料到杨云锋会用这种招式,毫无防备之下身上已挨了数十招。 剑华舞天虽每一剑的威力都极低,然而剑势极为迅速,连绵不绝,一旦有一招打中对手,接下来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于是杨云锋便凭借这一手将守央道长死死压制住,令对手只能防,不能反击。 刹那间,忽见天地一黯,一道剑光,在暗色天幕下勾勒出一轮闪亮的明月,眨眼明月消逝,月华却四射而出,向守央道长轻轻一击,守央道长竟承受不住月华的威势,“啊”的声丢掉拂尘,向后飞出数丈,然后被一个身形瘦弱得多的老年道士抱住,才没撞在观墙上,避免了重伤。 杨云锋随手将拂尘丢给老道士,然后凝视他,问道:“你就是观主,守莫道长?” 守莫道长并未直接回答,他凝视杨云锋,面色阴晴不定。 刚才杨云锋使用的,分明就是天极宗会心剑法中第四式殇剑月华。守莫道长心里微微一惊,随即意识到杨云锋就是赶来支援自己的天极宗本山修士,惊讶立刻转变为喜悦,正要说话,耳边却传来杨云锋传音入密的声音:“守莫师叔,我是会心宫杨云锋,,现在化名张云霄,欲在观内小住几日,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守莫道长闻言诧异不已,随即又感到一丝失落,很显然杨云锋并非本山专程派来的人。“这位小友,你擅闯我赤雁观,有何贵干?”尽管如此,他还是这样问道,已决定暂时将杨云锋留下,再不济,天极宗本山可能不管他这赤雁观死活,却绝不会不管本山弟子的死活,有杨云锋在,赤雁观便多了一分靠山。 “师尊,他这个流氓……他调戏我!”这个时候女子再度梨花带雨,向守莫道长哭诉道。 守莫道长已晓杨云锋的真实身份,便知女子是无理取闹,不由暗暗叹息,后悔对她太过娇纵。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正可以借机让杨云锋名正言顺地入观。 谁知此时守莫道长身边的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嗖”的一声将一柄青蓝仙剑拔出,指向杨云锋,恨恨地说道:“你竟敢欺负师妹,我给你拼了!”说罢便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男子道行远远低于自己,嘴角轻蔑一笑,天狐虚神诀随心意发出,一条三丈来高的天狐虚影便猛然向男子打去,竟一招将其打飞! “吴淀师兄!”见状女子轻呼一声,实在没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师兄这么不堪一击,急忙将他接住,自己身形却不稳,二人竟同时倒地,又抱在一起,尴尬至极。 “哼!”放下守央道长,守莫道长拂袖,手上略微捏出个法诀让男女二人起身,然后回首看向杨云锋,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问道:“你到底要作甚,立威还是挑衅!”却暗暗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询问道:“师侄是否遇上麻烦了?”他已从杨云锋刚才那招中看出杨云锋已经受伤,且伤势不轻。 “无事,只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望师叔成全。”杨云锋传音入密说道。“不过是想在你这观里住个几天罢了,你允还是不允?”表面上,他却轻蔑地说道。 “好……你要想住在观中,先过了我这一关。”守莫道长冷冷说道,突然出剑,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亦挥剑,划出一道青光,劈中守莫道长的剑。 “铿!” 章八十:密议 杨云锋破云剑上青芒大盛,“铿”的一声劈中守莫道长的剑,双剑相击擦出刺眼的火花,转瞬间杨云锋欺身上前,突然用自己的身体向守莫道长撞去。 杨云锋天狐琉璃诀小成,身体的强韧程度远超守莫道长的想象。守莫道长毫无防备之下被杨云锋撞出数丈远,胸腹一阵疼痛。“师侄是修的肉身成圣吗?”他苦笑一声,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不置可否,再度挥剑,逼近守莫道长。守莫道长“呼”的声幻出一盏琉璃灯,只见灯芯发出闪亮的光芒,将他整个人罩住,杨云锋一剑过来,竟如打在铜墙铁壁之上,不得寸进。 “哼,臭流氓,尝尝我师尊‘天道琉璃灯’的厉害。”见守莫道长使出这一招,那名叫清儿的女子欢呼一声,以为杨云锋必败无疑。 谁知杨云锋剑上力道突然加重,眼中放出一点精光,向守莫道长扫去,守莫道长心领神会,仰头栽倒,口中发出“啊”的一声,天道琉璃灯脱手而出。他摔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看是受了重伤。 “师尊!”不料最终的结果竟是这样,清儿惊呼出声,急忙冲过来扶起守莫道长,回头恐慌地看着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道:“你……把师尊怎么了?” “哗!”吴淀抽出仙剑,挡在杨云锋面前,他眼中虽然显出分恐惧,却死死护着守莫道长,丝毫不退缩:“你要伤害师尊,先把我杀了!” 看着吴淀坚毅的面容,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道:“真是个正直刚毅之人……可惜资质太差,又非本山内门弟子,否则他日定展宏图。” “淀儿!你做什么!”守莫道长面露怒色,呵斥道,“我说过,他过了我这关就可住在观内,不要拦他。” “可是——”吴淀紧张看着杨云锋,不无忧虑地说道,“师尊,他将你打成这样……” “放肆!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守莫道长咳了两声,道,“以你的道行,焉能阻止他?若他真有恶意,早就将为师杀了,还容得你挡在面前?还不退下!” 闻言吴淀终于答了声“是”,然后悻悻退到守莫道长身边。 在清儿的搀扶下,守莫道长缓缓起身,向杨云锋拱手说道:“这位小友,既然贫道输在你手下,那就请你入观吧。” 杨云锋亦拱手,道:“多有得罪,望见谅。” 守莫道长苦笑一声,心道:“是我多有得罪啊!”便展臂请杨云锋入观:“无碍,请进。” 杨云锋便不推辞,迈步而进。 守央道长在一旁看着守莫道长的表情,听着他和杨云锋的对话,总觉得有种古怪:“师兄今天是怎么了?” 守莫道长自己服用了些疗伤的药物,然后与杨云锋在观内随意说了一些话语,都是些与修行无关的小事,吴淀清儿在后面听着,一阵别扭。 终于,守莫道长挥手让吴淀清儿退下,二人才得解脱。吴淀依然担心守莫道长,刀子般的目光向杨云锋扫了眼,他还不会传音入密,却也暗暗用口型告诉杨云锋莫要打什么坏主意。 杨云锋笑。 清儿亦是恶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只差没把“臭流氓”三个字说出来。 见二人离去,守莫道长笑容收住,面色随即沉下来。“师侄,且同我来。”说罢便向观后走去。 给杨云锋安排好住处后,守莫道长四处看了眼,随手布下一道结界,将自己和杨云锋拢住,然后说道:“师侄,今日你来我这小小的道观,所谓何事,可否与我说?放心,我在这里设了结界,一般人探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杨云锋点头,思索片刻,道:“这是一件关乎我天极宗未来的大事,具体内容我得保密,不能给师叔说,还望师叔见谅。哦,对了,我的身份同样要保密,即便是守央师叔也不可知道,希望师叔能替我瞒住他们。”他不方便说出《青岚宝鉴》的事,便以此为借口掩饰。 守莫道长丝毫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闻言大为震惊,说道:“如此谨慎机密,定然凶险万分。” 想起尺痕弦的死,杨云锋面色一黯,道:“当然凶险,现在道上很多人都在追杀我。” 守莫道长面色微变,皱眉道:“这么夸张?”又见杨云锋还有伤在身,便知他所言非虚,不由唏嘘,道:“师侄放心,我虽道行低微,仅有玄真第三重修为,然而拼尽全力之下足以保你安全。” 闻言杨云锋微微感动,谢道:“多谢师叔好意。”又想起刚才的打斗,面露愧色,道,“方才伤了师叔,多有得罪,还望见谅。不知师叔伤得怎样,还可好?”守莫道行远远高于杨云锋,若不是故意强运真元导致天道琉璃灯反噬,定不至于轻易输给杨云锋 守莫道长摆手,笑道:“无妨,本是苦肉计,做给我那俩徒儿看的……诶!”突然叹口气,面容是出现丝憔悴。 “师叔可是在担心两位师兄师姐?”见状杨云锋便问道。 守莫道长点头,又仔细将杨云锋打量一番,道:“师侄年纪轻轻,竟已有黄圣第七重的修为,实力远远强过我那俩徒儿。现在又孤身在江湖闯荡,在为人处事方面更是他们拍马也不及的……以他们现在的样子,我实在难以放心将这赤雁观交给他们。”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道,“今日他们两个对师侄出言不逊,我在这里给师侄赔罪,还望师侄能原谅他们。”说罢向杨云锋拱手一礼。 “使不得!”杨云锋急忙制止,他心里对吴淀清儿的映象并不差,甚至还颇喜欢吴淀,自然不会去计较二人的无礼冒犯,“他们两位也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担心您老人家,才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的,我不会在意。” 见杨云锋这样说,守莫道长终于安心。 杨云锋又沉默片刻,随手取出笔墨纸砚,随手在纸上留下一段话,折好交给守莫道长,道:“吴淀师兄为人不错,资质也不算太差,如果在本山修行一段时间并得到各位师叔的指点,日后的修行定能一日千里。这封信就是我写给师尊的,师叔回头让吴师兄带给师尊即可。” 守莫道长注意到此信是写给守拙真人的,知杨云锋师尊竟是向来不收徒的守拙真人,不由心惊,立即小心保管好,道:“多谢师侄提携小徒。” 杨云锋摆手示意无妨,然后说道:“师叔,我会在这里住上十日左右,如无要紧事请不要打扰我,米饭之类的按时送来即可。” “好。”守莫道长点头答应。 章八十一:十日修行 推门而出,守莫道长站在院中,冷哼一声,突然说道:“你们两个该出来了吧。” “啊……师尊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院中两棵高大的古柏上树干摇晃,各自跳下个青年,正是他的两个徒弟。 “哼!”守莫道长拂袖,道,“你们这点手段也想骗过我,当为师这些年是白活的吗?”显然有些生气了。 “师尊……我们错了还不成。”清儿垂首,梨花带雨。“师尊,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清儿师妹无关,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连累师妹。”吴淀则如此说道,面色坚毅。 守莫道长哪看不出真实的情况。他面色微微和缓,道:“清儿,是你指使你师兄偷听的吧。” “师尊,真与师妹无关!”吴淀急忙解释道。 却闻守莫道长冷哼一声:“我问的清儿,你插嘴干什么?清儿,给为师说实话!” 清儿避过守莫道长的目光,面上一阵犹豫,却最终点头,略显委屈地说道:“是我指使的……可是……” “哼!”守莫道长再次拂袖,道,“没什么可是。你今日所作所为,荒唐至极!念你初犯,为师不罚你,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你们若再做出类似的冒犯里面那位师……少仙的事情,我定绝不轻饶!” “师尊,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么维护他!”清儿很不服气,问道。 “你还不服气!”守莫道长狠狠瞪了她一眼。清儿心里害怕,最终垂下目光,点头道:“哦,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守莫道长便领着二人离开。 在屋内将三人的言语收入耳中,杨云锋轻轻一笑,不以为意。那清儿虽然有些胡搅蛮缠,却是涉世不深,天真烂漫之人,若能悉心调教,他日成就不会太差。 只可惜这个赤雁观条件实在太差,守莫道长的能力又有限,极不利于师兄妹二人的修行——这也是杨云锋让吴淀去本山修习的缘故。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暂时算是安定下来,可以认真修行了。早在数日前,他便已隐隐察觉到自己真元的变化,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能突入黄圣第八重境界,实力再上升一阶。现在他就做好准备,意图在这几日内认真打坐,吸纳灵气,领悟大道,凝练真元,稳定道心,争取突破。 不过最终能不能突破,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修炼的同时,还得顺便治好身上的伤。这几日连番战斗,身上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若不早日恢复,对修炼是极为不利的。 这才是他选择在此停留十日的真正缘由。 好在他的伤已经好了不少,估计十日后应能恢复如初。 至于炼器和修复紫金神决符,相对而言不怎么重要,杨云锋决定过几日后修复紫金神决符,如若还有时间,再动手炼器,无时间就只能搁上段时日了。 将这些时间内要做的事情计划好,杨云锋便入定,缓缓修行起来。 在杨云锋安心修炼的几日里,湘西江湖上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本来面对群情激奋的湘西本土门派,唐门一败再败,实力大为削减,眼看只能黯然退出湘西,却不料南疆门派苍莽教突然在教主明姝的带领下翻过十万大山入侵湘西,给湘西门派一个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 实力强横的南疆第一大教面前,这些门派迅速溃败,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好在明姝似乎无意于在湘西建立自己的势力,于是在接到岳阳城当代城主的警告后迅速撤兵,才令湘西这些门派得以保全。 而此时唐门得到喘息的机会,从蜀中调来数个法力高超的堂主、长老以及百余来优秀年轻弟子,这一下唐门实力剧增,反倒压过湘西诸门,开始疯狂反扑。 于是江湖传言,苍莽教和唐门早就有来往,此次入侵湘西,就是受唐门指使的。 一时,湘西大乱。 这已是杨云锋入定修炼的第八天。只见他手上七彩流转,细小的火焰不断在一张符纸上流转,很快符纸的颜色由黄变红,由红变蓝,最后又转而变回黄色。凝视符纸,杨云锋嘴中缓缓含住一片真元,突然令真元爆发,便见他猛地吐出口鲜红的血来,正好喷在符纸上,令其光芒大盛。 再度淬炼一段时间,符纸上三色融合,出现阴阳变幻的图案,图案最终却消弭于无形。 “成。”收起火焰,让符纸缓缓落在手心,杨云锋略显苍白的脸上出现欣慰的笑容。他手上这符纸,赫然就是那被损坏的紫金神决符,现在已经被杨云锋按当日明汐的手法后修复,看上去闪亮光洁——不过明汐道行毁天灭地,非是杨云锋能比上的,很多手法杨云锋使不出,只能用别的方法替代。 杨云锋微微一笑,将符纸收好,接着幻出那枚金锁,仔细打量它,心里构思着如何加强它的威力。 这枚金锁本身的防护效能非常霸道,若非对上杨云锋或者周正行那恐怖的一招,绝不会轻易被击破,然而即便如此杨云锋还是觉得它的威力不够看。 为在未知的强大敌人面前保命,防护法器是越强大越好。所以杨云锋才欲改造此金锁,令其更加强悍。 然而思索片刻,他却一无所获。毕竟他之前对防护法器的接触太少,不了解它们的机理,现在面对金锁,毫无对策。 于是深吸口气后他将金锁收入虚空,然后思考这几天的得失。 早在一日前,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好,经脉通畅,气血充盈,真元稳定,状态极佳。然而令杨云锋略感失望的是他一直没能抓住突破的契机,修为依然徘徊在黄圣第七重,不得精进。保守估计,若只靠打坐入定来提升修为,恐怕还得用上个二三十天才能突破,这时间太长了,杨云锋没这工夫去这样修行,他还得赶往临安呢。 如此杨云锋只有将突破的计划暂时搁置下来,待重回九峰山后再行拿主意。“就这样!”暗下决定,杨云锋从木榻上跳下来,整理衣衫,准备四处走走,放松心情。 他刚出屋,还未行至前观,就听见前方一阵吵闹,不由微微皱眉,心道:“有人闹事?”不由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大声问道。 章八十二:有敌来战 走出观门,只见青石广场上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在与守央道长斗法,清儿、吴淀以及数个小道童在观门前紧张地注视着二人的打斗,一时未注意到刚走出观门的杨云锋。 杨云锋抬眼望去,看见前方广场上除了中年人与守央道长外,另有数个或年轻或年老的修士,手上拿着各式法宝,衣装打扮差异很大,显然出自不同的门派,却明显是一伙的。“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声向吴淀问去。 吴淀这才注意到杨云锋,虽然心中一直对杨云锋没什么好感,但大敌当前,他还说搁下不满,对杨云锋说道:“他们是附近一些三流门派的人,奉了碧血堂的命令前来逼我们赤雁观去和唐门宣战。” 他刚说完,清儿就添油加醋地说道:“哼,他们几个老家伙,不过是趁着师尊外出的这段时间来这里逼迫我们就范,真是下三滥!要是师尊在,他们哪敢这样放肆!” 杨云锋明白守莫道长的道行并不高,即便在这里也不足以威慑这些人,不过闻言依然略微惊讶:“你说师……你们师尊他外出了?” 清儿点头,焦急地看着场上的打斗,嘟着嘴,略显委屈地说道:“师尊昨日接到宗门的飞剑传书,已经赶去本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中布满忧虑。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踏前一步,看向打斗中的二人,见那中年人手上招魂幡鬼气流转,频频打出浓黑的阴气,守央道长防不胜防,显然出于下风。“那人是什么来历?”杨云锋便向吴淀问去。 吴淀指着中年人说道:“他是鬼圣门的长老孙阴德。”说罢又向前方五个与孙阴德的同伙指去,说道:“他们分别是金刚堂的吴大力,水火会的王烈,神风门的铁震,景幻门的屈成……最后这个是个散修,号称万象老叟,来历我不是很清楚。” 杨云锋微微点头,抬头见守央道长越打越慌乱,连连露出破绽,不断被阴气袭中,眼看是要输了。杨云锋面色一沉,手上悄悄幻出一枚银针,神识锁定孙阴德,突然将银针打出。 孙阴德神识敏锐,就在杨云锋打出这枚银针的同时就察觉到银针的存在,果断打出一道阴气就将银针拦下,在阴气的侵蚀而下,银针散作飞灰,就此湮灭了。 然而正是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将他腰部的巨大破绽露了出来,守央道长受压制许久,胸中早已积郁了一股怨气,见状双眼放光,手上拂尘青光流转,一头矫健的灰狼长嚎一声,从拂尘中幻出,对着孙阴德腰部咬去。 孙阴德急忙回身准备用招魂幡抵挡灰狼的进攻,谁知杨云锋却在这时再度做出一个要发射银针的动作,孙阴德注意到这点,心里大骇,身形不由自主地一滞,回防的速度慢上三分,就让灰狼扑中,“唰”的一声从腰部咬下一大块血肉。 “啊!”招魂幡上鬼气大盛,一举灭了灰狼,然而腰上传来的痛苦还是令孙阴德昏了过去,跌落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孙道友!”万象老叟大吼一声,手上幻出道仙术,令孙阴德飘飞至身边,急忙帮他敷药、包扎。 “哼,那小子,竟敢使阴招,吃俺一铁拳!”只闻沉闷的一声大吼,金刚堂的吴大力走了出来,双手隐隐放出光芒,指明要杨云锋接战。 杨云锋替守央道长检查了一番,见他身体无大碍,于是叮嘱几句,然后正眼向吴大力看去。 只见他长得人高马大,不着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显然是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看上去道行似乎不比杨云锋低,得小心应付。 杨云锋走上前去,取出破云剑,对着吴大力冷冷说道:“你是吴大力?” “要打就打,少说废话!”吴大力脾气火爆,身形一动,已经挥拳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有意试探对方的修为,于是运使天狐噬心诀游走,不与对方硬拼。不料这吴大力看上去五大三粗,身法却极为绝妙,丝毫不落杨云锋之下,更在游走中频频出拳。杨云锋每一次用破云剑抵挡,剑身都被吴大力的拳势打得嗡嗡作响,杨云锋双手亦因此发麻。“修为还真在我之上。”杨云锋如此想道,忽然用肉身向吴大力撞去。 吴大力的同伙看见了窃喜,守央道长见状则大为叹息,吴大力修行的是肉身成圣的功法,肉身的强度哪是杨云锋能比得上的。只有万象老叟别有深意地看着杨云锋,眼中出现分思索。 吴大力看见杨云锋的动作,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和自己同伴一样大喜,立即将真元凝在胸前,只待与杨云锋肉体相撞。“不撞死你这小兔崽子!”他这样想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谁知此刻杨云锋身形突然飘动,竟擦着对方身体闪过去,然后身上猛地显出一道淡淡虚影,拦腰向吴大力斩去。 吴大力慌忙应对,铁拳向虚影砸去,却忽觉此拳似是打在棉花上,一身力道刹那间被消解干净,无影无踪。 就在他惊疑的刹那,杨云锋突然喝了声“弹”,便见罩住吴大力一双拳头的虚影猛然往对方身上推去,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道传至拳上,竟令吴大力手指发出“咯咯”的响声。 “啊!”吴大力飞弹而出,落在青石上,将青石打出一个巨大的坑。他面色变得青白,不住打滚呻吟。 “小吴!”神风门的铁震惊呼一声,冲到吴大力身边,将他扶起,目光落在他双拳上,不禁动容。 吴大力的双拳已经废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讶异不已,铁震双目睁大,死死盯着杨云锋,怒问道。 “这招是我发明的,名叫‘祥云还力’。”杨云锋淡淡答道。 原来杨云锋在修复紫金神决符的时候突然想起凰渊身上那厉害的祥云,于是意图仿照祥云炼一件防身的法器。谁知最后法器没炼成,倒是意外将祥云的远离应用在天狐虚神诀的虚影上,令虚影能够承受并反弹对方的大力,于是就成了杨云锋自己独创的一个招式,被命名为“祥云还力”。 杨云锋本来只是试一下这招的威力,不料竟直接将吴大力打残,实在太出乎人意料。 “可恶,我给你拼了!”为同伴的重伤而愤怒,铁震突然大喝一声,向杨云锋攻来! 章八十三:留下东西 铁震化成一道疾风,环绕杨云锋飞速游走,频频出拳袭击杨云锋。杨云锋破云剑划出一道道漂亮弧线,挡住铁震的每一次进攻,然而对方的移动实在过于迅速,杨云锋神识完全不能将其锁定,无法出剑反击。 “竟然比会心剑法还要快。”杨云锋暗暗心惊。好在对方的速度是建立在牺牲攻击力的前提下,屡次进攻拳势都极弱,杨云锋即便不用破云剑抵挡,单纯依靠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的身体硬拼,身体也不会受什么伤。 铁震亦暗暗心惊,他的拳虽然威力弱,然而用来对付未经炼体的孱弱修士却也绰绰有余,不想对方身体竟如此强悍,完全无法造成实质的伤害,未免有些后悔这么冲动上前进攻对手。“难道他也是修炼的肉身成圣功法?”发现自己的招式被杨云锋克制,铁震咬牙,改变招式,拳势终于加重,速度却因此变缓。 杨云锋抓住这个机会,猛然出剑,只见破云剑上光华四射,真元爆发而出,刹那间周身三丈内恍如沙场。 剑指八荒! “啊!”铁震毫无防备之下被会心剑法迅疾的剑意打中,身法立即乱了,杨云锋趁机用神识将他锁定,运使天狐神行诀突然加速,一把撞在铁震胸口。 铁震的身体比一般的修士还要孱弱,哪经得起杨云锋强悍身体的一击。“哇!”他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面色变得苍白,估计肋骨是断了好几根。 “还有人上吗?”杨云锋环视对手数人,淡淡问道,一股杀气在他周身弥漫。 “好厉害的青年。”眼见两个道行高于杨云锋的修士都重伤在杨云锋手上,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他回想杨云锋和铁震比试的过程,脑海中如被一道剑光划过,身体微微一阵,差点没叫出声来。 而他周围的王烈屈成已经坐不住了,他们将受伤的吴大力铁震扶到万象老叟身边,然后迅速幻出各自的法器,恶狠狠看着杨云锋,围了上去。 杨云锋冷冷看着二人,见王烈手上拿的是一面蓝红双色的葫芦,葫芦口隐隐散发着炎热与寒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不由皱眉,然后将目光移到屈成身上,见他所拿则是一面山河扇,上绘九州山川,气势磅礴,反而对这件法宝有些喜欢:“我要了!”他如是想道。“你们两个是要以二打一?”见二人道行皆在自己之上,手上法器都不是凡品,杨云锋面色沉下来,自忖无法战胜对手,一时有些紧张。然而大敌当前,他不能退缩,面上更添一分狠意,手上破云剑上渐渐泛起一点青光,已经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却听那万象老叟呵斥的声音:“两位道友住手,还不退下!” 未料到万象老叟会说这样的话,二人面色微变,同时望向他,问道:“前辈为何阻止我们为两位兄弟报仇?” 二人话刚落就传来万象老叟蕴含真元的话语:“我们是正道中人,凡事得讲个规矩。你们现在动手,是车轮战法,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何况还是以多打少这样的君子不齿之事,要传出去了,必成别派的笑话,让你们师门颜面何存?” 屈成王烈之辈从来都非讲江湖道义之人,闻言不以为然。然而万象老叟德高望重,就是两派的门主也得敬他三分,二人可不敢对他的话不从,于是他们悻悻退回到万象老叟身边,面上却很是不服。 “这位小友,今日之事,实在有些冒昧,还望见谅。”万象老叟见二人退到身边,便踏前一步,拱手对杨云锋说道,“还将我们的话带给你们观主,请他及早同唐门划清界限。如若无事,我们几个就告辞了。” “等等!”杨云锋却出言阻止,冷冷说道,“我这赤雁观好歹也算是个江湖门派,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喂,那小子,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听见杨云锋的话,王烈胸中积郁的火焰猛然爆发出来,怒喝道,手上葫芦光芒大盛,眼看是要和杨云锋大战一场了。 却见万象老叟将他拦下,然后对杨云锋说道:“道友有何指教?” 杨云锋饶有兴致地将王烈手上的葫芦打量两眼,道:“你们好歹留下几件东西吧。呶,那葫芦看上去不错,我要了!”眼中出现分玩味的意思。 “小子,你想死啊,竟然要我这宝葫芦!”王烈终于忍不住,手上葫芦猛然喷出一道熊熊烈火,向杨云锋击去。 杨云锋早料到他会出手,面色不改,凭空幻出一道黑白双色的太极图案,将火焰拦住,然后运使天狐神行诀,欺身上前,刹那间破云剑光芒大盛,忽地幻出千万道剑势,向王烈当头罩去。 “雕虫小技!”王烈葫芦中烈火停歇,迅速喷出一阵冰雾,刹那间凝成道一丈来宽的冰墙,挡在杨云锋面前,阻止他的攻势。杨云锋见机突然幻出一道火灵符,贴在冰墙上,猛然爆出一道火焰,竟硬生生将冰墙熔掉,然后伸手向葫芦探去。 王烈面色大变,一条火凤鸣叫着从葫芦中飞出,向杨云锋手臂袭去,意图阻止他的动作。杨云锋冷笑一声,手上仙剑迅速换成血红的灭心剑,眨眼间一片血海将火凤连带王烈一同罩住。 “啊!” 杨云锋手里把玩着葫芦,浅笑看着伏地大口喘气的王烈,面上漫上讥讽。他并未取对方性命,却用血水侵蚀对方五脏六腑,看样子这可怜的王烈三个月内是恢复不了的。 见状屈成面色大变,再也不敢替自己同伴主持公道了。 万象老叟看着眼前的一幕,面上露出分不忍,眼中光芒却更加炽烈。“走!”他顾不到其他,抓起王烈欲将他带走。 然而杨云锋却伸手拦在他面前,冷冷对他说道:“我说过,要在我面前离开,留下些东西先!” 万象老叟面色终于沉下来,道:“小友莫要得寸进尺!否则激怒老夫,后果自负!”显然是有些怒了。 杨云锋瞥了眼重伤中的孙阴德吴大力铁震,轻笑一声,道:“他们三个因我而重伤,我就不追究他们冒犯之过,你和这叫屈成的各留下件东西,算对我赤雁观的赔偿,总算公平吧。” “诶!”万象老叟恨恨叹口气,终于点头,向杨云锋说道,“好。” 章八十四:告辞 看着几人狼狈离去的模样,杨云锋心里一阵畅快,随即低头看向手中的战利品。 王烈的葫芦,屈成的山河扇,以及万象老叟的凝神珠。 那葫芦当然非是凡品,乃是用神农架深处炎帝种植的万年葫芦历经七七四十九道三昧真火,九九八十一道极北玄冰淬炼而成,内蕴水火二行灵气,可根据使用者的心意发出强横的火行、水行法术。不过这葫芦明显受到过很大的损伤,使出的招式远远不足原本的一成,否则杨云锋也休想从王烈手上将其夺得。“我符纸的威力已经有些不够看了,用这葫芦替代倒是不错。”杨云锋这样想着,顺手将葫芦收入虚空中。 至于那山河扇,则是有万斤巨石、千亩碧波隐于其中,可随心意招出,进攻敌手。不过这扇显然也非良品,幻出的巨石碧波速度极慢,很容易被躲开,并不适合偷袭。杨云锋暂时用不上这山河扇,只是觉得它看上去顺眼,所以才将它强行抢来。“先留着,日后或许有用。”杨云锋这么想着,便将山河扇丢入虚空中。 至于最后这个凝神珠,则是有平静心神、稳定道心、促进灵气吸收与真元凝聚的功效,对修炼的帮助极大,应是三件法宝中最强大的一件,万象老叟能忍痛将这珠子交给杨云锋,算是给了他天大的人情。可是杨云锋已经有天狐噬心诀,道心极为稳定,根本不需借凝神珠平静心神,又曾修习易筋洗髓大.法,凝元能力大为强化,凝神珠对真元的帮助对他而言微乎其微。 于是这三件法宝中最厉害的法宝在杨云锋眼中反而是最弱的。 不过杨云锋也并不太在意。他将凝神珠赠给吴淀,说道:“这珠子的功用你都听那老叟说过了吧。今日我就将它赠予你,希望对你修行有所帮助。” 看着杨云锋将来犯之敌击退,又将夺来的战利品送给自己,吴淀心里感激不已,对杨云锋的恶感一扫而空。“多谢张兄!”他未推辞,收下凝神珠,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张兄海涵。”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这就算我付的房租好了。” “呵呵。”看着杨云锋的笑容,吴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挠头傻笑。 守央道长本来也不喜欢杨云锋,但见杨云锋击退来犯的人,心存感激,难得地对杨云锋拱手道:“多谢!” “使不得,使不得!”杨云锋阻止道,“这些人本来就和我有怨,教训他们是应该的!”说着想起尺痕弦的死,眼中又闪过一丝恨意。 守央道长呵呵一笑,又说道:“小子,我看这个观里,就属你道行最高,估计师兄的修为都不如你。之前我看他败在你手下,还以为是他失误,现在想来那是理所当然啊。”说着还轻轻拍了下杨云锋背部。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面露惭愧颜色,道:“过誉了,过誉了。”守莫道长道行远远高过杨云锋,不是他有意失手,杨云锋绝对赢不了。 守央道长接下来则道:“小子,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我看他们一定会阴魂不散,不断骚扰我们,不如你就在这里住下,与我师兄一道抗敌,你看咋样?” 闻言杨云锋面色微变,眼中透出分精光。他想起万象老叟之前古怪的神情动作,暗暗明白什么:“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不能再此地久留。”于是摇头对守央道长说道:“抱歉,恐怕我马上就得走了。” “啊?干啥啊?”守央道长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你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这话刚说出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再遇上他们这群人,我们怎么应对啊?” 杨云锋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守莫……观主此次去天极宗本山,应当是去向天极宗掌门汇报湘西的情况。看来你们掌门已经开始重视湘西地界和这赤雁观,相信三日内宗门……天极宗就会派长老来支援你们。有长老坐镇,相信那些人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见杨云锋说得头头是道,守央道长眼中透出分赞赏,连连点头,道:“如果宗门真的派人来支援,就再好不过了……哈哈,那个时候,我看那些兔崽子哪个敢来我赤雁观撒野!”说罢拂尘一扬,随手发出一道法术,打在观外青松上,竟将那青松打成两段。 杨云锋不由微微摇头,想到自己离开天极宗已经十多天了,不由感慨万分。他十分想留在这里等待天极宗的支援然后同他们一起回山,从此不再离开九峰山半步,不再涉足江湖,转而潜心修炼,直至得道成仙。 然而他身上还带有尺痕弦的嘱托,还得去临安,去参加南北大会,现在还不能和宗门的人回山。想至此,他轻轻叹口气,对守央道长拱手一礼,道:“如此,小侄就告退了,还望道长修炼有成,飞升成仙。” 见杨云锋要离去了,守央道长竟有些不舍,挽留道:“虽然……你下定决心要走了,不过还是多待会儿吧,不用这么急啊。” “不了,我这就走,时间耽搁不得。”杨云锋叹口气,说道。 于是守央道长不再坚持,与赤雁观诸人一起和杨云锋告别,杨云锋便走出广场,沿山路离去。 “保重。”低头,看着手上的凝神珠,吴淀轻轻说道。 “前辈,你今天这么做,到底是为何?难不成你还怕了那小子?”屈成不解地问道。 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精光,道:“你们没看出来吗,那年轻人使出的是会心剑法,天极宗会心宫弟子才能修行的剑法!” “什么!”屈成闻言面色大变,道,“他竟然是天极宗本山弟子。” 万象老叟面色不变,道:“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天极宗根本不在乎赤雁观这样的小分派的安危死活,不料他们竟然派本山弟子前来支援。哼,这样做无非是给我们一个警告,不可对赤雁观轻举妄动。”说罢他瞥了眼周围受伤的人,道,“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所以让你们赶紧离开,不然天极宗的老家伙发怒了,你我完全担待不起。” 屈成深吸一口气,道:“还是前辈深谋远虑。” 万象老叟眼中却透出分精光,道:“明里我们不能和天极宗对着干,不过暗地里弄些手段,还是可以的。” “啊?”屈成闻言暗暗心惊,急切问道,“前辈有何高见。” 万象老叟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丝阴狠。 章八十五:十五月明 杨云锋信步走在山道上,此刻已是暮春时节,山中一片深绿,和风吹来,清凉无比。 突然,警兆猛生,杨云锋破云剑“唰”地挥出,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正好挡在一只青红鸟雀前。“啪!”手上用力将青红鸟雀打成碎片,杨云锋才发现这鸟雀竟是幻象。 刹那间身边的景物大变,只见烈日隐退,一轮圆月挂上树梢,周围环绕着一些疏星,煞是好看。“十五月明阵?”杨云锋微微皱眉。“不知阁下是那条道上的,为何布下此阵将我困住?”他大声问道。 无人回答。 突然间圆月上猛然出现一道灰白色的幻影,便闻声声狼嚎,一条矫健的狼从月上跳了下来,向杨云锋扑去。杨云锋腾身而起,一道巨大的剑气向灰狼袭去,眼见就要将灰狼打中。 谁知灰狼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杨云锋忽觉左肩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差点没掌握平衡跌下去。“去死!”他怒喝一声,破云剑脱手而出,径直向灰狼身体插去。然而灰狼又再次从原地消失,杨云锋一剑便因此落空。 杨云锋立即用天狐琉璃诀将左肩流出的血止住,然后放出神识欲图锁定灰狼。 然而神识中竟什么都没有。 杨云锋大骇,眼中光芒流转,很快将目光停留在圆月上,面色不住变幻。 再厉害的法阵,都会有一个阵眼,只要将阵眼破除,就可脱阵而出。 杨云锋曾对阵法有一些涉猎,记得十五月明阵的阵眼就是长空中那轮明月,于是暗中运使真元,欲飞上青天破掉阵眼。 谁知此时灰狼再次出现,双爪如刃,差点将杨云锋扑倒,然而杨云锋早就做好准备,破云剑猛然一挥,便将灰狼劈成两半。 “轰!”灰狼烟消云散,杨云锋深吸口气,抬头看见圆月渐渐变成血红色,不由紧张起来。 “哗!”刹那间,滔滔血水从圆月之上倾泻而下,眨眼间已逼近杨云锋。杨云锋知血水对身体的腐蚀极大,于是小心地跃起,想躲过血水。然而血水却如有神识一般,对杨云锋围追堵截,眨眼间已经将杨云锋团团包围。杨云锋面色不变,破云剑上气流猛然爆发,硬生生在血水中撑出一片空间。这一刻,他手上光芒变幻,捏住破云剑,沿剑身向上抽去,突然弹指,便见一道细微的光线从他手心发出,轻易穿透血水,然后猛然爆发出强大的光芒,眨眼间竟硬生生在血水中破开一条长长的通道。 他这招分明是将剑吟冲霄的强大剑气凝成细小的一束,借以破开血水! 只怕天极宗的长老看见这一幕也会惊讶。原来剑吟冲霄还能这样用。 这一刻,杨云锋已经脱离血水,手上破云剑也换成了灭心剑,顺势打出一道强悍的剑气,“啪”的声将涌来的血水分成两半。 “哼!”杨云锋轻哼一声,坠入破开的血水中,下一刻灭心剑上红芒暴涨,无边的气息散发而出,竟将一片血海给拢住。“收!”他清喝一声,灭心剑剑身通体变成妖艳的红色,竟生出一股吸力将四周的血水吸入剑身之内。 眨眼间很大一部分血水已经被灭心剑吸走。操纵阵法的人明显惊住,急忙消去血水。杨云锋便冷笑一声,落在地上,举起通红的灭心剑,看准天上的明月,突然跃起,御剑向明月袭去。 “唰!”一片血海由灭心剑产生,瞬间扬起遮天波澜,咆哮着向明月打去。 显然明白杨云锋的意图,明月微微颤抖,幻出一棵桂树,树叶纷纷落下,如同刀刃向杨云锋割来。杨云锋灭心剑血水与树叶猛烈相击,刹那间“沙沙”的声音传遍整个幻境。杨云锋双眼被血水遮蔽,只能用神识查探到无数向自己袭来的光点,他心神稳定,真元流转,灭心剑血水翻涌,死死抵挡,便见树叶不住消亡,融入血水中。 “破——”杨云锋一声清吟,血水上涌,“哗”的一声打在桂树上,却激起桂树的反抗,只见桂树树叶刹那散去,化成一道强悍的剑气,竟划破血水,向杨云锋击来。 忽然间,一扇青铜巨门在杨云锋身前幻出,古朴庄重,恍如远古的神迹。 “嘭!”剑气打在巨门上,发出沉重厚实的响声,却完全不能破开巨门的防御。杨云锋见状手上捏出一道法诀,身形变幻,忽见一道天狐虚影从他身上飞出,破开重重血水,一爪打在桂树上。 “轰!” 桂树裂成两半,迅速化成飞灰。 与此同时,灭心剑光芒收缩,血水散去,杨云锋腾身逼近明月,一道剑光,在黑暗的苍穹下勾勒出又一轮闪亮的明月。 于是双悬明月,当空而照,一白一红,别样诡异。 刹那间,白色明月碎成无数碎片,月华如水,向着红月飘逸却又猛烈地打去。 “哗!”突然间,只见红月上光芒流转,下一刻万丈玄光映照而出,遮天蔽日,杨云锋打出的月华在玄光面前显得无比渺小,还未击中红月就消弭于无形。 玄光之下,杨云锋几乎不能视物。 再度幻出青铜巨门保护自己免受强大玄光的攻击,杨云锋微眯着眼向四周扫了下,立即注意到被月光笼罩的苍穹中隐隐出现的一个小光点,比玄光微微亮了一点,因此才会被杨云锋看见。 这个光点,悬于阵法的最高点,之前隐于疏星中,没有引起杨云锋的注意,此时因为红月玄光的原因终于让杨云锋看见了。 这刹那,杨云锋便明白,为何明月当空的情况下天上还有疏星,嘴角扬起轻轻的笑容。 十五月明阵阵眼在天空明月处,众人皆知,设下这个阵法的人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悄悄将阵眼转移到苍穹顶上,隐于疏星中,迷惑如阵之人。 杨云锋若还是傻乎乎地去对付明月,定徒劳无功。 “厉害!”杨云锋心想道,忽地腾空而起,手上灭心剑红芒大盛,转眼便与杨云锋融为一体。一时间,磅礴的气势从剑身散发出,惊天地泣鬼神! 杨云锋目中古井无波,他紧紧握住灭心剑,凝视天空中的光点,恍如远古的战神,携剑,突然似鸿雁划过长空,带不可阻挡的巨大威势,向光点打去。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凡心空灭威力绝伦,一击而出,天崩地裂,江河倒流!只见巨大的剑身携带阵阵罡风,与穹顶光点相击,刹那间道道红光四散射出,同时传来阵阵呼啸之声,摄人心魄。 “破!”杨云锋怒喝一声,仙剑更进一步,刹那间击碎光点,仙剑当空雾,回旋落地,然后抬头向天空看去。只见阵眼被破,立时天地旋转,浓黑夜色散去,现出明亮的苍穹。 然而周围的景象却大变。御剑诀一式之威,将周围十丈内的树木连根拔起,留下一个巨大的坑,露出狰狞土石,一片荒凉。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环视四周,大声说道:“你们出来吧!” 章八十六:老叟 “厉害!”万象老叟缓缓走出,步子看似轻松,面色却极为凝重,“天极宗弟子,果不能小瞧。” “原来是你。”杨云锋淡淡说道,灭心剑划出一道红光,眼里露出丝杀气,道,“你要怎样?” 万象老叟已是养元入道的境界,修为远在杨云锋之上,虽然对杨云锋不敢有轻视,却也不惧对方,闻言便正色说道:“老夫想将你留在这里!” 杨云锋早料到万象老叟会说这句话,灭心剑微微颤抖,发出声声剑吟,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极宗弟子,还敢将我留下?” 万象老叟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忽动,同时说道:“所以要让你毁尸灭迹,无人知晓。”刹那间一道火红朱雀从他指尖发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知对方道行远远高于自己,不敢疏忽,运使天狐琉璃诀疾速后退,同时取出那之前夺得的葫芦,“哗”的声吹出一片冰风,向朱雀攻去。 朱雀承受不住这极寒,迅速缩小,不过刹那便消失了,杨云锋趁机持剑欺身攻击万象老叟,灭心剑卷起血海,涌向对方。 万象老叟见杨云锋使用法器,手上也幻出一块玉如意,在身前结出一道太极图样的结界,血水打在结界上,一时竟突破不了。 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收起葫芦向后退去,只见万象老叟玉如意上射出一道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杨云锋身边险险地擦过,然后打在四十丈外一颗青绿的小树上,便见小树迅速发黄,凋零,眨眼间已成枯枝。 杨云锋大骇,意识到万象老叟这玉如意有加速鸟兽草木衰亡的功能,更不敢大意,迅速用天狐神行诀游走,以防被玉如意击中。 若不是刚才反应得快,恐怕自己下场就和那小树无异。 杨云锋可不想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头,尽管直觉告诉他玉如意的功效有时间限制,不会令人长久衰老,否则拥有这样神器的万象老叟不至于只是个无名散修。 于是他紧紧凝视玉如意,随时准备躲避它的进攻。 不过玉如意这招的使用间隔似乎极长,万象老叟使用一次后,便不再发出碧光,转而用玉如意卷起数道罡风,从四面八方向运使天狐神行诀的杨云锋围来。 杨云锋身形飘转,手上频频结出法诀,幻出一道道防身法术,阻挡罡风,同时用灭心剑打出些剑气,进攻万象老叟。 万象老叟见玉如意攻击不中,便将其收起,手上青光流转,刹那间一条青龙竟从他手上幻出,长吟着向杨云锋扑去。 与此同时,白虎玄武也在出现在他身前,一时间除了方才那被杨云锋破掉的朱雀,其余神兽全部到齐,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将杨云锋围住,互相配合掩护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凝视三只神兽,暗暗计较,忽然间无数剑势从灭心剑上扩散而开,眨眼间他周身三丈之内已被剑风笼罩。 剑华舞天威力小,然而其剑势接连不断,不住袭击之下三只神兽竟进不了寸步。 杨云锋趁机荡出一片血海,逼开神兽,然后腾空而起,下一刻,一座巨大的山峦从天而降,向三只神兽重重压去。 见状万象老叟大叫不好,急忙操控三只神兽退回。然而神兽本来一直在向前进攻,一时难以回身,于是万象老叟就眼睁睁看着神兽被缓慢落下的山峦压住,顿时成为飞灰。 “啊!”山峦万斤的巨大力道借神兽与万象老叟之间血脉的联系传入万象老叟身上,差点没让他筋断骨折。这威力哪是他这种没经过炼体的内丹修士能承受的,只见他口吐鲜血,面色青黑,一把倒地,虽死死支撑,却极是虚弱。 见状杨云锋收回山河扇,然后挥出灭心剑,向万象老叟攻去。 万象老叟咬牙看着杨云锋,玉如意再度幻出,幽幽绿光扩散开来,形成一道屏障,护着万象老叟。杨云锋一剑之威,打在绿光上,再度被阻。“防御能力竟然不输我那金锁。”杨云锋暗暗吃惊,真元猛烈灌入灭心剑上,卷起滔滔波澜,死死向绿光扑去,便见绿光的范围急剧收缩,不过多时便已被压成一道径长不足一丈的弧面,眼看是要被破了。 然而杨云锋的进攻却越来越吃力,他每进一分,便觉绿光的反抗强了一分,到后来,竟无法寸进。 看来只有再度使用御剑诀才能破敌了! 杨云锋这样想着,咬牙再度默念《灭心剑谱》的内容,灭心剑上光华随之一亮。 然而这一刻万象老叟面上却突然生出一分狠意,他不顾受伤的身体,猛地吐出一口血,喷到玉如意上,便见玉如意光芒大盛,“嗖”的射出道碧光,眨眼间已经飞至杨云锋面前。 完全没有料到万象老叟会如此反扑,杨云锋躲闪不及,咬牙疾速召出青铜巨门防守。 然而那碧光竟轻易穿透了青铜巨门,打入杨云锋胸口。 “啊!”杨云锋大吼一声,只觉体内真元流转不畅,生机渐渐流逝,弹指间韶华尽,满头青丝成白发,再也无力进攻,摔在地上,灭心剑脱手而出,飞起,斜斜插到一旁泥中,剑身晃荡,发出轻轻的剑吟,似乎含有一股不甘。 杨云锋只觉生机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如同迟暮老人一般,越来越无力,此时就是连从地上爬起的力气也无,更不说反抗了。 万象老叟眼中放出一丝杀气,冷冷看着杨云锋,衣袖一扬,荡起一股罡风,向杨云锋袭去,将他卷上三丈高空,猛地掷出,打在一棵古树巨大的树干上。“啊!”饶是杨云锋身体强横,依然承受不住这股力道,五脏六腑皆受损,不由吐出口鲜血来。“你……要做什么?”杨云锋虚弱地看着万象老叟,虚弱地说道,疼痛不断袭上心头,差点没让他昏迷。 万象老叟冷冷一笑,捂住胸口,一瘸一拐地向杨云锋走来,显然他受的伤也不轻,只见他面色越来越沉,一头白发无风自舞,恶狠狠看着杨云锋,厉声说道:“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说罢扬手向杨云锋打去! 章八十七:淬炼 “啪!” 只闻一阵急促的声响,暴雨般的银针荡起点点微风,如一树梨花灿烂而放,下一刻便刺入万象老叟胸口、腹中。 万象老叟扬起的右手光芒流转,眼看是要给杨云锋沉重一击,却没有打出,最终无力地落下。 他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手上的暴雨梨花针,喉中艰难地吐出一句:“怎么……可能?” 杨云锋只觉一阵无力,丢下暴雨梨花针,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刚才他强行运使真元幻出暴雨梨花针,给万象老叟出其不意地一击,终于将其击毙,然而自己却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头脑眩晕,差点昏迷。 “不行,得快点离开!”杨云锋这样想着,闭目修养片刻,察觉体内生机流逝速度逐渐变缓,腿脚也有了点力气,终于长长舒口气,然后握住暴雨梨花针,用尽全力站起,缓缓向林中走去。 他因玉如意而变得极度苍老,全身无力,每一步都十分艰难,最终,他走出十来丈,实在撑不住,跌倒在地上,脑中传来一股恶心感,终于昏迷过去。 黑暗中,一个淡淡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杨云锋脑海中。“明汐……师父?”杨云锋望着这个冷淡到极点的女子,轻轻说道。 明汐没有回话,她轻挪莲步,忽地靠近杨云锋,然后化成一条淡淡的白光,窜入杨云锋体内。 杨云锋只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奇经八脉、五脏六腑都被撕裂,一身血气四处翻滚,不断洗刷着肉体,这感觉,就如堕入森罗地狱,痛不欲生。 杨云锋面上肌肉抽搐,几度想嘶吼出声,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舌喉被一股股大力不断捶打,已经麻木,说不出一句来。 他就如置身于刀山中,被无数兵刃划过肌肤,砍断筋骨,绞碎血肉,整个人都变作模糊的一片,不成人形。 他就如置身于火海中,任无情的烈火烤炙,焚烧筋脉,焚烧神识,焚烧真元,焚烧灵魂。他似乎已经被烤成灰,风一吹便要烟消云散。 他又如在极北幽冥海之上,刺骨的冰寒将血液冻结,将真元凝固,将身体冻成一块玄冰,万年不化的玄冰,然后突然有了一股大力,打在冰上,他立时就碎成数片。 他就似被钝器捶击,被罡风吹打,被九霄的青雷劈中,被远古的巨象一脚踏成肉饼…… 他似遭受到九天上的神罚,他似遭受到西天修罗的劫灭,他似遭受到黄泉鬼卒的油炸,他似遭受到苍莽巨魔的屠杀…… 一瞬间,他仿佛经历了生与死,仿佛经历了世间所有的苦难,他渐渐麻木,瞳仁变得越来越浑浊。 然而刹那间,浮生所经历的所有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心头,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辈子,所拥有的不止是苦难,还有各种各样的美好瞬间和知心的朋友、兄弟! 于是他双眼恢复清澈,灵台变得清明,身体上遭受的苦难霎时间烟消云散。 虚空中,他垂首看向自己的右手,嘴角露出丝笑容。 屈成这两天很是郁闷。 他受万象老叟嘱托将伤在杨云锋手下的数个同伴送回各自的门派。然而他的道行不怎么高,一口气携带这么多人实在太过吃力,整整用了一天时间才将这些人全部送回,累得筋疲力尽。谁知让他懊恼的事还在后头,那些门派见自己弟子受伤,而屈成却完好无损,对屈成的态度立即大变,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厌恶。 于是,他算是将这些门派全部得罪了。好在告知对方一切因杨云锋而起后这些人对他的不满减淡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屈成也知这些门派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大降,对自己将来的名声极为不利。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将自己丢下不管的万象老叟! 于是他将这可恶的老叟腹诽了不知多少遍。 然而到了这天清晨,那万象老叟还未来找他,于是他心里奇怪,遂向自己门主汇报一声然后出门寻找万象老叟,谁知拜会了数个万象老叟的好友后他发现万象老叟音信全无,竟平白无故失踪了。 “不会死在那小子手上了吧!”想至此屈成面色大变,不由后怕。他深吸一口气,取出门主新赠予的法宝青竹尺,警惕地沿山道向赤雁观飞去。 不过多时,屈成便出现在杨云锋与万象老叟之前战斗的地方,一眼就瞧见万象老叟的尸身。“前辈!”大惊失色,他落在万象老叟身边,凝视老叟胸口的密密麻麻的银针,然后惶恐地摇晃对方的身体,终于确定万象老叟已经死去多时。 “真是被那小子杀了?”想到杨云锋那阴狠的目光,屈成身体猛地一抖,恐惧万分。 “镇定!”他轻轻吸了口气,小心地向四周看去,下一刻,杨云锋的身影进入他目中,令他面色陡变,急忙竖起青竹尺准备防御。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便小心翼翼向杨云锋靠近,渐渐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经过两天之后杨云锋已经恢复成本来的面貌,年轻俊美。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久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昏迷不醒,看上去还要长睡不知多少时间。 见状屈成终于微微松口气,随即想到现在正是个偷袭杨云锋的好机会,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青竹尺上光芒大盛,对着杨云锋猛然刺去,一下打在杨云锋胸口上。 屈成只觉这一击如同在击打强韧的钢铁,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只听“啪”的声,青竹尺竟应声而折,他非但没有将杨云锋伤着,反而把自己的法器毁了。 屈成大骇,下意识地后退。 然而他最终晚了一步,只见杨云锋悠悠醒来,一眼将他收入目中,下一刻手上多出一柄鲜红的仙剑,运使天狐神行诀,猛地荡起一道血水向他袭去。 屈成见对方速度比之前还快,远远超出自己,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咬牙幻出一个盾牌似的法器,用其防守。 血水打在盾牌上,不能将其破开,然而杨云锋竟不用灭心剑攻击,直接令身体与盾牌猛烈相撞。 “嘣!”杨云锋身体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竟硬生生将盾牌破开,下一刻撞上屈成,直接将其碾成肉饼! 之前这一日里,他在昏迷中,竟让天狐琉璃诀再度将肉身淬炼,于是身体变得比一般的法器还要强横! 章八十八:截杀 夜幕下的湘江,江水如墨。 杨云锋用从万象老叟和屈成的尸身上找到的大量银子将一路上食物上的问题解决掉,并在昨日赶到江边时租了条不大不小的船,向洞庭进发。 此时他坐在船舷上,看着湘西无边美好的风景,心里畅快至极。也许是湘西地界的斗争太激烈的缘故,这几日都没有人找他麻烦,令他顿觉轻松。想来混乱不会很快结束,接下来的情况与这几日也差不多,他便可畅通无阻地沿江北行,至洞庭湖,然后拜会岳阳城的长老,游览洞庭风光,换一条大点的船,再顺长江、大运河抵达临安,完成尺痕弦交托的任务,最后回山。 “半个月。”杨云锋暗自说道,“半月后一切完了,就能回天极宗……”想起师尊,想起师姐,他心里激动,手捏紧从万象老叟身上搜到的玉如意,眼中放出幽幽光芒。 “船家,还需几日才能到洞庭。”起身,遥望一江清水,他朗声问道。 船家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一生都在江上讨生活,闻言便用厚重的声音回答道:“小哥莫急,只要两天就可以到了。” 这与杨云锋估计的差不多,于是他满意点头,回身走入船舱中,正要打坐入定,忽觉一道细微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警兆陡生,立即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幻出一片碧色光膜。 便闻“嗖”的一声,一枚银针穿过船壁,直直打在光膜上,刹那间一道波澜从银针针尖处扩散而出,连绵多时,煞是好看。 “阁下何人?”杨云锋手上玉如意陡然射出一道碧光,穿透船壁向来袭之人攻去,同时腾身而起,穿过船顶,飞上长空,正好看见对面一身蒙面黑衣的偷袭之人。 “是你!”看清此人的身形,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透出分讶异。 这人竟是当初在九峰山上屡次偷袭他的黑衣人。 他道行远远高于杨云锋,数次意图置杨云锋于死地。若不是杨云锋幸运,恐怕早就死在他手下了。 此刻再在湘江上相遇,杨云锋已经猜到这个很可能是天极宗长老的黑衣人多半是从守莫道长口中打探到自己的下落,然后赶来截杀自己的。心里有些紧张,他迅速幻出灭心剑,凝视黑衣人,用神识将其锁定,准备迎敌。 那黑衣人注视着杨云锋,一直没有动手,眼中古井无波,也看不出他的心思。终于,他微微点头,身形忽地一变,眨眼间就飞到杨云锋身边,手上不知何时幻出柄长剑,向杨云锋劈去。 杨云锋下意识地用玉如意碧色光膜防身,同时挥出灭心剑进攻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长剑击打在光膜上,荡起一阵波纹,却无法突破光膜的防御。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血水翻涌,已经拦腰劈来。 黑衣人竟然对血水的攻击浑然不惧,他身上放出淡淡光芒,竟也有一件防身法器,饶是杨云锋灭心剑威力极为强大,依然伤不了对方。 于是二人就这么僵持住。 却见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刹那间长剑光芒大盛,“噗”的声将光膜打穿,重重击打在杨云锋身上。然而长剑竟仅仅将杨云锋衣衫划破,未能割伤杨云锋的皮肤。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这情况,不由愣了下,动作有了分停滞。 这一刻杨云锋嘴角露出分阴险,身体猛然加速,向黑衣人撞了过去。 天狐神行诀突然爆发出的速度堪比惊鸿,刹那间杨云锋已经撞在黑衣人胸口,虽未破掉对方的防身法器,然强横的力道仍将黑衣人打出数十丈远。 黑衣人惊讶地看着杨云锋离自己越来越远,冷哼一声,忽地稳住身形,下一刻手上动作连连,发出无数道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身形飘转,轻易躲过剑气的袭击,然后灭心剑卷起血水向黑衣人攻击而去。 黑衣人亦持剑攻来。 “铿!” 双剑相击,火星四射。杨云锋灭心剑乃是传说中的神剑,对方手上的仙剑也非凡品,双剑击打,谁也不肯让一步。杨云锋真元不住注入灭心剑中,只见灭心剑上血水暴涨,刹那间淹没对手仙剑。 然而黑衣人的道行高出杨云锋实在太多,在强横真元支持下杨云锋的血水竟讨不到一点便宜,被对手仙剑上流转的青光阻隔在剑身之外,伤不了长剑。 杨云锋暗中计较,悄悄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忽闻“嗖”的声一缕碧光从他手中射出,迅如惊雷,刹那间逼近黑衣人。 “轰!”碧光打入黑衣人体内,令黑衣人迅速衰老。杨云锋顺势加重剑上威力,竟硬生生将对方仙剑折断。然而这一刻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在他面前的黑衣人竟变成一个稻草人,那折断的仙剑亦只是一截木剑。 原来早在杨云锋发招的前夕黑衣人就幻出稻草人作为替身接下杨云锋的一式,自己则用法术遁走,让杨云锋一击扑了空。 心里警兆陡生,杨云锋急忙回剑,扫出一股强大的剑气,将身后一尊巨大的石狮劈成两半。 黑衣人远远漂浮在空中,冷冷看着杨云锋,无人知晓他面罩之下的神情。 下一刻,他从原地消失,幻出四个幻影,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杨云锋围住,冰冷的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令青年心底一寒 杨云锋深深吸一口气,意识到刚才对方的进攻只是试探,真正的手段还没有使出,面色不由一沉。 却见四个幻影同时伸展双臂,手上仙剑光芒绽放,一时间整个夜空变得绚丽无比。 幸好这一带行船不多,否则黑衣人这招定引来大量修士。 杨云锋也算明白了,黑衣人为什么不在九峰山上施展类似的强大的法术,因为这样的法术光芒实在太耀眼,会引来天极宗的长老。 而此时,被幻影围住的他,不得不面对如此强大的招数。但他没有丝毫畏惧,灭心剑上光芒亦盛开。 下一刻,无数剑气从幻影手上发出,将杨云锋围得严严实实,一时间整个平静的江面,恍如被一个巨大的剑阵笼罩。 夜黑如墨。 章八十九:御剑诀对御剑诀! 江风习习。 一只白鹭沿着江面缓缓飞行,时而用双爪拍击水面,扬起朵朵水花。 忽然,一股危险的气息从湘江上游传来,白鹭惊叫一声,拼命拍打双翼,眨眼间已经飞入长空。 白鹭身下,无数剑气呼啸,时不时打在江面上,卷起一阵阵波涛,本来平静的湘江,再也不平静。 杨云锋看着不住袭来的剑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紧紧握住灭心剑,真元在体内流转,全身放出淡淡的红光。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彷如入定的老僧,巍然屹立。 他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道剑气,即便肉体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变得强悍无匹,依然被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血珠不断向外渗出。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丝毫动作,他在等,在等黑衣人发出最强悍的一招,因为只有对方发出这一招的时候才有可能露出一丝破绽,而他,就是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举打败道行远远高过自己的对手。 不用这招,恐怕无法根本无法伤敌。 至于被狂乱剑气造成的伤,他并不怎么在意。与接下来激烈的战斗造成的创伤相比,这些实在太渺小,几乎可以忽视。 突然间,漫天剑气中出现一丝淡淡的青光,看似以极慢的速度逼近杨云锋,却在刹那间攻到杨云锋身前。 这一刻,杨云锋终于出手,灭心剑划过一个圆弧,缓缓护于胸前,与青光微微接触。 “铿!”黑衣人现出身形,长剑光芒绽放,强横的威压袭向杨云锋,令他身形猛然向后退去。 杨云锋心里出现不祥的预感,脑中冒出一个词:“御剑诀!” 下一刻黑衣人已与长剑融为一体,吸引鬼神之力,凝于剑身之上,一身衣袍因此无风自鼓。他恍若如一尊剑神,目光散发出无限威压,身形一动,刹那间天地倾塌,鬼神色变。 “啊!”杨云锋只觉千钧力道从四面八方压来,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筋骨无不遭受这力道的挤压,身体几乎被压扁,鼻喉几乎不能呼吸。 茫茫然,脑海一阵空白。 若不是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身体比一般法器还要强悍,他或许早就丧命于这惊天动地的一击。 就在这恍惚间,他胸口突然幻出一扇青铜门,大小只有寸许,上面的光芒却极为精纯炽烈,四面袭来的压力便在这一刻全被青铜门吸引走了,狂烈地进攻青铜门,却令杨云锋压力顿轻。 然而这时间极为短暂,青铜门最终承受不住御剑诀强悍的力道,转眼即碎,下一刻恐怖的力道又开始疯狂挤压杨云锋。 但这一瞬已经足够,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趁机用神识将黑衣人头部现出的一丝破绽锁住,双手紧握灭心剑,青筋暴露,血珠从被剑气划破的皮肤中渗出,滴在剑身上,灭心剑红光大盛,妖异无比。 澎湃的真元由双手注入灭心剑中,杨云锋闭上双目,刹那间恍如置身于虚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唯一能察觉到的,是灭心剑那丝与自己血脉相通的联系,是那神剑骄傲的灵魂。 于是乎,剑意在他胸膛充盈,他双眼变成血红色,他浑身隐隐发光。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滞。 黑衣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杨云锋接下来的一招会比他这式御剑诀还要强力,还要恐怖。这丝危险的气息令他迟疑,令他剑势不由自主地放慢。 他的道心,已经隐隐有些不稳。 但他一生经历的风浪不计其数,类似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心神只是微微一乱便被他强行平静。之后他沉着地催动心诀,剑势激增,罡风四起,呼啸而舞。 他是要用自己真元上的巨大优势,一举挫败杨云锋! 杨云锋接下来的一式即便再强,也休想打败他这样道法绝妙之人。 于是天地之间,剑意更盛。 杨云锋丝毫未察觉到激增的压力,他血脉已经不能流动,他呼吸已经停止,他整个人都似死去一般,然而一身的剑意,却越发强劲,眼中的精光也越来越盛,突然间,他与灭心剑融为一体,生死不离。 龙吟阵阵,一股无上威势从灭心剑上散发而出,人剑合一,恍如战神!杨云锋卷起强烈的罡风,全身光芒大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手仙剑打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弹指间。 双剑相击,荡起的气流强悍地扩散开,刹那间席卷方圆百丈的范围。在强横罡风作用下,湘江之水怒吼咆哮,大浪滔天,淹没了两岸的一切,而那些高过百丈的山峰,也被这力道,生生削去一截,看上去别样恐怖。 杨云锋之前乘坐的小船,早就被大浪吞噬了。 这个时候,天空中回荡着“天地万物,谁堪此灭”的声音,刹那间红芒青光遮蔽了一切,妖异诡秘。 杨云锋只觉自己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仙剑的进攻越来越吃力,一身衣衫已经被毁去,身上数处重创,鲜血如注,整个人都成血红。 然而他的道心却没有任何摇摆,他就如一方磐石,坚强稳固,无所畏惧! “轰!” 文字上的描述,已经无法形容场面的壮丽与残酷。 只见天地一黯,下一刻无论是青光还是红芒都烟消云散,杨云锋虚弱地从空中落下,面无血色,鲜血长流,虚弱至极。 而那黑衣人,肉身全然没有杨云锋这样强悍,大半截身子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张脸,隐隐似与那会心宫长老郑修相似。 原来是他一直在偷袭杨云锋——之前是为郑通出口恶气,如今是为爱子报仇。 然而此刻他眼中已无神采,显然没了活路。 要杀人的反被人杀死,不知是不是因果报应。 “嘭!”杨云锋堕入湘江中,鲜血将一江清水染成血红,承受毁天灭地巨大压力而变得极为虚弱的他脑中传来一阵阵困意,再也忍受不住,昏迷过去。 只是昏迷之前,他还死死握住灭心剑,不肯放松。 江风习习…… 章九十:岳阳城 云梦大泽,浩瀚无垠,数五湖之最,历来文人骚客,无不为之倾倒,更有文采出众之人,在此留下华丽的辞藻,抑或朴实的文字,赞美洞庭的烟云胜景,或者感叹自己的命运前途。 然而洞庭美景究竟如何?前人范仲淹《岳阳楼记》曾言:“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今人滴血尘心游览洞庭湖时亦赞美道:“岳阳风光,洞庭烟云,其美难以名状。然予看尽五湖,饱览四海,上穷碧落,下黄泉,独以为云梦仙景,天下弗能与之比也……纵如彭祖八百岁,不若洞庭一眼水……” 而名震天下的大派岳阳城,就建在这千里洞庭畔。借助洞庭充盈的灵气,岳阳城近来人才辈出,声望渐长,成正道中流砥柱,号称江南第一派。 当今城主欧阳靖寒功参造化,道行无边,年仅六十就已将门派《灵水碧心》心诀修至第七十二重,达明悟得道之境,是修仙界公认最有希望渡劫飞升的人之一,声望已不在天极宗守成真人之下。 这一天天朗气清,春光温暖照射在岳阳城的琉璃瓦上,灿灿夺目,一时整个岳阳城金碧辉煌。 岳阳城年轻女弟子的服饰都是轻薄的白衫,配以蓝色花纹,青色束带,穿在身上,正好衬托出女弟子婀娜多姿的体态,乃修道界公认最漂亮的女弟子服。这时城外云梦大泽边上,就有两个如此装束的女弟子嬉笑打闹,微风吹过,卷起轻衫,露出白里透粉的细腻肌肤,令人浮想翩翩。 “玥儿师妹,看我不打死你!”两女子中较为高挑成熟之人伸手含笑向身前清纯靓丽娇小玲珑的女子拍去,一个劲笑骂。 那名唤玥儿的女子避过她这一掌,向她扮了个鬼脸,嬉笑道:“哈哈,夭夭师姐你来抓我啊!”说罢身形飘飞,眨眼间已经在十数丈之外了。 “哼!你这小丫头,还想跑!”只见那夭夭手上忽地幻出柄粉红小剑,“嗖”的声带起丝光芒向玥儿打去。 “哎呀!”玥儿躲闪不及让粉红小剑击中发髻,一时青丝如瀑,飘散而开,与她那白瓷般的玉颜、婀娜体态相互映衬,阳光下绝美不凡,恍若天仙。 一时,整个洞庭湖也为这美丽少女而失色。 “啪!”酥手轻扬,将粉红小剑截住,玥儿微微嘟嘴,略显不满地说道:“夭夭师姐你干什么啊,怎么还用法器。”却说不出的可爱。 夭夭已经到了她跟前,纤长的手臂飞速向玥儿打去,兔起鹘落间就破掉玥儿三式“岳阳波涛”,将小剑夺回,收入胸口法器囊中,笑道:“我不用法器,怎么拦下你这死丫头。”说罢轻轻推手,一把将玥儿向后推去。 玥儿心里生气,故意不躲闪也不防守,就这么被夭夭推入水中,一身衣装被湖水打湿,几近透明,又紧紧贴在她身上,正好显出还未发育完全却足够傲人的曲线,别样美丽。“啊!”玥儿从小水性就好,此时却故意挣扎,细长的手臂使劲拍打水面,水珠四溅,在阳光下放出各色光芒,宛如珍珠般,煞是好看。 夭夭哪不明白她的心思,站在岸上咯咯的笑,几乎前仰后合。 “哎呀!”玥儿似乎触到了什么,面色大变,手上青芒绽放,向身后水中打去,同时恨恨地说道,“登徒浪子、色鬼、混蛋、流氓!”话落一跃而起,跳到岸边,急忙用双手护住胸部,然后朝水中看去,眼里放出憎恶的光芒。 “怎么了?”夭夭面露疑惑,伸长脖子向水中看去,却见一个青年在水中上下飘荡,双目紧闭,面上没有丝毫血色,身上则一丝不挂,露出布满伤痕的皮肤,狰狞恐怖。除此之外他手中还抓着柄鲜红的长剑,即便无这青年人的操纵依然自动浮在水上,没有沉下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夭夭双目不由自主向青年下半身看去,见青年下身依然未着一丝一线,面上“唰”的一红,立即“呀”的声转过身来,不住说道:“哎呀,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不穿衣服,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咦,他好像死了?”然后瞧向玥儿,说道,“玥儿师妹,你去瞧瞧,他到底是死是活?” 玥儿面上也红得如初升旭日,闻言更不好意思,银牙紧咬,不住跺脚,向夭夭啐道:“师姐你开什么玩笑……人家可是清白的姑娘……不如回城请示师尊让他来把这个色鬼捞上来。” 夭夭已经明白青年不是什么色鬼,刚才碰到玥儿也是巧合,不由微微叹气。然而正如玥儿所说她俩都是姑娘家,怎么能去接触这一丝不挂之人还把他抱上来? 但是若回岳阳城去请示师尊,说不定这可能还活着的青年就真的淹死了。她焦急万分,最终下定决心,暗道:“算了,人命关天,清白毁了就毁了……”便捋起袖子准备将青年打捞起。 谁知那玥儿却抢先一步跳入水中,眯着眼伸出如玉细腻的手臂向青年揽去,口中念念有词,竟是:“罪过罪过,色鬼,本姑娘就让你占一次便宜……这是什么,啊……呼,终于抱住了……” 她抱起青年,将他送上岸,一把丢在地上,立即转身,终于睁开眼,胸脯上下起伏,面上一阵酡红。 见状夭夭微微摇头,道:“师妹你在这里守着,我去禀告师尊,让他们派人来将这个人接走。”说罢衣袂轻扬,已经御风而走。 “诶!”看着夭夭远去的背影,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青年,玥儿面上红晕更深,不住跺脚,骂道:“喂,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啊?” 谁知这时身后竟传来一阵呢喃:“师姐……师姐……” 章九十一:争执 岳阳城,明德堂。 欧阳靖寒头戴锦帽,身披墨色宗师服,上缀珍珠玛瑙紫晶碧玉,绘龙蛇,走狼虎,卷层云,驰星动雷,乱雾飞雪,竟成神州气象,动人神魂。 大派掌门,果真不凡。 此时堂内已经聚集了十数个长老,男女不一,大多八九十岁,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一见便知是修炼有成。 他们中央,一个青年沉睡不醒,气若游丝,若非他自己意志极为顽强,恐怕早就死了。这时候青年身上已被盖上层棉布,只露出一张俊美的脸,面上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痛苦,毫无血色。他身上除了那柄妖艳鲜红的仙剑外别无一物,岳阳城的长老曾想将仙剑从他手上取下,结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即便是用上真元也如此。 仙剑似乎已经和青年融为一体了。 现在城主已经闻讯赶来,这些长老同时恭敬向他施礼,纷纷让出条道。欧阳靖寒微微点头,然后走到青年身边,低头看去,双目如炬,立即将青年的所有状况了解了。“各位,你们怎么看?”欧阳靖寒年纪不大,道行却极为高超,早就是岳阳城第一人,在门内威信极高,无人敢对他有任何懈怠。此时他凝视青年,面色凝重,淡淡说了这样一句话,周围小声的讨论便戛然而止。 “启禀城主,此子来历不明,如此贸然将他带入岳阳城城中,实在不妥。”一个只有六十来岁的长老思虑片刻,终于走出来,向欧阳靖寒说道,同时将目光移到身侧年纪较长的长老身上,面上略显不满,“思静师兄,你说呢?” 那陈思静长老便是将那玥儿夭夭的师尊,将杨云锋带回岳阳城之人,他向来和之前说话的段苳封不和,此时闻言面色很是不好,冷冷道:“段师弟此言差矣!谁说他是来历不明之人?”说罢他伸手向青年手上的红色仙剑指着说道,“不知诸位是否认得这剑?” 听他这么说,之前便有些疑虑的众长老又开始低声议论,面上皆露出分谨慎,显然是知道仙剑的来历,却没人敢说。 “这可是传说中天极宗的神剑灭心?”这时候欧阳靖寒早认出仙剑的来历,面色阴冷地说道,不带一丝感情。 “真的是灭心剑……”众长老大骇,纷纷惊讶道。 这时段苳封却又开口了:“灭心剑可是一柄邪剑,想来这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思静师兄你明知如此还将他带进城内,是何居心?”猛然拂袖,极为不快。 段苳封向来与陈思静针锋相对,众长老也见怪不怪,闻言纷纷向陈思静看去,等待他的回答。 陈思静面色平静,淡如水的目光落在段苳封身上,猛然射出道精光。看着陈思静的面容,段苳封不知为何心猛然跳了下,却听陈思静说道:“是么?据我所知现在灭心剑在天极宗会心宫守拙师兄的弟子杨云锋手上,而我又与守拙师兄有多年的书信来往,他信中曾描述过杨云锋的外貌,与这个年轻人差不多。更不巧的是几天前守拙师兄曾来信告诉我杨云锋失踪多时……以我看,他多半就是杨云锋……师弟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才真的不妥得很。” 闻言众人大惊。 “什么?陈师兄,你说这年轻人是天极宗守拙道友的弟子?”即便沉稳如欧阳靖寒,也不由色变,“可将这一切通知给天极宗的道友了?” 陈思静微微摇头,道:“没有城主的话,我不敢擅作主张。” “做得好。”欧阳靖寒点头道,面上点点的讶异一扫而空,随即扬起一点不屑的笑容,冷哼一声,道,“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干的都是些偷鸡摸狗的流氓事,要知道自己弟子死在我岳阳城,不知道会胡搅蛮缠到何种地步。所以今日之事,一定要保密。” 闻言陈思静面上微微变色,显然是不认同欧阳靖寒对天极宗的评价。 欧阳靖寒注意到他的表情,也不在意,继续道:“我看这年轻人身受十九处重创,七十七处小伤,经脉尽断,五脏俱损,血流不通,气息全无,早就该死了。然他胸中却一直留有一口生气,于是不死不活,倒不知是遇上何等奇遇才至于此……各位师叔、师兄,你们有什么看法?对这年轻人,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议论声再起,诸长老各怀心思,渐渐分成两派。赞同的一方逐渐站到欧阳靖寒左侧,其中一个长老迈步而出,说道:“不管如何,天极宗都是我正道的支柱,这年轻人资质上佳,他日定成一代英豪。若将他救活,实乃正道之幸……” “陶师兄,你口口声声说他成一代英豪后是正道之幸,我看不见得!”反对救治青年的长老站出来,高声说道,“要是他没成为英豪反倒堕入魔道,该如何是好?何况即便成英豪也是天极宗的英豪,与我岳阳城何干?恐怕那时天极宗势力会更加强大,从此一手遮天,令我岳阳城无容身之所,这又该当何办?” 欧阳靖寒闻言微微点头,似乎是赞同。 “哼!照你这样说天下正道还培养什么年轻弟子,反正每个年轻弟子都有可能会堕入魔道,干脆把年轻弟子杀光,以绝后患!”一个赞同救治青年的长老怒冲冲说道,“我反正是赞同的!城主你想,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天极宗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若得知我岳阳城没有救治他们的弟子,还不兴师动众向我们问罪?天极宗实力城主心中有数,我想问城主我们凭什么和天极宗抗衡?” 还不待欧阳靖寒回答,又一个长老向刚才的长老反驳,声大如雷,令本来就喧哗的堂内更加吵闹。 “哼!”欧阳靖寒突然拂袖,无边威严散发而出,立即让争论的双方住嘴,“你们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怎么一点风度也没有!”他凝眉,淡淡说道,却不怒而威,随即点名让陈思静发言,“陈师兄,你的意思呢?” 陈思静嘴角露出一点笑容,道:“想必城主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何必问我?” 欧阳靖寒满意点头,面上的凝重终于散去,缓缓说道:“我岳阳城乃正道名门,见死岂可不救?否则与他天极宗有何不同?我知诸位在想什么。这年轻人伤得太重,必须动用‘浩渺天云’术才能救活……但是浩渺仙灵再珍贵,在后城供着也与没有无异……等会儿我去禀明祖师,启封浩渺仙灵,你们则动手准备,务必尽快将他救活……对了此阵需要年轻女弟子的鲜血半斗,谁愿意……”他将堂内诸人环视一周,缓缓说道,话中之意大家都明白。 一时无人答话。 却见那陈思静拱手说道:“城主,我早料到你会使用浩渺天云,所以已经征得我那司空聆玥徒儿的同意,用她的血布阵。” “很好。” 章九十二:玥儿 杨云锋缓缓睁眼,只觉一身舒坦,遍体孔窍无不畅通,灵气源源不断吸入体内,游走凝练,甚是舒坦。 这里的灵气竟然如此精纯,即便与九峰山上的灵气相比也不落下风,吸入经脉,如饮甘泉,如沐清风,恍若如在云间穿行,天地徜徉。 竟似回到了那魂牵梦绕的天极宗! “我……已经有黄圣第八重的修为了……”杨云锋喜悦地想道,一点疑惑划过心头,他猛然起身,惊呼道,“这是哪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随即向四下望去,只见这是一间亮敞的房屋,其中摆设与一般江南富贵人家无异,雕花桌椅,紫晶珠帘,奢华无比。一阵风缓缓从屋外拂过帷帐,从杨云锋脸上飘飞而去,好生惬意。杨云锋下意识向身上看去,只见衣衫都换成干净的文士服,清爽合身,灭心剑还紧紧攥在手中,气息内敛,安详平静。仔细查看双手双臂,他更惊异地发现肌肤如锦缎,之前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一如当年在合阳城中的肌肤。 杨云锋顿觉不可思议,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于是他疾速绕过屏风,推开华丽的木门,走出小屋,再度震惊。 好大的荷塘,荷叶如油,阳光下闪亮耀眼,微风中更缓慢摇摆,恰似羞涩的姑娘,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一时手足无措。 却闻一声:“你醒了。”他疾速转身,看见荷塘边缓步而来的两个少女。 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你们是——”美丽的女子面前,杨云锋不由自主露出点羞涩,脸微微一红,低声说道。 身材高挑面色红润体态丰盈的女子掩嘴偷笑道:“我叫祁夭夭。”看上去颇为大方,丝毫不在意与杨云锋的男女之别。 倒是她身旁年纪较小的女子有些羞涩,略微发白的面上闪过一抹淡淡的粉色,低眉不语。 却听那夭夭含笑抱住女子双肩,说道:“这是我师妹司空聆玥,我们一般都叫她玥儿。别看她现在一副娇羞的模样,其实私底下可是疯丫头一个,呵呵。”说罢咯咯笑个不停。 杨云锋见夭夭大方的模样,自己更不好意思,不住挠头,几次想说话却插不了嘴。 却见那玥儿缓步上前,终于抬头凝视杨云锋,盈盈一福,道:“玥儿见过公子,可否请问公子大名?”虽极力扮成温柔模样,然清脆的声音依然透出她的一分活泼。 见状夭夭不由大笑,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扭捏了,我记得之前你还叫他‘色鬼’呢……哦,我懂了,你是不是已经芳心暗许……” “噗!”玥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一声,向夭夭啐道,“夭夭师姐,你胡说什么!”一时少女活泼的情态毕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端庄稳重。 见状杨云锋算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我叫张云霄。看玥儿姑娘样子似乎有事要求我。倒不妨说出来,若能为佳人效劳,在下乐意至极。” 闻言玥儿轻轻瞪了杨云锋一眼,心道:“果然是色鬼一个……不过这么有教养的色鬼,我喜欢。”便不再拘束,微微笑道,“听说张家哥哥你来自天极宗,可否向你打探一个人?”此时她对杨云锋的称呼已经变了。 杨云锋并不怎么在意,回答道:“请讲。”他这些年经明汐训练,已经算得上知书达礼,现在装作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实在太简单了。 不过他对玥儿倒没有什么绮念,最多时不时偷偷瞧上几眼。 玥儿便道:“玥儿有个孪生哥哥,名叫司空威,不知张家哥哥可认得,他现在可还好?” “原来你就是司空师弟的妹妹!真是太巧了!”闻言杨云锋微微震惊,道,“我听他说过你在……岳阳城修行……这里是岳阳城!难怪我醒过来一切安好,原来是岳阳城诸位师伯出手相助的缘故,实在多谢!哦,对了,你哥哥现在很好,你不必担心。” 闻言玥儿高兴一笑,容颜如雪,美丽不可方物。 “呵呵,岂止是太巧,简直是有缘分。”这个时候夭夭又插上嘴,说道,“这位张家公子哥,你是不知道,救你的人不止我们岳阳城的前辈高人,还有这美丽的玥儿公主师妹,要是没有她献出的半斗鲜血,你还休想活过来。哈哈,这是缘上加缘,我看她对你还算有情有义,你就干脆从了她,入赘我岳阳城……啊,死丫头,你打我作甚!” 收起手,玥儿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叫你多嘴!” 杨云锋将她们的打闹看在眼中,不由抿嘴,对玥儿说道:“多谢姑娘。” 玥儿整理耳侧青丝,莞尔一笑,道:“张家哥哥客气了,叫我玥儿便可。” 杨云锋便道:“好。”又环视四周,凝眉道,“两位姑娘可否告诉我我怎样会到这岳阳城?又怎么让你们的师伯亲自出手救治?我决定回天极宗后将一切告诉师尊,让他禀明掌教师伯,从此与岳阳城休戚与共……”他突然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头了,立即止住,却没有更好的话说,便讪讪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两个少女明白他的意思,偷笑不已。 “就由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玥儿巧笑说道,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与杨云锋听。 “竟然动用了贵派珍贵的浩渺仙灵,实在是过意不去。”听玥儿说完,杨云锋不由叹道。 玥儿却摆手道:“张家哥哥不必在意,就如城主所说,浩渺仙灵不用也是废物,救人一命,物尽其用,比放在后城禁地里化成飞灰好得多。何况浩渺仙灵数量还有一些,我们岳阳城好歹是大派,不会吝惜的。”说着说着渐渐大方起来,没了之前的羞涩。“对了,张家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洞庭湖中?还没……”她想起杨云锋水中赤裸的身体,脸颊一红,含笑不语。 杨云锋从她的神情中猜到当时自己未着一丝一缕,不由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又想起之前的经历,说道:“我有事在身,事情比较机密,不能告诉你……对了,最好通知你们城主一声,不要将我在这里的消息通知给我师门……” “这位师弟,城主有请。”这个时候一个岳阳城男弟子突然进入园内,打断杨云锋的话,对他说道。 “城主?”杨云锋眨了下双眼,心生疑惑,却点头道,“好。” 章九十三:欧阳靖寒 杨云锋知道欧阳靖寒召见自己定有要事,于是点头,在与玥儿夭夭道别后就随岳阳城男弟子穿过重重园林,绕过道道回廊,终于抵达欧阳靖寒平日处理事务的处所青冥居。 “城主师叔,天极宗的师弟已经带到。”男弟子恭敬说道。 却听房内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话落房门居然自动开启。 “是。”男弟子伸手指向屋内,说道,“师弟请。” 杨云锋便迈步进入房内。 “吱~呀~”房门闭合,杨云锋抬眼望去,却见一随意打扮的六旬老人正背对自己,挥毫书写,笔下顿生一端正隶书,仔细看去正是“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欧阳师叔。”静静看着欧阳靖寒将最后一笔写完,杨云锋轻轻吸口气,朗声说道,“不知你有何指教?” 欧阳靖寒没有回头,他轻轻把狼毫大笔放在砚上,然后提起这一幅尚未装裱,墨迹未干的大字,踩着木凳将其挂在房壁上。 一时墨迹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整间朴实的房间竟熠熠生辉。 这时候,欧阳靖寒终于缓缓转身,面色平和地看着杨云锋,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片刻,眼中出现分赞赏,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天极宗的弟子?” 杨云锋迟疑片刻,终于未用化名,如实答道:“杨云锋,守拙真人师尊座下唯一弟子。” 欧阳靖寒脑中浮现三十年前初见守拙真人的景象,微微一笑,毫无之前在明德堂中的架势,几乎只是一个平常的老人。 “不知师叔有何事?”杨云锋见他迟迟不言,便问道。 欧阳靖寒摇头,道:“无事,只是想知道些以前熟识现在却没有多少交流的天极宗师兄弟的消息。”他顿了下,道:“你师尊还好吗?” 杨云锋深知现在天下正道门户之争极为激烈,各派掌门非常喜欢打探别派的消息,闻言便猜着欧阳靖寒真正的目的,立即心生警觉,思虑片刻,不留痕迹地回答道:“师尊身体健康,修为有成。多谢师叔关心。”说的是事实,却没透露任何有用的消息。 欧阳靖寒是何等心机,哪看不出杨云锋的心思,然而他却不便多问,只好微微一笑,又继续问了些问题。杨云锋都一一回答,当然没叫欧阳靖寒探听到任何信息。 “师叔还有问题吗?”杨云锋继续问道。 欧阳靖寒含笑说道:“有,不过与其他人无关。我是想你的事。” “我的事?”杨云锋奇道,“不知是什么事?” 欧阳靖寒便道:“听说一月前你从天极宗神秘消失,从此音信全无,天极宗派出许多人去搜寻你,都无功而返。不过半月前你曾在赤雁观出现,天极宗得知后派出人去赤雁观,却发现你已经离开,又失去你的消息……若不是三日前你被我岳阳城在洞庭湖边发现,恐怕至今修道界还是没有你的消息。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无缘无故地失踪,又如何躲过天极宗的眼线的?” 杨云锋闻言暗自心惊,欧阳靖寒竟然将天极宗这段时间为自己的所做的事全部了解到了,可见他在天极宗内安插的细作有多厉害。 “日后回山后一定要把这些告诉师尊,让他们多加防范,千万不要把重要机密流落出去了。”杨云锋心道,“岳阳城的细作这么厉害,那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天极宗的细作一定不在他们之下,恐怕现在已经知道我的消息并将其告诉天极宗了……只怕师门的人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等等,赤雁观已经有天极宗的人,要赶到这里只需数个时辰,不好,我的时间不多了,得赶快走,不然碰上同门师兄弟,我就不得不回山,那么烤翅大仙的嘱托就无法完成了。”想到这里,他面上露出一分焦虑,却依然沉稳地对欧阳靖寒说道:“抱歉师叔,此事涉及我派机密,恕我不能告知。”他暗运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面色也因此显得极为陈恳。 杨云锋都如此说了,欧阳靖寒也不好追问,只道:“那不知师侄下一步要去哪里,是否还是你师门的机密,不能告知?” 杨云锋迟疑片刻,最终如实回答道:“顺长江而下,入江南,做一件大事。” “大事?”欧阳靖寒面色微变,立即猜到杨云锋口中的大事所指为何,便道,“看师侄面色,似乎这件事十分紧急啊。” “不好!”杨云锋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暗自后悔,却不动神色地回答道,“非常急迫,恐怕马上就要离开岳阳城了。” “这么急?”欧阳靖寒微微皱眉,立即明白杨云锋要及早离开的原因。“看来他是怕自己师门派人来岳阳城找到他……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疑惑道,却未点破,含笑看着杨云锋,说道:“难道师侄不愿多留宿几日,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杨云锋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了,暗骂一声,却不动声色,含笑伸手向欧阳靖寒行礼,谢道:“师叔好意,云锋心领了,但事情本来就十分紧急,现今又浪费了一些时日,实在不能再于此地逗留耽搁了,还望师叔见谅。” 欧阳靖寒也非真的想将他挽留在此地,闻言便道:“如此,那老夫就不多留了。这里有一些低阶的法器,就送给师侄,望师侄不要嫌弃。”说罢幻出一个法宝囊,递给杨云锋,道,“师侄可还有什么要求?” 杨云锋接过法宝囊,入手便觉其极为沉重,想来其中法器不会很差,面色不由凝重。欧阳靖寒竟然能对他这样的别派小辈出手如此阔绰,其中深意就值得揣测了。 不过对好东西杨云锋可是不会拒绝,他含笑将法宝囊收入虚空中,同时笑道:“如此多谢师叔了。对了,师叔可否为我准备一条大点的船?人说长江风光无限,希望能借此行多加游览。”他明明很急,却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自相矛盾。但欧阳靖寒已猜到其中缘由,并不说破,反而点头说道:“我岳阳城邻水而建,有船三千六百艘,师侄现在可随我去港口一观,选一条喜欢的船。” “多谢。” 章九十四:震惊 乘风破浪,在夕阳下,看滔滔两岸潮,观无边江南风光,煞是舒坦。 此时他乘坐的是一条十丈长三丈宽的船,分上下两层,有前后两舱,高挂的白帆在斜晖中迎风飘扬,平整的甲板熠熠生辉,大气而又稳重。 这船虽有白帆,却并非靠风力前进,乃一件厉害的水行法器,依靠吸纳天地灵气转化为动力,最快之时可瞬间千里,几乎不比御剑飞行慢。此时杨云锋为防引起其他人过多不必要的注意,故意减缓船速,顺便游览长江风光。 现在已是离开岳阳城的第三日,一路上并未见探查自己行迹的天极宗弟子,杨云锋内心的担忧已经渐渐化去。想来欧阳靖寒也不愿意天极宗的人真的找到自己,没有向他们透露自己的行踪。 回想在岳阳城的那点短短的时间,杨云锋微微一笑,随即低头看向欧阳靖寒送给自己的那个法宝囊,将里面的法器取了出来。 “这是……阴阳镜。”将一面古朴的青铜镜拿在手中,他仔细查看青铜镜上的花纹,缓缓将真元注入其中。 只见铜镜上光芒渐起,黑白两色在镜面上互相环绕,很快成阴阳太极图案。杨云锋凝视太极图案,霎时间忽觉天地一黯,自己进入一个虚无的空间中,身边黑白旋绕,不住融合交织然后湮灭又重新生出,往复不息。除此之外,这片空间中,竟别无他物。 杨云锋初入虚无,一时竟浑浑噩噩,仿佛失去灵魂一般。想好他道心稳固,又修天狐噬心诀,很快看出周身的一切皆是迷阵,灵台恢复清醒,便迅速从迷阵中脱身,回到甲板上。 “呼——”轻吸口气,他再度凝视阴阳镜,却见上面光华全无,仿似一面平常的青铜镜。 现在他明白阴阳镜的作用了:“临阵用来扰乱敌人的心神,不错。”一边说一边将阴阳镜幻入虚空中。 一般情况下,战斗中的敌人注意力会高度集中,不会像杨云锋今日这般不被阴阳镜吸入幻境中,迷失神魂,这种情况下阴阳镜的作用大减。但若对方道心不是足够坚固,一时的分身也免不了,这样对持镜之人还是非常有利的。 所以阴阳镜还算颇为实用。 杨云锋继续查看法宝囊中的法器。他费了点力气才从中取出一架丈余长的巨大床弩,不由吃惊万分。“这么沉重的东西,叫我怎么用?”他完全傻眼了,对着床弩看了好多下,始终想不出它有什么用。“我又不打仗不攻城,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床弩,欧阳城主把这东西给我作甚?”杨云锋心里想着,继续从法宝囊中取物,然后更加惊讶。 十三柄仙剑剑胎,成色不是很好,明显是炼剑失败的产物,极度坚固,却毫无灵性,对杨云锋的意义也不是很大。这样的剑胎,最多不过用来进行一次性攻击,威力倒是极为恐怖,斩杀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也不在话下,可以说是这类修士最大的克星,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配合相应的大威力法术才行。杨云锋根本没有修习类似的法术,若用天极宗的御剑法门操纵剑胎,别说击杀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了,就是击杀普通的内丹修士也很困难——这还是在能打中对手的前提下。 看来这些剑胎没什么用处。 “等等!”眼角余光瞥见那巨大床弩,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难不成这些剑胎是供床弩使用的?”说罢急忙将一柄剑胎装在床弩上,然后仔细瞄准江边数里外的一个小山丘,脚踏在弩机上,沉稳地吸口气,然后将真元灌注于双腿,向弩机蹬去。 “嗖——”一道淡蓝光芒划过长空,激起点点火光,发出破空尖啸,下一刻已经在小山丘前不远了。 “轰!”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内,山丘即被剑胎削去三丈,土石乱飞灰尘扬,遥遥望去,就如战场一般。 “哐!”手上的剑胎落在甲板上,发出震耳的声音,杨云锋面色变得苍白,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床弩,嘴里喃喃道:“好厉害……” 床弩的威力足以击杀起鼎结丹甚至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但要用床弩发射剑胎并不需多高的修为,杨云锋甚至可以肯定寻常修武之人就能使用床弩击杀修士。毫无修为之人竟能击杀修道界超一流的高手,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然床弩的缺点还是很明显,过于庞大的体型以及发射剑胎时过长的准备时间制约了它的实战效果。真正对决时,莫说起鼎结丹凝丹窥天的修士,就是杨云锋这样修为的人都能在对方发射剑胎之前轻易地将床弩毁掉。 如此,绝大多数时候床弩依然是废物。 正因为有这些缺点,欧阳靖寒才敢将床弩送给杨云锋。 “他这是……在向我天极宗炫耀!”杨云锋立刻猜到欧阳靖寒送自己床弩的目的,“岳阳城能将这样强大但缺点明显的器械送人,说明他们已经找到改进的办法,制出了更厉害的器械……”他缓缓说道,面上出现分深深的担忧。 天极宗号称天下第一大派,树大招风,一直以来都是其他门派的赶超对象和假象的敌人,今日岳阳城制出如此强悍的器械,绝不是为了除魔卫道,多半是针对天极宗。 今日岳阳城能制出威力恐怖的器械,明日其他门派便能炼出更为厉害的法器——天极宗的地位岌岌可危。 于是杨云锋心情变得极为不好。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破空声,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船舷上,恶狠狠盯着杨云锋,怒道:“小子,你找死啊!竟然打扰暮云老仙我的好觉。” 杨云锋抬头看去,见这人五十上下,一脸土灰,杀气腾腾,立即明白怎么回事。这人多半是躲在刚才那山丘后睡觉,却被杨云锋那恐怖一击吵醒,于是飞到这里,要找杨云锋的晦气。 “‘慕云大仙’?原来你就是这地界里有名的魔道长老暮云老魔?”杨云锋不动声色地将一柄剑胎装在床弩上,冷笑道,“据说你已经起鼎结丹了,道行应该远远高于我。遇上你,我只有死路一条。” 慕云老魔听他这么说自然有些得意,竟未在意杨云锋的动作,正要自夸两句,突然看见一道精光向自己袭来,眨眼已经到胸前,躲闪不及。 “啊!” 章九十五:长江潮 “轰!” 青年从床弩上走下,理了理鬓上青丝,嘴角露出妖异的笑容。“看来有时候床弩还是很有用的。”一脚将死透的暮云老魔踢下甲板,他冷冷说道,随手收起床弩,继续检查法宝囊。 不过囊中其他的几件法器就算不上上乘,聊胜于无,杨云锋自然将它们都收入虚空中。至于那法宝囊,本来也是件不错的法器,但杨云锋自己乾坤隐物术修得大成,用不上法宝囊,于是他便将法宝囊收入虚空中,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后迅速进入船舱,寻了些食物果腹,然后就开始打坐修炼。 之前他早就有突入黄圣第八重的迹象,只是机缘不够没能突破,这次重伤被岳阳城真人救下,在岳阳城精纯的灵气和强大的浩渺天云术的帮助下他竟一举达到黄圣第八重的境界,按修道界惯用的划分方法,他已是养元入道的修士。 顾名思义,养元入道,便是蕴养真元,去除真元中的杂质,令其更加凝练,为今后的结丹做准备。而进入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也算真正开始窥探到大道的冰山一角,实力大幅增加,远胜筑基凝神的修士,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最显著的变化,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已经可以超过一月不食用五谷杂粮。 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对修士境界的划分与修道界惯用的划分不同,境界提升对修士修为上的影响也和别派心诀有很大不同。杨云锋虽然已经养元入道,但现在的修为比之黄圣第七重时也强不了太多。 即便如此,他的整体实力还是有较大幅度的提升,至少面对同样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他在修为上不会吃太大的亏。 杨云锋突入养元入道,很大程度上是靠机缘巧合,因此境界很是不稳定,需要凝神静息稳定道心巩固真元,以防走火入魔,或者境界倒退的情况发生。 他这一如定,就又是十日。 这十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其间倒未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白帆船按照杨云锋预定的线路沿江而下,此时已经到了吴越地界,大江折而向北,两岸已是江南最富庶之地。 杨云锋缓缓吐口浊气,双目清明无比。此番入定,他已将境界基本稳定住,道心也比以往坚固了不少,实力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唯一遗憾的就是长江毕竟不比仙山圣地,江上的灵气既不充盈,又不纯净,这十日里凝聚的真元完全不够看,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 挥袖,他拂去衣衫上的灰尘,寻了点干粮吃下,想到这几日一直都在江上,整个人有些憋坏了,便欲下至岸边去领略江东的风光,顺便问下路。 他至今还不知道大运河的具体方位。 谁知此时舱外竟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只闻一声巨吼,却是个壮汉的声音:“前面那船停下!” 杨云锋不由微微皱眉,走出船舱,却见不远处迎面驶来一座山丘大小的巨型楼船,有近两百丈长,五十丈宽,四十丈高,船顶桅杆林立,数上去正好有三七二十一面帆,皆用粗麻制成,阳光下粗犷厚重。 中间最大的一面帆布上用浓黑的墨汁写着“乌鱼帮”三个硕大的字,想来这船上的人就是乌鱼帮的帮众了。 “阁下何人?有何事?”杨云锋运足真元,猛然发声,声音穿透百十来丈的距离,打在对面船上,竟令桅杆微微摇晃。 气若龙虎。 “哼!”忽闻一阵冷哼,只见一个彪形大汉从楼船上飞出,御剑腾空,逼近杨云锋,然后停住,大声对杨云锋说道:“我乃乌鱼帮的铁老三,专门负责向过路的船只收保护费。喂,小子,看你这船不大不小,老三我就不多收,你快拿三百两银子来来孝敬我和我们帮主!”说着双手环抱,一副天上地下老子第一的架势,气焰嚣张。 杨云锋闻言立即火了,心道:“这长江什么时候成你们乌鱼帮的长江了!”按捺住心头的怒意,他冷冷瞧着铁老三,道:“三百两是吧,不晓得这位爷能从中分几两?” 铁老三浑然未觉杨云锋身上的杀气,他听见“爷”这个字受用无比,竟有些飘飘然,眯眼大笑道:“嘿嘿,爷要分几两,就不是你们这种小辈用管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银子一定是少不了的……喂,你怎么还不把银子交出来!” “狗仗人势!”杨云锋见他如此嚣张,心里的厌恶更深一分,冷冷说道:“只怕爷你是一个铜板也休想拿到了。”话落手上突然打出一道红芒,向铁老三袭去。 铁老三完全没看出杨云锋也是修士,看见这道红芒竟然愣住忘了躲避或者防守。下一刻,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腹部被打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即将一身衣裳染成妖艳的牡丹,狰狞恐怖。 “你——”他伸手指着杨云锋,瞳孔放大,面上出现痛苦的神色,拼死打出一道七尺长的飞剑,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根本不闪避,抬手竟用自己手臂向飞剑挡去。 “铿!”杨云锋肉身强韧如钢铁,和飞剑相击竟将飞剑直接打飞。下一刻他身形如风,已经来到铁老三身前,一拳闪闪发光,向对方腹部的伤口猛地砸去。 “啊!”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强悍铁拳,在真元的催动下,几乎是如砸豆腐洞穿铁老三,一瞬间,杨云锋拳上真元光芒流转,迅速扩散开,便见铁老三已经化成无数细碎的血肉,如雨一般向江中掉落,片刻后江面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鲜红。 “哼!”杨云锋轻哼一声,随即用法术清理掉手上的血迹,然后缓缓飞到自己的船上。“你们同伴死了,都不出来为他报仇?”他淡淡说道,突然放出灭心剑向楼船袭去,片刻后剑身距楼船已经不足十丈,眼看就要将其打中。 就在这时,只闻一声铿鸣,一个高瘦而又阴戾的男子出现在楼船前,挡住灭心剑,然后死死盯着杨云锋,说道:“你竟然杀了铁老三,我给你拼命!” 章九十六:何时成你们的地盘了! 杨云锋不想和乌鱼帮之类的江湖门派纠缠,但此时杀了铁老三他已引起众怒,只有硬着头皮和这阴戾的男子对决。 男子手上拿着一柄大刀,宽约半尺,长过六尺,上面还有浓厚的血迹,一股阴冷的味道传过来,令人胆寒。杨云锋正盘算着怎样对付男子,男子手中大刀已经化成一道青光,宛如盘旋青龙,向杨云锋当头打下。 杨云锋立即从男子这一招上瞧出对方道行低于自己,他冷冷看着刀锋落下,眼见大刀与自己额头距离缩短到一寸,突然幻出破云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一挑,在大刀就要触及额头的时候将其拦下。 男子灌注在大刀上的真元猛然爆发出来,将杨云锋向下压了数尺,然而杨云锋的真元肉身都比对方强横,虽下降数尺看上去颇为狼狈却并不落下风。他眼中闪过一点杀气,借助神识暗中操控一直在身旁盘旋飞舞的灭心剑,令其突然发力向男子袭去。 于是一道血水划过长空。 “啊!”男子自恃身上的防身法器威力绝伦,竟对灭心剑的进攻熟视无睹,继续和杨云锋比拼真元,而不及时抽手防御。 结果灭心剑强悍的威势根本不是他那防身法器能挡得住的。只见红芒一闪,他腹部出现一段鲜红的剑身,强大的戾气侵入经脉,他身体颤了下,面色随即变得苍白,手上再也无力,挡不住杨云锋的进攻。 杨云锋手上破云剑随即闪过一道刺眼的光华,生生将他手臂斩下。杨云锋借机运使天狐神行诀绕到男子身后,抓住灭心剑,真元灌入其中,只见血海大盛,包裹住男子。一瞬间便将对方化成飞灰。 不足一炷香时间,连灭乌鱼帮两员大将,楼船上的乌鱼帮帮众见状先是惊骇,俄而群情激奋,纷纷扬言要将杨云锋碎尸万段。 杨云锋修炼有成,耳力极好,将他们的声音收入耳中,他不以为然。收回灭心剑破云剑,他抬头望向与自己相隔不足三十丈的楼船,大声说道:“还有人要来找我麻烦吗?”声音较之之前更加平和,却也更震慑人心。 那些嚷嚷要让杨云锋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纷纷住嘴,他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激愤的话脱口而出,但要上前送死的事,他们是万万不敢做。 “孬种!”杨云锋本来就对这些横行乡里,欺软怕硬之人鄙夷至极,此刻见他们面上的胆怯,不由大骂出口。 “谁说我们是孬种!”一个红衣中年男子闻声从船舱中走出。杨云锋见他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不怒而威,不由心生警惕,沉声问道:“阁下何人?”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中年人挥袖,御风飞到空中,与杨云锋平视,大声斥责道,“这是我乌鱼帮的地盘,你来此撒野,未免太过嚣张!”男子的话语十分狂妄,但神色凝重,没有一丝轻视的意思。 杨云锋便觉此人绝非易与之辈,不可小视,暗中盘算对策。“哼!”杨云锋冷哼一声,阴沉地说道,“乌鱼帮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长江何时成了你们乌鱼帮的地盘!”声音变厉,呵斥道。 似乎早料到杨云锋会说这话,中年人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我懒得同你啰嗦。反正我说这是乌鱼帮的地盘,就是乌鱼帮的地盘,你这小子拒不交保护费,还杀了我两员大将,今天非得把命留下!”话落不待杨云锋回话,就凝聚真元化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向杨云锋抓去。 “大擒拿术?”杨云锋面色凝重,疾速后退,更加谨慎。 大擒拿术,以真元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向对手发难,既可用手掌和对方剑招硬拼,又可伺机夺取对方仙剑,乃剑术的一大克星之一。据说同等修为的修士对决时,用剑的修士遇上用大擒拿术的修士,胜率不足一成。 中年人明显是瞧出杨云锋使用的是剑招,于是用上这招大擒拿术对付他。 杨云锋明白这一点,当然不会再使用剑招,他心念一动,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立即使用天狐虚神诀,幻出一只巨大的天狐虚影,脱身而出,向手掌攻去。 只见虚影足足有十丈高,体型远远大于手掌。中年人不由皱眉,料想手掌不能擒拿虚影,于是变掌为拳,向虚影轰去。 见状杨云锋微微一笑,心里闪过一丝得意。大擒拿术最强悍的一点便是那手掌无人可挡的擒拿之力,变掌为拳,放弃最大的优势,无异于自断双臂。 只见中年人幻出的一拳与天狐虚影猛烈相击,眼见要将虚影轰碎,然而中年人心中却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明明这拳已经打在虚影上了,可他却感觉自己是打在一团棉花上,用不成力道。 “不好!”他瞳孔猛然放大,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强悍的力道猛烈地打在拳上,借助拳头与中年人心脉的联系狠狠给中年人胸口一击。“啊!”他倒飞出数丈,面色陡然一白,吐出口浓黑的血液,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跌入长江中。 他抬头望向长空,只见天狐虚影仍在,拳头却已烟消云散,心里油然生出一阵恐惧。“这是什么招数?”他低声说道,双眼一黑,又忍不住吐出口浓血。 杨云锋凌空看着中年人,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有一个栽在祥云还力上的人。”他如是想道,手上幻出一个硕大的葫芦,上面青红亮色交织,猛然喷出一道火线,向重伤的中年人打去。 中年人虚弱地看着攻来的火线,勉强运使防身法器保护自己,火线虽然猛烈,一时也穿不透对手的法器。 不过下一刻,杨云锋已经来到中年人面前,手上灭心剑光芒大盛,一剑破开中年人的防御,然后向他当头打去。 “少侠剑下留人!”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杨云锋微微皱眉,收住攻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踏浪而来,飘飘若仙,不由奇道:“阁下何人,有何事?” 章九十七:陈怒空 男子一跃而起,青衫随风而舞,转眼就到杨云锋面前,伸出一双细长的手,呈莲花状,捻住中年人,手上不知结了个怎样的法印,轻轻吹口气,就化出道祥云,将中年人放在祥云上,送回楼船上。“在下义杰山庄七庄主陈怒空,见过天极宗少仙。”说话时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杨云锋闻言微微皱眉,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拦在陈怒空与自己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天极宗的人!” 陈怒空对杨云锋的举动不以为意,他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竟拂过灭心剑剑锋,轻轻一弹,一股霸道的威势便从他手上打出,弹在灭心剑上,令灭心剑剧烈颤抖,险些从杨云锋手中脱离。 杨云锋大骇,这陈怒空的道行远远高于自己,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起鼎结丹的地步。 杨云锋可是见识过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厉害,那次若不是有秋鸣风的帮助,他恐怕早就身死人手了! “好剑,果然是传说中的灭心神剑。”却听陈怒空淡淡笑道,“不巧陈某祖上曾见过灭心剑,留下了灭心剑的具体描述,在下正是认出灭心剑才肯定少仙是天极宗的人。”话落他沉吟片刻,又道,“灭心剑出世,天下必定有大事发生,看来少仙不久之后就会干出番大事来。呵呵。” 见这陈怒空风度不凡,且没有恶意,杨云锋心中的警惕微微减轻。他知道天极宗向来支持以义杰山庄为代表的北江湖,既然对方是义杰山庄的庄主,又认出自己是天极宗弟子,想来不会有恶意,遂松开眉头,同时问道:“陈先生,我在这里惩治恶霸,你为何插手?” 陈怒空四下望了眼,看见楼船上激愤的乌鱼帮帮众,不由轻轻叹口气,随即恢复儒雅,道:“此地非是说话之地,少仙同我来。”说罢突然出手,向杨云锋肩头抓去。 杨云锋本能地想要反抗,却眼睁睁看着陈怒空一双修长的手缓慢向自己肩头伸来,无处躲闪。 “大道北斗手!”杨云锋心头闪过这个词,下一刻已经随陈怒空停在长江北岸。 杨云锋下意识从手心打出一道红芒袭击陈怒空,却见陈怒空不躲不闪,竟用肉身硬接。刹那间一道淡淡的光芒浮现在陈怒空身周,红芒与光芒相触,竟进不得分毫。 “厉害!”杨云锋凝视陈怒空身上的光芒,不得不赞叹道。 从陈怒空刚才露的那几手可以看出这个年纪不超过四十的壮年人道行的高超。“他恐怕已经结成金丹,即将渡丹劫,进入凝丹窥天境界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完全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这样一个高手,绝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看见杨云锋的面色,陈怒空却轻轻笑道:“少仙不必胡乱猜测,陈某仅是个刚入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道行没你想的高,只是这些年入世颇深,道法的使用比较娴熟罢了。” 杨云锋当他所说是托辞,全然不信。 陈怒空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少仙若不信,可与我去义杰山庄。陈某几位兄弟可以证明我的境界……” “不必!”杨云锋看不透陈怒空,不愿和他有过多交往,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只想问你为何插手管我的事情?” 陈怒空洒然一笑,道:“少仙有所不知,乌鱼帮是我北江湖的帮派,义杰山庄作为北江湖之首,自然要负责他们的安全。你对他们动手,陈某自然要管。” “哦?原来是一丘之貉啊。”闻言杨云锋心中更加不快,说道,“这么说我杀了他们俩人,你是要取我性命替他们报仇?”说罢灭心剑上光芒又闪去。 陈怒空含笑摆手,道:“少仙误解了,你是天极宗的弟子,而天极宗又是北江湖的支持者,我们自然不敢得罪少仙。不过正如我所说,乌鱼帮是北江湖的帮派,他们的事我不能不管,还请少仙见谅。” 闻言杨云锋勃然发怒,道:“陈先生,你左右逢源,好一个滥好人啊!不过我给你说,乌鱼帮今天确实把我得罪了!哼,‘保护费’,长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北江湖的地盘,过往的船只凭什么要向你们交保护费!”说罢猛然放出强大的威压,一身衣衫无风自鼓,灭心剑扬起道狂烈的罡风,向陈怒空攻去。 陈怒空手上幻出柄洁白的羽扇,打出道莲花印拦住袭来的罡风,然后迅速运使身法游走躲避杨云锋的进攻,同时伸手向灭心剑擒拿去。 看见陈怒空用出大道北斗手,杨云锋冷哼一声,手上出现个硕大的葫芦,向着灭心剑喷出狂烈的火焰。大道北斗手使出,灭心剑几乎是无法逃脱它的擒拿,因此杨云锋才用火焰向灭心剑扑去,陈怒空即便拿住仙剑也必被火焰烧伤。 果然,陈怒空疾速收手,立即回退,避过火焰的侵袭。 杨云锋顺势欺身向陈怒空攻去。他料定陈怒空不敢伤着自己,招式大开大阖,很快占据上风。 陈怒空道行远在杨云锋之上,偏偏不敢出招伤了杨云锋,只能不断防守,顿觉憋屈,面色渐渐变红,招式变得散乱,全然没有之前的风度。 杨云锋胸中的怒火借此发泄光,终于停止进攻,喘了口气,对陈怒空说道:“我知道在江上收保护费是江湖上的规矩,没有保护费你们南北江湖都生存不了,所以即便是你也无法破坏这规矩。我只是一个天极宗的小弟子,更干涉不了。不过我话说到前头,下次谁再敢向我索要保护费,下场就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说罢拂袖就要离去。 却闻陈怒空说了声:“少仙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转身,杨云锋冷冷瞧着他,问道。 陈怒空便道:“不知道少仙此行去何处?可否与我回义杰山庄,南北大会即将开始,若能得少仙帮助,我北江湖定能如虎添翼……” “这么说你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听陈怒空这么说,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我还有事,去不了义杰山庄。对了,还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今日的事情,否则……我迟早会找你算账!” 闻言陈怒空微微一愣,下一刻只能看见杨云锋御剑离去的背影。 “真是个怪人。”他轻轻吐口气,面上出现分愁容,浑然没有方才的温润如玉。 却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走到他身边,淡淡说道:“陈先生,好久不见啊。” “是你?”看清年轻人的面容,陈怒空微微皱眉。 章九十八:密议 镇江,拢翠楼。 陈怒空把玩着手上的一个瓷杯,含笑道:“沈少仙、阮仙子别来无恙啊。” 他对面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皆着一身青边白衣,英姿飒爽。 如果杨云锋在楼中的话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派的沈岁寒与阮心秋。 此时沈岁寒身上衣衫已经与当初离开九峰山时有很大的不同,多了不少青色花纹,袖口皆绘上青鸾图样,他那本已如龙似虎的气势在这衣装的衬托下更增一分。想来在凌云派内部他的地位已经大幅提升,于是才换上如此衣衫表明身份。 至于那阮心秋,则与以往无异。此刻她望着楼外平静的长江和那过境的千帆,眉间透出分淡淡的愁意,看上去却更添几分美丽。 却听沈岁寒洪亮的声音:“陈先生,此番我与你相见,实在是有急事相商,没能事先通知,还望见谅!”这个房间里已经布上隔音的结界,所以他并不惧怕别人偷听。 陈怒空望着一脸正气的沈岁寒,脑中不由浮现出杨云锋的模样,微微摇头,道:“沈少仙客气了,不知有何要事?” 沈岁寒便朗声说道:“警惕杨云锋!” 听见“杨云锋”三个字,阮心秋眉头微微一跳,目中担忧更深一分,却未有任何动作。 陈怒空将一盏茶饮尽,悄无痕迹地掩住眼中的惊讶,然后说道:“杨云锋?就是今日我在江上见到的那青年?呵呵,真是巧了,之前也有人叫我去注意他……不过他这人太过机警,狡猾如狐,我一时竟将他奈何不得。倒不知少仙要我对他做什么?” 沈岁寒手指在木桌上缓缓敲了三下,目中精光大盛,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云锋此行应去临安,很可能代表南江湖与你们北江湖争夺地盘,你得小心才是。” “沈少仙何时对江湖上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陈怒空淡淡笑道,“依我看,北江湖的年轻弟子中还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是天极宗的弟子,恐怕南江湖的人未必放心让他上场……呵呵,凌云派虽然名义上是北江湖的盟友,不过一直未关心江湖的事,现在怎么特意给我提这个醒?” 沈岁寒面上出现分疑虑,偷偷瞧了眼阮心秋,见她注意力都放在窗外,未在意自己与陈怒空的对话,便微微安心,说道:“陈先生有所不知,天极宗并不赞同我们的大业,反而……据我凌云派的探子探得的消息,天极宗很可能以这次南北大会的契机,向朝廷邀功媚宠……而杨云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棋子……所以我希望先生注意他,别让他坏了我们的大事!” 陈怒空微微点头,面上若有所思,道:“我看这杨云锋资质不凡,又心机深沉,非是易与之辈。说句少仙不喜的话,他现在不输少仙,将来恐怕还在少仙之上……所以我劝少仙早日将他——”说罢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再明白不过。 阮心秋娇躯微微一震,眼中各种神光流转。 沈岁寒见状不由凝眉,于是怫然拂袖,不快地说道:“陈先生,你说的是什么话!沈某堂堂正正,岂可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哼,何况杨云锋人品虽不好,但毕竟和我一样是正道之人,我若杀他,无异于兄弟相残,高兴的只会是魔道中人!”说得正气凛然,便是陈怒空听了也微微动容。 “沈少仙一身正气,陈某自愧不如。”陈怒空拱手向沈岁寒赔罪道,“是我欠考虑了,还望少仙见谅。” 沈岁寒再次用余光扫了眼阮心秋,见她无动于衷,微微叹口气,继续对陈怒空说道:“不过陈先生,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你放心,若是杨云锋真的祸害天下,我沈岁寒第一个站出来诛杀他!” 阮心秋面色微微一变。 “沈少仙言重了,言重了!”陈怒空连连说道,“杨云锋我会一直监视着,一有情况就向你汇报。对了,少仙你说天极宗可能对我们的大业不利,现在天极宗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北江湖,我们应当怎么办?贵派玄钦真人掌教可有指示?” 沈岁寒思索片刻,道:“师祖只有一个指示:现在还不是和天极宗撕破脸皮的时候,暂时不要和天极宗起冲突。至于其他的,陈先生江湖沉浮十多年,这方面的经验远远超过岁寒,所以一切由陈先生做主。”说罢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方金印,交给陈怒空,说道:“这金蟾印是我派为大业准备的信物,江湖行走的凌云派弟子,都须听令于持印之人。现在我奉师祖之命将其交给先生,希望先生不要辜负师祖的希望。” 将金蟾印握在手上,陈怒空心下窃喜,却不动声色将其收下,拱手道:“少仙放心,陈某定不辱使命!” “好。”沈岁寒点头,又看了眼阮心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和师妹先行离去,先生稍后再走。一切都拜托先生了,保重。”说罢拱手施礼,然后牵住阮心秋的手,对她说道,“师妹,走了。” 阮心秋见自己被师兄厚实的手握住,面上微微一红,点头,然后起身,抽手向陈怒空轻轻一福,低声说道:“先生保重。” 于是师兄妹二人就这样离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陈怒空面色一寒,取出金蟾印,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 拢翠楼大堂,沈岁寒向掌柜结账后正要携阮心秋离去,突然察觉到一双直直注视自己的双目,心生警惕,悄悄向那方向看去,却见一个十四岁上下的少女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皱眉。“这位师妹,可是岳阳城的弟子?”他走过去,打量少女,问道。 少女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面上泛起红晕,低头道:“这位师兄……你这样看我,恐怕不好吧。” 沈岁寒眼中杀机转瞬即逝,冷哼一声,道:“这位师妹,好像是你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的吧!”说罢袖底卷起一道罡风,向少女试探地打去。 少女嘴角扬起一点狡黠的笑容,纤纤素手上忽地幻出一面铜镜,轻易地挡住对方的进攻。“这位师兄,你们今天在房里谈的我全部不知道,你不要这样嘛。”她巧笑道。 闻言沈岁寒心里震惊万分,下意识地大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 大堂中的其他人纷纷将目光移到这里,看向沈岁寒。 “师兄,不要过于惹人注意了!”阮心秋急忙提醒沈岁寒,牵住他衣角,示意他赶快离去。 沈岁寒冷哼一声,握住阮心秋的手,踏步离开。 阮心秋回首看着少女的目光,心里却生出异样的感觉。 少女却甜甜一笑,低头继续饮茶。 章九十九:临安雨,初相遇 少女用完茶,叫上小二,点了数盘上好菜肴,大快朵颐。 这时陈怒空从包厢中走出,亦注意到这个少女,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不住思索。少女见状向他投去友好的目光,露出甜甜的酒窝,别样美丽。 陈怒空便走过去,问道:“这位姑娘,在下可否知道你的芳名?” 面对大自己近二十岁的陈怒空,少女显然没有方才的羞赧,一边进食一边用银铃般的声音回答道:“大叔,你问我名字干什么,莫非是喜欢上我了?可是你太老了,还丑了点,我看不上。”说罢不住摇头。 她的话在堂内回荡,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向陈怒空投来鄙夷的目光,不少人暗暗骂道:“老色鬼!” 陈怒空闻言尴尬至极,立即赔礼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少女却狡黠一笑,道:“随口问问?怎么不问其他人?哈哈,我说了,别打我的注意,我看不上你。” 陈怒空再度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长长叹口气,摇头道:“我陈怒空自认聪明一世,竟然被你这样的小姑娘挤兑得百口莫辩……也罢,姑娘若不欲回答,我就不追问了,告辞。”说罢径直向楼外走去。 却听少女嬉笑的声音传来:“喂,我叫聆玥,你称我为玥儿即可。” “聆玥……玥儿……好名字。”陈怒空顿足,微微一笑,身形飘然若仙,转眼间就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玥儿含笑用膳,低声道:“一表人才啊,多喜欢的……可惜好像和我注定要成为敌人……”说罢放下竹筷,结账走人。 玥儿得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许可沿江而下,期间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这日她到达镇江,在拢翠楼偶遇了沈岁寒师兄妹,之后又再度出行,一路跋山涉水,大约用了七八天时间就到达了临安,南北大会的举办地。 三日后,南北大会将在城内举行。 暮春将去,夏日到来,临安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玥儿撑一柄墨色油纸伞,缓步行走在西湖翠柳下,看烟雾笼罩下隽永的西湖和西湖中那美到极致的断桥,想起许仙与白蛇之间凄婉缠绵的故事,不由微微叹气。“何时,我也能遇上自己命中的郎君?”她脑海中渐渐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心里一暖,又自言自语道,“这个人一定要和张家哥哥一样玉树临风,风……啊,风流潇洒就算了……咦,不知道张家哥哥现在怎样了,有没有遇上自己的意中人?呵呵,没遇上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做他的意中人……”傻丫头一脸陶醉,又做白日梦了。 她不知道,此时杨云锋恰好也在临安城中。 临安初雨,拨动心弦。杨云锋缓缓在江南小巷中行走,悠长悠长的小巷仿佛没有尽头。他未撑伞,雨丝打落在身上,看上去竟有些凄迷萧索。只见他仰头,轻轻叹口气,沉吟道:“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清幽的声音,缓缓从小巷飘入杨云锋耳中。刹那间青年似乎有悸动的感觉,冥冥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从他心底泛起,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眨眼间已经停在一扇古朴的门外。 “进来吧,门未锁。”柔美到极致的声音,从门那头传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踌躇,犹豫片刻,方问道:“姑娘……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以前可曾认识?” “无所谓认识,无所谓不认识。你的吟诵触动了我的心,所以我附和一首……能在今日相遇,便是你我的缘分,若你也觉得我们有缘,便进来吧。”声音细腻,宛然若水。 “冒昧打扰了。”杨云锋拱手一礼,随即推门而入。 一个美到极点的女子透过雨丝,映入他眼帘。 这一刹那,杨云锋几乎窒息,他痴痴看着女子,竟说不出话来。 仿佛时间已经在这一刻停滞。 女子青丝如瀑,倾泻在双肩上。她缓缓抚琴,纤指在琴弦上化成风,轻轻飘动,悦耳的曲调便从她那如玉的葱指上飘出,回荡在院内,恍若高山流水,千古回响。 她沉浸在乐章中,嘴角微微上扬,面上浮现一点点的红晕,眼中完全是一泓澄澈的清水。她的容颜是精致到极致的美,不管是看多少眼,都不会觉得疲倦;而这美丽,竟浑然天成,不施粉黛,亦看不到任何俗世的雕琢。 闭月羞花?不,月是为她而圆,花是为她而开。沉鱼落雁?不,鱼是为她而游,雁是为她而飞。九天的仙女,在她面前,亦要献上赞美的颂词;人间的君子,在她面前,只能倾倒! 天地之下,唯有这样的女子,能让杨云锋移不开眼,亦只有这样的女子,能让杨云锋为之沉沦。 她没有使用幻术,可是只看她一眼,杨云锋就彻底不能自拔。 冰肌玉骨,国色天香! 恍如白驹过隙,仙乐仙曲戛然而止。女子抬首,双眸中出现淡淡的哀愁,嘴角却温柔一笑。 这一笑,天塌地陷;这一笑,鬼哭神嚎;这一笑,杨云锋彻底醉了。 “公子,婉漪这厢有礼了。”盈盈一福,刹那间如海棠花绚烂绽放。 杨云锋深深吸一口气,强运天狐噬心诀稳定道心,才将自己从沉醉中拔出来。“在下……张云霄,见过姑娘。”他拱手说道,面上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看着这名叫婉漪的女子,心神难以镇定,“姑娘……在下……刚才不能自制……有些唐突,还望见谅……还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诉在下?” 兴许是类似的场面看多了,婉漪掩嘴轻笑,却并不在意,只道:“无妨。”话语中诉不尽的温柔,“小女子姓李,闺名婉漪。公子不必以‘姑娘’称呼我,叫我‘婉漪’即可。” 杨云锋点头,道:“原来是李小姐……李小姐叫我……”想说“云霄”却又难以出口。 怎么能要求别人妙龄女子这样称呼自己? 见状李婉漪“噗”的一笑,无边风情脉脉而生:“公子真有趣……今后婉漪还是以‘张公子’称呼公子吧。公子称我‘李小姐’,倒也无不可……”说着微微抿嘴,笑道,“其实姓名不过是个称号,不必太过在意。你我既相遇于此,便是缘分,今后或许还要改称呼呢,呵呵。”说话时彬彬有礼,当真是大家闺秀。 杨云锋与她谈吐,只觉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坦,渐渐不再拘束,拱手道:“虽说有缘,却终究是打扰李小姐了,实在冒昧。” 李婉漪却笑道:“无妨。这间老宅里除了几个老仆外别无他人,颇为冷清,婉漪居住在其中,无人可说话,更是孤独。如今有知己在此相遇,婉漪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是打扰呢?倒不知公子是否要远行,能否在此处住下,与婉漪吟诗作对,共谱高山流水?” “乐意至极。”杨云锋点头,如此说道。 章一百:共赏星光 夜幕,笼罩人间。 杨云锋在李婉漪的安排下住进古宅。此时夜幕降临,雨声渐歇,屋内一片宁静,他便取出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的第三部《大道通途》,认真翻阅,并默记其中古奥晦涩的文字。 《大道通途》是天极宗黄圣第八重至玄真第五重境界修士的基础修炼心诀,通篇讲述凝聚真元,改造经脉,铸鼎生炉的方法,一旦修炼有成,即可以整个身体为熔炉,真元为丹料,凝聚金丹,进入玄真第六重境界,也就是修道界常说的起鼎结丹境界。 不过在起鼎结丹之前,即天极宗修士突入玄真第六重境界的那段时间,修士们往往会经历一次小的劫数,天下走金丹大道的修士往往会因这次劫数而走上不同的修炼道路,因此天极宗的修士在进入玄真第六重境界之后就再无类似于《大道通途》的基础心诀用于修炼了,很大程度上要靠自己的摸索,此为后话,暂时不提。 一般而言,修炼的过程往往先易后难,越往后越难以修炼,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也不例外,而杨云锋此时就非常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 《大道通途》全文竟有三万个字,其中杨云锋不认识的字超过千个,不理解的词更数不胜数,很多时候一段文字读过去,连最基本的断句都没办不到,更不说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以杨云锋虽然进入黄圣第八重境界已经有些时日了,却还未摸索到一点修炼的门道。 相比之下,《窥径入微》《筑基明性》心诀实在太通俗易懂了。 不过反复阅读《大道通途》数天后杨云锋总算找到了思路,也勉强明白了心诀的大意,唯一令他头疼的还是那些完全认不得的字,因为这些字的存在,即便连猜带蒙,他也很难弄明白这一段那一段的具体意思。 如此,根本无法修炼。 冥冥中,他忽然明白当年祖师写下这《大道通途》心诀时故意使用生僻字的缘故。 祖师就是要他们这些弟子只明白《大道通途》的大意,而得不到具体的修炼方法,不得不放下心诀,硬着头皮去摸索,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这也是为今后的探索做准备。 “祖师就是祖师,阴险狡诈起来都有股祖师范儿!”杨云锋暗暗想道,嘴角露出一点阴险的笑容,下一刻手上就出现一本厚达一尺的黑皮书,竟是《圣哉我威武不凡寰宇清静盛世一统大华朝字词搜罗大全宝典》,“嘿嘿,有这东西在,任你再生僻的字和词,也休想困住我!”杨云锋对照着《大道通途》翻阅这部今早在临安古玩店里找到的宝典,大约一炷香时间后便将《大道通途》第一段数百字的内容全部弄明白了。 “哈哈哈哈,这下就轻松多了。”杨云锋笑道,立即投入背诵的过程中,一个时辰过去,便将这段生僻的文字背下了。 照他现在的速度,大约只需一个月,便能将整部《大道通途》理解和背下,开始正式的修炼。 就在此刻,忽闻一阵叩门声,杨云锋立即将《大道通途》幻入虚空中,然后恢复平静,淡淡问道:“谁?有何事?” 便闻一苍老的声音:“张公子,小姐有请。” “这么晚了,李小姐会有什么事?”杨云锋暗中想着,点头答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说罢整理衣衫,重新变得风度翩翩,推门而出,看着眼前的老伯,温和一笑,道:“还请王伯带路。” 这王伯是老宅的管家,之前杨云锋曾旁敲侧隐问过他的来历,得知他曾是铁血谷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得罪了一个堂主,于是被安排到此地负责李婉漪的起居。 “这么说李小姐和铁血谷有很大的关系。”杨云锋暗自揣测,又想道,“王伯并不向我隐瞒他的身份,说不定李小姐也不会隐瞒,我自己去问便可。”想到此,他脚步加快。 他还不知道铁血谷的具体位置,正为如何将金色令牌及时交给铁血谷的四谷主而发愁,如果李婉漪是铁血谷的人或者和铁血谷关系密切的话,可以通过她的引荐去面见四谷主。 至于那秋鸣风,既然已经知道他是痴心门的人,杨云锋可不敢和他有过多的交往,更不说借助他的力量了。 “公子,到了。”王伯苍老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笑容,对杨云锋低声说道。 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天井边回廊中端坐着一位橙衣少女,约有十七岁,正缓缓抚琴。 少女恍若与天地融为一体,沉醉在琴曲中,嘴角微扬,一脸陶醉。微风轻轻拂来,扬起她耳角青丝,露出那柔和的侧面,更是一种动人的美丽。 廊檐上积攒的雨水时不时滴落,伴着琴曲缓缓舞动,刹那间打在天井中,绽起层层涟漪与水珠。 而少女,就婉如涟漪与水珠,洁净、美丽,纤尘不染。 杨云锋伫立在廊下,远远望着少女,竟痴了。 以往遇见的少女,不管是张云霜,还是阮心秋,抑或是玥儿、夭夭,都何及这少女的一分一毫? 这一日竟恍然如梦。 杨云锋不是滥情之人,可不知为何,心中对这萍水相逢的少女,竟隐隐有了点……共鸣。 或许前世有缘,才在今生为之心动;或者是为对方那出尘的美丽而倾倒乃至倾心;再或者,仅仅是被对方的歌声打动。 然而不管如何,杨云锋心中对少女的好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愿意将对方当作知己,愿意这么听她抚琴,续一段伯牙子期的佳话。 琴声渐弱,李婉漪莞尔一笑,侧首望向杨云锋,轻柔地说道:“张公子,你来了。”声音如雾如烟,恍若梦幻。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平静一颗几乎失控的心,点头,缓缓向李婉漪走去,说道:“不知小姐叫我有何事?” 李婉漪抬头望向漆黑的苍穹和苍穹中点点的疏星,轻轻叹口气,道:“如此良辰美景,愿与公子一同听风看星,或者奏曲歌舞。就不知道公子是否有这雅兴?” 杨云锋亦将目光落在天空中疏星上,道:“既是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畔,兴致正浓,当然愿意和小姐共赏星光……” 李婉漪便洒然一笑,道:“好。” 章一百零一:舞翩跹 星辉落下,李婉漪轻轻奏曲,同时笑问道:“公子应当也是修道之人,不知来自何门何派?此行前来临安,可是为了那南北大会?” 杨云锋听着佳人轻柔的声音,心里舒服至极,他嘴角扬起笑容,说道:“不瞒小姐,在下正是为南北大会而来。至于出身的门派,实在过于无名,只怕说出来小姐也不知道。” “公子既不愿告诉婉漪,婉漪便不多问。”李婉漪轻轻叹口气,面上出现淡淡的惆怅,手上琴曲渐渐加快,又幽幽说道:“你果然是……”话语戛然而止,又幽幽一叹,说不尽的哀怨。 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李小姐有心事?” 李婉漪并不避讳,淡淡说道:“我这些天里见过的人,全部和南北大会有关……原以为公子会是例外,却猜错了,所以有些感伤。” “听说……你们女子不大喜欢尘世间的争端……”闻言杨云锋微微叹口气,道,“小姐会这么想,也不奇怪。但我此行非是为了争夺什么名声,只是受人之托,欲借南北大会之机拜见铁血谷四堂主而已。” 听见“四堂主”三个字,李婉漪不禁动容,问道:“不知公子欲见四堂主,所为何事?” 杨云锋想起尺痕弦,心中多少添了分愁绪,道:“受人之托,恕,不能相告。” “那可真遗憾啊!”闻言李婉漪目光低垂,琴曲再度变调,默不作声。 杨云锋想起什么,便向这美丽的女子问道:“恕云霄冒昧,敢问李小姐是否与铁血谷有关系?” 李婉漪眼中光芒忽变,微微凝眉,道:“公子可是希望婉漪将你引荐给四堂主?” 此时此刻,一曲终了,她柔和的双眸缓缓移到杨云锋脸上,露出平静的目光,如水般温柔,却似乎在拷问杨云锋。 杨云锋竟有些不敢直视她,他轻轻吸口气,面露愧色,道:“不瞒小姐,之前确实有此打算,冒昧之处,还望见谅……不过小姐似乎不愿插手凡尘俗务,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敢麻烦小姐了。” 李婉漪却莞尔一笑,缓缓起身,衣裙拂过小凳,在微风中轻轻飘舞,衬托出她高贵的体态和婀娜的身姿。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李婉漪的身材竟是如此完美,添一分则过丰,少一分则过轻,不多不少,均匀恰当,宛如出水芙蓉,动人心魄。 杨云锋发现自己竟有些不能自持,轻轻吸口气,道:“小姐……”还未说出接下来的话却见李婉漪已经靠着廊柱,仰视疏星,略显惆怅说道:“我不愿插手凡尘俗务,然而世道如此,我又如何独善其身,还是得陷入江湖的沉浮中,脱不了身……公子,我既将你当知己,若你有难处,只管向我开口,若能帮得上,我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闻言杨云锋心声感激,立即拱手道:“多谢小姐。” 却见李婉漪淡淡一笑,道:“知己之间,不必言谢……倒不知公子是否将婉漪当作知己?” 怎么不肯?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小姐乃神仙中人,能见一面便是我的福气,能入小姐之眼,更是三生之幸,能被小姐当作知己,乃是百世尘缘的造化。如此,我又怎敢不以小姐为知己?”说得温文尔雅,生怕玷污了高贵的女子。 李婉漪不禁掩嘴轻笑,道:“公子笑话了……不知公子可会奏琴?” 杨云锋耳中传来明汐曾经的话语:“修炼之本,在于领悟大道;大道之途,非只打坐修炼。如琴棋书画,皆能陶冶情操,稳固道心。所以你在闲暇之时须多弹琴对弈,这样对你的修炼有莫大的好处……今日我就教你古琴,认真学……”他轻轻叹口气,道:“略懂,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李婉漪笑道:“既是知己,何来‘吩咐’的说法?我只是起了兴致,欲在星光下而舞,想请你为我奏上一曲。不知你可否答应?” 杨云锋闻言轻轻吸口气,笑道:“乐意至极。”随即坐下,双手放在弦上,回忆自己所会的琴谱,一曲《广陵散》浑然天成。 李婉漪闻声嘴角出现淡淡的笑意,黑夜中缓缓而舞,衣袂飘飘,莲步翩跹,渐渐成一朵盛开的芙蓉,美丽、温柔、纯洁而又高傲。 星辉洒下,少女比瓷还要精致的面庞上缓缓染上一层光芒,整个人既哀怨,又欣喜,仿佛世间所有的悲欢喜乐,都这一刻汇聚在她身上。 恍然若仙。 杨云锋遥望李婉漪,心声感触,手下乐曲越来越舒畅,心,亦为之悸动。 他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某一天,这一夜的画面会再度浮现在脑海中;他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后的梦中,会浮现伊人的面庞。 他渐渐沉醉,只愿这一刻,是永恒。 一曲终了,无声叹息。 望着星辉,杨云锋心里百般感触,一时说不出一个字。 李婉漪却缓步走到他身边,凝视他,温婉地笑道:“公子……” 杨云锋亦回首与她四目相对。 一时间脉脉含情。 “何事?”杨云锋问道。 李婉漪伸出如冰似玉的纤手,接过从廊檐上缓缓滴落的水珠,面上生出一点恍惚,轻声道:“今夜……真高兴……婉漪希望日后每一天都能和公子你一起弹琴跳舞,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云锋本来打算这几日过去后就回九峰山,可看着李婉漪那双如水眼眸,一颗心,竟化了。 “好。”他点头,答应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心生警觉,不由凝眉。“有人来了!”他低声说道,“小心!” 李婉漪美丽的面庞上亦出现分担忧,点头道:“不知是何人,恐怕没有善意,公子小心。” 杨云锋点头,突然运使真元向外吼道:“到底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他话刚落,忽闻一阵笑声,院门竟自动打开,一个俊美男子,施施然从屋外走出,白衣飘飘,片尘不染。“我从正门走入,哪算鬼鬼祟祟!”他妖孽一笑,淡淡说道,一股气势却爆发而出,令人心神不宁。 “你是何人?”杨云锋警惕问道。 却见男子向李婉漪轻轻一礼,笑道:“在下庞元,见过李小姐。” 章一百零二:还望赏脸 “庞元?”李婉漪面色恢复平静,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可是北江湖派来参与南北大会的那个庞元庞公子?不知这么晚了来我这古宅作何?” 庞元衣袂飘飘,风度竟在杨云锋之上,他笑道:“无他,不过请小姐同我去义杰山庄走一趟——在下仰慕小姐大名已经很久了,还望小姐赏脸。”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向李婉漪,嘴角露出邪异的笑容,然而眼中却一片清明,竟未因李婉漪那绝世的美貌而神魂失守。 “‘走一趟’,是不是等到南北大会结束后才能回来?”李婉漪含笑问道,依然温柔到极致,“到时候我无法代表南江湖参加南北大会,北江湖这一场就不战而胜……庞公子此计实在高明!” 闻言杨云锋算是明白了,庞元是想劫持李婉漪,让她无法参加南北大会,以此胜得原应由李婉漪参加的那场比试。 庞元淡淡笑道:“不知李小姐是否赏脸与在下走一遭?” 李婉漪温和一笑,挽起耳角青丝,道:“只怕凭庞公子的道行,还不足以带走婉漪。” 庞元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上忽然挥出一道黑气,向李婉漪袭去。 杨云锋早就将他锁定住,一见他有异动立即运使天狐神行诀挡在他与李婉漪之间。 “铿!”破云剑横在杨云锋身前,挡住那蓬黑气。杨云锋低头向黑气看去,微微皱眉,道:“阴磷砂?”立即打出道火行仙术,将黑气焚尽。 阴磷砂专门腐蚀法器,若不尽早出去,破云剑必受其损害。 看着杨云锋,庞元微微皱眉,道:“你是谁?” 杨云锋冷冷瞧着他,淡淡道:“我的名字,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话落破云剑卷起一阵罡风,下一刻一道青色剑光从剑身上打出,向庞元袭去。 “会心剑法?”庞元微微皱眉,幻出仙剑,向剑光挡去。 杨云锋借机欺身上前,眨眼间已与对方相隔不足一丈。 一时间,无数剑势将庞元罩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去。 剑华舞天! 庞元衣袂收卷,眉间露出丝凝重。他看出杨云锋道行在自己之下,不敢大意,急忙幻出一个碧色玉环,散出道碧光,将自己保护起来。 又是一件防身法器。 杨云锋冷冷一笑,再度加速,剑华如风,刹那间打在玉环上,绽出无数火光。 庞元也不愿一直防守然后被杨云锋攻破束手就擒,他手上仙剑划过一道青光,刹那间数只青雀飞舞而出,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毫不退避,脚上加力,向前猛地一冲,竟迎着青雀将庞元向后推出数尺。 “铿!”青雀打在杨云锋身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撕破了衣衫,却无法在杨云锋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这一刻,庞元愣住了。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手上一柄山河扇散发出淡淡光芒,下一刻一座万斤重的大山罩在庞元头顶,眼看就要打下。 “啊!”庞元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大山缓慢地落下,竟毫无对策。 他不能退,一退就会让杨云锋抓住机会破掉防御法器。 可他也完全无法承受大山的一击! “这个人,难道要和我同归于尽?”看着面色淡然的杨云锋,他惊恐地想道,不知不觉中在心境上已经落了下风。 他不知道,杨云锋身上的防身法器远远强于他,自己肉身又因为天狐琉璃诀的淬炼强韧无比,即便被大山打中,受的也只是轻伤。 可对方一旦被打中,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这下,庞元的道心差点碎了。 “轰!”只闻一声巨响,当头落下的大山轰然而碎,化为飞灰烟消云散。 一个苍老的人出现在杨云锋面前,只见他手上打出一道青光,碰在破云剑上,一阵光芒在剑上猛然爆发,杨云锋只觉破云剑剑身剧烈颤抖,一个不慎便让仙剑脱手而出。 下一刻,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只觉周围风声阵阵,背部受到猛烈撞击,竟然将回廊立柱打断,径直撞在墙壁上,廊顶的砖瓦失去支撑,纷纷落下,打在他身上,更加重伤势。 “张公子!”李婉漪惊呼一声,手上幻出面巴掌大小的圆扇,荡起微风,强行将杨云锋身上的砖瓦卷走,然后顾不到其他跑到杨云锋身旁,将他扶起,焦急地看着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哇!”杨云锋大吐口鲜血,身体不住颤抖。他深吸口气,抬头看去,目光落在庞元旁边的老人身上,嘶哑地问道:“你是谁?” 那个老人替庞元治疗后同样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冷哼一声,道:“朔风堂,昊明。” “你就是昊明!”李婉漪娇躯微震,回头看着昊明,轻轻说道,“在北江湖能排进前十的昊明!”眼中满是忧虑。 昊明挥袖,道:“不错。” “你也是来‘请’我去北江湖的吗?”李婉漪迟疑片刻,面色恢复镇定,凝视昊明,问道。 昊明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道:“老夫本来确实是来请你去北江湖的。不过不想你竟然长得如此祸国殃民,将来定成祸害,所以我改主意了,要取你性命!” “师伯……她这么漂亮……杀了是不是可惜?”庞元紧紧盯着李婉漪,道心失守下他定力大不如以前,一下被李婉漪的美貌迷倒了。 却闻昊明冷哼一声,拂袖道:“正因为如此,才要杀她!”说罢手上已经幻出一柄一丈长一尺宽的阔剑,凝视李婉漪,说道,“李侄女,不要怪老夫狠心,受死吧!”说罢举起阔剑,正要向李婉漪挥去。 他已经接近凝丹窥天的境界,根本不把李婉漪放在眼中,自信这一剑落下,就能取绝美女子的性命! “呼!”罡风阵阵,摄人心魂,只见阔剑上光芒大盛,已经当头落下了。 “铿!”只闻一声尖锐的铿鸣,一柄短小的青玉尺隔在阔剑与美丽女子之间。 昊明用尽全身力道,竟无法前进一厘。 下一刻青玉尺光芒大盛,竟将他连人带剑打飞! 章一百零三:射杀 “是你,王尺痕!”凝视前方手持青玉尺的老人,昊明惊呼一声。 “王伯!”杨云锋和李婉漪亦轻呼出声。 这个老人正是老宅的管家王伯,此时他手拿青玉尺,直挺挺立在昊明面前,精神矍铄,完全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与之前的王伯竟似是两个人。 王伯盯着昊明,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四十年了,昊明,你我四十年后竟然在此地相见。” 昊明双目中放出精光,冷哼一声,道:“也算你有记性。没错,刚好四十年。四十年前南北大会我败在你手上,但今日,我决不会再输给你!”说罢阔剑在身前旋转一周,突然发力,向王伯攻去。 王伯亦挥动青玉尺,向昊明攻去。 两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就这样战成一团。二人道行相近,又曾多次交手,虽四十年不见仍知己知彼,一时竟打成平手,谁也不占上风。 起鼎结丹大成的两个修士之间的对决实在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虽然他们极力避免使用威力过强的法术引起附近修士的注意,然而法术荡起的罡风和爆发出的阵阵光华依然令人大开眼界。 杨云锋曾经和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比拼过,然而那周正行与这两个修士比起来只能用“弱”来形容。周正行对上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杨云锋凝视二人的打斗,见他们身形如风,具体的招数完全看不清,只能隐隐从法术光芒中推测他们使用的是什么仙法。 “这是……玄光万道……竟然还能这样用!”杨云锋心底想着,暗暗吃惊,“什么,小业炎还能这样用……天诛剑法怎么成这样了……”这场战斗给杨云锋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许多平凡的法术在两个修士手中竟变得强横无比,甚至毁天灭地。 这就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强大之处! 杨云锋内心里隐隐出现一个声音,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突然彻悟。“其实,很多法术比它看上去要强大很多,只是如我这样的修士修为太低,完全无法发挥它们的威力。起鼎结丹的修士修为、眼界远超我,所以才能发挥这些法术的真正威力。”他暗暗想道,“不过如果我也能将这些法术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的话,实力定能大增!” 就在这时,耳侧突然传来李婉漪的惊呼声。他抬眼望去,只见昊明的阔剑打在王伯的肩上,王伯因此身形微滞,下一刻无数强悍的法术罩了过来,王伯防不胜防,渐渐落于下风。 这个境界的修士之间的对决,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决定。 “不好!”杨云锋惊呼一声,顾不到身上的伤,咬牙站起,头脑中立即传来一阵眩晕,差点没让他跌倒。 “张公子!”李婉漪急忙扶起杨云锋,美目中透出关切的神光。 杨云锋手臂隔着轻纱与李婉漪玉臂接触,只觉一片温柔贴着手臂,一时竟有些心猿意马。 “我没事。”他轻轻吸口气,扫除杂念,说道,“我们必须得有些动作才行!”他疾速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取出欧阳靖寒赠给他的床弩和数支仙剑剑胎,将剑胎放在弩弦上,嘴角出现分狠意,双脚踏在弩机上,缓缓移动床弩。 “公子你是要用这弩去射杀昊明?”李婉漪轻轻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昊明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速度奇快,我这弩根本射不中他。”说罢眼中出现分森森的阴气,望向远处的庞元,见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不由轻蔑一笑,道:“我要射庞元!” 战斗中的昊明听见他的话,目光向床弩一扫,微微皱眉,身形随之变缓。 这一瞬间王伯抓住机会,手上紫光大盛,一下打中昊明,借着连连发招,袭向昊明。 昊明反应奇快,手上阔剑猛然发出道剑光,拦住王伯的攻击,但之前的优势却随着他刚才的迟疑而荡然无存。 他不得不专心与王伯对决,顾不了杨云锋和李婉漪。 杨云锋轻轻一笑,真元灌注于腿间,床弩上光芒一闪,于是虚空中多了道青芒,笔直向庞元眉间射去! 昊明双目大如斗,撕心裂肺吼道:“元儿!”但见天空中忽然多了无数他的身影,向剑胎轨迹拦去。 青芒骤停,昊明那柄阔剑拦腰打断,他双手护胸,手中握着剑胎根部,鲜血直流,剑胎前端插入腹中,一道淡淡蓝光环绕剑身流转,下一刻烟消云散,显然这防身的法器已经被剑胎打碎。 面无血色,昊明重伤! 九朵青莲结成阵势,向他罩去,赫然是王伯攻来的招式。 “啊!”昊明怒喝一声,衣衫无风自鼓,刹那间巨大的威势爆发出去,与九朵青莲猛烈相击。随着一连串“啪啪啪”的声音,青莲纷纷碎裂,王伯只觉一股大力打中胸口,道心不稳,径直从天空落下。 “王伯!” 杨云锋看向昊明,身体震了下,喉中缓缓挤出一个词:“疯了!” 只见那昊明右手指天,一道淡淡的紫焰平静地燃烧,却传来一股又一股强大的气息。 一时电闪雷鸣,飞沙走石! “真元怒火!”李婉漪掩嘴惊呼道,美目中透出种不可思议的神光。 真元怒火,燃烧自我真元,引动天地之位,诛天灭地! 这一招霸道无匹,却是以牺牲寿元和修为的巨大代价来换取恐怖的威力,一旦发动,对修士的损伤难以估计。 昊明正是要拼着道行大降,将李婉漪击杀于此地! 李婉漪王伯齐齐变色。 然而杨云锋却并不觉害怕,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心,真元凝聚于双腿,轻喝一声,下一刻,又是一道青光向昊明击去。 “嘭!”看着胸口的巨大伤口,昊明瞳孔放大,直勾勾盯着杨云锋,痛苦地说道:“你——”他渐渐感到真元不继,身体不住颤抖,终于大吐口鲜血,无力地垂下右手,扑倒在地上,眼看是没气了。 “师伯!”昊明的死给庞元的内心带来巨大的震撼,他连滚带爬到庞元尸身旁,不住摇动昊明,不相信自己敬重的师伯已经死了。 “不!”放声嘶吼,泪自流。 他没注意,一点红芒已经向他袭来。 章一百零四:夭桃仙子 脑中一片眩晕,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 “张公子!”李婉漪美目中透出分深深的担忧,玉臂轻轻将杨云锋扶住,虽未问他是否可好,但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杨云锋收起灭心剑,不去管已经被自己放倒的庞元,转而向王伯看去,轻声问道:“王伯,你没事吧?” 王伯一脸苍老,大口喘气,面色渐渐变青,吃力地说道:“老夫十年前曾中唐门剧毒,这些年运功强行压住毒性,不料今日大战一场,毒性复发,恐怕命不久矣。” “王伯……”李婉漪这几年都是由王伯照顾起居,与他的感情极为深厚,闻言目露伤感,秀美颦蹙,说不尽的哀婉。她垂首,嘴角不住抽搐,似有千般话语欲诉却说不出。 “诶!”王伯长长叹口气,面色一狠,道,“小姐,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追来,你先和张公子去铁血谷,我拦在那些人!” “不!”李婉漪轻呼一声,不答应。 “谁也别想走!”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女子娇媚却又震撼心心神的话语,杨云锋李婉漪齐齐向前看去,只见院门“嘭”的声化成飞灰,一连十数个黑衣人鱼贯而入,施施然竟还颇为有礼。片刻后,一个艳妆女子手提一盏宫灯,脚踏莲步缓缓而来。 她的美艳自然远远不及李婉漪,但柳眉杏目,樱唇贝齿,长得精致玲珑,也是美人一个。 她缓缓行来,刹那间竟有万瓣桃花在她身周飞舞,一时间整个庭院恍如桃源仙境。 “幻术!”杨云锋发现自己目光不知怎的全部被女子吸引去,完全移不开,立生警觉,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心神,破开对方的幻术。 “咦?”女子轻呼一声,显然已经发现杨云锋没有被自己幻术迷惑,俏眉微扬,略显惊讶,凝视杨云锋,突然别有深意地妖媚一笑。 这一刻桃花盛开。 身为女儿身的李婉漪反而陷入幻术中,她紧紧看着女子,双目中渐渐失去神光,竟是被对方迷住了。“小姐!”这时候耳侧传来一声蕴含真元的狮吼,让李婉漪的心神狠狠一震,她才从幻术中挣脱,凝视女子,深吸口气,面色苍白,香汗淋漓。“多谢王伯。”她轻轻向用狮吼震醒自己的王伯道谢,然后转而看向女子,问道,“你是妙乡阁的人?” 桃花飞舞,女子莞尔一笑,道:“你这小妹妹当真奇怪,竟然连上届南北大会击溃你们‘英雄郎君’青竺斯的‘夭桃仙子’颜君倪都不认识……难道姐姐我真的老了?”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婉漪,上下打探她,嘴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又道,“看你这模样,竟然比姐姐我还标致,真是难得啊,不如就此与我结成姐妹,然后随我到那夭桃仙居中,从此逍遥一世,你看如何?”说完掩嘴,“咯咯”笑个不停。 “李小姐,这个‘夭桃仙子’到底什么来历?”凝视颜君倪,杨云锋用传音入密暗中向李婉漪询问道。 李婉漪深吸一口气,目中透出分凝重,传音入密回答道:“她是妙音阁妙音霓裳的弟子……据说她看不上世上任何男子,只愿和妙龄女儿共度韶华……专好四处勾引中意的女孩……竟和登徒浪子无异。”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媚,然而话语中却透出深深的厌恶。 喜欢女人的女人?杨云锋立觉一阵恶心,想起刚才颜君倪说的话,暗中瞧了眼李婉漪,对这怪癖的女人更是不喜。 “呵呵,不知妹妹愿不愿给姐姐我一个面子?”颜君倪巧笑一声,再度向李婉漪问道。 “小姐快走!”却闻王伯一声怒喝,竟挥拳向颜君倪攻去。 颜君倪似乎早料到王伯会暴起进攻,面色一寒,身周花瓣迅速集结在一起,成一朵硕大的桃花,王伯一拳打来,击中桃花,便见桃花花瓣飞舞而出,纷纷化成虚影,烟消云散,然而王伯的袭击也就此制住。 “老色鬼,去死!”颜君倪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千瓣桃花刹那间化成粉光,暴烈地向王伯攻去。 王伯的道行远在颜君倪之上,本来胜算应是极大,然而此时他深受重伤,又中唐门之毒,已是强弩之末,哪经得住颜君倪如此强悍的一击?只见他倒飞而出,“嘭”的声撞在廊柱上,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眼见是不活了。 “王伯!”李婉漪惊呼一声,眼里几乎要滴出泪来,急切地奔到王伯身边,伸手欲将他扶起。“小姐,不用。”王伯摇头,虚弱地说道,“能为你而死,死也值得了……只可惜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恐怕小姐要……啊!”再度喷出口血来,鲜血将李婉漪衣衫染成狰狞的红色,格外刺眼,却衬得李婉漪更加美丽不凡。 下一刻,王伯缓缓闭上眼,终于去了。 “王伯!” 颜君倪眼睁睁看着王伯死去,嘴角微微扬起,得意至极。“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杀死一个接近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呵呵。”说罢突然出掌向李婉漪抓起,眼看是要将她抓走。 杨云锋死死盯着她,见状身形也动了。 “铿!”也不知颜君倪修炼的是什么心诀,葱指竟坚硬如铁,灭心剑与之相触,巨大的力道袭过去竟然没将她伤着。 “好剑!”颜君倪看了眼灭心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赞道,“我要了!”突然向剑身抓去。 杨云锋真元凝于剑上,一道血水便由剑身打出,击向颜君倪玉手。颜君倪丝毫不惧,竟穿过血水向灭心剑抓去。 然而她还是托大了,刚抓住灭心剑就觉手上一阵疼痛,令人作呕的血气也通过手部经脉袭上来,令她心神一阵不宁。 “不好!”意识到灭心剑的强大,颜君倪银牙暗咬,猛地抽手,然后见本来精致到极点的玉手竟然被血水侵蚀得面目全非,胸中勃然生出一道怒火,喝道:“去死!”忽见一朵硕大的桃花在她头顶凝成,当头向杨云锋打下。 章一百零五:形影互换 杨云锋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然而那桃花似有灵性,一路向杨云锋追来。眼看就要被逼到墙壁无路可退,杨云锋冷静地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突然一股磅礴的气势从剑身倾泻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恍惚中他身周数丈内竟成了沙场。 剑指八荒! “嘭!”桃花应声而碎,杨云锋趁机令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月华,刹那间竟越过数十丈的距离再度出现在颜君倪面前,月轮碎裂,道道剑势向对手倾泻而下。 天地,因此一黯。 殇剑月华! 颜君倪手上宫灯光芒大盛,突然间幻出一面屏风,拦在杨云锋剑前。 殇剑月华何等威力,然而打在屏风上,竟然无法将之破掉。 不过仅仅一个照面,颜君倪就认识到以自己的实力,即便将杨云锋解决也会重伤。 何况她身后还有个李婉漪一直眼含淡淡的怒气注视着他们二人间的战斗,随时会出手进攻。 杨、李二人联手,仅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她是休想活着离开。 不过她可不是一个人前来的。“你们十六个,该上了吧!”她面色变得冰寒,向那十六个黑衣人命令道。 “是!”只见黑衣人纷纷化成黑影,下一刻竟出现在杨云锋身边,将他死死围住。 “形影互换?”李婉漪轻呼一声,担心地对杨云锋说道,“张公子小心,这些人会形影互换,莫要用仙剑硬拼。” 杨云锋环视四周的黑衣人,闻言微微点头。所谓“形影互换”,便是一道非常霸道的身法,令肉身与幻影相互交换,不断变幻自己所处的位置,与人对敌时往往令对手找不到目标,无法发出必须锁定目标的招式。 即便招式不需锁定目标,若范围太窄,遇上使用形影互换的修士,也往往会打空。 这身法,又是剑招的一大克星。 既然如此,杨云锋当然不会再使用剑招了,他目光不断随着十六个黑衣人身形的变换而移动,嘴角渐渐起了丝笑容。 形影互换,虽然看似无懈可击,但缺点太明显了。使用这身法的修士为了保持身形的敏捷灵活,不得不放弃进攻的威力! 很大程度上,形影互换是偏重于防守的。 “不善攻击……不善攻击……”杨云锋不断默念这个词,渐渐收回目光,不管那些黑衣人,转而凝视颜君倪。 颜君倪担心李婉漪会突然袭击,也不敢贸然出手。 “杀!”忽闻异口同声的呐喊,黑衣人终于发动进攻,只见他们相互配合,相互掩护,手上匕首光芒闪现,向杨云锋攻来。 他们自信能够一招制服杨云锋,因为之前的战斗中他们从未失手过,而且那些对手的道行比杨云锋还要高很多。 因为十六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更因为,这世间没有几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速度比他们还快——根本无法用身法逃过他们的袭击。 颜君倪让他们对付杨云锋这样刚刚养元入道的修士,简直是大材小用。 然而这刹那,他们突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以往的修士面对他们的杀招,往往试图逃脱,然而这个修士竟一点逃的意思也没有! 就在他们心生疑惑的这刻,一道巨大的青铜门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气势磅礴。 原来是有厉害的防身法器啊!黑衣人算是明白了杨云锋不畏惧的原因。 这道法器看上去竟比他们遇上过的任何一件防身法器都要强大,黑衣人心中同时生出一点担忧,怕自己孱弱的进攻无法破掉青铜门。但是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见状岂会被吓住?只见他们匕首上光芒大盛,连续不断向青铜门袭去。 一下,两下……十一下,十二下……十四下! 第十四个黑衣人的进攻终于将看似无懈可击的青铜门击碎。下一刻,第十五个、第十六个修士同时出手,匕首向杨云锋脖子斩去,欲一击将杨云锋脑袋削下! “张公子!”看着天上的情况,李婉漪惊呼一声,面色变得苍白,玉手不由自主将嘴掩住,双目几乎要凸出来,娇躯震颤不止。 她想飞过去替杨云锋挡住黑衣人的进攻,可她明白,以自己的速度,根本救不了杨云锋。 这一刻颜君倪眼中透出一分得色。 然而黑衣人的匕首斩在杨云锋脖子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铿鸣声,两把匕首无一例外都似打在精钢上,进不了一毫! 天狐琉璃诀淬炼之后的肉身,哪是他们那点有气无力的进攻能够伤得了的? 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灭心剑划过长空,便闻“啊”的一声,半空中的虚影被拦腰斩断,两个疾速撤退的人同时被他剑光击毙。 杨云锋竟然用剑招杀死使用形影互换之人! 包括颜君倪、李婉漪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裹挟漫天血海,向周围的黑衣人狂暴地打去。 “撤!”黑衣人纷纷使用形影互换术向四周退去。 杨云锋灭心剑再也没打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然而刚才出现的一幕给黑衣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一时间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人再敢上前进攻杨云锋。 环视四周,杨云锋淡淡一笑,对黑衣人说道:“你们以为离我远点就能不死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黑衣人同时愣住。 “不好!”还是颜君倪最先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垂首看向自己的手臂,然后惊恐地看见一朵淡淡的芍药出现在臂上。 极淡,极淡,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格外刺眼。 她认得,这是唐门剧毒芍药月影! “什么时候下的!”她惊讶地看着杨云锋,质问道。 杨云锋懒得搭理她,扬起灭心剑飞速向她攻来。 颜君倪尚未毒发,然而心情完全无法平静,一下就被杨云锋压制住,只能堪堪防守。 只见杨云锋突然法力,身形如风,猛地撞在她身上,一股巨力从他肉身爆发出,竟将颜君倪撞出数丈远,打在房壁上,“轰”的声竟将坚固的墙壁打穿! 受此重创,颜君倪面上再无血色,她直勾勾看着杨云锋,实在想不出对方的肉身为何这么强悍,也想不出为何自己会败在他手上——而且没伤着杨云锋一分。 不过杨云锋虽然未被颜君倪伤着,却触发了旧伤,眼前一黑,差点没昏死过去。 “张公子!”见状李婉漪惊呼出声,急忙将杨云锋挽住。 章一百零五:尘缘 “我没事!”杨云锋微微摇头,取出芍药月影的解药,交给李婉漪,道,“李小姐,快服下!” 李婉漪这才注意到手臂上的芍药印记,惊讶之余深吸一口气,暗运真元,这才发现经脉不畅,已经中毒,便点头服下解药。 星辉下,少女焦急的动作看上去也温柔至极。 这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去的美人!杨云锋凝视少女的面庞,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若说之前是萍水相逢,那现在,就该算同生共死了吧。 “张公子——”李婉漪见杨云锋直勾勾看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敛眉轻呼道。 “啊!”杨云锋又觉一阵疼痛袭上心头,实在忍不住痛呼出声,差点没跌倒。 李婉漪见状焦急万分,顾不得其他移动莲步,将杨云锋一把抱住。 杨云锋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颗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 光影易逝,韶华转瞬,百年后,你是否还记得这一刻的温柔?你还是否会在同样的星辉下回忆这段尘缘! 只愿,此刻,永恒不变。 天明,临安城外,微风拂动娑娑绿叶。 青年少女一声浴血,相互搀扶着沿一条碧绿的小溪向上游缓缓前行。 北江湖为捉拿李婉漪,竟然不惜血本,派出三十余高手,布下数十道防线,可谓“煞费苦心”! 面对如此拦截,杨云锋和李婉漪就一路杀过去。凭借二人过人的道行和杨云锋手上各式各样奇形八怪的法器以及李婉漪缜密的心思,二人竟过五关斩六将,艰难出城。 此时天已大亮,不见拦截和追兵,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呼!”杨云锋走不动了,一把倒在河岸青草上,仰望初升旭日,长舒口气。 一夜未免,此时困意泛上来,他闭眼,沉沉睡去。 李婉漪跪坐在他身旁,凝视青年的眉目,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此时她衣衫破碎,露出一段段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是美得动人心魄。“张公子,你睡吧。婉漪会在这里守护你的……”说罢想起昨日的点点滴滴,她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容,微风拂动她的青丝,映着波光,别是一番美丽。 就这样日上枝头。 杨云锋缓缓醒来,第一眼即看见少女美丽的容颜,刹那间竟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心竟为之沉醉,为之悸动! “张公子……”见杨云锋凝视自己,李婉漪面上微微一红,低声呼道。 杨云锋起身,整理衣衫,用神识查探全身,发现身上的伤势依然很重,轻轻吸口气,目光移到李婉漪身上,见她衣衫破碎,心生怜惜,于是幻出一套之前在集市中购买的布衣,拢上少女肩头,轻声说道:“小心,别着凉了。” 纤纤素手拂过这朴实的布衣,李婉漪脸上红晕更盛,日光下娇艳无比。 一点点情愫,在少女心中酝酿。 杨云锋却看向四周,道:“那些人竟然没有追来。” 李婉漪笑道:“婉漪在路上布了许多迷阵,想来是将他们困住了。” 杨云锋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敢放心地睡下,此时听她这么说,眼中出现分赞许,道:“小姐真是蕙质兰心,云霄自愧不如。” 李婉漪侧首,沉默不语。 杨云锋便看着小溪上游,笑道:“不知小姐有什么打算,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李婉漪眨了下双眼,看向远方的山峦,道:“我知顺这小溪而上可寻到一条小道,我们沿小道可以到达铁血谷。想来北江湖的人再嚣张,也不至于敢到铁血谷闹事……”说罢眼中隐隐出现分担忧,继续说道,“北江湖既然敢对我下手,自然也会对其他参加南北大会的人动手,我们得赶快赶回铁血谷,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铁血谷的谷主,让他派人保护即将参加南北大会的人。” 杨云锋肯定地点头,道:“嗯,是该快点去禀告……对了,小姐不愿意涉足江湖,怎么还会参加南北大会?”说着,眼中出现丝疑惑。 李婉漪抬头看着碧蓝的苍穹,面上出现深深的忧伤,道:“公子有所不知,婉漪的叔父,就是铁血谷的四堂主,虽然婉漪不想涉足江湖事,但身不由己。” 听出李婉漪话语中的哀怨,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垂首,道:“没想到是这样……四堂主是小姐的叔父,难怪王伯这样的人物会隐姓埋名照顾小姐……恰好我此行是为面见四堂主而来,希望小姐能为我引见一番。” 听见“王伯”两个字,李婉漪微微动容,想来是为王伯的死而伤心。“公子放心,婉漪会尽力而为。” “多谢。”杨云锋拱手谢道。 “你我既为知己,自不必言谢。”李婉漪平视杨云锋,轻轻说道,“只是婉漪想知道,公子为何要隐瞒自己天极宗弟子的身份?” 一路行来,杨云锋多次使用会心剑法,李婉漪学识渊博,自然轻易地认出这剑法,所以才会有如此一问。 杨云锋点头,道:“之前对小姐隐瞒自己天极宗的身份,多有不妥,还望小姐见谅。云霄这么做,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之。何况天极宗是北江湖的支持者,若让南江湖的人知道了,定不会再信任我,我受人所托之事就无法办成。”又犹豫了下,终于没告诉李婉漪自己现在的名字也是化名。 “原来如此。”李婉漪莞尔一笑,眼中仍布满伤感,她道,“公子有难言之隐,婉漪便不追问。我看现在天色正好,我们赶紧启身,趁早到铁血谷吧。” 杨云锋点头,道:“好,快走吧。”便同李婉漪沿小溪而上,向铁血谷赶去。 然而他们还未走出多远,就不得不停步了。 只见前方出现数个粗豪大汉,拦住他们前行的道路,显然是来截杀的。 “你们也是北江湖的人?”杨云锋微微皱眉,问道。 大汉中领头之人闻言大笑一声,猛然挥动手上的狼牙棒,放声说道:“没错,爷就是来取你们性命的!” “你们是……北斗七狼!”看着数个大汉,李婉漪惊呼一声,面色大变。 章一百零六:北斗七狼 “小妞,算你有眼,爷就是北斗七狼的老大,‘北斗天枢狼’!”大汉大笑一声,面色狰狞,道,“你们死在我们手上,算造化,还不感谢爷?” 杨云锋没有和他言语纠缠,手上幻出灭心剑,做好打斗的准备。 “哈哈,好剑啊,爷今天是发了。兄弟们,上!”北斗天枢狼一声令下,其余六狼摩拳擦掌,眼中放出幽幽绿光,同时出手向杨云锋和李婉漪攻来。 “小心!”杨云锋李婉漪本来就受伤不轻,现在又真元不继,面对北斗七狼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但杨云锋不能束手就擒,他伸手握住李婉漪,眼中放出坚定的神光,猛然荡起一股血水向七人袭去,同时暗中释放芍药月影。 “他在下毒,退!”北斗天枢狼实在太过机警,见状低喝一声,北斗七狼齐齐后退,杨云锋芍药月影竟然没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可恶!”杨云锋暗骂一声,随即将芍药月影的解药给李婉漪服下。 李婉漪的手还被杨云锋握着,面上一红,无限娇羞,心里却对北斗七狼警惕万分。“公子,我们该怎么办?”李婉漪皱眉,向杨云锋问道。 “走一步是一步了!”杨云锋低声说道,幻出紫金神决符,刹那间一道高愈十丈的持戟符灵出现在他身边,一戟向北斗天枢狼打去。 “符灵?”北斗天枢狼狞笑一声,挥舞狼牙棒向凰渊迎去,与大戟激烈相击,一时光芒万道。 见状杨云锋暗暗吃惊,北斗天枢狼的道行明显比当初遇上凰渊的自己还要强,只怕不输现在的自己,如果北斗七狼中个个都这么强悍的话,自己的胜算就更低了。 光靠凰渊根本不够。 这时候其余六狼也动了,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进攻凰渊,一拨向杨云锋李婉漪袭来。 李婉漪咬牙,拔出头上金簪,准备迎敌。杨云锋却微微摇头,握紧她的手,道:“莫急。” 李婉漪惊讶望着杨云锋,面露不解。却见一个大汉攻到他们面前,巨锤当头落下,眼见就要击中二人。 谁知淡淡的祥云竟凭空幻出,包裹着二人,阻挡巨锤的进攻。 大汉只觉一锤打在团棉花里,竟软绵绵用不上力。“不好!”他惊叫一声,正要后退,却见一道碧光打过来,立觉体内生机迅速流逝,竟渐渐衰老。 杨云锋冷笑一声,玉如意结出道光膜,护在自己身前,下一刻另外二人的攻击过来,被光膜死死拦住,进不来一分一厘。 “退!”壮汉看见杨云锋晃动的玉如意,惊呼一声,抓住衰老的同伴的手,疾速后退,眨眼已到数十丈外。 玉如意每次进攻的间隔极长,杨云锋刚才晃动玉如意只是想吓唬他们,没想到他们还真的中招。那个被玉如意击中的大汉还会继续衰老下去,完全丧失战斗力,且一时半刻无法恢复,更不说进攻杨云锋了。而他那几个同伴为保护他,恐怕也不会贸然进攻,于是杨云锋的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明白这一点,杨云锋迅速收回玉如意,抬头看着被四个壮汉围攻吃力无比的凰渊,面色凝重至极。他果断取出床弩,蹬在上面,刹那间一道青芒划过长空,眨眼间已经飞至其中一个壮汉胸前。 “啊!”看着胸口巨大的窟窿,壮汉瞳孔放大,面色唰地一白,摇摇晃晃从天空中落下,眼见是没气了。 “老三!”北斗天枢狼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死去,一股怒火油然冲上心头,他不顾凰渊的阻挡,凝聚真元,注入狼牙棒中,然后猛然掷出,向杨云锋攻去。 狼牙棒迅疾如风,转眼即到杨云锋面前。杨云锋冷静地用金锁幻出青铜门,向狼牙棒拦去。 北斗天枢狼这狼牙棒也是件极为厉害的法器,威力强横至极,与青铜门撞击立刻爆发出恐怖的威势,杨云锋借着神识与青铜门的联系感受到这股力道,血脉不断翻腾,难受至极。 然而青铜门实在强横,狼牙棒如此强悍的一击竟然未将其破掉。下一刻,一道青芒再次划破长空,向北斗天枢狼攻去。 北斗天枢狼早有戒备,身形疾速变换,竟擦着剑胎险险避过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胸侧还是留下一道恐怖的伤痕,血流如注。 下一刻,凰渊的大戟向他打下。他还在为剑胎的进攻而后怕不已,根本来不及抵挡,竟生生挨了一戟,落在地上,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眼看已是重伤。 “擒贼先擒王……去!”杨云锋抓住机会,灭心剑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条鲜红的曲线,然后刺入北斗天枢狼身中,结束了他的性命。 老大被击杀,自己这方能继续战斗的又只剩下四人,北斗七狼面上纷纷出现惊骇的颜色,身形皆大乱。杨云锋与李婉漪对视一眼,同时点头,下一刻仙剑、金簪同时飞出,配合凰渊绞杀北斗七狼。 失去领头人,人员伤亡又极大,本来对北斗七狼的影响极大,然而他们训练有素,竟在最初的慌乱后立即恢复镇定,纷纷御使法器抵挡杨云锋李婉漪的进攻。 他们还是占据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相上下。 “哼!”杨云锋见状轻笑一声,收起床弩,再度取出玉如意,一道碧光从中打出,向对手攻去。 这碧光速度极为迅速,北斗七狼正在战斗中顾不上防守,这下又有一人被碧光打中,立即丧失了战斗力。 “糟了!”其余三人惊呼出声,身形为之一滞。 “轰!”凰渊的大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速落下,三人中的一个身形较为彪悍之人防不胜防,倏忽间被大戟打中,下一刻已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老五!” 这下北斗七狼已经尽落下风。 杨云锋凝视二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眼中却满是狠意。“杀!”他大喝一声,收回灭心剑,与李婉漪携手向二人攻去。 “啊!”一场屠杀开始! 章一百零七:四堂主 一脚将北斗七狼中最后一人踏成肉酱,杨云锋深吸口气,脑中传来一阵眩晕,面色苍白至极。 “快走!”他回头对李婉漪说道,牵住她的手要带她向上游行去。 李婉漪低头看着相握的双手,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却未作声,点头要与杨云锋离开此地。 谁知此时耳边却传来一阵巨吼:“想走?吃我一掌!”杨云锋悚然,回首看见袭来的一掌,躲闪不及被其拍中,倒飞而出,落在小溪中,掀起道巨浪。 “张公子!”李婉漪惊呼出声,随即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下一刻衣衫被打湿——同样落入溪水中。 “你是——谁?”颤抖着在溪中撑起身体,杨云锋食指伸出,指着河岸上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人,问道。 “卓俊彦。”中年人冷笑一声,手中纸扇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打出道罡风,竟将杨云锋从溪水中卷起,扔到对岸上,击中一棵柳树,“啪”的声竟将其拦腰折断。 “啊!”杨云锋哪受得了这样的重击,只觉全身骨骼断了无数,经脉受损,猛然吐出口血来。 饶是他天狐琉璃诀大成肉身极其强韧,此时也伤得不轻。 “张公子!”李婉漪担忧地看向杨云锋,欲冲上去将他扶起,可她伤势不比杨云锋轻,勉强站起却觉头脑一阵眩晕,再度跌入水中。 “哼!”中年人气质颇为阴冷,瞧着杨云锋李婉漪眼中出现分讥讽,道,“别想挣扎了,今日我‘冷面扇王’卓俊彦在此,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说罢手中纸扇又放出淡淡的光芒。 “卓俊彦,我看休想活着离开这里的是你吧。”这时候卓俊彦耳侧传来清朗的声音,平淡却充满杀气。 卓俊彦身体猛地一震,回首看向前方缓缓走来的白衣人,瞳孔猛然放大。“是你!”他惊呼出声,面露紧张之意,凝视白衣人,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你们能想到派人击杀我南江湖参加南北大会的人,我就想不到?实话告诉你,这一路上你们布下的人都被我一一拔掉了,而你,是最后一个。” “什么!”卓俊彦手臂颤抖不止,纸扇上光芒流转,却气势不足,显然是对白衣人恐惧万分。 白衣人缓步靠近卓俊彦,敛眉,淡淡道:“现在,你自废双臂,我饶你不死。生,或者死,你自己选吧。”话语平平淡淡,威势却足够骇人。 卓俊彦凝视白衣人,瞳孔放大到极点,身体颤抖更厉害,他想起传说中白衣人恐怖的手段和高超的道行,想起在他手下侥幸逃过一死的兄弟的描述,面色更变得苍白无比。“我……”他垂首,目中各种神光闪烁,显然拿不准主意。 白衣人淡淡的目光看着卓俊彦,嘴角露出分笑容,说道:“卓俊彦,我有的是时间,可以让你慢慢想,不过这两位年轻人都伤得不轻,要是他们因为你的耽搁而有不测,你就等着,被我挫骨扬灰吧!”突然喝出一声,刺入卓俊彦耳中,让他承受不住那强悍的真元之力,猛然吐出口血来。 “我……”卓俊彦完全体会到白衣人的恐怖,不敢再犹豫,急切地说道,“我自废双臂,你不要杀我。”说罢双臂竟突然炸开,喷出鲜红的血液,触目惊心。 杨云锋李婉漪见了同时有些不忍。 卓俊彦失去双臂,面上更无血色,虚弱地对白衣人说道:“现在,你可以放我走了吧。”说罢缓缓迈步向后退去,远离白衣人。 白衣人却淡淡一笑,下一刻,卓俊彦的头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看是没气了。 “你……”临死之时,卓俊彦瞪大双目,盯着白衣人,似是质问白衣人为何不信守承诺。 白衣人仿佛听见他的话语,淡淡一笑,走到他头颅旁,一脚踏下,看着四溅的脑浆,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的话都信,亏你还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说罢缓缓将目光移到水中的杨云锋与李婉漪身上。 身体被白衣人目光扫过,杨云锋只觉身体一寒,说不出的难受。然而杨云锋却没有一点反抗的念头,因为从白衣人的手段可以看出,他至少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杨云锋根本没有成功反抗的可能。 将将四十岁的年纪,却已凝丹窥天,这进境,即便是岳阳城那号称天纵奇才的欧阳靖寒,也隐隐有些不如。 妖孽!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白衣人。 李婉漪抬头看着岸上的白衣人,面上惊疑不定,最终深吸一口气,柔柔地说道:“叔叔……” “婉漪,让你受苦了。”白衣人淡淡一笑,眼中透出分慈爱。 这人竟是李婉漪的叔父,铁血谷天月堂堂主,李清微。 铁血谷,天月堂。 天月堂是铁血谷四堂主李清微掌管的势力,近来在铁血谷中声望日渐增加,已经隐隐压过五堂主的明星堂和六堂主的翠竹堂,成为仅次于大堂主黎明堂的铁血谷第二堂。这次南北大会举办在即,铁血谷谷主也将与大会相关的一切事务交给李清微打理,不少人从中嗅到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暗中议论,以为李清微会成为下一任堂主。 李清微对这些流言蜚语并不怎么在意,他向来视谷主为父,若谷主将大位传给他,他就接受然后兢兢业业将铁血谷发扬光大,若谷主将大位传给其他人,他也没有异议,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极臭,被好事之人七嘴八舌说成个嗜血的魔王,却是真真正正云淡风轻之人。 此时他与堂中修为高超的数个长老联手治疗李婉漪和杨云锋,衣衫被汗水打湿,面上露出淡淡的疲惫,却终于令二人的伤势大大减缓,只要再调理两三天,即可与从前无异。 松了一口气,他起身令长老安排两位年轻人的起居,然后出屋,绕过庭院来到议事堂,面上重新恢复到平日的和煦。 “范先生,你到了。”他凝视堂中的青年人,淡淡说道,“现在的情况如何?都说与我听吧。” “是。”青年人面色沉重地说道,“堂主请听。” 章一百零八:商讨 “据我所知,我们参加比试的十个人,除了仍在谷中韩清、剑元思、杨超、顾重遥外,其余皆受到北江湖的伏击,大多重伤……” 李清微淡眉微扬,面色渐渐凝重,问道:“他们的情况怎样?” 范先生沉吟片刻,道:“胡宏冥伤得实在太重,至今仍昏迷不醒;张扬阳虽然醒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两个恐怕都无法参加大会了。” “其余的人呢?” 范先生便道:“小姐本来受伤也不轻,但由几位长老和堂主联手救治后应该无恙,能够及时参加大会。余韵、余辰兄弟暂无大碍,陈卓军失踪一日已被找到,虽然昏迷,但身上仅受轻伤,应该也无太大的问题。不过……” “好。”李清微打断他的话,道,“北江湖的人你们怎么处理的?” 范先生迟疑片刻,眼中闪过分狠意,道:“北江湖这次实在太过分了。所谓‘人欺我一尺,我还之一丈’,我已派人去刺杀他们参加大会的人了。” “不!”李清微疾速说道,“叫他们回来。北江湖能干出这样的事,定然也会防范我们报复,肯定早就做好准备,你派人去刺杀,多半无功而返。” 范先生面上出现分愧色,点头道:“还是堂主考虑周到,我现在就让他们停手。”说罢取出十柄短小的飞剑,将真元灌注于其中,封入段神识,然后迅速将其发出,下一刻飞剑已经冲上云霄,不过多时便能抵达他派出的人手中。 “真是多事之秋!”李清微仰望天际,眼中惆怅之意一闪而过,淡淡道,“你查清楚北江湖那边是谁出的主意派人击杀我们的人了吗?” 范先生点头,向四下看了眼,传音入密向李清微说道:“查清楚了,是守禁真人。” “又是天极宗的人!”李清微半闭双目,眼中突然爆发出磅礴的杀气,一掌将右手茶几打成飞灰,怒道,“天极宗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们南江湖对着干了吗?哼,不过就是个守禁真人么,听说道行还没我高……范先生,你去制订一个计划,务必在南北大会击杀守禁真人,给天极宗一个醒,让他们明白我南江湖和铁血谷不是好欺负的!” 范先生连连点头,道:“属下定不负所托。” “好。”李清微回身坐到木椅上,随手端起一壶清茗,细细品尝,平息胸中怒火,然后说道,“不过这事要做得隐蔽,别让天极宗捉到把柄,否则他们以此为理由向我们发难,就麻烦了。” “容我回去认真思索。”范先生思索片刻,谨慎说道,“这次的行动恐怕会非常困难,不过属下会尽力而为。” 李清微很少听范先生说“困难”二字,闻言也不禁皱眉,却不多言。 “堂主,这次我们缺了两个人,该怎么办?”范先生又向他问道。 李清微眼珠在眶中转了圈,道:“范先生有合适的人选吗?” “不如将李公子调来,听说他剑术大成,道行还在小姐之上……” “不成!”李清微打断道,“平欣年岁尚幼,没见过世面,实战经验少之又少,胜算太低。还是让他先磨练几年再说。”便将范先生的提议否定了。 范先生皱眉,道:“堂主可已经有了人选?” 李清微淡淡一笑,道:“那个和婉漪一起回来的青年你看见了吗,我看他道法高超,对战经验又丰富,觉得他非常合适。” 范先生立即摇头,道:“不成!一来他非我南江湖的人,和大会的规矩不符;而来据属下观察,他很可能是天极宗的人。天极宗向来支持北江湖,他若心向北江湖故意输给对手,就麻烦了。” 李清微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范先生你着相了,不是南江湖的人又如何,我明天就让他加入天月堂,谁还敢说他不属于南江湖?至于说他是天极宗的人可能会捣乱,就更好解决了。”说罢用传音入密悄然对范先生说道:“如果守禁真人看见天极宗的弟子代表南江湖参赛他会怎么想?如果他的对手还是个天极宗弟子,天下人又会怎么看?范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范先生瞳孔猛然放大,道:“堂主是说,派他上场不为胜,只为搞臭天极宗!” 李清微神秘一笑,传音入密说道:“如果能胜当然最好,不胜也要让天极宗在北江湖混不下去,替我们扫除一个大患。” “高!”范先生拍手叫好,道,“堂主英明,属下自叹不如!” 李清微摆手,面色恢复云淡风轻,道:“马屁就不用了,具体的事你赶快去安排。对了,我记得之前张扬阳的对手就是个天极宗的弟子,你就让那个青年替代张扬阳上场吧。” “是。”范先生恭敬地答应道,面上又出现分迟疑。 “你有心事?但说无妨。”看见范先生的面色,李清微淡淡说道。 范先生便道:“如果,我们杀了守禁真人,还嫁祸给这个青年……”话语停住,嘴角出现阴冷的笑容。 “好主意!”李清微拍手说道,“如果能办成,再好不过。” 范先生知道要做到这些极难,面上没有欣喜,只点头答应,然后道:“堂主,我们还有一人没法上场……” “嗯……这倒是个问题……你还有人选吗?”李清微面色渐渐变得凝重,问道,“这些年有潜力的年轻人怎么变得这么少了?想当年我在他们这年纪的时候南北年轻弟子中有多少青年才俊?现在呢,能比得上我当初一半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范先生闻言面露尴尬的神色,心道:“堂主你天纵奇才,能比得上你一半的别说南北江湖,就是天下修仙大派中也没有几个……”当然这话只是在心里说说,他可不敢当面对李清微说。“对了!”范先生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貌,立即说道,“我看五谷主的侄儿秋鸣风不错,就是为人太低调了,很少为人所知,所以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秋鸣风?”李清微皱眉,道,“他倒是个人才,我怎么就忘了呢?走,随我去明星堂,瞧瞧那秋鸣风。” “是。” 章一百零九:愿效犬马之劳 杨云锋醒来之时,已是一日之后。 他动了下,虽觉身上还有些疼痛,但之前受的伤已基本愈合,经脉通畅,真元充盈,状态正好。想起之前的经历,他对李清微多了许多感激——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看上去有些做作的中年人。 却闻“吱~呀~”一声,房门轻启,温柔的女子缓缓走入房中,向他莞尔一笑,道:“你醒了。” 一番同生共死,杨云锋对李婉漪的好感更深一分,闻言含笑点头,道:“是。”又左顾右盼,面上出现一点微红,道,“云霄还要穿衣,请小姐暂时回避。” 李婉漪却掩嘴,道:“你我既为知己,何必在意这些俗世的男女大防?来,我帮你穿衣。”说罢拾起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展开,向杨云锋送去。 杨云锋凝视李婉漪,一时说不出更多的话语,只微微点头,然后在李婉漪的服侍下穿衣。 少女低眉,嘴角含笑,凝视杨云锋的衣衫,手上动作轻柔如风。杨云锋侧首看着她,心里各种滋味参杂,微微动容,眼中透出一点温柔。 这一生,只为卿此刻的一笑而倾心。 “好了!”李婉漪替杨云锋整理发丝,然后后退数步,上下打量他,笑道,“这样才是我们英俊不凡的张云霄少仙!” “小姐谬赞了!”杨云锋略微有点不好意思,道,“对了,小姐伤势怎样?还可好?”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多谢张公子关心。”李婉漪笑道,面上一喜,“婉漪已无大碍,明日可正常参加南北大会。倒是公子你伤得比我还重,现在怎样,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杨云锋摇头,道:“亦无碍,潜心打坐数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常。” “如此,好!”李婉漪柔声说道,眼中波光荡漾,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杨云锋却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略显急切地问道:“不知四堂主现在在哪里,我还有要事对他说。” “哈哈。”却闻轻微的笑声传来,李清微推门而入,依然一袭白衣,清俊、文雅,“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事?但说无妨。” “叔叔!”李婉漪轻呼一声,面露喜色,俄而向李清微盈盈做了个万福,道,“婉漪见过叔父。” 李清微摆手,淡淡道:“你我叔侄二人不必这么拘束。”话落走到杨云锋身边,道,“这位小兄弟,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杨云锋便拱手,说道:“在下张云霄,多谢堂主相救。” 李清微淡然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在意。何况没有你婉漪很可能被北江湖抓走,反倒应当我谢你才是。”说罢想起什么,自我介绍道,“我叫李清微,是婉漪的叔父,你应当已经知晓了。嗯,我这人向来随意,不怎么在意俗世的地位,平日你叫我李兄即可,莫说什么‘堂主’。” “这不好吧。”杨云锋见他谈吐之时风度不凡,然而目中却时时有骇人的精光传来,知他心机城府定然远在自己之上,刚才所说未必是真心话,于是谨慎地说道,“堂主气量不凡,然而我等小民实在不敢与堂主兄弟想称,还望堂主见谅。” 李清微双目微微闭合,又立即睁开,眼中异样的光芒转瞬即逝,笑道:“张小兄弟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却闻李婉漪温和的声音传来:“叔叔,我与张公子已将对方视为知己,若你和他兄弟相称了,叫婉漪如何是好?莫非,还要和叔叔你成同辈吗?”话语温婉,听着令人心都快碎了。 “还是婉漪你想得周到。”李清微浅笑一声,随即恢复云淡风轻,道,“也罢,张……你既和婉漪是知己,也就是我的侄儿了,日后就叫我叔父吧。” 杨云锋不再推脱,点头道:“是,侄儿见过叔父。”他虽不怎么喜欢李清微,但并不介意认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叔父,虽然对方未必真心将自己当侄儿。 “哈哈,既然你已成我的侄儿,那也就成南江湖的人了……这样子就好办多了。”李婉漪嘴角露出笑容,说道。 闻言杨云锋心生疑惑,急忙问道:“不知堂……叔父这话是何意思。” 李清微便道:“云霄你有所不知,这次我南江湖参加大会比试的十名弟子大多遭到北江湖的伏击,其中两人重伤,必须找人替代。我见你资质法力俱佳,又能在那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生,经验极为丰富,于是希望你能够代表我南江湖参加大会。” “什么!参加南北大会!”杨云锋闻言暗叫不好,立即摇头,道,“不可,不可!”他本意是要到达南江湖将一切告诉李清微同时把令牌归还之后就飞回九峰山,继续修炼,根本不愿在此逗留,更不说是参加南北大会了。何况天极宗是北江湖的支持者,自己若代表南江湖参加大会,无异于欺师灭祖。 李清微面露疑惑,问道:“哦?为何?” 杨云锋想告诉李清微自己不能参加大会的原因,然而自己是天极宗弟子之事却是万万不可告诉对方的,一时万分为难,只能说道:“云霄实在是有难言之隐,望师父理解。”暗中瞧向李婉漪,向她使眼色。 李婉漪是知道杨云锋天极宗弟子身份的,见状立即明白他的苦衷,暗中做决定绝不将这个秘密告诉李清微。 然而她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缄口不言,帮不上杨云锋。 “难言之隐?”李清微皱眉,道,“难道云霄你真的不想助你叔父我?”声音多了分严厉,隐隐是在斥责杨云锋。 杨云锋左右为难,却听李婉漪传音入密送来的温柔声音:“张公子,我知道你有为难之处,然而南江湖真的需要你,希望你能答应。”声音诚挚,传入杨云锋耳中,即让他的心碎了。 他侧首凝视李婉漪,看见她灼灼的目光,终于不忍心,点头答应道:“好,侄儿愿意为叔父效犬马之劳!” “哈哈,好!”李清微闻言嘴角笑意更浓,难得地大声叫好。 杨云锋心里却一阵难受。“师尊、掌门师伯……我对不起你!”他无奈地想道,“希望你们能原谅……” 章一百一十:对手是天极宗弟子 “叔父,侄儿还有一要事欲告知你。”杨云锋看着李清微,略显萧索地说道。 “哦?什么事?”李清微问道,“说给我听吧。”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杨云锋目光移向李婉漪,想她不是外人,于是不避讳地将尺痕弦交待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李清微,同时幻出令牌交给李清微。 李清微手托着令牌,掂量一下,道:“果是我之前交给尺前辈的令牌……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闻言杨云锋面色一黯,摇头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听到杨云锋此话,李清微胸口仿佛遭受了重击,面色大变,竟顾不得仪态抓住杨云锋的双肩,急迫地问道:“什么!他过世了!怎么死的!”俄而发现自己动作的不妥,才放开手,颓然叹气,平日的风度全无。 杨云锋没想到尺痕弦的死会对李清微造成这么大的打击,见状愣了片刻,终于长叹口气,将自己和尺痕弦之前的经历全部告诉李清微,当然隐瞒了自己被尺痕弦从天极宗上掠下来的一节。 “原来是这样……”李清微垂首,面容憔悴,一下子竟似老了十岁。他拂过右手拇指上的扳指,缓缓说道:“尺前辈是我的恩人,如今他去了我却未能替他送葬,真是遗憾……和惭愧……”说着他眼中放出森森的光芒,道,“唐门是吧……有生之年,我定踏平唐门!”竟下了如此狠话。说罢他又叹口气,抬头,渐渐恢复平静,又显得云淡风轻,对杨云锋说道,“《青岚宝鉴》在你身上,是吧?” 杨云锋面露警惕,凝视李清微,未回答。 看着杨云锋的面色,李清微愣了下,立即淡然笑道:“你经历这么多事情,对《青岚宝鉴》极为珍视,听我这么说怀疑我欲对青岚宝鉴下手,对我保持警惕也再正常不过了,倒是我欠考虑了。”说罢他面色变得温和,又道,“放心,我没有唐门那样利欲熏心,从未觊觎过《青岚宝鉴》。” 闻言杨云锋也觉得自己过于谨慎了,立即说道:“侄儿不该怀疑叔父,望叔父见谅。” 李清微摆手,道:“无妨。云霄,《青岚宝鉴》是好东西,但它不是正道心诀,邪气太重,你若要修炼须得小心才是。”已经认定《青岚宝鉴》在杨云锋手中,“天下太多人觊觎《青岚宝鉴》,所谓‘怀璧其罪’,日后你需小心,不要向别人透露《青岚宝鉴》的下落。”说罢突然哑然失笑,不住摇头。杨云锋连自己都防,自然不需自己去提醒他要小心。 杨云锋闻言对李清微的好感又增一分,终于觉得他顺眼了,点头道:“多谢叔父提醒。” 李清微点头,又道:“对了,一直忘了问你的伤势了。怎么样,还好不?” 杨云锋点头,道:“多谢叔父关心,云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明日可以放心参加大会。” “如此甚好。”李清微话语刚落,突生警觉,凝眉,怒喝道,“谁,还不出来!” 蕴含真元的话语差点令杨云锋站不稳。 却闻屋外传来阴冷的声音:“小侄秋鸣风,拜见堂主。”说罢走入一个年轻人,身形颀长,面色阴冷,一袭青衣猎猎而舞,竟有一番别样的气势。 看见秋鸣风的面貌,杨云锋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下,眼中透出分惊骇。 这些都被李清微收入眼中,他若有所思,看向秋鸣风,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五堂主的侄子,声音变冷,道:“你来作甚?” 秋鸣风拱手,眼中却无半点面对长辈的恭敬,道:“听说天月堂内来了个厉害的张云霄兄弟,特来拜望,不想堂主也在此地。” 闻言杨云锋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的话。自己的名声再大,也不足以这么快就传遍整个铁血谷传到他秋鸣风耳中。 秋鸣风却别有意味地看了杨云锋一眼,道:“张兄,在下秋鸣风,这下有礼了。”他嘴角出现点点妖孽的笑容。 “你们两个认识?”看着二人的神色,李清微皱眉,问道。 杨云锋正欲和秋鸣风撇清关系,孰料秋鸣风却抢在杨云锋面前说道:“堂主有所不知,我和这张兄弟曾有过几面之缘,却互不知对方的姓名。今日能在这里相见,也算缘分。” “原来如此。”李清微已经非常不高兴了,冷哼一声,道,“若你们有事要聊,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罢竟真的欲走。 杨云锋厌恶秋鸣风,正要拦住李清微,却听到秋鸣风一句“堂主慢走,不送”,差点被气得半死。 李清微极为不快,拂袖而去。 “叔叔……”遥望李清微,李婉漪微微咬唇,眼中透出分担心。 秋鸣风从背后上下打量李婉漪,嘴角出现浓浓的笑意,说道:“李小姐,我和张兄还有事情商量,请小姐先行退避吧。” “不必!”杨云锋终于忍无可忍,出言制止,同时站在李婉漪身边,轻轻给她个眼神,而后望向秋鸣风,道,“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当着婉漪的面说!”一时激动,口中对李婉漪的称呼由“小姐”变成了“婉漪”。 李婉漪闻言面上一红,垂首不语。 杨云锋倒未意识到这一点,他凝视秋鸣风,见他迟迟不言,便道:“怎么,不说了?” 秋鸣风看着李婉漪的神情,微微明白什么,道:“也无其他事,只是听说你也要参加南北大会,特来告诉你一声,明天你的对手是个叫马映恺的青年人,好像是天极宗弟子……”说罢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天极宗弟子!”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颤,实在未料到自己的对手会是同门师兄弟! 霎时间他忽然明白,整个事情就是个阴谋,李清微早就知道自己是天极宗弟子,故意如此安排,好让自己……同门相残! 这一刻,他面上阴晴不定,双眼渐渐变红,胸中勃然生出分怒火。 “张公子!”李婉漪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立即猜到他心中所想,不由心惊,轻呼声,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呵呵。”见杨云锋如自己所愿大为震惊,秋鸣风阴冷的笑容更盛,身形忽动,眨眼已到门口。 然而此时杨云锋却猛然抬头,眼中恢复清明。“那又如何?”他朗声问道。 这下秋鸣风的身体顿了下,嘴角的笑意一扫而空。“是啊,那又如何?”他眼中杀机一闪而过,踏着沉重的步子,离去。 杨云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百味交杂。 “张公子……”他身边,李婉漪轻轻叹口气,欲安慰他。 却见他面色坚定,说道:“对手是天极宗的弟子,那又如何!” 章一百一十一:南北大会 翌日,天朗气清。 西湖岸,微风拂过,这届南北大会便在广阔的西湖湖面上进行,南北江湖各出十名弟子,共比试十场,每场决定一块南北江湖争议地界的归属。 此时西湖苏堤上,人山人海。 南江湖参加大会的是韩清、剑元思、杨超、顾重遥、余韵、余辰、陈卓军、李婉漪、杨云锋、秋鸣风。北江湖派出的则是马映恺、曲荆江、刘周思、王宇、龚立生、李铭城、河道图、秦月燕、杜寰明、周昌。杨云锋被分到第四场,与马映恺对决。而这马映恺正是天极宗弟子,杨云锋的同门师兄。想至此,杨云锋心情极为沉重。 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一点关切的目光,侧首看着美丽的少女,轻轻叹口气,面露笑容,示意自己无事。 李婉漪虽然担忧杨云锋,却不知该安慰什么,只能用如水目光注视他,默默为他祝福。 杨云锋心情微微变好,又察觉另一丝目光,他看向远处的秋鸣风,目光中透出分杀气,狠狠瞪对方一眼。 秋鸣风不以为意,嘴角玩味的笑容更浓。 杨云锋心烦意乱,偏偏身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大多在说杨云锋和秋鸣风这两个半路加上的南江湖代表,喧哗声更让他心中生出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真想拔出灭心剑一剑把后面的人全部掀翻。 非只这些年轻弟子,就是远处的南江湖长老也对杨云锋和秋鸣风议论纷纷,各自说出自己对二人的想法,杨云锋连破北江湖数道拦截线的消息不知是谁传出,一干长老竟全部知晓,于是纷纷对他做出极高评价,相比之下名声不响的秋鸣风就不怎么被看好了。 “噔!”忽闻一声锣鸣,只见天空中飞来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正是这场大会的公证人终南老叟。他亦正亦邪,处事公平,和南北江湖又无任何瓜葛,所以才被诸人推举出来担当公证人。此时已有百岁高龄的他飞在空中,阴沉的目光扫过苏堤上的众人。众人察觉到这目光中一股骇人的杀气,纷纷住嘴。 偌大个西湖,一时竟鸦雀无声。 终南老叟面色终于和缓下来。他朗声说道:“这次南北大会,正式开始!”蕴含真元的声音在四处回荡,众人同时一凛。 便闻一声锣鸣,终南老叟手上出现卷宣纸,他沉静地将其阅览一遍,朗声道:“第一场,南江湖顾重遥对北江湖曲荆江!” 话落他竟忽然消失,下一刻已经回到苏堤正中的大座上。 杨云锋闻言面色沉下去,抬眼向前望去,只见一道剑光划破长空,一个健硕的男子负手立于剑上,湖风吹来,扬起他耳侧青丝,别样英武。 杨云锋认得这人,正是南江湖的顾重遥,乃九华剑宗弟子,波涛剑法修炼有成,道行不低,被很多人看好,认为一定能赢这一场。 这时候顾重遥的对手曲荆江也出现在湖面上。只见他双脚踏浪,缓缓而行,如闲庭信步,俊朗非凡。 他是玉门道弟子,常年生活在干旱中,不料竟有如此好的水上功夫,令人眼前一亮。 “搞什么!怎么还不开始。”看着曲荆江悠哉悠哉地前进,杨云锋周围的弟子纷纷发出牢骚。杨云锋听着他们的话语,轻轻叹口气,凝视前方,凝视前进中的曲荆江,眼中出现分佩服。曲荆江的道行,恐怕要远高于他的对手。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曲荆江终于走到顾重遥跟前,拱手说道:“在下曲荆江,还望顾道友手下留情。” 顾重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并不说话,突然御使仙剑向曲荆江攻去。 这场大会的角逐,正式拉开帷幕。 顾重遥曲荆江道行相似,对敌经验也差不了多少,一时难分难解。然而杨云锋看着湖面上出现的波涛,却不由微微叹气。“我们输了。”他低声说道,一脸无奈。 果然如他所说,顾重遥与曲荆江的对决中渐渐落于下风,不过多时便陷入只能堪堪防守的地步。 波涛剑法攻击强横,防守却不足,如此一来顾重遥尽落下风,很快便败下阵来。 “咚!” “第一场,北江湖曲荆江胜!” 第二场的比试,秋鸣风对刘周思。 刘周思号称三岁习剑,十岁剑术大成,十二岁与其叔父刘思蕴一道深入大漠,斩柔国血瞳派三大护法,声震九州。十五岁时孤身西行,一连拔掉傲凰宫七个据点,从此如日中天,被誉为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如今十九岁出头的他声名越来越盛,光彩惹人瞩目。 而秋鸣风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除了是铁血谷五堂主的侄子外并不被外界所知。与刘周思相比简直就是疏星比之明月,蝼蚁比之大象,微不足道。 在众人的心目中,他就是刘周思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而已。赢得这场比试,刘周思的名声会更旺。 似乎众人根本不去考虑二人胜负的问题,在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面前,秋鸣风哪有胜算。 但杨云锋不这么认为,他见过秋鸣风出手,明白秋鸣风真正的实力远远超过大家的相像,反倒是刘周思,过于早成,让人不得不怀疑一切是否是别有用心的人渲染出来的。 青年弟子中的第一人?杨云锋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即便是自己,各种机缘巧合下成为大多数长老心中的天极宗第一青年弟子,也不敢自称天下青年弟子第一人,更何况这个出身平平的刘周思? 就在他如此思索的时候,秋鸣风和刘周思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只见刘周思手上长剑光芒万道,身后渐渐形成一个虚影,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这一手刚出,远处北江湖的年轻弟子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很显然,这手华丽的“剑圣心意”在年轻弟子心目中是极为强悍的招式。 然而杨云锋凝视前方,却更加肯定秋鸣风胜利的机会远远大过刘周思。“华而不实!”他淡淡说道。 下一刻,刘周思挥剑向秋鸣风袭去,手中长剑荡起道道罡风,本身的气势再盛一分。 秋鸣风冷冷看着攻来的对手,手上掐出一道法诀,忽见一尊道尊凝在他面前,用身躯向刘周思的仙剑挡去。 “轰!”刘周思剑招看似威力不凡,却根本无法击碎道尊。他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后退,然后将真元凝聚于长剑上,腾空而起,周围罡风呼啸,刹那间竟如同神佛转世,庄严肃穆! “御剑诀!”北江湖那边再度爆发出一阵欢呼。 只见刘周思人剑合一,携带天地之威,不可直视。下一刻,剑光万丈,罩定秋鸣风,万紫千红扩散而开,遮天蔽日! 章一百一十二:佳话 “赢了!”看着御剑诀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北江湖的弟子不住欢呼,皆以为刘周思赢定了。 然而不管是北江湖还是南江湖的长老,此情此景下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跳动。杨云锋眼前一片茫茫,御剑诀光芒下他不能视一物,但比试的结果,他已经了然于胸。 “轰!”光芒消散,众人睁大眼向前看去,却见秋鸣风收起一段紫芒,淡然地踏浪而归。他身后,刘周思飘在湖面上,衣衫尽碎,长剑断成两截,鲜血直流,将三丈内的西湖染成狰狞的红色。 若再不施救,必死无疑! 众人目瞪口呆,杨云锋却平静看着秋鸣风,眉头凝得更紧了。 秋鸣风的道行,远比杨云锋猜测的高多了。 他不但早就进入养元入道境界,而且在这境界修炼大成,实力远超杨云锋。 杨云锋暗中计较,认定即便凭借一身各式各样诡异的法器,自己对上秋鸣风的胜算也不超过四成。秋鸣风,定然会成为他今后很强劲的一个对手。 “第二场,南江湖秋鸣风胜!” 回到南江湖的区域,秋鸣风懒洋洋躺在椅上,面上露出分疲惫。他微微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嘴角露出丝诡秘的笑容,意味深长。 杨云锋微微一阵,目中各种光芒流转,似是受到极大的震撼。这一切,只因为刚才秋鸣风用传音入密对他说了句:“我不加入痴心门,不会有现在一半的实力。”言外之意自然是如果杨云锋加入痴心门,实力还会提升一倍! 杨云锋还在恍惚中,耳侧却传来终南老叟清朗的声音:“第三场,南江湖余辰对北江湖秦月燕!” 抬头望去,余辰青衣翩翩,撑开法器化天伞,乘风而飞,缓缓落在湖中,收起伞,负手而立,慢慢等待秦月燕的到来。 秦月燕则脚踏一朵洁白的莲花,随波而行,片刻后抵达余辰身前,含笑向余辰万福,道:“小女子秦月燕,这厢有礼了。” 余辰风度不凡,却不怎么善于说话,闻言他投以温和的笑容,伸出手,简简单单地说道:“余辰。姑娘请。” 秦月燕竟用自己洁白的玉手握住余辰的手,笑道:“好。”却用灼灼目光盯着余辰,含笑,未有任何动作。 余辰从来没和任何女子这样亲密过,见状竟呆住,凝视秦月燕双眸,一时陷了进去。 那如水的眼波,盈盈中,竟有无限的情意,望之,心碎!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柱香时间,毫无任何比试的动作。众人哗然,南北江湖的长老纷纷摇头表示不满。 “那个……老叟啊,你看是不是该提醒他们现在是比试,严肃一点?”铁血谷谷主阑珊居士轻咳一声,向终南老叟提议道。 虽然对方是南江湖的盟主,终南老叟却丝毫不给阑珊居士面子,冷哼一声,道:“大会的规则中有一条说过比试开始后必须立即动刀动枪吗?” “这个……好像没有。”阑珊居士尴尬至极,连连点头,心里却把终南老叟骂了不知多少遍。 终南老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轻哼声,抬眼继续观主两个年轻人。 余辰秦月燕的对视一直未有变化,他们深情看着对方,一时间西湖、大会、注视他们的人都在他们眼中消失。他们的心,为对方沉醉,为对方倾倒,为对方,痴、恋、狂! 刹那间,海枯石烂;刹那间,沧海桑田。纵然时光荏苒,青丝成雪,韶华逝尽,也不悔,此刻相遇,此生相依! 于是乎他们仰头长笑,笑声传遍四野,令人动容。余辰青丝突然如瀑般铺在双肩上,手上猛然发力将化天伞掷入湖中,然后鲜有地流利说道:“我这一生,浑浑噩噩,苍白麻木,一直不知为何而活,为谁而活。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于是我陷入无穷无休的修炼中。我拼命压抑心中的情感,疯狂修行,终于有小成,却迷失了自己。而今朝,我终于明白,我是谁,我要为谁而活——我要为自己而活,为……卿而活!”话落他紧紧握住秦月燕的手,笑道,“燕儿,从今往后你我就隐居山林,再也不管这些凡尘的事,好吗?” 秦月燕目光灼灼看着余辰,道:“我,曾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能和我同舟共风雨的人,却一直不得,直到今日遇上你,我才知,心向谁许——参加南北大会本非我意,若能与你离开这世俗的争端,再好不过!”话落另一只手合上来,目中情意浓浓。 于是余辰放声大笑,拦住秦月燕,下一刻二人已经如鸳鸯般飞上长空,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众人眼中。 目睹这一场绝世的爱恋,苏堤上的人,不管老幼,纷纷动容。 余辰秦月燕二人的故事,必将成一段佳话,千古传扬。 “心向谁许——”杨云锋心生感触,不由自主侧首,却迎来李婉漪炽热的目光。“婉漪……”他低呼一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李婉漪温和一笑,轻轻叹口气,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张公……云霄,该你上了。” 杨云锋点头,做好上场的准备,然后看向长空,等待终南老叟的话语。 然而因为余辰和秦月燕出人意料地携手离去,刚才那场比试的胜负判定就显得极为困难,南北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耽搁了大量时间,杨云锋的比试也不得不推迟。 最终,终南老叟飞上长空,朗声说道:“经决定,第三场比试,平!南北江湖各掌管淮河到长江段大运河两年!” 他话刚落,苏堤上一片哗然。 但这个决定已经是最公平的了,南北双方虽然都不满意,却终是在争吵中渐渐认同了此决定。 于是没过多时,喧哗平息,终南老叟宣布道:“第四场,南江湖杨云锋对北江湖马映恺!” 杨云锋轻吸口气,取出破云剑,御剑飞上长空,下一刻停在水面上,静静等待对手,自己从未谋面的同门师兄,马映恺的到来。 然而此时苏堤上北江湖的一边却传来苍老的声音:“你是……会心宫的杨云锋!” 声音刺耳,传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伸手指着自己,双目中透出无限的怒火。 “孽障!” 章一百一十三:欺师灭祖 老人一声说出,众人齐齐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纷纷愕然。 却见那老人颤颤巍巍地指着杨云锋,手上青筋暴露,满头白发无风而舞,显然是生气到极点。 本来已经飞出的马映恺见状面露愕然,大声向他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却见老人衣袍突然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他御风飞到半空,怒道:“映恺,你不知道,这个孽障正是你守拙师伯的弟子,会心宫的杨云锋,当初为师曾在天极峰见过他一面,那时他还因为打死你郑通师弟而受罚。哼,当初为师早就看出他是个祸害,主张重罚他,掌门师兄不答应,轻饶了他。不料他不思悔改,一错再错,今天竟然站在这里代表南江湖和你比试……简直是欺师灭祖!” 众人哗然。 马映恺身体颤了下,回身看向杨云锋,凝眉,问道:“这位师弟,我师尊所说,是真的吗?” 杨云锋看着老人眼中的杀气和马映恺眼中的质疑,心乱如麻,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嘴角颤了下,向苏堤望去,却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李婉漪关切的目光,心立即软了。他手握紧破云剑,却正色说道:“我确实是天极宗的杨云锋,但我没有欺师灭祖!”说罢灭心剑在空中划出道青光,剑气打在湖面上,绽起一片波涛。 闻言老人更加生气,大怒道:“好啊,都承认了……你这个孽障,还不跟我回宗门受罚!”说罢手上隐隐泛起点青光,看样子是要出手捉拿杨云锋。 然而杨云锋却用坚定的目光凝视老人,正色说道:“这位师伯,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背叛师门,更没有欺师灭祖!”声音中正气凛然,苏堤上的众人闻之纷纷动容。 老人却不听他的解释,身形猛然变换,下一刻已经在杨云锋面前,伸手向杨云锋抓去。 杨云锋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老人的手向自己掐来,却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个老人恐怕早已突入了地神第五重,法力无边,向杨云锋抓来,杨云锋逃无可逃。 刹那间,杨云锋额头上竟满是冷汗。 然而老人这一招最终却落空了。杨云锋只觉一道青锋拂过面庞,眨眼后自己竟已经在数十丈之外,前方终南老叟枯瘦的双手死死扣着老人,令他动弹不得。 “老叟,你要干什么!”老人怒极,身上猛然幻出道太极图案,疾速打在终南老叟身上,放出灿烂的光芒,终南老叟受此一击,不由凝眉,显然有些吃不消。 杨云锋看得真切,老人这一招若打在自己身上,八成会将自己打成肉酱。 即便自己肉身极度强韧。 道行高深到一定程度之人的进攻竟如此恐怖。 “守禁真人!”终南老叟面无表情,大喝一声,突然幻出一道青红交加的长线,向老人发射而去。老人身上射出数道华光,切过长线,却无法将它切断。 下一刻,老人已经被长线牢牢缚住,用尽手段也无法逃脱。 终南老叟终于松口气,用冷淡冰寒到极点的话语说道:“你和这位张云霄少仙的恩怨,请在大会结束后清算,现在是南北大会的比试时间,你若再扰乱秩序,休怪我无情!”说罢手中幻出点光芒,打在老人身上,将他弹回苏堤。 杨云锋深吸口气,看着场上的一切,目光扫过老人愤怒的双瞳,又一阵心惊。 终南老叟却飞到他身边,面色微微放缓,道:“张少仙,你受惊了。怎么样,还能继续比试吗?”声音虽然淡漠,关心之意却融于其中。 杨云锋平静心神,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状态很是不好。他摆手,道:“容我休息片刻。”闭目养神。 “好,我给你一炷香时间。”终南老叟点头,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幻出数面屏风将杨云锋围住。杨云锋身在屏风后,只觉周围的一切都感受不到,便知终南老叟如此做是为防止外界对自己的干扰,心生感激,便凝视缓缓平静道心。 终南老叟如刀的目光扫过苏堤上的众人,面色沉重地说道:“方才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我已将其解决,比试将在一炷香之后继续进行。”说罢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马映恺,淡淡一笑,下一刻又回到自己的大座上。 马映恺被终南老叟那目光扫过,只觉整个身体一阵冰冷,深吸口气,立即明白终南老叟的意思,面上阴晴不定。 终南老叟是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想起自己师尊的愤怒,想起自己的对手竟然是个天极宗弟子,他心中渐渐生出一团火来。“生为天极宗弟子,死为天极宗亡魂,此生此世,永不背弃……永世不背弃!”这句入门时的誓词在他脑海中回荡,一时间他心中竟热血澎湃。 “师尊,弟子要替师门清理门户了!”他暗暗想道,注视远处的屏风,暗动杀机。 终南老叟手持一盏清茶,慢慢饮下,看似未关心西湖上的情况,却对马映恺所思所想了然于胸。“年轻气盛!”他心里如此想道,放下茶杯,长长叹口气。 倒是那被他一招困住的老人守禁真人一脸的不服,瞪大眼看着他,杀气纵横。然而守禁真人早被终南老叟封住口舌,说不出话来,否则整个西湖定然会被这道行高超的天极宗真人恐怖的声音震惊。 远处南江湖所在的一段苏堤上,李婉漪凝视那数面屏风,眼中出现深深的忧虑。“云霄……千万不要有事!”她暗暗想道,面上一阵忧愁。 慵懒靠在木椅上的秋鸣风将李婉漪的面色看在眼中,似乎明白什么,别有深意地一笑,然后同样将目光移到屏风上,笑容更加阴险。 而那四堂主李清寒面上的表情就和众人大为不同。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完美到极点……他嘴角依然保持标志性的淡淡笑容,眼中却闪过阴阴的光芒。 入定中的杨云锋不知道,这短暂的时间内众人竟有如此多的想法。 这一刻他缓缓睁眼,正式的比试即将开始! 章一百一十四:对决 (抱歉晚更了,你们画圈圈诅咒我吧) “嗖!”长剑划过长空,荡起一阵罡风,与杨云锋破云剑相击。伴随着刺眼的火花,发出清脆的铿鸣之声。身为天极宗年轻弟子中的第一人的杨云锋道行本比马映恺高出很多,战胜对手应不在话下,然而面对同门,他内心生出些愧疚,虽并不认为自己背叛师门,却下不了狠手去对付马映恺,处处让着对手,于是二人一时也只能打成平手,杨云锋并不占上风。 虽然他表现出的实力要比马映恺要强上不少。 马映恺很快意识到这点,心生疑惑,暗忖道:“他明明比我厉害,却故意让着我,莫非是因为背叛师门而内疚了?”想至此他对杨云锋厌恶更深,心道,“当初背叛师门时怎不见你愧疚!以为做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就能骗取我的同情吗?哼!休想!”身形突然暴起,持剑猛攻杨云锋。 只见马映恺周身三丈之内,罡风呼啸,恍惚间,一座巍峨的山峰隐隐成型,罩着马映恺杨云锋二人,眼看就要落下。 “明悟剑法!”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身形微微一滞。天极宗各宫间的法术相辅相成又相生相克,会心宫一脉所习会心剑法正好被明悟宫的明悟剑法所克制,此时见马映恺使出明悟剑法中的“泰山横绝”,杨云锋是万万不敢用会心剑法去硬抗。他抽剑,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欲逃出山峰的碾压。 马映恺见状冷哼一声,长剑突然斩出霸道的剑气,刹那间山峰竟然陡然崩塌,山石呼啸,四射而出,身周数十丈之内竟全被山石包裹,将明悟剑法范围广、威力大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马映恺对明悟剑法的使用竟然大成,恐怕明悟宫很多玄真境界的修士与他相比也远远不如。 这样强悍的明悟剑法,绝非杨云锋能轻易应付的。剑诀上的巨大优势,完全弥补了马映恺在修为上的不足,山石追击之下杨云锋仓促防守,落于下风。 杨云锋这才发现自己轻敌了。即便打足十二分精神与马映恺较量之,他的胜率也很难过七成,何况今日这么心不在焉?杨云锋叫苦不迭,凝神挥剑荡出道罡风将射来的飞石打碎,然后果断运使天狐虚神诀,用强悍的天狐虚影与山石硬拼。 一时西湖之上,出现一条淡淡的天狐。 “这是什么招数?”看着天狐虚影,苏堤上的众人议论纷纷。 终南老叟凝视杨云锋,眼中多了分异样的光彩。 却见天狐虚影不断舞动,山石纷纷碎裂,仅有少数能打在杨云锋身上,而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肉身十分强悍,少量的山石还伤不了他。 见状马映恺再度变招,山石忽然停止袭击,飞速凝在他剑上,很快变成一道十丈来长的石锤,当头向杨云锋打下。 杨云锋紧张凝视石锤,天狐虚神诀运使到极致,天狐虚影双臂散发出淡淡紫光,向石锤抗去,“轰隆”! 石锤寸寸碎裂,化成飞灰消失在天际,荡然无存。 同样,天狐虚神诀光芒流动,变成数缕光带,在空中飘转,然后渐渐散去。 与石锤猛烈一击,杨云锋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如若一股重力打在胸上,刹那间肋骨竟然折了数根,胸腔如被撕裂般,眼前一片黑暗,“哇”的声吐出口浓黑的鲜血。 明悟剑法的威力,实在太过强横。 杨云锋以手捂住胸口,身形不住下降,下一刻已经跪倒在湖面上,双腿陷入湖水中深近一尺。 相比之下马映恺的情况就要好很多,仅仅是受了点轻微的内伤。不过刚才的重击实在太剧烈,他长剑颤抖不止,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数周,然后直直插入湖水中,溅起数丈高的浪。 垂首看向嘴角还在流血的杨云锋,马映恺眼里又生出一点杀气,竟然凭空再度幻出一柄仙剑,长约五尺,通体墨绿,晶莹剔透。“去死!”他牙齿狠狠咬在一起,忽然与仙剑融为一体,人与剑变成一尊威严的神,带着五彩祥云,俯视天地万物,双目如炬,无欲忘情。 天地间,浩瀚的威势向他拢聚而来,磅礴如涛,威武如虹。下一刻,这从九天降临的神,平静地将目光移向湖中的杨云锋,然后裹挟呼啸罡风,从空而落。 御剑诀,天地明悟! 一时间,天地一黯。 这惊天一击,当头落下,未到湖面,已闻轰隆隆的声响。三十丈之内,湖水疯狂退散,霎时间西湖中竟出现一个丈许深的凹陷。凹陷正中的杨云锋抬头看着落下的神,不由自主地张大嘴,瞳孔放大到极致。 他的震撼无法用言语来表现。他呆呆看着对手,看着变幻的祥云,身体不住摇晃。然而这一刻,他耳侧仿佛传来了亲人的呼声,不甘的心,不住跳动。 于是尽管罡风呼啸不断试图将他推倒;尽管对手的威势毁天灭地,足以毁灭湖中的一切;尽管杨云锋在这明悟剑法三大御剑诀第一式面前犹如蝼蚁般渺小……但他还是挣扎着站起,双目变得通红,手上的剑,也不知不觉换成那柄与他血脉相连的鲜红神剑。 他“啊”地呼出一声,见灭心剑紧紧贴在胸膛,然后仰视无边的苍穹,他看见,尽管对手气势磅礴,然而在天地之威下,依然微不足道。 于是他没有任何畏惧,闭眼,紧紧握着仙剑,人影、剑影,同时变得黯淡、虚无。 会心剑法不如明悟剑法,那灭心剑法呢?他猛然睁眼,目中红芒大盛,刹那间他灵台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告诉他:“欲杀我者,杀无赦!” 于是他和灭心剑之间那丝血脉间的联系更加深刻,他的身体,仿佛成了灭心剑,而灭心剑,又仿佛成了身体。 天地之下,一个声音不住回荡: “大道不止,我心不灭!” 一道细小的红芒穿透天际! 章一百一十五:我心不灭 御剑诀,我心不灭! 只见一道毫不起眼的红光,如离弦的箭,急速射向从天而降的天神,瞬息间已破入天神体内。 杨云锋直觉四面八方传来一波波连绵不绝的压力,整个人仿佛要被压成肉饼。此时此刻,他一颗道心坚决无比,手持灭心剑,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施展御剑诀天地明悟,化生天神的马映恺眼睁睁看着杨云锋剑招攻来,只觉自己如撞击在铜墙铁壁之上一般,本来汹涌的气势完全被那细小的剑芒阻滞,就这么被硬生生拦在半空中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手剑上的锋芒,他感受到杨云锋的杀气,他的气势大为受挫,他顶不住压力道心隐隐有些不稳。 但他能有资格参加这次大会,绝非泛泛之辈!咬紧嘴唇,他真元猛烈地灌入长剑中,刹那间天神的气势又恢复三分,又迎着杨云锋的灭心剑撞了上去。 无边罡风,磅礴爆发,西湖上惊涛骇浪,竟比传说中白蛇水淹金山还要壮观。 苏堤上的弟子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皆觉得不虚此行。唯有终南老叟等见过大世面的人物面色凝重,他们实在未料到这场大会上的比试会如此激烈。 只见终南老叟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胸前画出一道奇异的图文,轻吹一口气,图文从他身前飘飞而出,飞至西湖上空,渐渐旋转起来,西湖中的巨浪便慢慢平息下去。 南江湖的李清寒淡淡一笑,眼角余光与范先生目光接触,暗暗点头。 李婉漪依旧担心地看着天空,蛾眉紧锁。 秋鸣风则饶有兴致地把玩一个小茶壶,嘴角笑意更浓。 西湖上空的杨云锋完全没有关注这些人的表现,他所有的神识都与灭心剑融合在一起,携剑与对手御剑诀硬拼,依靠肉身和灭心剑的神剑之威抗拒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然后以极缓极缓的速度向上移动。 御剑诀强悍的爆发力在这场对决中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此时此刻,二人的较量竟是在真元的比拼! 施展御剑诀消耗的真元是何其剧烈,杨云锋只觉经脉中的真元一缕缕被抽去,转瞬间真元竟已消耗大半,如此下去,数十息后他的真元就会枯竭! 马映恺的情况同样如此,他道行还比杨云锋低,此时已隐隐有些不支,身形不住晃动,道心难稳。 杨云锋察觉到对手的状况,胸中油然生出必胜的决心,身上红芒暴涨,发出声声龙吟,突然间如有神助,剑上威势剧增,“嘭”的声破开对手的重重剑意,与那碧绿的仙剑猛烈撞击在一起。 这瞬间,胜负已定。 血海,包围了二人,也包围了三十丈内的一切。血海中,杨云锋双目通红,大喝一声,灭心剑向前挺近一寸,然后再也不能进一分一毫。 “铿!” 马映恺手中仙剑竟然被他一击折断。受此重挫,马映恺道心猛然破碎,大吐鲜血,双目变得浑浊。 修为尽废! 一时间马映恺体内的真元竟纷纷化成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周身孔窍中散出,然后融入天地灵气中。这样一个本来可以有大作为的弟子,就因为道心的失守,从此再也不可能继续修行了。 杨云锋没料到自己一击竟然会造成这种眼中的后果,脑中轰的一声,原本清醒的灵台又一片空白。他仙剑指着对手,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苏堤上,终南老叟凝视天空,将血海中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不由皱眉。这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一点异样的目光,侧首看去,只见一个中年人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嘴角露出标志性的淡淡笑容。一时间这个中年人的恐怖名声浮现于老叟的脑海中,令他不由骇然。 即便老叟的道行比这个南江湖的四堂主要高出不知多少。 “糟了!”老叟大叫不好,这才意识到李清寒如此注视自己就是要引开自己的注意,狠狠向李清寒瞪了眼,疾速将目光移回血海中,立即察觉到血海中一点极细极细的光芒,修为不到他这境界根本发现不了的光芒。 这光芒虽然速度不算特别快,但已经深入血海中,纵使老叟道法通天,也不可能在不伤及两个比试者的情况下拦住光芒。 “可恶!”老叟这次真的怒了,手上青筋暴露,仔细盯着李清寒,几次想将他粉身碎骨。 李清寒却一如既往地淡淡看着终南老叟,嘴角笑容中还出现分讥诮。 就在这段时间,血海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杨云锋看着修为尽废的马映恺,愣在原地,双目变得无神。 马映恺发现自己凌空都十分困难,真元渐渐消散,眼看就要从空中掉下去,心下一阵迷茫。他看见杨云锋,想到自己这一切都是对方这个“叛徒”造成的,于是勃然生出股怒火,越烧越旺,最终失去清醒,向杨云锋扑了过去! 杨云锋还在发愣中,忽见扑来的马映恺,心叫不好,正要闪避,心头却突生警兆。他不知道这警兆从何而来,也无法发现危险,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侧身闪避。 这一刻,他才看见一点极淡的光芒从胸口擦过去,划破肉身,带起一点血花,然后再度从他视野中消失! 光芒速度并不快,然而实在太细微令人无法察觉,如此一击给杨云锋的震撼实在太大,一时间他竟然又愣住,忘记了扑过来的马映恺! 等他清醒的时候,马映恺已经被他灭心剑一剑穿胸,瞳孔骤缩,温暖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将杨云锋本已开裂鲜血四溅的手染得更红。 “你……叛徒……”马映恺指着杨云锋,面上露出最后的一点恨意,终于缓缓垂下头,再无气息。 杨云锋竟然,亲手杀了同门师兄! 身体颤抖地看着剑尖上马映恺的尸体,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他虽对马映恺并无什么好感,还因对手的步步进逼而感到厌恶,却也只是偶尔动了下杀机,并不想真的杀死马映恺! 一时间,六神无主。 也就在此时,血海散去,杨云锋一剑杀死马映恺的画面,被苏堤上所有人看在眼中。 这下,无论如何解释,也说不清……杨云锋脑中一阵眩晕,无边无际的黑暗漫上来,他无力地从空中落了下去。 “云霄!”李婉漪轻呼一声,凌空而起,将杨云锋揽入怀中。 “婉漪……”杨云锋昏过去之前,柔和地说了这么一句。 下一刻,一片黑暗。 章一百一十六:忧 三日后。 杨云锋站在窗前,看小院里荷塘中接天荷叶,心情极为沉重。 这时候李婉漪手捧一盏香茗,缓缓走来,见杨云锋面色不好,也不由微微伤感。“云霄,你的伤……”她极轻的声音,如若微风,飘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面上勉强露出分笑容,回身看向李婉漪,摆手,道:“已无大碍。婉漪,你呢?听说你那场比试胜得十分艰难,伤得不轻,现在是否还好?” 原来杨云锋那场激烈的比试之后南北大会继续进行,南北江湖各胜三场,加上之前的比试,最终南江湖五胜四负一平占据上风,接管了大片争议地区,毫无疑问成为这次大会的赢家。相比之下北江湖就显得非常失败了。 而之后的六场比试中,李婉漪面对北江湖王宇的那场比试最为惊心动魄。二人道行相似,一出手即用上了最拿手的招数,很快就成火并之势。最终李婉漪技高一筹,战胜对手,不过据说也受了很重的伤。杨云锋从秋鸣风口中知道这一切,非常担心李婉漪,故有此问。 “修养了几天,伤都好了。”李婉漪嘴角美丽笑容如若芙蓉,莲步款款,到杨云锋身边,将茶奉上,道,“这是西湖最好的龙井,你喝点吧,平静心情。” 杨云锋目光与李婉漪相触,一时竟移不开眼,心中百般滋味泛起,额头紧锁,说不出的伤心。“我杀了马师兄……只怕师门真的要当我是叛徒了!”他仰头,长长叹口气,并不接过李婉漪的茶。 李婉漪心知他所思所忧,面上渐渐露出分担心,凝视杨云锋,欲言又止。 “婉漪,”杨云锋突然想起什么,眼中透出分无奈,眉头不展,目光再度落在李婉漪俏丽的容颜上,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叔父决裂了,你该如何选?” 闻言李婉漪娇躯微微一震,垂首,眼中露出难以抉择的光芒,故意避过杨云锋灼灼的目光。她突然发现,这两个男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竟已相差无几,选谁都会令心疼痛万分。 什么时候,杨云锋在她心目中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 她幽幽叹口气,抬眼,目光中光芒流转,问道:“云霄,你为何如此问我?” 杨云锋背过身去,重新看向荷塘中的碧绿,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杀死马师兄,是你叔父故意安排的!” “哐!”茶杯的白瓷杯盖突然从李婉漪手中掉了下去,砸在青石地面上,霍然碎成数十片,零乱散落一地,看上去竟让人无端生出分伤心。 “怎么了?”杨云锋疾速回身,看着地面的碎瓷,然后将惊讶的目光移到李婉漪面上,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语的不妥,忙道歉,“对不起,我这么说有些突兀……” “不碍事。”李婉漪面容上出现一丝憔悴,缓缓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朱红木桌上,理了下鬓角青丝,面前挤出点笑容,看向杨云锋,道,“云霄,如果真是叔父故意安排的,你会怎么办?和他……决裂吗?”目中透出深深的担忧。 杨云锋想了下,同样无法抉择。他恨李清寒让自己一步步走到师门的对立面,可他又不想让李婉漪伤心,让李婉漪在自己和李清寒中选择。他缓缓闭眼,深思熟虑,最终长长叹口气,侧对着李婉漪,看向屋中一幅山水,说道:“你叔父,也是被形势逼迫……我难以原谅他,但……为了你,我会装作对一切都不知不晓……” 看出杨云锋是做了极大的让步,李婉漪心里怜惜,柔声安慰道:“云霄,你不必为师门的事担心、难过。无论如何,只要你不是真心背叛天极宗,天极宗的真人们会理解你的。” “但愿如此!”杨云锋眼角余光扫过李婉漪美丽的容颜,轻轻叹道。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张少仙,小姐!”听上去却是李清寒随从的声音。 闻言李婉漪蛾眉微蹙,对门外问道:“商七,有何事?进来吧。” 那名叫商七的随从进入屋内,见杨云锋李婉漪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对杨云锋暗生嫉妒,然后低头,极力不去看李婉漪以免被她那绝世容颜影响心神。“小姐,张少仙,堂主有请。”他说道。 “叔父有何事要我们前去?”闻言李婉漪温和一笑,柔声问道。 商七的头变得更低,道:“似乎……是和张少仙的任命有关。” “走吧。”杨云锋看向李婉漪,轻吐口气,说道,“堂……叔父既有要事寻我们,我们就不要耽搁了。” “云霄……”李婉漪凝视他,眼中透出分关心。 她怕杨云锋见着李清寒心中的恨又被激起,做出出格的事。 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有分寸,道:“婉漪,我们走吧。” 见状李婉漪微微咬唇,便不再多言,和杨云锋一起向李清寒的居处走去。 临安,山河楼。 “陈先生,这几天的事,你怎么看?”沈岁寒一脸阴沉地问道。 义杰山庄七庄主陈怒空一身文士打扮,儒雅非凡。他含笑,说道:“铁血谷想让天极宗闹一个笑话,不过现在好像玩过火了,让天极宗和南江湖的矛盾放大到几乎无法修复的地步。如果不出我所料,数日后天极宗就会派弟子前来捉拿杨云锋,带回天极宗问罪。” 闻言阮心秋蛾眉微微扬起,面上担忧更深。 沈岁寒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微叹口气,道:“难道陈先生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极宗在暗中操纵吗?” 陈怒空微微摇头,风度翩翩地说道:“沈少仙多心了,天极宗还不至于拿一个弟子的命另一个弟子的名声去布一个我们都看不出的局。” 听他言之有理,沈岁寒稍稍沉思,然后点头,道:“恐怕真是沈某过虑了……不过一切都要小心,先生切莫大意。” “我明白。”陈怒空点头,道,“守禁真人那边我会派人监视着,既让他无法做出出格的事,又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无法伤着他。”说着的时候眼中放出淡淡的光芒。 闻言沈岁寒满意点头:“如此劳烦先生了!时间不早,沈某就告辞了。”话落他看向阮心秋,道,“师妹,该走了!” 阮心秋收起眼中淡淡伤感,点头,向陈怒空盈盈一福,便随沈岁寒离去。 “守禁真人……”陈怒空嘴角笑意更浓。 章一百一十七:守禁真人死了! 杨云锋和李婉漪到李清寒居处,得知经决定,杨云锋被南江湖委派到江浙水道当总舵,说白了就是个江浙水道的老大,干的是收保护费的活。杨云锋本来想在南北大会后就回九峰山,不过之间发生了击杀同门的事,他也不得不暂时在江南呆一段时日了。 在李婉漪的恳求下,李清寒终于同意她也随同杨云锋前去江浙水道,只是眼中看二人的目光微微起了点变化。 杨云锋满腹心思,倒也未太在意。 数日后,正当杨云锋收拾好细软准备启程时,却得知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什么,守禁师伯被人杀了!”杨云锋身体剧烈颤抖,眼前一黑,突然吐出口血来。 “云霄!”李婉漪急切地扶住他,道,“不要激动。” 杨云锋心里生出极为不祥的预感,眼中闪过丝恨意,竟一把推开李婉漪,道:“不行,我要去义杰山庄看看,师伯怎么会被人轻易杀死啊!” “云霄冷静!”李婉漪望着近乎发狂的杨云锋,担心之意溢于言表,拦在他面前,道,“不要冲动!你现在已经是北江湖的眼中钉,贸然前去,只会引起众怒。” “众怒?”杨云锋想起守禁真人当初在西湖时愤怒的眼神,心里彷如失去什么东西一般,空空如也。“是啊,”他突然颓废的叹口气,道,“世人都当我是天极宗的叛徒,我还假惺惺去北江湖作甚!”手上突然爆发出一股气势,罡风打在地板上,竟让青石表面出现条条裂痕。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李婉漪心里担心,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云霄你放心,守禁真人在北江湖的地位很高,他们一定会查出凶手,为守禁真人报仇的。”声音平和,如若甘霖,听在杨云锋耳中,令他心头的烦闷散去不少。 杨云锋看着李婉漪那纤纤的素手,突生一点异样的感觉,心道:“婉漪……为何对我这么好……莫非……”他摇头,打消绮念,道:“是我失态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揪出那个凶手来!”声音坚定无比。 “呵呵,张兄还是不要指望北江湖的人能帮你找出凶手。”就在这时突闻一阵阴阴的笑声,同样在南北大会上大出风头的秋鸣风缓缓走来,一脸阴冷,望之令人极度不喜。 “你来干什么!”杨云锋心生警惕,直勾勾望着他,问道。 秋鸣风瞧见二人握住的双手,若有所思,道:“张兄恐怕还不知守禁真人前辈是怎么死的吧。” “怎么死的?你有消息!”杨云锋本来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平日见秋鸣风如此说定然不会这么激动地问他,至少要先猜一下守禁真人的死因。然而这段时间他屡经打击,头脑中一片空白,心机全无,这样一句话脱口而出。 冲动说出来之后他也没察觉到不妥,反倒是李婉漪看着他如此,担忧不已。 秋鸣风嘴角玩味的笑意越来越浓,看见杨云锋这样精明的人在自己面前变得如同幼儿一般,实在是大快人心。“据我所知,是被一味名叫‘芍药月影’的天级毒药毒死的。”他冷冷的声音传来,就如巨锤敲打在杨云锋心上,杨云锋只觉耳中嗡鸣不止,胸口传来阵剧痛,面色唰地变白,死死盯着秋鸣风,身体大幅颤抖起来,不敢相信秋鸣风的话语。“你说什么!芍药月影!”他手从李婉漪手里抽出,疾速冲到秋鸣风身边,向对方颈项扣去。 秋鸣风早有预料,身形飘转,避开杨云锋的进攻,然后阴阴说道:“听说张兄手里也有芍药月影……哦,对了,我听说天极宗里有个名叫杨云锋的门徒此前失踪,却在江湖中搅起一团风波,他手上也有瓶芍药月影……呵呵,好像那守禁真人当时在西湖边上便是将张兄称作杨云锋,莫非张兄真是杨云锋,因为不满守禁真人所有才用芍药月影毒死……” “秋鸣风!”这个时候李婉漪面色突然变厉,鲜有地板着脸,一双美目中透出分骇人的气质,大声道,“你现在说这些刺激云霄,到底有何目的!”厉声质问下竟令秋鸣风一下懵了。李婉漪顾不得秋鸣风,急切走到杨云锋身边,关心地看着他,问道:“云霄,你没事吧?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无事!”杨云锋面上出现痛苦的神情,颓然垂首,摆手,然后闭眼,良久方说道,“看来……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曾用芍药月影击杀过北江湖的人,这事情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北江湖人尽皆知,现在守禁真人被芍药月影毒死,北江湖之人肯定会联想起那日大会上发生的事情,怀疑下手之人是他。更严重的是他在赤雁观时曾将自己有芍药月影的事情透露给守莫道长,守莫道长前去天极宗,说不定会将此通报给守成真人……不!不用守莫道长通报,秋鸣风都知道了,那天极宗的真人没有不知道的理。那时候师门肯定也会认为自己就是杀死守禁真人的凶手…… 化名支持南江湖,恶毒杀害同门师兄和师伯,杨云锋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天极宗的叛徒! 想起师尊、师姐、师兄因为自己背叛师门而对自己鄙夷和唾弃,杨云锋突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身体颤抖不止,眼泪,无声从脸上滑下。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云霄……”李婉漪担心地看着杨云锋,低语轻呼道,蛾眉微蹙,却不知如何安慰。 就在此时,杨云锋瞧见李婉漪俏丽的面庞,一颗心颤抖不止,突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揽住,泪水哗哗而落,竟将伊人肩头衣衫打湿。 男儿泪水不轻流,只是未到伤心时! 李婉漪先是惊讶,见杨云锋伤心到极点,内心竟有些共鸣,轻拍他后背,幽幽叹气,眉间心上满是愁。 瞧着二人的模样,秋鸣风突然心生点不忍,微微叹口气,缓缓退出房间。 一时,寂寂。 章一百一十八:机灵鬼 入夜,坐在荷塘边,望向高悬的皎皎明月,感受着一阵阵清爽的微风,杨云锋不住叹气。 李婉漪在他身旁,静立,低头看着青年不展的眉头,不知说什么好。 “这次……是个阴谋。”杨云锋淡淡说道,颓然丧气,面上神色全无,不悲不喜。 “云霄,你说……是叔父的阴谋?”李婉漪斟酌良久,终于谨慎地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指使的,或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要挑起我和你叔父的矛盾,这也说不定。”此时此刻,他灵台无比清明,缓缓说出心中所想,竟平静到极点,看着反而让李婉漪忧心。 “云霄,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过分为守禁真人的死伤心了。”李婉漪劝慰道,“你现在一时也不可能回天极宗了,不如暂时在南江湖住下,慢慢去查真正的凶手,为自己洗清冤屈。” 杨云锋听见少女温柔的声音,想起这些时日里和李婉漪度过的点点滴滴,心里竟生出点温暖,于是吐出口气,道:“婉漪,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还能拒绝?明日我就去江浙水道,然后慢慢追查……”说罢侧首看着被月辉映照得美丽非凡的少女,浅笑问道:“和我一起去,好吗?” 看着杨云锋灼灼的目光,李婉漪脸颊微微一红,羞涩点头,道:“我早已禀明叔父同你一起去,你……现在还这么问我,是为何?” 杨云锋心里一暖,继续看向长空中的明月,默默不语。 这时耳侧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女声:“我也和你去如何?”他心里微微一震,回首看去,见一娇小女子站立在远处,笑吟吟看着自己,一时竟然愣住了,随即一喜,道:“玥儿,你怎么来了?” 这少女正是玥儿。 “你是谁?”瞧着玥儿那清丽的容颜,李婉漪心里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警惕,问道,“怎么进来的?和云……张公子什么关系!”急切之下竟没了平日的端庄矜持。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李婉漪还在身边,听到她的话心里陡然一急,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玥儿“咯咯”的笑声。 “这位姐姐,你这么急干什么?”玥儿掩嘴笑个不停,踏步走到杨云锋身边,笑道,“你别紧张,我是张家哥哥的结拜妹妹,不和你抢张家哥哥。”说罢目光灼灼看着李婉漪,似乎将她的心全部看清了。 李婉漪这才松口气,突然听出玥儿话语中一点其他的意思,同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面色不由一红,悄悄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上,见他目光灼灼,一时羞赧至极。 玥儿倒没有继续打趣她,反看向杨云锋,依然笑吟吟。 “玥儿,我什么时候和你成结拜兄妹了?”杨云锋看着李婉漪的面容,想起玥儿方才那句话,莫名其妙地开心,悄悄用传音入密向玥儿询问道,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玥儿便俏丽地站在杨云锋面前,面是渐渐出现如水的温柔,向他盈盈做了个万福,垂首,略显羞怯地说道:“玥儿,见过大哥。”声音变得既腻且糯,听着快让人牙齿发麻。 然而此时杨云锋面上却露出怪异的表情,因为除了这句话外,玥儿还用传音入密对他说道:“我说你是我结拜哥哥,就是我结拜哥哥,不许反驳!” 机灵鬼啊! 杨云锋无奈摇头,便当是认了她这样一个妹妹,狡猾如狐的妹妹。“咳咳……那个,玥儿你怎么来这里了?没有被铁血谷的人拦下吗?”杨云锋漫不经心地问道,悄悄和玥儿拉开距离,靠近李婉漪。 “怎么?哥哥你不欢迎我?”玥儿重新恢复机灵的模样,不怀好意地看着杨云锋与李婉漪,连连点头,阴险地笑道,“哦,我懂了,你有佳人相伴,当然不希望我这个无关闲人打扰你们两个……浓情蜜意,嘻!”眉头不断耸动,一脸坏笑。 杨云锋与李婉漪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又疾速闪开。李婉漪脸颊上红晕如霞,脉脉含情;杨云锋则觉古怪到极点,自己对李婉漪几乎没怎么动过心思,可不知为何听到玥儿讥诮的话后不但不生气,反而……颇为舒坦。“呃……玥儿,你不说我就不多问了。”杨云锋急忙说道,同时狠狠瞪了玥儿一眼,传音入密警告道,“玥儿,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翻脸啊!” “好好好,我不说了……对了,顺便说一句,这位嫂子真漂亮,我要是男子,定寻她做道侣。哈哈,哥哥你眼光快赶上我了,不错!”玥儿掩嘴,传音入密道。 杨云锋:“……” “这位玥儿姑娘。”这时候李婉漪款款上前,含笑对玥儿说道,“你既是云霄的妹妹,也不是外人了。不知你现在有何打算,是否愿意在铁血谷中住下。若愿意,我便去安排。”柔和说道,如若清风。 玥儿便收住笑容,略显委屈地说道:“那就要看哥哥的意思了。”说罢目光灼灼看着杨云锋,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杨云锋被她目光扫过,只觉毛骨悚然,急忙说道:“玥儿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让你留下来!不过明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江浙水道,你也要跟去吗?” “你说呢?”玥儿目光依旧灼灼。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为兄以为,你这样一个小丫头,一个人外出实在太危险了。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就是你不想留在我身边,我也要义不容辞保护你,将你强留在身边……” 玥儿:“……” “对了,哥哥,这些天我停了很多关于你的流言蜚语,都说你是天极宗的叛徒,真是这样的吗?”这时候玥儿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她知道杨云锋是天极宗的弟子,听到这些传言不得不信。 杨云锋沉下脸,之前的欢乐一扫而空。“不,我从未背叛过天极宗!”他如此说道,眼中闪过一分坚定,“从未背叛过!” 章一百一十九:月下江船 次日,杨云锋正式启程,前往江浙水道。 杨云锋并未乘坐李清微为他准备的华丽巨船,而是租了条乌篷小船,携李婉漪玥儿二女登船向目的地江浙水舵行去。 杨云锋对到江浙水道做老大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更不急着到达,于是叫艄公将船速降到最缓,然后坐在船舷上看两岸的风景。江浙一带风光秀美,一路行来,倒令他大饱眼福。只是想到这一月发生的这么多事,他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这夜,船在宽阔的江面缓缓前行,距目的地已不到百里,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到了。杨云锋继续坐在船舷上,看着江面上点点渔火,师尊深邃的目光,师姐俏丽的容颜,明汐师父极致的冷在眼前不住闪现,恍惚间,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缓缓流动,是如此刻骨铭心。 多想,携长剑,登云凌霄,越千山,跨万水,回到魂牵梦萦的天极宗。 多想,跪倒在师尊面前,诉说这些时日的经历和委屈,恳求他查出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想想,不能去做。杨云锋深深叹口气,眼中满是伤感,捧起身侧茶杯,一口饮下,嘴中满是冰冷的苦涩。 心,已经成冰;心,变得苦涩! “云霄,喝这盏吧,我刚煮好的。”李婉漪款款行至他身边,如他一般坐在船舷上,奉上一盏热茶。 与李婉漪对视,杨云锋心里生出淡淡的柔情,轻声道:“劳烦你了。” 李婉漪见他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下高兴,伸手替他拢起随风乱飞的青丝,低声道:“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这样对身体和修行都不利。” 杨云锋听见少女关切的话语,心里温暖不已。然而要让他不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可能的。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弯月,道:“很多事,不是不想去想,就能不想的……”说罢面上又露出苦涩。 李婉漪一时也不知怎么劝慰他,只好捧起茶,说道:“不管如何,还是先将这茶喝了吧。” 杨云锋点头,接过茶杯,揭开杯盖,鼻尖立即传来阵清香,沁人心脾。“好茶。”他淡淡说道,细细品尝,让茶水顺着喉缓缓留下,茶香满腹,韵味不绝。 似是在九天翱翔,领悟大道,飞升而去。 杨云锋终于露出分笑容。 一时月辉如水。 这时候,玥儿也走了出来,看见二人并肩坐在船舷上,想起他们这几日时不时的眉目传情,心里一乐,不由咯咯的笑出声。 这声音被杨云锋听入耳中,令他回眸而视。“玥儿。”他平静地说道,“过来吧,和我们一起说说话。” 玥儿一张小嘴犀利无比,人又机灵,常常在杨云锋伤怀时说出些笑话逗他开心,令他心情好转,这几天下来便成了三人中的开心果,如果无她,估计这段行程会沉闷无比。于是杨云锋对这个结拜妹妹愈发喜欢和宠溺,真把她当亲妹妹看了。 唯一一点让杨云锋郁闷的是在耍小聪明上自己是远远不如玥儿,稍不注意就会被她百般嘲笑,大为没有面子。这个时候,他便想起当年自己耍小聪明玩弄雁光鸣的日子,并对已经逝去的雁先生深表同情和怜悯。 这时玥儿拖下布鞋坐上船舷,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缓缓伸入水中,荡起一点点波浪,天真无邪。杨云锋将这画面看在眼中,心里一喜,轻轻笑出声来。 玥儿便讥诮道:“哥哥,你这样看我,不怕李姐姐吃醋吗?” 闻言李婉漪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狠狠给了她一眼,面上却出现分红晕,道:“玥儿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趣我和你哥哥,当真该让他把你这小丫头片子早点嫁人了,省得你胡说八道。” 玥儿向李婉漪扮了个鬼脸,笑道:“哈哈,你姐姐你说我哥哥他舍得吗?”说完抱住杨云锋左臂,小鸟依人地说道,“哥哥,我要陪你一辈子,你不要把我嫁人好吗?呜~呜~”说道最后竟然眨着眼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 杨云锋无奈地看李婉漪一眼,实在拿玥儿这机灵鬼没办法。 李婉漪则掩嘴轻笑,不语。 玥儿便继续打趣,一时笑声不断,其乐融融。 渐渐,残月缓缓西沉,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天明了。这一夜未眠,杨云锋不免有些犯困,便要进入船舱内打坐消疲。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全身毛孔猛然收缩,警惕地向四周看去,果断放出神识,大声喝道:“是哪位道上的朋友?为何鬼鬼祟祟,还不出来!”声音蕴含真元,扩散而去,竟让一片平静的江面上荡起阵阵波涛。 下一刻,忽闻一阵破空之声,一个男子从天而降,缓缓落在江面上,鞋履轻轻点起水中涟漪,衣衫随风而舞,英姿不凡。 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来人二十三四岁上下,国字脸,浓眉大目,须发中皆含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精神,身子战得笔挺,一身衣衫片尘不染,透出分成熟的气质。杨云锋目光落在男子手上墨黑色的卦盘上,暗自讶异,心道:“竟是个修习卦象的……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他问我皱眉,谨慎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事而来!” 男子面无表情,凝视杨云锋,透出分稳重,片刻之后,方回答道:“师弟贵人多忘事,我未穿宗门的服饰你就认不出了?”话语低沉,抑扬顿挫,听得出是仔细斟酌后说出的。 “你是天极宗的人!”闻言杨云锋脑中嗡嗡作响,伸手指着男子,瞳孔放大,仔细回忆到底在上面地方见过这个男子,然后惊讶地呼出声来,“你是……神机宫的严神策严师兄!” 来人竟是与宋明文承意并称“天极三杰”的严神策! 杨云锋多次梦到的天极宗派人捉拿自己的场面终于出现在面前了。他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神不宁,差点没晕过去。 “云锋……见过师兄!”他忍着脑中的眩晕,拱手,一字一顿,痛苦地说道,“不知师兄为何事而来。” 严神策沉默片刻,回答道:“请师弟回天极宗!” 章一百二十:人不是我杀的 杨云锋垂首,嘴唇上下翕合,面露痛苦的神色,不敢和严神策对视。“严师兄,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他握紧双手,突然幻出灭心剑横在胸前,抬头对严神策坚定地说道。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眉角微动,轻轻叹口气,缓缓说道:“杨师弟,我只是公事公办,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杨云锋摇头,道,“严师兄是要我束手就擒吗?” 严神策凝视杨云锋,道:“我是来请你,不是擒你……你的事情我已知晓,宗门内部对这些事的看法有很大的分歧,包括守拙师叔在内的大部分长老都认为中间有诈,不相信守禁师伯和马师弟是你故意杀害的。师门派我请你回去,也只是想从你口中探得事实真相。”话语平静,颇有涵养。 杨云锋却不敢相信他的话,更不敢真的和他回宗门,他说道:“严师兄,我只说一句,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能同你回去!”说罢抓起悬停在胸前的灭心剑,在空中划出条美丽的弧线,做好应敌准备。 见状严神策微微摇头,叹道:“到底是年轻气盛。”话落他凝视杨云锋,道,“师弟若要反抗,为兄也不得不使用道术了!”话落腾空而起,卦盘上出现分紫光,忽见一江清水在他操纵下变得汹涌,围绕小船疾速旋转,竟成一道旋窝。 “九龙冥河阵?”杨云锋微微皱眉,只觉小船晃动不止,立即对李婉漪玥儿吩咐道,“婉漪玥儿你们小心,施法稳住船身,我去破阵!”话落手捏一道法诀,腾空而起,向严神策飞去。 李婉漪玥儿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只见李婉漪手中幻出一小香炉,口念法诀,香炉轻烟缭绕,将整个乌篷船罩住,令其在惊涛骇浪下依然保持平稳。玥儿则用出岳阳城的法术,从江中抽出一道高过三丈的巨大水壁,用以拦住严神策接下来的进攻。 与此同时,杨云锋逼近严神策,灭心剑上红芒大盛,荡出一片血海袭向对手。严神策依然冷静对敌,手上掐出道法诀,幻出道水镜拦在自己身前,同时迅速将真元注入卦盘内,便见卦盘上光芒大盛,数条晶莹的水龙突然从水面咆哮而出,向杨云锋包围过来。 杨云锋灭心剑血水打在水镜上,竟无法将其破掉,转眼间已经陷入水龙的包围中。 只见这九条水龙相互盘旋缠绕,齐齐向杨云锋攻来,竟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杨云锋毫不畏惧,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轮晶莹明月,当头向一条水龙袭去。 殇剑月华! 水龙受此一击,气势顿消,整个龙身向下萎缩了近一丈。 没能将水龙打散,杨云锋略感意外,随即挥剑向身后打去,荡出道汹涌血水拦住一条水龙的袭击。 然而越来越多的水龙已经逼来,杨云锋面临的形势实在太艰难,他退无可退,心念一动,手上出现枚符纸,忽见一阵金光闪过,执戟神将凰渊巨大的身体直接避开水龙的袭击,然后一戟向一条水龙打去,“啪”的声将其击得粉碎。 杨云锋趁机紧握灭心剑,眼中放出幽幽红光,忽地举起灭心剑,只闻阵阵龙吟,滔滔血海扩散而开,迅速流动,突然砸下,遮天蔽日! 噬心绝灭! 这一击实在过于强大,包围过来的水龙被打去大半,仅剩三条,已经很难给杨云锋造成威胁。于是杨云锋果断御剑欺身上前进攻严神策。 严神策眼见杨云锋逼来,手握卦盘向杨云锋迎去。杨云锋一剑打在卦盘上,手臂颤了下,随即将真元注入灭心剑内,打出血水将卦盘包围住,同时幻出葫芦打出一道火焰进攻严神策。 严神策轻笑一声,道:“师弟小心!”右手突然推掌而出,刹那间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面前,拦住火焰。下一刻,被血水包围的卦盘突然发出千万道光芒,瞬间破开血水,向杨云锋袭去,眼见就要击中杨云锋。 杨云锋暗叫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严神策的实力。眼看卦盘就要将他击中,一扇青铜门突然横在杨云锋身前。卦盘与青铜门相击,发出阵阵隆隆的声响,却无法将其破开。 这一刻,杨云锋果断抓住灭心剑,只闻声声震耳之音,一股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刹那间他周身数丈内竟恍若沙场。 剑指八荒! 剑势如虹,疯狂进攻卦盘。卦盘明显不支,倒飞而出,重新回到严神策手中。 严神策手持卦盘,凝视杨云锋,身形忽动,刹那间数道八卦图案出现在他身周,围绕他飞行,然后纷纷飞出,罩住杨云锋周身八个方位,竟成一道小的阵法,将杨云锋困于其中。 刹那间,杨云锋忽觉天地之间只有这八个卦象,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这个阵法竟生生将杨云锋身周的这边空间隔离出来。 杨云锋警惕万分。 忽见卦象渐渐移动,速度越来越快,片刻后杨云锋的肉眼已经无法盯住卦象。就在这时,卦象突然聚拢,向杨云锋攻去。 这次袭击发生得如此迅速以至于杨云锋疏于防备,反应过来时卦象已经攻到身前。 “呼!”杨云锋荡起血水阻拦卦象,却完全无法拦住,只好幻出青铜巨门拦住卦象的进攻! 这一刻,阵外的严神策突然淡淡一笑,眼中放出丝精光,手中一点光芒渐渐盛开。 卦象打在青铜门上,一时无法破开防御,却重重压去,让杨云锋压力倍增。他深吸口气,将真元注入金锁中,这刻青铜门上青光大盛,缓缓向外推去,竟渐渐占据上风。 只是如此一来,二人间的比试成了真元的比拼,杨云锋道行不如严神策,迟早要落下风的。他知道不能一直僵持下去,果断取出暴雨梨花针,准备强行将卦象击碎。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看见一点点光芒从远处飞射而来,眨眼间逼近青铜门,与其猛烈轰击在一起。 “咚!”声响震天。 青铜门经不住这进攻,突然碎裂,强大的力道顺着金锁传入杨云锋血脉中,令他胸口猛然一痛,“啊”的声吐出血来。 下一刻,一只手已经掐住他脖子。“师弟,还是跟我走吧。”严神策淡淡笑道。 章一百二十一:他是我哥哥 杨云锋周身穴位竟被严神策一一封住,使不出真元,根本无法反抗。 擒住杨云锋,严神策正要离去,忽见眼前出现一个俏丽的少女,手上仙剑晶莹若雪,正指向自己。 “把我哥哥放下!”玥儿娇弱的脸上出现分担忧,厉声说道,隐隐有一股骇人气势蕴含在声音中,传入严神策耳里令他不由一震。 “你说师弟是你哥哥?”严神策皱眉,思索片刻,心中警兆突生,捏出道法诀在身后幻出道太极图案。 本来准备袭击他的李婉漪见状略微迟疑,明白自己的意图已经被严神策洞察,不得不放弃进攻的打算。她望着被擒的杨云锋,眼里满是担忧。 将二女的神色看在眼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道:“玥儿,婉漪,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快离开!” “哥哥!”玥儿看着杨云锋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心里一急,原本装出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她娇弱的脸颊上失去血色,紧紧凝视杨云锋,手足无措,一时竟然流出泪水。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 然而玥儿却未听杨云锋的话,骤然出手携剑攻向严神策。 严神策微微皱眉,冷静地幻出一条青龙缠住玥儿,然后说道:“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吧!” 玥儿却摇头,奋力与青龙作战,同时说道:“我知道你的道行比我高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他是我哥哥,我岂能因为打不赢你而不去救他!” “玥儿……”闻言杨云锋心里猛然一震,竟愣住说不出话来。 却见玥儿手上突然幻出一盏青铜宫灯,一把向青龙双目掷去,强烈的灯光射入青龙眼中,令其暂时失明,玥儿趁机将真元注入仙剑中,发出道水行剑气,当头将青龙断成两截! 她俏脸上涨得通红,轻轻喘气,香汗布满额头,别是一般美丽。 严神策盯着玥儿,看她不可方物的容颜,想起她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对这少女多了分好奇。“姑娘真乃奇女子,严某佩服!”严神策说道,紧紧凝视玥儿。 玥儿同样抬头瞧着他,眼中透出分坚决。她知道光凭自己硬拼是救不回杨云锋的,于是开始思考如何能智取,同时暗暗用眼神和远处的李婉漪交流。突然,她面上的凝重全部消失,露出分妖孽的笑容,吐气如兰,说道:“你若佩服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饭吧。” 完全未料到玥儿会说出这样的话,严神策眉头微扬,惊愕不已,竟然有些失神。这一刻,玥儿突然运使身法逼近严神策,一剑斩下。 严神策这才意识到她刚才所说是为扰乱自己的心神,暗叫不好,急促出手防守。然而如他这般修习先天卦象之人近身战斗的能力太弱了,他自己又提着杨云锋行动不便,于是在于玥儿的打斗中完全落于下风,几乎只能防守。 然而玥儿进攻虽犀利,却不敢用尽全力以免伤着杨云锋。严神策注意到这一点,心道一声“师弟,对不起你了”,便让杨云锋挡在自己面前,玥儿投鼠忌器,更不敢用厉害的招式了。 于是严神策抓住一个间隙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玥儿的距离,然后幻出一片磅礴的火海,将玥儿围住。 玥儿被困入火海中,只能用防身法器保护自己,却无法逃脱,心里一急,竟遥望严神策,掷出仙剑,穿透火海进攻对方。 严神策未料到如此情况下玥儿还会继续进攻自己,惊愕之余正准备闪躲,却又察觉到一丝危险,墨盘向身后杨去挡住李婉漪纤纤素手中的金簪。 这一刻,他再也来不及躲闪,被玥儿一剑刺入腹中,穿透了身子。“啊!”腹部剧痛传来,他身形摇晃,差点没从空中落下。 李婉漪趁机一阵猛攻。严神策面色已变得苍白,勉强防御,却已有些不支。“姑娘,我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他咬牙说道,突然幻出一道迷雾挡住李婉漪的视线,下一刻已到数十丈之外,追知不及。 “云霄!”遥望严神策手中的杨云锋,李婉漪惊呼出声,蛾眉紧锁,说不出的哀婉。她疾速追过去,然而重伤之下的严神策速度依然在她之上,和她的距离反而越来越大。 眼看杨云锋就要被严神策带走,李婉漪脑中一阵眩晕,她仿佛看见了杨云锋在天极宗被众真人会审的场景,心仿佛在滴血,差点没从空中坠落下来。 什么时候,心里已经不能没有他?什么时候,已经不能看他受一点苦?什么时候,为他忧,为他伤? 然而这一刻,疾速飞行中的严神策身形突然一滞,大叫声“啊”,竟然从空中落了下去。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一手将他抓住,拔出他腹中的仙剑,然后缓缓将他放在地上。看着严神策苍白面色中透出的惊讶,杨云锋微微摇头,亦一阵头晕眼花。“严师兄,你不知道我曾跟狐尊明汐师父学过一道法术‘天狐通窍诀’,能够解开封住的穴道。”他深吸一口气,直觉全身经脉疼痛不已,真元运行不畅,多半是强运天狐通窍诀的缘故,不由微微叹息,施展法术稳定心神,然后出手将严神策穴道封住,再替他包扎伤口,说道,“严师兄,我确实是不能回天极宗,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你见谅。” 严神策哑穴闭住,无法说话,却用凸出的眼珠向杨云锋示意自己的不满。杨云锋仿佛听见他说:“师弟,跟我走,你不要一错再错!”微微摇头,叹道:“严师兄,不管你怎么想,我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我自会在合适的时间重回天极宗,向师门解释一切。”话落之时李婉漪玥儿已经赶来。看着面前的一切,二女皆感到不可思议。杨云锋便给她们解释,同时说道:“严师兄是我的同门师兄,我不能杀他,现在将他穴道封住,三个时辰后自动解除。想来师门派出捉拿我的其他师兄弟应该会在不久后赶来将他救回……我们得赶快离去,以免面临这些人。” 李婉漪玥儿同时点头。杨云锋便将手中晶莹的仙剑归还给玥儿,然后看向前方的一片广袤田野,凝眉,说道:“不能再走水路了,我们现在走陆路,赶快到江浙水舵!” “好。” 章一百二十二:师姐! 半日后。 残阳如血,给暮云染上红晕。 杨云锋看着天色,估摸着靠步行再用一两个时辰便能抵达江浙水舵,微微安心。 一男二女走在茅草丛中,看着周围比人还高的草,心情都不是很好。杨云锋在与严神策对决中受了不轻的伤,一路上未经调理伤势加重,胸口疼痛万分,眉头紧锁,面色苍白。李婉漪在他身旁担忧不已,杨云锋在服下她提供的药物后伤势也未见缓解,更令她自责。 早知如此,就应多准备一些应急的药物。 一旁的玥儿抱着仙剑,满腹心思,也不知在想什么。李婉漪以为她是担心杨云锋,想起之前她激烈的表现,微微叹气。 这时候,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杨云锋警觉地向四下扫去,忍住疼痛,怒喝道:“谁!” “云锋,真是你吗?”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拨开重重的茅草,缓缓出现在三人面前,美丽无比。 看着少女若雪容颜,杨云锋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一黑,竟吐出口血来。“师姐……”他认同,直勾勾盯住少女,轻声说道,口中依然滴着血,心里百味交杂。 美丽少女正是他的师姐,守拙真人的女儿,张云霜! 时隔两月,再度重逢,却不料,是在这个地方。杨云锋想起这三年来与张云霜度过的点点滴滴,心里难受,眼中落泪。 “云霄!”看见杨云锋高兴与痛苦交织的面容,被鲜血染得狰狞恐怖的双唇,李婉漪担心不已,急忙揽住杨云锋,紧握他手,将真元顺着手臂渡入他体内,替他稳住心神,然后凝眉思索片刻,欲言又止,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咬咬嘴唇,抬头看向张云霜,见她身着天极宗服饰,担心她是来捉拿杨云锋的,于是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蛾眉不展。 张云霜是过来人,看见李婉漪望向杨云锋时眼中的柔情,微微明白什么,便简单介绍自己:“我是云锋的师姐,听说师门要捉拿云锋,偷偷下山来告知他一声希望他小心。”说罢,见杨云锋身周两位女子皆国色天香,玥儿的清丽不下自己,李婉漪的绝美更让自己相形见绌,心中竟生出分落寞和欣慰,又见杨云锋面露痛苦神情,眉头紧锁,担忧道:“云锋,你怎么了,还好吗?” 玥儿却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没长眼睛啊,哥哥伤得这么重都没瞧见,还这么问……” “玥儿!”杨云锋低声制止道,然后看向张云霜,心里五味陈杂,深吸口气,道,“我被严神策严师兄所伤,本来问题也不大,只是今日不得调理,又劳累过度,伤势加重……不过也不是大碍,师姐勿要担心。” 玥儿听出杨云锋话语中对张云霜淡淡的情愫,心里莫名地不舒服。倒是李婉漪见张云霜无恶意,又看杨云锋对她颇为尊敬,于是向张云霜说道:“这位姑娘,云霄伤重,你可有办法为他疗伤?”急切地说出,话语中情意浓浓,传入张云霜耳中,竟让她微微动容。 “这位姐姐,你是——”她看了眼李婉漪,又看了看杨云锋,问道。 李婉漪便敛眉道:“李婉漪。” “原来是李姐姐。”张云霜叹口气,走近杨云锋,伸出如玉的手,轻轻扣住他的手腕,注入一丝神识,秀眉不由扬起,惊呼道,“呀!云锋怎么伤得这么重!”说罢凝视杨云锋,眼中担忧之色更深,道,“严师兄出手也太重了。” 杨云锋感受着师姐手指的细腻,想起过往的情谊,轻轻叹口气,说道:“其实——不能怪严师兄。内伤是我强运天狐通窍诀,逆运真元造成……” “呀!”闻言张云霜轻呼一声,道,“逆运真元,云锋你个傻子怎么干出这样的事?”话落不住跺脚,眉头紧锁,道,“你的伤太重了,又没有及时调养,我身上的药物救不了你,得赶快去找一个神医治好你的伤……可附近哪里有什么神医啊!”说着泪水快流出来了。 见师姐关心自己,杨云锋嘴角泛起一点笑容,只觉得就是这样死了,也值。 听了张云霜的话李婉漪才意识到严重,面上陡然失去血色,娇躯不住颤抖,凝视张云霜,道:“姑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全无神采,毫无平日的镇定矜持。 玥儿亦被张云霜的话吓住了,捂住口,惊讶道:“什么!你说哥哥……”随即看向杨云锋,眼中担忧更深。 见状张云霜不由再度跺脚,道:“哎呀!这个时候了,我还骗你们作甚?”又看向杨云锋,凝眉,说道,“云锋,你坚持住,让师姐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亦是担忧至极。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清朗的男声:“我知道哪里有神医可以救他。” 闻言张云霜面色大喜,下意识地回头,说道:“承意,你来了!”话落又意识到什么,花容失色,看了眼杨云锋,眼中各种光芒流转,似乎有难言之隐。 “霜儿。”文承意缓缓拨开茅草,露出英俊的面容,白衣胜雪,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 只是,他面上那标志性的谦和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杨云锋和文承意也有些交往,此时隐隐明白他忧虑的缘由,抬头向文承意背后看去。果然,数个天极宗弟子掀开茅草,跟了上来,死死盯住杨云锋,显然是来捉拿他的。 似乎看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杨云锋闭眼,无奈地叹口气,忍痛向文承意说道:“云锋,见过文师兄。” 因为张云霜的关系,文承意对杨云锋颇有好感,此时见他面色苍白,眉头不展,想起之前听到的张云霜的话,不由为他揪心,问道:“师弟,你伤势太重,还是随我走吧。” 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警觉道:“师兄此话是什么意思?若要带我回天极宗,我是万万不从!” 文承意轻轻摇头,叹道:“我本来是来捉拿你的,但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可能坚持到宗门,所以我决定带你去临江医仙楚破凰处,先将你的伤治好。” 闻言张云霜面上一喜,向文承意温和一笑,微微点头,投以感激的目光。 文承意亦露出淡淡的笑容。 杨云锋看着二人的神情,心里空空,又想起自己若同文承意去了临江医仙楚破凰处,就必然会被文承意带回天极宗,心里竟生出分逆反,咬牙,说道:“不,我不去!” 章一百二十三:不,我不去! 杨云锋心生逆反,咬牙看着文承意,竭声说道:“不,我不去!” 闻言文承意凝眉,正要说话,却闻一阵唰唰的拔剑声,他身后的数个天极宗弟子纷纷拔出剑来,指着杨云锋,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弟子怒喝道:“杨云锋,文师兄奉掌门之令前来捉拿你,本来早该将你抓走,现在看你伤重怜悯你要带你去求医,你竟然不识好歹,拒绝师兄美意,实在可恶至极!呔,吃我一剑!”身形忽动,向杨云锋攻去。 “铿!”一道剑光划过长空,打在这弟子剑上,发出一阵火花,阻止他的行动。“师弟!”文承意沉声喝道,“退下!” “师兄!”这个弟子有些不服,抬头看着文承意,一脸火气,说道,“杨云锋冥顽不灵,我们还对他客气什么?” “退下!”文承意声音变厉,斥责道,“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如此这弟子收回仙剑,悻悻退到文承意身后,低头,却很是不服气。 “你们几个也把剑放下。”文承意对身后仍持剑的数个天极宗弟子说道。 这些弟子不敢不从,纷纷收回仙剑。 杨云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对文承意的好感略增,却仍不愿同他走。“治好了又如何?回了天极宗还不是一死。”杨云锋如此想道,“与其冤死在九峰山上,还不如就在这里因伤而死!”他胸中充满豪气,手中出现鲜红的灭心剑,放出点点红芒,身上的痛楚竟减轻不少。 看着杨云锋的举动,文承意皱眉,道:“师弟,不要妄动真元,否则伤势会加重!” 张云霜见杨云锋如此倔强,亦替他着急,跺了下脚,焦急地说道:“云锋,你怎么这么固执?快收回灭心剑,和承意去临江医仙那里……你的伤再耽搁不得了。”说罢上前一步想将杨云锋的灭心剑拿走。 然而这时忽闻一阵风声,玥儿持剑拦在她面前,眼中放出分警惕,道:“这位姐姐,谢谢你对哥哥的关心,但你休想靠近他一步,休想左右他的意思!”说完眼角余光扫了眼杨云锋,亦担心不已。 其实她是希望杨云锋到临江医仙楚破凰那里接受治疗,然而见杨云锋不愿,她心生警觉,认为既然杨云锋都拒绝了,自己更是万万不能让天极宗的人将杨云锋带走。 看着玥儿手中横在自己面前的仙剑,张云霜一急,竟出手向玥儿攻去。 玥儿道行在张云霜之下,面对她连绵不绝的进攻很快落于下风。 杨云锋看着二女的打斗,心里一急,竟“哇”的声吐出血来。 “哥哥!” “云锋!” 二女见杨云锋吐血,同时停止打斗。玥儿急切退到杨云锋身边,担忧的目光扫过杨云锋的面颊,问道:“哥哥,你还好吧?”眉头紧锁,关心备至。 杨云锋被李婉漪扶着,垂首大口喘气。听到玥儿的话他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看向张云霜,眉间透出分愁绪,轻声道:“多谢师姐美意,然而云锋真的不能跟你们走!”说罢灭心剑光芒再次放出,看上去竟有些刺眼。 看着杨云锋瞧向张云霜时眼中的一点温柔,李婉漪心里突然有些不快,垂首,敛眉劝道:“云霄,你真能撑住吗?我看还是……” 杨云锋却陡然握紧她的手,坚定说道:“我,不跟他们走!” 李婉漪面色微微一变,见杨云锋坚定无比,自然不再相劝,转而对文承意说道:“这位公子,云霄不愿跟你们走,希望你们能体谅他。” 文承意看出李婉漪杨云锋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闻言微微皱眉,然后嘴唇翕合,显然是在用传音入密同身后的天极宗弟子交流。 张云霜则依然担忧望着杨云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杨云锋猜文承意心中所想,灭心剑握得更紧,咬牙,用最坚定的声音说道:“文师兄,我意已决,不去临江医仙居处,今后生死由命,你不必再劝我!若要强行捉拿,就动手吧,师弟我不才,却要用尽平生所学,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说罢灭心剑划过长空,荡起一道鲜红的光芒。 然而此时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竟跌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灭心剑上气势顿消。 “云霄!”李婉漪立即挽住他,面上担忧之意更盛,关切地说道,“不要硬撑了……”她眼角竟滑下晶莹泪珠,在美丽的面庞上留下一串清晰的痕迹,楚楚动人。 杨云锋面色却一如既往地凝重,誓死不降。“婉漪……你是我的知己,我心中所想,你应该明白。”他闭眼,痛苦地说道,依旧不愿同文承意离去。 场面一时变得壮烈无比。 杨云锋就如一视死如归的勇士,手握那与自己血脉紧紧相连的神剑灭心,面对敌人,绝不底下骄傲的头颅! 他这股气势,在空气中弥漫,令众人悚然动容。 “好!”李婉漪含泪,手中幻出金簪,紧握杨云锋,同样坚决说道,“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刹那间杨云锋的心,竟被一股柔情包围,周身的痛苦刹那间竟消散了。他点头,望向文承意,道:“文师兄,动手吧。” 玥儿亦凝视前方,做好迎敌的准备。 见状张云霜焦虑不已,面上全是不解,不知自己这傻师弟为何这么倔强。文承意则轻轻叹口气,道:“师弟,你当真以为我会用剑术和你硬拼?”话落他嘴角突然扬起一点笑意,道:“上!” 杨云锋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心生警觉,紧紧凝视文承意,等待他的动作。 这个时候文承意身后的天极宗弟子突然动了,携剑向杨云锋李婉漪玥儿攻来,眨眼间就到他们面前,挥剑即将袭击。 三人立即使用法术防守。 谁知这时天极宗弟子的身形突然发生变化,纷纷后撤,将三人包围住。 下一刻,他们仙剑指向长空,口念法诀,一道硕大的太极图案便在地面茅草上成型,无数周易卦象飞舞而起,围绕杨云锋李婉漪玥儿飞舞,赫然是道庞大的阵法。 “糟了!”杨云锋惊呼一声,只觉全身真元完全凝滞,不得运转,脑中立即传来一阵无力,“天极锁龙阵!”他身形不支,倒在地上,低声说道。 “正是。”文承意点头,淡淡说道。 章一百二十四:我不能没有你 天极锁龙阵,集数人之力施展的一道强悍的阵法,若困入阵中之人道行不够,体内就会出现经脉闭锁,真元停滞的状况,完全不能使用任何法术与法器,如同凡人。传说当初天极宗就是使用此阵将走火入魔的灭心剑主周启明困住投入天极宗后山禁地的,不知是否属实。 现在杨云锋面对的天极锁龙阵仅由数个道行地位的天极宗弟子结成,威力不是很大。然而杨云锋李婉漪玥儿的道行都不是特别高,无法避免阵法的不利影响,真元运转不了,法术使不出,更不用说逃脱出去。 杨云锋顿觉一阵绝望,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只有束手就擒,心中不由生出豪气,欲用灭心剑自刎,以死抗争! 然而灭心剑实在太沉重,无法运使真元又伤重的他竟无法将灭心剑抬至胸口。 见状文承意立即猜到他的心思,轻轻叹口气,道:“师弟莫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说罢手上打出一道青色光芒,击中灭心剑。杨云锋只觉剑身颤抖不止,“啊”的声握不住灭心剑让它脱手而出落到地上。 杨云锋彻底绝望,身上的痛楚加大数倍,头脑一阵眩晕,最终摇摇晃晃晕过去。 “云霄!”李婉漪担忧不已,急忙将杨云锋揽入怀中,伤心地看着他,泪水满面,梨花带雨。 见状文承意张云霜纷纷动容,齐齐叹息。 “承意……”望向爱郎,张云霜轻声说道。 文承意眼角余光扫过她的面庞,道:“他是你师弟,我不会让他死的。”说罢抬眼看着结阵的数个天极宗弟子,大声道:“把他带走,随我至敬亭山,拜访临江医仙。” “是。” 敬亭山。 临江医仙楚破凰脾气向来怪癖,据说救人全凭喜好,任你是什么王公贵族名门掌教,任你得了什么稀奇怪异的疾病,只要入不得他眼,就休想他对你的病说一句有用的话。 所以江湖中人得了怪病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向楚破凰求医的……除非其他名医全对这人的病或伤束手无策。 张云霜深居仙山之巅,很少过问世事,不知道这一切。李婉漪与江湖中人多有来往却对此清清楚楚,因此不敢肯定楚破凰会出手救治杨云锋,上了敬亭山依然为杨云锋担忧不已。 此时杨云锋被天极宗弟子运到一处茅屋中,依旧昏迷,躺在榻上沉沉睡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文承意已经去和楚破凰交涉了,很快就会有结果。李婉漪的心忐忑不定,紧紧握住杨云锋的手,眼中含泪。 张云霜等人都离开了,玥儿在屋外守着,整个屋中只有李婉漪和杨云锋两人。 望着青年英俊的面庞,李婉漪回想起之前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心里百味陈杂。“云霄,你要挺住,挺住!”她默默说道,情深意切。 就在这时,杨云锋嘴唇突然翕合。李婉漪以为他醒了,急忙擦干泪水,向杨云锋看去,却见他依然昏迷,竟是说着梦话。李婉漪凝神听去,只闻数声“师姐”,刹那间如被天雷劈中,面上讶异万分,一颗心竟似被生生撕裂一般。 原来,他心目中,只有师姐。 李婉漪一时失神。 她没有听见,杨云锋下一刻说的话:“师姐……不要为难婉漪……我死后……替我好好照顾她……她是我……心中……唯一的人……” 一瞬间,少女的心疼痛万分,失魂落魄,滚滚泪水,沾湿衣襟。 “我……为什么这么难过……难过?”她不断问自己,泪水入喉,苦涩万分。 她这才发现,杨云锋在自己心目中,是如此的重要。 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杨云锋心中并无自己。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杨云锋的情愫,对他的……深深爱恋。 曾经,临安初遇,君卿共语引为知己;曾经,星光下君奏妾舞,共谱一场尘缘;曾经,同生共死,浴血满身,只为对方不受一点伤;曾经,同坐一条船,看月辉漫漫,江水脉脉……然而对方心中,竟然没有自己。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李婉漪只觉头晕目眩,心淌血,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伤心。 “云霄……我……”泪水如注,俏丽的面庞上多少愁,多少忧。她闭目,收回玉手,不再与杨云锋握在一起,只仰头,苦笑不止。 伤心处,莫过于此。 “李姐姐。”这时候,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玥儿推开屋门,将头探进来,看着李婉漪泪水满面的模样,不由心生疑惑,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很伤心。” 李婉漪急忙擦干泪水,勉强挤出笑容,道:“没什么。” 玥儿以为她是心忧杨云锋才如此神伤,叹息一声,心道:“李姐姐对哥哥真好……我做不到她一半,所以哥哥只爱她,不爱我。”不由微微摇头,眉间也出现分微微的哀愁。 连她都看出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情意,李婉漪却未能看出!真是身在局中不知局,身在情中不知情! “玥儿。”李婉漪深吸口气,装成平静的模样,淡淡对玥儿笑道,“我得回铁血谷了,你替我好好照顾你哥哥。”说罢起身,凝视玥儿,眼中迷离,心痛如绞,看上去却云淡风轻。 “李姐姐……”玥儿瞪大眼,不可思议看着李婉漪,道,“你要走了?哥哥怎么办……他不能……”她想说“不能没有你”,又觉这话太突兀,于是顿住,一时却又说不出其他的话。 李婉漪猜中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心里却痛苦道:“他心里怎会不能没有我?”摇头,对玥儿道:“不了。你替我照顾他就好。”说罢缓缓走出门,在玥儿的目光下渐渐远去。 遥看李婉漪消失在苍茫夜色中,玥儿心生疑惑,自言自语道:“李姐姐这是怎么了?怪怪的。” 就在这时,耳侧传来杨云锋低声的呢喃,她侧耳倾听,不由微微张大嘴。杨云锋说的话,正是:“婉漪……你别走……我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你! 章一百二十五:医仙 玥儿听见杨云锋的呢喃,心里微疼,回身时,李婉漪早已没了踪迹。她轻轻吐口气,望向杨云锋,幽幽说道:“哥哥,你心里只有李姐姐吗?”不由心生伤感,眼中透出分迷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玥儿凝眉,回首看去,见文承意领着个老人与张云霜和另一个紫衣少女疾速走入房内。“你就是临江医仙楚……前辈?”她凝视老人,急促问道。 老人眼角余光扫了她一下,冷哼一声,道:“姑娘请先离开。”又看了眼身旁的张云霜与紫衣少女,道,“张姑娘,氲秀,你们都出去吧。文公子,你先留下,老夫有事与你说。”话语中透出一点高傲,气质极为冷淡。 玥儿本不喜他这趾高气扬的模样,但心忧杨云锋她还是点头出门,离开房间时不忘看了眼杨云锋。 “咦?李姐姐呢?”张云霜心生疑惑,见玥儿离去,便追上去问她李婉漪的情况。紫衣少女则恋恋不舍地望着文承意,见老人目光坚定,也不好说什么,点头出门。 “玥儿姑娘,李姐姐呢?怎么不见她了?”屋外,张云霜压低声音,向玥儿问道。 玥儿并不是很喜欢张云霜,又想起当初在岳阳城初遇杨云锋时杨云锋口中一直喊着“师姐”两个字,料得这“师姐”指的是张云霜,又生出分嫉妒,更看张云霜不顺眼。“你问李姐姐的消息干什么?”她努嘴说道,目光向屋内看去,担心不已。偏偏这时自由少女出屋将门关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令她更加烦闷,越来越觉张云霜令人讨厌。 张云霜哪里知道少女的心思,她担忧杨云锋,又看出李婉漪杨云锋之间的情意,关心李婉漪的下落,被玥儿这么一问立即回答道:“玥儿姑娘,云锋和李姐姐之间你也看见了,如果云锋醒来时看不见李姐姐,该多担心……” “哎呀你这人真烦,哥哥和李姐姐之间的事与你何干?管得多!”闻言玥儿恼了,俏眉陡然上扬,怒道。 听玥儿如此说张云霜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两位,能小声些吗?”这个时候紫衣少女回身看着二女,冷冷说道。玥儿向她看去,见她气质冷淡,如若玄冰,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好冷的人啊,都要把我冻住了。”胸中的火气竟不知不觉地消了。“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玥儿利索地问道,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紫衣少女一脸冷淡,道:“楚氲秀。”简简单单,不作更多说明。 “她是临江医仙前辈的孙女。”这时候张云霜又补充道,“和承意是旧识。” 原来数年之前文承意下山试练,遭魔道奸人暗算,身中剧毒,偶然路过的楚氲秀救了他一命。文承意才因此认识了楚破凰,今日楚破凰能出手救治杨云锋,也有楚氲秀帮忙劝说的缘故。 知道这一切,玥儿对楚氲秀这冷淡少女的好感增了一分,道:“如果真是你劝天北医仙老前辈出手救哥哥的话,那我就在这里向你道声谢。” 楚氲秀听她话中并没有多少诚意,眼中放出分异样的光彩,回头看着屋门,不语。 这个时候张云霜又向玥儿打听李婉漪的下落,玥儿实在无奈,便说李婉漪有事回南江湖去了,迟早会回来的。张云霜闻言这才微微安心。 “咦?这个名叫楚氲秀的人好像对哥哥的文师兄有些意思。”在一旁看着楚氲秀眼中那丝淡淡柔情与担忧,玥儿墨一般的眼珠子迅速在眶中转了圈,心里暗暗想道,“嘿嘿,这下有好戏看了。”她知道张云霜和文承意的关系,暗笑一声,面前忽然闪过杨云锋的面色,想起离去的李婉漪,心情不由又沉下来。“李姐姐啊,你怎么这么不合时宜地走了呢?哥哥……真的不能没有你……”她感叹道。 这个时候,屋内的楚破凰和文承意亦是低声说着话,楚破凰冷然道:“他本来伤得也不是特别重,但耽搁了太多时间,伤势加重,要是再晚个三四个时辰,神仙也救不了!哼,你们是在搞什么?” 听着楚破凰的责备,文承意苦笑一声,心道:“我也没办法啊。”却喏喏道:“前辈教训的是,不知我这师弟还有救没有?” 楚破凰拂袖,道:“刚才我已用‘七十二天罡针’将他气息封住,伤势暂时不会恶化。待会儿我会亲自替他诊治,若不出意外应该能将他救活……不过所谓‘生死有命’,他究竟能不能活着挺过去,全靠天意,老夫没那百分百救活他的自信。”说话毫不客气,听着让人别扭至极。 文承意却不敢多嘴,连连点头,道:“前辈说得是,一切看师弟的造化。”说罢暗自叹气,心道:“师弟,神医我给你找来了,你可千万别辜负师兄我的心意啊!”嘴角露出点苦意。 楚破凰便冷哼一声,道:“我先说好,这小子我看不顺眼,要不是氲秀百般恳求的话老夫才不会出手救他。不过下不为例,今后你再带人过来,我相救就救,不想就不救,氲秀再怎么恳求我也不会心软,听明白了吗?” 被楚破凰教训得气势全无,文承意面上的苦意加重,却不住点头,心道:“医仙前辈啊,你倒是出手救我那师弟呀。”当然只是心里说说,嘴里可不敢透出半个字。 见状楚破凰终于满意点头,挥袖道:“好了,我要出手救人了,你先出去,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是。”文承意点头,向楚破凰行礼,然后转身疾速走到门前,开门而出。 看文承意离去,楚破凰面上突然出现丝伤感,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氲秀啊……这小子有什么好,你偏偏看上他,诶!”说罢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伸手幻出数件法器,道:“嘿嘿,小子,算你运气好遇上我。现在我就开始动手了!”话落走近杨云锋。 章一百二十六:挑拨离间 “哥哥,你醒了。”看见杨云锋睁开的双目,玥儿轻呼一声,面上随即出现浓浓的喜色,急忙坐到杨云锋身边,伸出如玉的葱指,缓缓将杨云锋扶起。 鼻尖传来少女幽幽体香,杨云锋鼻尖动了下,虚弱地向四周望一眼,低声问道:“玥儿……我这是在哪里?” 他自被天极锁龙阵困住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还不知自己身在敬亭山,故有此一问。 玥儿粉嫩的面庞上出现分淡淡的忧伤,取代了因杨云锋转醒而生出的喜色,迟疑片刻,道:“这里是敬亭山……我们在临江医仙的茅庐里。” “临江医仙。”杨云锋低声念道,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身体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他虽经楚破凰救治保住了性命,然而仍未痊愈,依然有伤在身。 见杨云锋面是痛苦神色一闪而过,玥儿担忧不已,挽住他手臂,不住给他抚背,关切说道:“哥哥,你没事吧。”蛾眉紧锁,别样关心。 杨云锋深吸一口气,闭眼,摆手,说道:“这么说是文师兄将我带到此地的?” 玥儿顿了下,俄而点头道:“是的。” “看来我这身伤都是临江医仙前辈治好的。”杨云锋便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虽然他们所做的非我本意,但还是感谢文师兄,感谢临江医仙……”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疾速扫过茅屋,微微凝眉,心里空空,似乎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急促地向玥儿问道:“玥儿,婉漪呢?怎么没看见她?” 玥儿知道杨云锋对李婉漪的情意,明白若杨云锋知道李婉漪离开的消息定会伤心欲绝甚至旧伤复发。玥儿担心杨云锋的身体,不想他伤心难过,于是一直故意不提李婉漪的情况,然而杨云锋最终还是发现李婉漪不在身边,向她问了这么一句。 刹那间玥儿心乱如麻,面上出现分犹豫,悄悄望向杨云锋的双眼,却见他目光坚决无比,心猛然一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哥哥……”她避开杨云锋的目光,看向一旁,低声道,“李姐姐……有事暂时离开,马上就会离开……” “玥儿……”杨云锋是何等聪明,那看不出玥儿是在说谎。他凝眉,紧紧盯着玥儿,牵住她的手,一字一顿,严肃地问道:“不要骗我。说,婉漪呢?” 知道什么都瞒不住杨云锋了,玥儿伤神地闭眼,长长叹口气,道:“哥哥,我说出来,你不要……伤心……” 杨云锋凝视她,闻言立即料到什么,面色唰地变得如同石灰一般苍白,心头一阵绞痛,头晕目眩,差点又昏过去。 “哥哥!”玥儿后悔说出这话,将他揽住,抱在怀中,泪水簌簌落下,不住摇头,道,“不要伤心,不要伤心……” 杨云锋深深吸口气,平静道心,然后抬头看着玥儿,眼中出现分愧疚,温和说道:“玥儿,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能接受任何事,你就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吧。” 玥儿便点头,放开杨云锋,却握着他的手,道:“李姐姐说她还有要事,所以回南江湖去了。”便将之前自己和李婉漪的对话如实告诉杨云锋。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闻言杨云锋脑中还是变得一片空白,心痛不止。“她回……南江湖去了……回南江湖去了……”他不住说着这句话,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伤心。“不!”他突然大喊一声,不顾身上的疼痛抓住玥儿的双肩,摇头,紧盯美丽的少女,缓缓说道,“她不会离开的,她对我……那么好,怎么会中途丢掉我?不行,我得立即回南江湖,找到她,问她为何要这样……”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传来阴沉的男声,身体为之一顿。 “她不是故意丢掉你的,是在天极宗的人逼迫下不得不走的。” “谁!”杨云锋四下打望,寻找这个用传音入密向自己说话的男子。 “我是秋鸣风,就在屋外,你让司空姑娘离开,我再进来。”秋鸣风冷冷说道。 杨云锋心生警惕,立即想到秋鸣风之前的话语很可能是故意说出挑拨离间用的。然而心中对李婉漪不止的思念令他几乎失去理智,竟在犹豫片刻后点头让玥儿离开。“玥儿,你先出去。”他极力稳住心神,说道。 “哥哥,出了什么事?”玥儿担忧杨云锋,不明白他为何要让自己出去。 杨云锋机警地向上下望了眼,传音入密对她说道:“我要见一个人,你去给我把风。” 玥儿不解,却未多问,依言出屋,关上房门,替他把风。 “进来吧。”杨云锋深吸口气,平静地问道。 下一刻,只闻一阵轻微的响声,草屋上的小窗中突然窜入一梭青光,落在地上,幻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形,正是秋鸣风。 “你来作甚?”杨云锋向来不喜秋鸣风,冷哼一声,只觉身体疼痛不止,心里更因李婉漪而伤,怒火满腹,冷冷问道。 秋鸣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不以为意,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 “什么?”杨云锋心念着李婉漪,却暗中保持警惕,问道。他对秋鸣风极为不信任,决定无论对方说什么都不可相信。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杨兄和李小姐情投意合,浓情蜜意,秋某真是佩服羡慕啊。只可惜李小姐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竟弃张兄而去,真是叫人看不懂啊……” “废话少说!”闻言杨云锋更怒,道,“婉漪的为人我了解,她绝不会负我!” 闻言秋鸣风微微摇头,嘴角出现玩味的笑意,似乎是将杨云锋当作玩偶一般,说道:“请问杨兄,李小姐弃你而去,不是出于本意,那会是什么缘故呢?” 杨云锋身形一凛,道:“休要挑拨离间!文师兄和师姐绝不会无缘无故将她赶走……玥儿不是好好在这里吗?怎没见他们将她赶走。” “呵呵,李小姐是南江湖的人,司空姑娘是吗?”秋鸣风意味深长地问道。 闻言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刹那间魂不守舍:“婉漪是……南江湖的人,玥儿不是!” 章一百二十七:背叛 “事实就是,李小姐被他们逼走了!”秋鸣风正视杨云锋,坚定地说道,“杨兄啊杨兄,你对天极宗一片丹心,不管我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你都不肯加入我痴心门。可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冤枉你,追杀你,围捕你,将你带到这个鬼地方然后逼走李小姐!”他的气势陡然变大,声音在真元的作用下震耳欲聋,轰入杨云锋耳中,竟令他心神不稳。 “天极宗……对我……”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突然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想起守禁真人的怒火,想起马映恺的拼死相搏,想起严神策的追杀,一时间心中升起股怒火和不甘,往日天极宗对自己的好,竟被他全部忘记了。 他只记得,天极宗对自己的不公待遇,只记得……李婉漪那美丽的面容和伤感的眉目。 刹那间他手捏成拳,真元爆发而出,猛地将身下的床打成两半。“说吧,你的真目的是什么?”冲动之下,他直截了当地对秋鸣风问道。 秋鸣风淡淡一笑,道:“很简单,劝你加入我痴心门。” “好处,”杨云锋沉声说道,“要我给你们痴心门效力,不能不给我好处,对吧?” “杨兄果然是英雄人物,这个关头还不忘讨价还价。”秋鸣风衣衫一抖,嘴角出现分妖孽的笑容,道,“那么,我们就亲兄弟明算帐。你秘密加入我痴心门,成青龙护法;我助你从此地逃脱,并保你在南江湖青云直上。” “成交!”杨云锋拍手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痴心门的人。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出于报复天极宗的心理,他竟真的答应加入痴心门! “什么?”秋鸣风淡淡道,“如果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答应。” “好。”杨云锋点头,道,“虽然我是痴心门的人,但痴心门的命令,我可以不听,痴心门的行动,我可以不参加。痴心门亦不能随意调动我和给我安排事务,更不能……也不能向外界透露我的身份,让我和天极宗作对……”说到这里,他眼中透出深深悲伤,天极宗是他的师门,此时怒发冲冠想要叛离,却实在有悖本心……他难受至极。 然而一想到李婉漪的容颜,一想到这些天天极宗对他的所作所为,他胸中一股火又蹿起来,双目充血,通红,恨满膛,毅然决然,不肯回头。 “不能安排事务?不能调动杨兄?”闻言秋鸣风嘴角出现玩味的笑意,眼中放出分精光,“杨兄真是个精明的人啊,如此一来其实和没加入我痴心门并无太大区别……” “你是不答应了?”见状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冷冷瞧着秋鸣风,心里却生出分莫名的安心。 “答应,当然答应。”秋鸣风轻笑道,“杨兄心机深沉,道法高超,迟早会成痴心门的栋梁。只要能将杨兄领入门,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眼中却放出分杀气,转瞬即逝。 这杀气却被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微皱眉,道:“你好像有什么隐瞒我?” 秋鸣风淡淡一笑,道:“告诉杨兄……杨护法也无妨。其实进来我们痴心门内部的斗争稍微有点激烈。朱雀护法一手遮天,我不得不联合玄武护法和他抗衡。偏偏那白痴的门主和朱雀护法是站在一头的,凭我和玄武护法的实力,还不足和他们抗衡……我急需一个像杨护法一样的有实力有手腕之人助我。” “原来是派系争端啊。”杨云锋嘴角微扬,道,“不过我手下又没人,怎么帮你?” “没人?”秋鸣风凝视杨云锋,道,“以杨护法的手段,一年之内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应当不难吧。” “确实不难。”杨云锋还是颇为自信,闻言点头道,“你是想借助我力量助你在门内一步步高升,最终夺取门主之位?好,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当权后不要兔死狗烹,出手对付我!” “杨护法说笑了,若真有这一天,只怕杨护法的势力不下于我,我怎敢对付你?”秋鸣风淡淡笑道,“就这样,我痴心门第四位护法携《青岚宝鉴》回归门派,从今往后,痴心门四大圣典全部集齐,中兴有望,必将恢复祖师当年的盛况,成天下举足轻重的大派,一统江湖!”竟自信满满,看上去很是得意。 听了他的话,杨云锋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失去了什么,胸口堵着团气,难受至极。他不是没有后悔,然而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即便不加入痴心门,难道天极宗就会放过他?以他现在的情况,是万万不可能逃出敬亭山,只能束手就擒,等待天极宗将自己抓回九峰山,然后面临残酷的会审,最终免不了被定为叛徒,处死或者废去修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寻找转机,他选择加入痴心门,既是冲动之下的决定,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现今,只有秋鸣风可以帮他逃出敬亭山。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面上出现分落寞,一时还不能接受背叛天极宗的事实。秋鸣风见状轻轻叹口气,就要缓缓退出,让杨云锋冷静思考。 “等等!”然而这时杨云锋却将他叫住,一脸的坚定,“怎么逃出去?给我说吧。” “其实很简单。”秋鸣风浅笑道。 月黑风高。 敬亭山北面一处悬崖前。 阮心秋一袭青边白衣,月华照在面上,凄清,迷离。 温婉的少女面上满是愁绪,抬眼看着身旁的沈岁寒,低声道:“大师兄,你说锋哥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沈岁寒见她对杨云锋关心不已,不由微微叹气,道:“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我也说不定。” 阮心秋垂首,微微咬唇,看向天空残月,幽幽一叹,不语。“锋哥哥,你可一定要平安啊!”她一脸清愁,默默想道。 沈岁寒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千,很不是滋味,轻轻摇头,携剑化成一条白龙,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章一百二十八:逃脱 “快来人啊,哥哥不行了!”少女的尖叫刺破长空,传入山中,引起一片震动。 “怎么了?”文承意率先奔到屋外,看着一脸慌张的玥儿,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司空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玥儿梨花带雨,竟一把跌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伤心道:“文师兄你快进去看看吧,哥哥……哥哥他……呜呜。” 文承意看她双肩不住耸动,泪水将衣衫沾湿,心叫不好,顾不得其他一把冲入屋内,然后看见伏倒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杨云锋,不由大惊失色,道了声“师弟”,然后疾速到达杨云锋身边,将他翻过身,看见他乌黑的面色,身体猛然震了下,瞳孔放大,急切地伸手向他人中掐去。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下意识向身下看去,只见一点碧光在腹部闪耀,一瞬间全身生机迅速流逝,整个人竟衰老下去。 “师弟……”他不可置信看着杨云锋,瞳孔睁开到最大幅度。 杨云锋睁眼,收起手上的玉如意,淡淡说道:“文师兄,对不住了。”突然一拳向文承意打去。这一拳凶狠毒辣,哪是身体衰老的文承意能够承受的。他惊呼一声,倒飞而出,砸在房柱上,头脑一黑,便昏过去。 与此同时,张云霜也急切地进入屋中,然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文承意衰老的模样,惊呼声“承意”,下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娇躯一软,便倒在地上,失去知觉——自然是玥儿在她身后动的手。 “哈哈,哥哥,我演得还好吧。”玥儿巧笑一声,却见杨云锋面色凝重,于是悻悻地耸肩,收起笑容,向杨云锋走过去。 杨云锋轻叹一声,正要同玥儿一起离去,又闻一阵脚步声,数个天极宗弟子同时闯入屋内。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文承意与张云霜,一时分神,顿觉周围时空变得极度模糊,似陷入一道混沌的虚空中,恐惧占据脑海,灵台立即失守。 下一刻,杨云锋将这些人挨个敲晕,深吸口气,然后收起阴阳镜,对玥儿说了声:“玥儿,走!”便携玥儿一起离屋。 这时候秋鸣风也走到屋前,点头对杨云锋说道:“周围的砸碎都被我清理了。不过楚破凰那老头和他孙女实在是太难啃了,我没动手。不过他俩睡得很沉,我们应该能悄无声息地溜走。” 杨云锋点头,忽觉身体一阵疼痛,脑中眩晕不止,知伤势又复发,想起之前经历的一切,不由后怕,凝眉,却没有表现出畏惧,随即对秋鸣风说道:“走!”突然心生警觉,顺手递给玥儿秋鸣风二人一粒药丸,然后握住玥儿的手,一同向山下奔去。 他有伤在身不敢御剑,奔跑亦极为小心速度不快。 因此足足跑了一刻钟才到下山的小道。 这时,他们三人却同时驻足不前。 山风呼啸,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白发乱舞,枯瘦的身形透出分孑然独立的冷清和与世不容的孤傲,远远望去,竟令人心底生出分难以言状的寒冷。 这个老人,竟似谪仙。 “三位,老夫等你们很久了!”缓缓转身,楚破凰睨视三人,声音极度不客气。 “临江医仙前辈?”杨云锋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 秋鸣风亦凝眉,完全未料到楚破凰会在半路杀出,拦住自己。 “哼!”楚破凰拂袖,指着秋鸣风道,“你一日前悄然潜入山中的时候老夫就开始注意你了。当时你和这位姓杨的小子说的每一句话我也知道,你竟然是痴心门的余孽!”说罢看向杨云锋,厉声斥责道,“堂堂天极宗名门大派的弟子,竟然背叛师门,和痴心门这样的魔道门派同流合污,恬不知耻!若早知如此,老夫就是死也不救你!” 杨云锋听见楚破凰的话,心里疼痛万分,想起自己的命是楚破凰所救,想起此时此刻自己已背叛天极宗,身体猛然颤抖,如坠冰窖,彻骨寒冷。“前辈……”他低头,咬牙,眼中放出分杀气,道,“对不起!”说罢勉力幻出灭心剑,正欲出招,却觉胸口传来阵刺痛,“啊”的声跌倒在地上。 “哥哥!”玥儿满面忧虑,急忙将杨云锋扶住,看着他面上出现的一丝痛苦,心里担忧不已,愁上眉头,一汪秋水满是忧。 见状楚破凰冷哼一声,道:“你伤都未好,还想逞强?我劝你赶快打坐恢复,否则伤势复发,神仙难救!”话落猛然挥袖,沉声对面前三人说道,“今日有老夫在这里坐镇,你们休想活着下敬亭山!”话落手中凝聚一股真元,衣袍鼓胀,似要出招对付三人。 玥儿不由惊呼声,面色变得苍白。 楚破凰道行不知有多高,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医仙前辈……”被玥儿扶着勉强站立的杨云锋面上依然毫无血色,他虚弱地看着楚破凰,半闭双目,痛苦地说道,“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后悔了吧?”楚破凰冷笑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哼,不要哀求老夫试图让老夫饶过你们。老夫向来最鄙视你这样的人……” “不是……”杨云锋盯着楚破凰,勉强地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是想说……你……” “什么?”楚破凰冷笑一声,静静听杨云锋的话,突觉头脑一阵眩晕。 “你身为医仙,为什么不事先服下避毒的药物?”杨云锋抬手,指着楚破凰手臂上出现的一朵盛开的芍药,问道。 “芍药月影!”楚破凰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杨云锋下的毒,大惊失色,急忙幻出一瓶解药,正要服下。 然而这时秋鸣风已经出手攻了上来,连发狠招,逼得楚破凰连连退却,没有机会服药。 楚破凰道行远远高于秋鸣风,然而身中剧毒,他头晕眼花,很快不支,被秋鸣风打倒在地。 “前辈,得罪了!”服下一粒丹药,杨云锋面色微微恢复,对楚破凰说道,“您老是医仙,应该不至于被毒死,好自珍重。告辞!”说罢便和玥儿秋鸣风一起沿山路离去。 待他们走远,楚破凰突然长吐口气,手上芍药霎时散去。他眯眼看向山下,冷冷一笑,道:“天下人都在看天极宗的笑话,老夫岂能落人之后?现在放你们一马,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老夫的期望啊!” 章一百二十九:九天剑荡 满天繁星。 杨云锋将一口浊气吐出,缓缓睁眼,只觉一身舒坦无比。 刚才数个时辰的打坐,他隐隐抓住了大道的一丝一毫,境界又有稍许提升,照现在的状态,一两年内突入黄圣第九重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进入玄真境界也是迟早的事。 这已是离开敬亭山后的第七天,一路上倒是遇上了些天极宗的弟子,不过他们都远非秋鸣风的对手,无法阻拦三人,更不说捉拿杨云锋。此刻杨云锋的伤势基本痊愈,精神饱满,状态极佳,不惧普通天极宗弟子的追捕。秋鸣风安心,便离开二人南下回痴心门通报杨云锋的事。杨云锋急于回南江湖去见李婉漪,然而秋鸣风之前交代玥儿一定要将杨云锋拦住不让他冲动之下赶去南江湖然后被天极宗的人抓去。玥儿当然不愿意杨云锋被天极宗的人抓走,于是拼死相劝,要杨云锋冷静,不要贸然行动,因小失大。 杨云锋看着玥儿眼中的坚定,心软了,于是答应她忍住相思之意,暂时放缓步伐,商量对策,同时飞剑传书给李清寒,向他询问李婉漪的情况。 此刻他居住在一间客栈中,入定结束,心生万丈豪情,幻出破云剑,身形飘飘,携剑而舞,刹那间只见剑身震动不止,竟发出生生龙吟,散发出磅礴的剑意,迅速扩散而出,弥漫于杨云锋身周数丈内,将整个人罩住。 杨云锋沉浸于剑法中,双脚不断移动,破云剑亦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青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轰然砸下,“嘭”的声落在地板上。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整个房间早就被杨云锋布下防御阵法,然而饶是如此仙剑打在地板上时,依然木屑纷飞,地板完全被毁,露出夯实的泥土,也皆碎裂。 杨云锋收剑,平舒一口气,想起刚才使出的那一式强悍的剑法,不由会心一笑。 九天剑荡作为会心剑法中威力最强大的低阶剑术,对真元的消耗极大,对道心的要求亦极为苛刻,一般的天极宗弟子要到玄真境界才能将其施展出来,黄圣境界的弟子往往真元不够或者道心不稳,无法施展。像杨云锋这样仅仅黄圣第八重就施展九天剑荡的弟子,凤毛麟角,遍观整个天极宗千年的历史,也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就是杨云锋的师尊守拙真人也未能做到,现今“天极三杰”之一,会心宫的大师兄,刚入玄真境界的宋明甚至至今都无法使出此招。 如此,杨云锋天极宗年轻弟子第一人的地位不可动摇了——如果天极宗还认他是宗门的弟子的话。 可惜,他已经背叛天极宗,不再是天极宗的弟子,就是掌握了九天剑荡,只怕守拙真人和其他的天极宗长老也不会因此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而且他未杀楚破凰,只怕不久之后天极宗就会知道他加入痴心门的消息,更痛恨他。 想至此,杨云锋心空空,一阵落寞。 不过下一刻他就平静心态,长长叹口气。无论如何,事实已经这样了,就是再感伤也无用。 “总有一天,我会重回九峰山……”他低声说道,“去看看师尊,看看明汐师父,看看师姐……看看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只想回去看看那些让自己记忆深刻的人和物,还是想重新回到天极宗的门墙内,重做天极宗弟子。 “哥哥。”就在这时,耳侧传来轻微的敲门声,玥儿在门外轻呼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随手打出道法术,竟令房门自动开启。 玥儿俏丽的容颜出现在他面前,她见杨云锋眉间有一分愁意,以为他是在想李婉漪,心里一疼,急忙劝慰道:“哥哥,李姐姐……” 杨云锋摆手,四下看了眼,淡淡道:“婉漪的事,你不必多言。”说完脑中闪过李婉漪的风姿,一时心痛如绞。“什么事?”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床边,看着漫天的繁星,问道。 玥儿见他如此模样,既担忧又心疼,蛾眉紧锁,微微叹气。“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对我……就好了。”她幽幽想道,手中出现柄细小的仙剑,走到杨云锋身后,凝视杨云锋的背影,说道:“哥哥,南江湖那边回信了。” “哦?”杨云锋心里一紧,疾速回身,竟一把将仙剑从玥儿手中夺过来,失态至极。 玥儿不由低呼一声。 杨云锋却顾不得其他,将真元注入仙剑中,耳侧随即传来李清寒的声音: “云霄我侄:婉漪数日前已回铁血谷,身体安好,只是形容憔悴,看得出是心中有事。叔父我忧心她,问过她几次,她都摇头拒绝回答,任我怎么试探皆不说伤心缘由,想来是和你生出什么矛盾,不愿为我所知。昨日她向我提出申请进入南疆斩妖除魔,我见她伤神,认为她确实需要散心,便同意她的请求,让她领一队人马,南下除妖。不料她才走不久,我就收到你这信,大致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知道婉漪伤神,错不在你,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说上些话—— “你在搞什么!把婉漪伤得这么重,要是婉漪因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杀了再救活,救活再杀……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现在还在这里愣着听我这些话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南疆将婉漪找回来!” 李清寒最后这段话显然是生气到极点,杨云锋听在耳中,瞬间石化。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李姐姐出什么事了?”见杨云锋神情怪异,玥儿心叫不好,焦急地问道。 杨云锋却一脸无奈,叹口气,想起传说中危险的南疆,心里一紧,对李婉漪担心不已。“婉漪,你怎么这么傻,去南疆干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不住跺脚,抬头看向玥儿,焦急道,“玥儿,婉漪去南疆了,看来我们得改变行程了。走,收拾东西随我到南疆去!”担忧之下,杨云锋顾不得漆黑的夜色,就要和玥儿离去。 然而这时,屋外竟传来一阵清朗的男声:“师弟,要离去,先过了为兄这一关。” 赫然是严神策的声音。 章一百三十:给师弟算了一卦 “严师兄!”杨云锋沉声道,面色变得极为严峻。 严神策破门而入,微笑看着杨云锋,一如既往地沉着。“请师弟随我回宗门。”沉默片刻,他淡淡说道,气质内敛,看上去之前身上所受的伤已经全好了。 杨云锋破云剑还未收起,闻言抬剑令剑锋指着严神策,凝神,问道:“严师兄,这次你又是孤身前来?” 严神策沉静地点头,道:“是,我不喜欢以多欺少。”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知道严神策已入玄真境界,道行远高于自己。二人之前也曾一战,杨云锋负于严神策,若不是对方失算,自己恐怕早就被抓回天极宗了。在沉稳的严神策面前,杨云锋发现自己的胜算实在太低了。 然而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束手就擒吧。杨云锋暗中给玥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向严神策问道:“师兄精通卦象,来此之前是否给自己卜上一卦,此番究竟能否顺利擒住我?”意图令他分神借机发难。 严神策浓眉微微上扬,道:“为兄以为,自己给自己卜卦,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结果失真。所以,我从来不为自己卜卦。” 杨云锋警惕盯着他,闻言轻轻笑了下,继续给玥儿使眼色,让她做好准备,突袭严神策。玥儿会意,眨眼表示明白。 这个时候,严神策却又说道:“不过为兄虽然未给自己卜卦,却给师弟算了一卦。” 杨云锋没料到严神策会如此说,一时失神。 严神策见状陷入沉默,思索片刻,方继续道:“卦的结果和上次所测的一样,师弟将顺利从为兄手下逃脱。”听他话的意思,上次捉拿杨云锋时他也曾给杨云锋卜卦。 杨云锋身体轻颤,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如此你还来捉我?” 似乎早料到杨云锋会如此问自己,严神策神色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思索片刻,然后缓缓摇头,回答:“师弟错了,为兄不是来捉拿你的,只是请你回宗门。之所以知道结果还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是掌门真人点名要我带回宗门的人,我不能因为明知道无法带走你而不来此地,这和之前司空师妹不能因为打不过我而不出手救你一个道理。” 闻言杨云锋大骇,身体猛然震了下。就在这一刻,严神策突然出手,手中幻出一条十字型的光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微微分神,回过神来之时十字已经逼近。他果断将破云剑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严神策的进攻,然后疾速后退,躲过严神策接下来发出的冰箭。 “玥儿上!”杨云锋低呼一声,破云剑打出道巨大的剑气,向严神策袭去。 与此同时,玥儿也出手,仙剑上放出洁白光芒,霎时间一座冰山在严神策头顶成型,当头打下。 严神策轻笑一声,道:“师弟小心了!”忽然举手,幻出墨色卦盘,刹那间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身前,挡住杨云锋的袭击。下一刻,严神策身形晃动,凌空而起,手指在冰山上轻轻一敲,竟将其化成齑粉。 这时候,房间内的景象突然大变,严神策在杨云锋眼里、神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忽的出现各种道尊,皆手持法宝,冷眼看着杨云锋和玥儿,目光令杨云锋玥儿心底生出一阵阵寒意。 “我们落入严师兄的幻阵中了!”杨云锋低呼一声,破云剑换成灭心剑,运使天狐神行诀闪到还在惊讶中失神的玥儿身边,一把牵住她纤纤玉手,轻轻一带,让她险险避过一个道尊法器的袭击。 “小心!”杨云锋蕴含真元的一声震醒玥儿,顾不得其他用力将玥儿揽入怀中,抱着她躲过数个道尊联手的一击。 伏在杨云锋胸口上,玥儿惊呼一声,一颗心上下跳动,忐忑不安。 杨云锋却未做多想,灭心剑上光芒大盛,刹那间射出道血箭,击入一个道尊腹中,直接将它打成飞灰。 “玥儿小心!”杨云锋落在地面上,放下玥儿,对她说了声,然后幻出山河扇,大山大河同时幻出,缓慢地向道尊攻去。 这些道尊都是阵法所化,没有任何躲避的意识,面对攻速极缓的山与河竟然不知道闪开,于是不过多时便有数个道尊灭在山河扇之下。 而此时杨云锋又放出了凰渊。比起冷漠的道尊,自称“神将”的凰渊显然要机敏得多,一柄大戟挥来挥去,一时间又灭了不少道尊。 这下阵法中的道尊竟被杨云锋破去了大半。 杨云锋与玥儿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纷纷出手,刹那间剩余的道尊就在二人的攻击下化成齑粉,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周围的景色又一变,杨云锋玥儿同时回到客栈中,见严神策依然平静地站在面前,含笑望着他们,面色却露出分苍白,显然是因为阵法被破而受了伤。 见状杨云锋不由凝眉,道:“严师兄,得罪了。” 严神策轻轻叹口气,摇头道:“师弟果真厉害,这么快时间就破阵而出,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为兄自愧不如。” 杨云锋却知道刚才那阵法绝非严神策真实的实力,闻言立即摇头,道:“严师兄谬赞了。”话落突然又出手,向严神策攻去。他知严神策道行高超,必须趁其受伤之际果断进攻,否则让严神策缓过气来自己胜算会大幅降低。 严神策冷静看着杨云锋的攻势,身形飘转,运使神机宫身法“神行万里”与杨云锋周旋。他不善于近距离作战,努力拉开和杨云锋的距离,准备与杨云锋周旋。 杨云锋了解这一点,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点,努力缩短与严神策的距离。 这个时候,严神策手上捏出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不断放出法术,进攻杨云锋。这些法术皆是些低阶术法,根本对杨云锋造不成什么伤害,但却迫使杨云锋为之分神,速度明显降下来,与严神策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大。 杨云锋心下焦急,冲动之下竟准备使用御剑诀迅速解决战斗。 但是他最终还是按捺住这个念头,御剑诀威力强横,但并不适合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施展,且严神策道法高超,御剑诀也不一定能打中对手。 更重要的是御剑诀破坏力太大了,万一真的击中目标,定会重伤对手。而严神策是同门师兄,杨云锋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犹豫间,杨云锋和严神策间的距离变得更大了。 于是严神策深吸口气,准备施展大型法术对付杨云锋。 然而这时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划过虚空,向严神策攻来。严神策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杨云锋身上,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仙剑已经狠狠地插入他腹中。 章一百三十一:何必如此固执 “啊!”衣衫被严神策喷来的鲜血染出一片牡丹般妖艳的红色,玥儿惊呼一声,面色唰地一白,松开仙剑,娇躯颤抖不止,喉中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 她竟一剑洞穿严神策! 严神策只觉腹部一阵疼痛,低头看去,鲜血顺着玥儿仙剑不住流淌,望之触目惊心。饶是他向来老成持重,见状眉头也皱了起来。“呼!”一道法术将伤口封住,仙剑上的鲜血随之停止流动。严神策深吸口气,抬头凝视玥儿,向她轻轻一笑。 玥儿与他目光相触,一时六神无主,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 四目相对,刹那间,却为卿倾心。严神策突然发现,这个一直没怎么注意的司空师妹,竟如此美丽,自出生以来一直为动过的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 他不知心中为何会生出如此一份莫名的情愫,这向来稳健的神机宫最优秀弟子在刹那间失神,紧紧盯着玥儿,移不开眼。 玥儿却不知他心里所想,悄悄侧首,看向身旁的杨云锋,用眼神向他征求意见。 杨云锋目光落在严神策腹部的伤口,思索片刻,嘴唇翕合,最终向严神策问道:“师兄,你的伤重不重?”说罢走近严神策,扣住他的脉搏,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严神策这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见杨云锋正扣着自己的脉搏,知道他的心意,竟隐隐生出分感动。“师弟的为人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差,这次守禁师伯和马师弟的死大有蹊跷,多半并非师弟故意所为……回山后我一定禀明掌门,让他查清事实。”想至此,他微微叹口气,对杨云锋说道:“多谢师弟关心,为兄还不惧这点伤。”话落将手从杨云锋手中抽出,然后一把抓住仙剑,凝眉,“唰”的声将仙剑从腹中抽了出来。 这一刻他之前封住的伤口又受损,喷出股鲜红的血液来。严神策的面色又随之一白,身体颤抖两下,嘴角不住抽搐。 没有修炼过肉身的他,受的伤还是太重了。 杨云锋看他如此模样,心里百味陈杂,低声道:“师兄,对不住了。” 严神策却摆手,忍痛,缓缓说道:“在所难免之事,师弟不必自责。”话落再度封住伤口,将仙剑递给玥儿,低声道:“司空师妹……” 玥儿颤颤巍巍接过仙剑,凝视严神策,心中忐忑不安,最终吐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姓名的。”她垂首,扭扭捏捏说出这话,面露愧色。 严神策见她如此模样,一时失神,凝视玥儿,许久不能移开目光。直到耳侧传来杨云锋咳嗽声,他方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回过神来,向玥儿回答道:“自上次相别之后对师妹以及另外一位李姑娘印象深刻,所以特意去查了番。”却是再也不敢和玥儿对视了。 闻言玥儿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 杨云锋见严神策受伤这么重还有心情回答玥儿的问题,只觉一阵别扭,又咳了两声,看向严神策,道:“师兄,你受伤不轻,赶紧打坐调养。不要让伤势加重。”说罢幻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将其撕成碎布,替严神策包扎起来。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动作,更肯定杨云锋非是奸佞之辈,守禁真人和马映恺之死大有蹊跷。“多谢师弟。”他虚弱地回答道,深吸口气,却又道,“不过将师弟带回天极宗是我的职责,直到师弟同意和我回天极宗之前我不会打坐恢复。”他这么说着,却未出手,摆明是用自己的生死去逼杨云锋。 见状杨云锋一时哭笑不得。“严师兄,何必如此固执!”杨云锋替他将伤口包扎好,暗叹口气,道,“身体要紧。” “师弟若真为为兄好,就随我回九峰山!”严神策如此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听了严神策的话,对他刚生出一点好感的玥儿心里一急,只觉他不可理喻,恨恨跺脚,扭头看向杨云锋,对他道:“哥哥,别理他的死活了,我们走!”一脸气呼呼的,显然很是不高兴。 杨云锋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严师兄,我知道你心意已决,无论我怎么劝你都不肯屈服。”他思索片刻,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枚,药丸,递给严神策,说道,“然而即便要带我回天极宗,也要先把伤治好了才行啊。”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手中的药丸,点头道:“谢谢师弟美意。不过师弟向来精明,若为兄此刻答应疗伤,想来伤好之时便是师弟逃走之日。” 闻言杨云锋也急了,一脸的不解,咬唇,凝视严神策,问道:“严师兄,到底要怎样你才肯疗伤?” 看着杨云锋焦急的模样,严神策淡淡一笑,伸手接过药丸,服下,然后对杨云锋说道:“师弟,为兄比你更爱惜自己的身体,当然不会傻到讳疾忌医。刚才所说是戏言,为兄自会认真疗伤,你不要放在心上。何况我已经算到你不会被我带回宗门,再怎么刁难你也改变不了结局,故不是真心要为难你,现在你尽可安心离去,我亦不阻。不过为兄还是有些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说完目光灼灼凝视杨云锋,眼中别有深意。 杨云锋见他目光诚挚,一时竟有些心慌。他摊手,低头道:“我知道师兄要问我什么。马师兄确实是被我所杀,但事出有因。”便将那天比试时血海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严神策扬眉,疑惑道:“神秘光芒?难道有人要嫁祸你?” 杨云锋当然肯定是有人嫁祸,却无法肯定这人究竟是谁。“我心里怀疑过很多人,但都不能肯定。”他如实说道。 严神策点头,再问:“守禁师伯呢?” 杨云锋眼中出现分坚定,道:“守禁师伯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斩钉截铁。 “好。”严神策见杨云锋不似说谎,心里已有计较。“好了,你的事为兄会通报给师门的,你们走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周围还有很多师兄弟要捉拿你,你好自为之。” 闻言杨云锋点头,道:“多谢师兄提醒。” “好了,我需打坐静养,你们要离去就赶紧走,若我伤势好转,定然会再度出手捉拿你。”严神策淡淡说道,面色沉下来。 “是。” 章一百三十二:世道艰难 杨云锋和玥儿一道出门。关门之际,玥儿担忧地向屋内看了眼,面上各种神情闪现,阴晴不定。 杨云锋将其看在眼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玥儿。”他看向玥儿,见她身上衣衫沾满鲜血,触目惊心,不由微微皱眉,道,“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们马上出发,去南疆寻回婉漪。” “好的。”玥儿点头,柔柔地向自己房间走去,一看就是心神不宁。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静静守在屋外,等玥儿出来,一道赶往南疆,寻李婉漪。 夜色迷离。 一路南下,为避开天极宗的弟子,杨云锋玥儿都乔装改扮,穿上粗布衣,装成一对普通兄妹,放弃御剑,顺小道而行。 杨云锋历经世事,穿上这身粗布衣并不觉有什么不适,娇生惯养的玥儿却极是不习惯,开始几天细腻如凝滞的肌肤竟然让布衣割出道道痕迹。于是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她一路愁眉苦脸,这倒让杨云锋苦了。他心里惦念着李婉漪,却要分神劝慰玥儿,一时心乱如麻。好在过了几日后玥儿的不适大为减缓,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于是杨云锋肩头的压力顿轻。 这一日,他们已经到了湘南,已遥遥可望见那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估计再过数日便可越过十万大山,进入南疆。 然而此时一个问题却摆在二人面前:他们并不知道李婉漪的确切地点。杨云锋也曾用飞剑传书向李清微问过李婉漪所在,得到的回答是: “婉漪只说斩妖除魔,没说过到哪里去斩妖除魔。对了,现在北江湖因为你的事向我南江湖要人,咄咄逼人,实在令我忍无可忍。我已决定让谷主和北江湖开战,最近这段日子事务会因此变得极多,我顾不上你了,有事不要再问我。” 竟然连自己侄女的动向都不知道,李清微这个叔父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杨云锋心里将李清微骂了无数遍,却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个事实。 “哥哥,你不知道李姐姐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去找她啊?”过了十多日,玥儿不再如之前那般失魂落魄,嘴角也时不时露出白莲花般的笑容,然而此时她却愁眉不展,轻声问着杨云锋。 杨云锋深吸口气,道:“只有借助秋鸣风和痴心门的势力了。”他在南疆举目无亲,要想探查李婉漪的下落,除非动用痴心门的力量。 杨云锋不愿和痴心门过多接触,然而为了心中之人,他不得不如此做。“我已用飞剑传书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说到这里,他轻轻叹口气。 之前他也曾多次向李婉漪飞剑传书,嘘长问短,同时询问她的位置。可不知为何这些飞剑出手后就再无音信,李婉漪根本不回答他。这令杨云锋更加担心,恨不得立即飞到李婉漪身边。“婉漪,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他当时担忧之余他如是想道。 听到杨云锋的话玥儿愁意总算消去了一星半点,道:“希望能早日找到李姐姐……”说罢看向杨云锋,见他依然凝眉思索,满面愁绪,不由伤神,心道:“哪天能有人能像哥哥对李姐姐那样对我好啊?”一时心生苦涩,幽幽叹气。 杨云锋不知道少女心中所想,缓步向前行进,眼中浮现李婉漪的容貌,担心更深。 “咦?”这时候少女突然轻呼一声,指着前方说道,“哥哥,前面有个小村子。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就暂时进入村子借宿一宿吧?” 杨云锋抬眼望去,只见青木翠竹之间隐隐露出几户人家,炊烟袅袅,似乎正在做饭。仰望天际,他见夕阳西沉,斜晖如血,遍染苍穹,别样美丽,正到了晚饭时间,一时只觉腹中咕咕作响,才想起这几日行来,日夜兼程,未进一水一米,已是饥肠辘辘。他又想到这几日来玥儿也是如此过来的,不由心生愧疚,凝视玥儿美丽的容颜,关心地问道:“玥儿,你现在饿吗?”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玥儿只觉腹中空空,想起几日未进食,面色唰地一白,下意识地点头。她突然又想起杨云锋也同自己一样很久没吃东西,顿觉失态,又连连摇头,道:“哥哥你若不饿,我便不饿。” 闻言杨云锋心中生出一分淡淡的感动,想起这些日子一起经历的一切,更百感交集,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道:“玥儿你一定饿得很吧。这几日我只顾着赶路,忘了给你找吃的东西,是我失职。走,现在我们就进那村子,寻户人家,吃点东西,再借宿一宿。” 听杨云锋这么说,玥儿心下高兴,点头道:“好。” 二人进村,找到户看上去颇为殷实的农家,说明来意之后这家的主人,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伯便盛情接待他们。杨云锋心生不解,问下去才知老伯早年丧妻,又未续娶,含辛茹苦将子女拉扯大,结果子女长大后都到沿海一带干活去了,一年难得回几次,老伯大多数时候都孤身一人,极为寂寞。现在难道有人来,老伯自然高兴。 杨云锋闻言感慨至极,然而他心知现在天下大部分农家都是这种情况,这些出去的子女也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离开父母,并非不孝,也不能责备他们。 真正该责备的,应当是这个世道吧。 杨云锋轻轻叹气,与玥儿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一点无奈。“哥哥,有朝一日我重回长安重新做公主后,定倾尽全力去改变天下的状况,让天下的家庭不再破碎。”玥儿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说道。 杨云锋却微微摇头,长叹口气,他见过的世面比玥儿多,自然知道玥儿所说太过理想,实际上要改变这现状,谈何容易。 二人就这么默然无语。 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老伯的饭终于做好。玥儿饥肠辘辘,忍不住伸出筷子夹了缕青菜放入口中,面色却陡然一变,差点没将其吐出来。 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哪咽得下这农家的粗茶淡饭啊? 见状杨云锋不由微微摇头,捻了丝菜细嚼慢咽起来,只觉这菜味道实在太差,心里一时百味陈杂。 真是,世道艰难! 章一百三十三:愤 杨云锋感时伤世,这顿饭竟然越吃越难受。这几日匆忙南下,遥遥近千里,一路上看遍了荒凉破败的景象,人不由神伤,相比之下老伯所居住的村庄还算富庶,老伯的生活还算幸福。 这一切,在他心里烙下深深的刻印,他不住问自己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太平盛世……这算什么太平盛世!”之前杨云锋的心思都放在李婉漪身上,对一路所见还不是特别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身体竟觉彻骨的冰寒。 江湖中人,只顾门户之争,拼杀不休,毫无侠义风范;朝堂中人,只顾朋党倾轧,你死我活,却对天下苍生不管不顾,领着黎民百姓的辛苦血汗,满足自己的私欲! 亏现在的御用文人还不停地称赞朝政清明,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真是恬不知耻!杨云锋一阵反胃,胸中勃然生出股怒火,吃不下饭。 愤怒,在脑海中熊熊燃烧,一时他竟想拔出灭心剑,扫妖氛,除奸佞,还天下一个太平。 哪怕因此不能飞升,他也愿。 只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修士,根本无法影响天下大势,一腔热血顿时化成股悲哀,一时间这个即将年满十六的青年只觉头脑发晕,人竟似老了十岁。 “哥哥!”见杨云锋一脸颓废,玥儿担忧不已,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杨云锋长长叹口气,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了。 老伯看见杨云锋的模样,深邃的目光中透出分慈祥,轻声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杨云锋便不隐瞒,直言道:“看见老伯你们生活困难,想起天下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百感交集,所以饭也吃不下了。” 他说得文绉绉,但老伯还是听得懂,闻言轻轻一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容易激动,就像那先生说的叫啥……哦,‘愤世嫉俗’。” “愤世嫉俗?”杨云锋沉默片刻,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愤世嫉俗。” 老伯却笑道:“虽然我们这些人过得确实有点苦,但没有你这么激动……都习惯了,呵呵,愤世嫉俗有啥用,能改变个啥?到头来一点变化都不会有,甚至还不如现在……我们老人这辈子都过来了,最希望的还是平平安安地把一生过完,经不起改朝换代的折腾。” 见老伯安于现状,杨云锋也不好说什么。何况玥儿是大华王朝的公主,改朝换代,就是要让玥儿家破人亡,骨肉离散,杨云锋就是激愤,却也不愿意用玥儿的幸福来换天下人的幸福,何况他也只是愤怒,还没到奋起欲推翻这个王朝的地步。 即便想推翻,也没这实力。 “改朝换代当然是折腾,打倒一个皇帝,上台的还是另一个皇帝,其实对天下百姓没有任何好处……改朝换代造成的战乱,反而会令百姓更加痛苦。”玥儿低眉,轻轻说道,面上满是伤感,“我以为,要改变现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变法。实行新法,改革天下,方能真正实现大治。”这个弱女子,竟然能有如此一番惊人的言论。 杨云锋侧首凝视她,嘴微微张大,不相信这话出自玥儿之口。 注意到杨云锋目光中的惊讶,玥儿莞尔一笑,缓缓将青丝挽起,面色恢复平静,道:“哥哥,这些都是听师尊说的,耳濡目染之下我自然会有如此想法。”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算是明白过来了。岳阳城与天极宗这样的仙山上的门派不同,与俗世间的接触十分频繁,岳阳城的门人自然对天下有更多的见解,想来玥儿的师尊陈思静也经常对她说关于天下的话。玥儿听在耳中,记在心中,这次江湖游历,长了见识,对陈思静所言更加以为然,于是有感而发,说出番杨云锋听了都觉惊讶的话。 “原来如此。”杨云锋微微点头,却暗暗将“变法”二字记在心中。 他们所说本来就比较深奥,一旁的老伯听在耳中,完全不懂,待杨云锋不语后老伯便问道:“张家小哥,司空姑娘,你们刚才说的是啥啊?” 杨云锋微微摇头,道:“随口说说,没有特别的含义。”便敷衍下去。 听杨云锋如此说,老伯也不好追问,轻轻点头,不语。 杨云锋深吸口气,起身,正要出去走走静心,却被老伯叫住了:“张家小哥,你要去哪里啊?” 杨云锋随口回答道:“心情不好,到处走走。” 老伯皱眉,急忙说道:“小哥你小心啊,不要随便乱走,最近这一带狐妖作乱,已经有好几个人被狐妖打伤。你可千万别碰上狐妖了。” 闻言杨云锋身体震了下,凝眉道:“狐妖?老伯,这到底怎么回事?”疑惑不已。 老伯轻轻叹气,道:“本来你们难得来一次,我也没将狐妖的事给你们说省得你们害怕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不过现在都说出来了我就不隐瞒了。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一月前这村庄十多里外的一处小山中突然来了对狐妖,寻了个洞穴住了下来。村里人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这些人身在南疆边缘对狐妖这类的异族也见怪不怪,并不怎么在意。没想到这俩狐妖竟胆大妄为,安定下来后就时不时冲入村中捕杀鸡鸭。村里人因此不胜其扰,凑钱去县城买了两条大狼狗放在村外,以为他们可以摄住狐妖,结果第二天狼狗竟然被狐妖咬死,买狗的人也被狐妖打伤,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之后狐妖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只是捕杀鸡鸭,后来竟然变本加厉,频频来袭,竟袭击村民豢养猪和牛,这可是村民的命啊。数个村民愤怒之下拿着锄头钉耙去“除妖”,却无一例外被狐妖咬伤。自此以后村民都怕了狐妖,再也不敢和他们做对,只好注意管好自己的鸡鸭猪狗,免得被狐妖叼走。 “岂有此理!”闻言杨云锋皱眉,心中的怒火又被激起,斩钉截铁说道,“现在狐妖都大摇大摆横行于世了,还有天理没有!玥儿,准备好,我们去除妖!” 章一百三十四:降妖 一道黑影迅速掠过虚空,破开栅栏,潜入村庄中。 眨眼后,他出现在一个农家围墙外,敏捷地冲入后院,便闻一阵鸡鸣犬吠之声,下一刻他叼着头肥猪冲出围墙,扬长而去。 几乎只是数息之后,他就已出村,眼看要蹿入一处密林中,却忽闻一阵破空声。他双耳陡然树起,疾速调转身形,死死停住,便见一道青光急速落在他身前不足半尺处,若他未能及时停住,只怕已被青光打成两半。 “狐妖,受死吧。”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人急速走出,手持一柄七尺长剑,冷冷看着他,用蕴含真元的话语猛然说道,传入他耳中,竟令他真元大乱。 这个青年人道行不低。 狐妖竖起耳朵,双目中发出幽幽光芒,“呼”的声卷起道罡风向青年袭去。 青年突然启动,迎着罡风而去,仙剑上青光盛开,忽然幻出数道剑气,破开罡风,攻击狐妖。 狐妖却早就料到青年会发出法术进攻,尾巴忽然分开,赫然竟有三条狐尾。 他竟是三尾妖狐! 只见狐尾上光芒盛开,在他身前结出一道厚厚的结界,剑气打在结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刹那间将结界破掉。然而剑气经这么一阻势道大打折扣,击打在狐妖身上,无法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狐妖的肉身竟异常强大。 这时青年已经携剑冲上来,仙剑上突生青芒,“哗”的声刺入狐妖一条狐尾中,便见狐尾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嗷!”妖狐长嚎一声,眼中恨意有若实质,打在杨云锋身上,竟令他胸口猛然一痛,头晕眼花,竟陷入一道迷阵中。 “这是……天狐迷幻诀!”青年轻呼一声,双目中透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和明汐师父有渊源!”天狐噬心诀在青年身上运转起来,迷阵顿消,青年眼中重新恢复清明。 然而狐妖已经趁机逃走,现在只能看见他在树林中留下的一点虚影,听到他奔跑的声音。 “他道行不高,跑不了多远!”青年如此想道,握紧手中仙剑,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 “哥哥!”这个时候一个美丽的少女出现在青年身边,关切地看着他,容颜若雪,正是玥儿。 杨云锋回头看了眼玥儿,道:“玥儿,我们追!”便化成一道青光追去,眨眼间已经在数十丈外了。 “哥哥等等!”玥儿轻呼一声,便随杨云锋追去。 片刻后二人便冲出密林,已经看见前方的狐妖了。“哼!”杨云锋轻哼一声,手上仙剑打出道极细的剑气,疾速向狐妖射去,眼见就要射中狐妖。 狐妖察觉到危险,突然丢掉口中的肥猪,一跃而起,以一个极其诡异的空翻险险让过了剑气的进攻,然后突然回身,竟向着杨云锋冲来,显然要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星光下,他那受伤流血不止的狐尾显得狰狞无比。 “呼!”忽见狐妖身上毛发全部竖起,“唰唰唰”飞射而出,向杨云锋攻去,竟似漫天银针,壮观恐怖。 “玥儿小心!”杨云锋破云剑在胸前划出道太极图案,约有五丈高,五丈宽,拦在自己和玥儿身前。 然而狐妖的毛发实在太密集,又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刹那间太极图案就被打碎,一批毛发受阻无力地落地,紧接而来的毛发则继续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沉静地拉住玥儿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沉静地幻出青铜巨门,伫立在身前。这毕竟是件极其厉害的法器,狐妖的进攻一时无法将其破掉。 “天狐繁星诀?”杨云锋认出狐妖使用的法术,凝眉,更加肯定这狐妖和明汐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这个时候狐妖的身体已经扑到杨云锋身前,三条狐尾齐齐放出刺眼的光芒,“嘭”的声打在青铜巨门上,青铜巨门终于承受不住他强横的进攻,轰然而碎。 下一刻他身形如风,扑到杨云锋身前,张开血盆大口,朝杨云锋脖子狠命地咬去。 “铿!” “哥哥!”杨云锋身后的玥儿看见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狐妖一口咬住杨云锋的脖子,猛然发劲,一身真元全部灌注在上下颌,咬力只怕有千钧,可劈山裂石。然而他却感觉到这一下竟如咬在一团棉花中,软绵绵着不了力,千钧之势一下没了着力点,无处释放,刹那间竟将他自己的牙齿化成齑粉。 下一刻,忽有一阵连绵不绝的压力还了回来,打入他口中,他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力道,眼冒金星,松开口,倒飞而出,速度几乎能与雷霆相比,轰然撞在十多丈外的山石上,立即掀起一片尘土。 祥云还力! “嗷!”狐妖的肉身十分强悍,受到杨云锋祥云还力术换回的千钧之力重击竟然还能活着,摇摇晃晃挣扎着爬起,伏在山石上,大口喘气,然后将幽幽目光移到杨云锋面上,似是极度的不甘。 杨云锋有祥云还力护身,自己天狐琉璃诀也练到大成肉身强悍无比,然而受狐妖如此强悍的一击依然伤得不轻,只觉颈部疼痛不止,头脑一阵眩晕,隐隐有窒息的感觉,摇摇晃晃差点没从空中跌下。 气管都被伤着了。 “哥哥!”玥儿扶住他,看他颈上出现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浸出,极为刺眼,心由之一紧,急忙替他包扎。 杨云锋深吸口气,恢复平静,低声对玥儿说道:“谢谢。”然后抬头看向狐妖,破云剑上又散出淡淡的光芒,指着他,凝眉,厉声说道:“你这狐妖,祸害一方,还不引颈受戮!”一股杀气勃然爆发,衣袂无风自鼓,青丝突然散开,猎猎而舞,端的如同魔神下凡,令人不敢直视。 狐妖无力地嚎叫一声,死死盯着杨云锋,嘴角突然出现分笑意,嘶哑地说道:“哈哈哈哈,虚伪的人类,何必说这些道貌岸然的话。哼,天下之大,无非弱肉强食,哪来什么道义,哼,‘祸害一方’不过是你们要杀我随便找的理由罢了,我倒想问你,我为了生存捕杀你们养的猪和鸡,哪里错了?嘿嘿,难道你们杀我狐族,便是斩妖除魔,我吃你们养的牲畜,就是错,岂有此理!哼,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还是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理由吧!”说罢眼放青光,很是不甘。 听见狐妖的话,玥儿身体微微颤了下,惊叫出声,指着狐妖,大声斥责道:“你说的什么歪理!明明是你错了,还狡辩!”话落便打出道青光,袭向狐妖。 狐妖受此一击,啊了声,头晕眼花,更加无力。 看着玥儿的动作,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微微摇头。玥儿还是太单纯了,狐妖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不过,有道理又如何,正如狐妖所说,道理不过是一个人做事扯的面旗帜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多说什么呢?杨云锋面色一沉,破云剑上光芒大盛,就要斩妖除魔了。 然而这时远处突然射来一股金光,打在杨云锋剑上。杨云锋面色大变,只觉颤抖的仙剑不受自己控制,“呀”的声便让仙剑脱手而去了。 “玥儿小心!”他低呼一声,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远处奔来的一只火红色狐妖,身后狐尾上下摇晃,细细数来,竟有六条之多。 六尾魔狐! 章一百三十五:魔狐 “七弟!”六尾魔狐飞奔至三尾妖狐身边,低呼一声,眼中尽是担忧,一身火红狐毛随风而舞,壮观激烈。 “三哥……”三尾妖狐一脸的悲伤,侧首吃力看着六尾魔狐,有气无力地低声说道,“你……不养伤,到这里干什么?” 六尾魔狐微微摇头,道:“我不来这里,你就死了!”说罢伸出前爪,贴在三尾妖狐身上,一阵淡淡的光芒便顺着六尾魔狐前爪传入三尾妖狐体内,显然是在给三尾妖狐疗伤。 “哥哥……”看着眼前一幕,玥儿微微动容,看向杨云锋,眼中透出分犹豫,而后垂首,低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杨云锋见两只狐妖兄弟情意浓浓,想起天极峰上的好友,一时竟心生不忍。他深吸口气,召回被六尾魔狐打飞的破云剑,低声道:“狐亦有情……明汐师父如此,他们也如此……不过我是来降妖除魔的,不可能怜悯他们,何况他们多行不义,我不能因为他们之间情谊就手下留情!”说罢手持仙剑,“呼”的声打出道巨大的剑气,袭击两只狐妖。 “嗯?”六尾魔狐皱眉,眼中闪出分杀意,六条狐尾猛然放开,纷纷散发妖异的红色,刹那间结出一道血红的屏障,拦在自己身前,杨云锋巨大剑气打在屏障上,顿时受阻,“哗”的声散成罡风,消失在空气中。 “可恶的人类,伤我七弟,还偷袭!”六尾魔狐眼中杀意越来越浓,突然仰天长嚎一声,六条狐尾上红芒陡然盛开,纷纷射出,然后落在山岩上,每一道红芒都变成条鲜红的狐影,身高近一丈,长约三丈,体型极其巨大。 下一刻,六条狐影齐声长嚎,化成一道风,袭向杨云锋。 “玥儿小心!”杨云锋果断将破云剑换成灭心剑,血海磅礴,瞬间在他面前形成道耀眼的结界,上面出现道鲜红的太极图案,疾速旋转,不停打出红芒,袭击攻来的狐影。 “啪啪啪!”狐影纷纷被红芒击中,攻击遭到阻滞,一时无法逼近杨云锋。 六尾魔狐狠狠盯着杨云锋,一边替三尾妖狐疗伤,一边施展法诀,令狐影退回,然后凝在一起,似乎在准备一道强悍的法术。 杨云锋自不肯给六尾魔狐施展强大的法术的机会,他手中灭心剑红芒暴涨,“哗”的声荡开浓浓的血海,与之前的结界连成一片。下一刻,结界轰然而碎,与血海融在一起,眨眼间血海退散,留下九支鲜艳刺眼的血剑,剑锋上闪烁着嗜血光芒,对着六尾魔狐,一触即发。 “去!”杨云锋打出道剑诀,怒喝一声,伴随着话语中蕴含的真元九支仙剑如同离弦之箭,带起一阵罡风,携无上威势,向六尾魔狐飞射而去,刹那便攻到六尾魔狐身前。 “可恶!”六尾魔狐低喝一声,六条狐尾猛然拍地,轰隆一声,只见伴随着飞沙,一座高耸的山峰拔地而起,在六尾魔狐前昂然挺立,浑似一高大威猛的巨人,望之竟令人内心隐隐生寒。 “啪!”杨云锋灭心剑的威力是何等恐怖,九支血剑扎在山峰上,竟将其洞穿,下一刻继续攻向六尾魔狐,刹那间打在六尾魔狐身上。 “轰隆!”这时候,山峰才土崩瓦解,化成飞灰,烟消云散。 然而六尾魔狐身体的强悍程度远远超乎杨云锋想象,九支血剑在受到山峰阻挡下威势大降的情况下竟无法穿透六尾魔狐的毛皮。 六尾魔狐显然也是练了天狐琉璃诀的。 “嗷!”饶是如此,六尾魔狐依然受伤不轻,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杀机大盛,身前红芒在他操控下渐渐凝聚,最终成一柄鲜红的巨刃,当头向杨云锋打去。 罡风呼啸,传入耳中,令人悚然动容。 巨刃还未靠近,一阵阵恐怖的威压便已经袭来,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招的威力,不下于御剑诀。 “嗯?”杨云锋皱眉,心里生出一点对强大力量的畏惧,道心竟隐隐有些不稳。他急忙运使天狐噬心诀扫除杂念,然后果断放出青铜巨门,挡在自己身前。 “嘭!”就在这刹那,只闻一阵震天动地的声音,青铜大门竟经不住巨刃轻轻的一击,应声而碎! “不好!”杨云锋身体震了下,巨刃的强横力道通过青铜大门与自己心脉的联系传入身体中,胸口如同被巨锤打中一般,剧痛无比,眼前一黑,鲜血便从他嘴角溢出。一刹那间,杨云锋已经经脉受损,真元受力道的影响而大乱,让他险些没稳住身形,从空中落下。光是这点余威,便差点让杨云锋失去战斗的能力,那巨刃真实的威力会有多恐怖? 此自不必多言。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大低估了巨刃的威力,也大大低估了六尾魔狐的道行。 世间妖狐数不胜数,有三尾者却极其稀少,六尾就更是凤毛麟角,至于九尾,恐怕亿万中也无一。而像明汐那种十尾天狐,那基本是千年万载才出一只,当然其能力自然是恐怖至极,几乎和金仙无异。 有书言,狐族修行,百年得三尾,五百年得六尾,三尾者,妖狐也,六尾者,魔狐也。数量稀少的三尾妖狐实力可能不算特高,但凤毛麟角的六尾魔狐却是如守成真人这般修道界德高望重的前辈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的,实力再差,至少也和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相当。杨云锋贸然进攻六尾魔狐,几乎和找死无异,今日若不是这魔狐身上有伤,实力发挥不出平时的一成,恐怕杨云锋早已死在对手爪下。 这个时候,杨云锋终于体会到六尾魔狐的强大,心叫不好,暗中后悔,降妖除魔的念头已经被他完全忘掉了。 “拼!”杨云锋手上幻出枚符纸,凝神,一道真元猛然注入符纸中,便见一尊神将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上大戟携卷罡风,向巨刃迎了上去,这神将正是凰渊。 “嘭!” 章一百三十六:悲戚 杨云锋牵住玥儿的手,对凰渊不管不顾,手上再度幻出一枚符纸,真元灌了上去。 这个时候,只闻“嘭”的一声,巨刃打在凰渊手中大戟上,下一刻,凰渊整个身体被巨刃拦腰斩断,烟消云散。 破掉凰渊,巨刃继续向杨云锋攻去,眼见就要打中杨云锋。 就在这时,杨云锋身上放出阵璀璨的光芒。巨刃疾速落下,却一击落空。力道无处释放,反噬回六尾魔狐身上,饶是他身体强悍也经受不住这恐怖的巨力,刹那间竟然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三哥!”三尾妖狐惊呼一声,忍住身上的剧痛,抱住六尾魔狐,担忧道,“你怎么了?” 六尾魔狐本身就有伤在身,再受如此的重击已经虚弱到极点,一身皮毛瞬间失去光泽,看上去活不了多久了。他虚弱地望着三尾妖狐,目光移到远处树林中的杨云锋玥儿身上,看着杨云锋缓缓将乾坤符收入虚空中,眼中透出分恨意,哀嚎一声,道:“七弟,我要走了……你……保重。”声声凄切,听着竟令人不由自主地落泪。 “三哥!”三尾妖狐闻言身体震了下,紧紧凝视他,道,“不!” 六尾魔狐面上满是悲愤,看着三尾妖狐的目中却透出分慈祥,缓缓幻出一枚玉璧,递给三尾妖狐,道:“等会儿我去杀了那两个可恶无耻的人类……但我若这么做就定然活不成……七弟,这是我们从教主那里偷来的星龙印,里面有龙傲天魂魄的下落,本来我是想将它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让教主一辈子都无法找到它……不过现在我要走了,总要给你一个纪念。可我身上除了这枚星龙印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现在我就将它交给你,当作我们兄弟情义的见证,你一定将它好好保存,千万不要再落到教主手上……” 三尾妖狐含泪点头,接过星龙印,紧紧握在爪中,满面悲哀,舍不得六尾魔狐。 看见他这模样,六尾魔狐不由心生悲怆之意,仰头长啸一声,悲戚哀婉。 “哥哥……”望着远处低声细语情意浓浓的狐妖兄弟,玥儿面上出现丝不忍,牵着杨云锋衣角,抬头看着他,一时无措。 隔这么远杨云锋也听不清两个狐妖之间的对话。他之前遭受六尾魔狐恐怖的一击受了重伤,此时经脉破损,大部分真元不受控制,在身体中乱窜,更加重伤势。 回想起刚才六尾魔狐的一击,杨云锋后怕不已,深吸口气,勉强运使真元施展天狐琉璃诀修补经脉的损伤,同时压制住混乱的真元。好在这些日子来他经历的战斗不少,类似的情况也经历了很多,经验丰富很快稳住心神,控住真元,恢复损伤,已经勉强能够继续战斗了。“玥儿小心。”听见玥儿的话,杨云锋低声对她说道,“我看六尾魔狐受伤不轻,已经回天无力,恐怕很快就要死……不过他现在还有很强的实力,很可能会临死反扑意图消灭我们保护他的兄弟……我们千万不可大意。” 闻言玥儿一颗心儿跳动不止,娇躯微颤,紧张看着杨云锋。刚才她也和杨云锋一样面对六尾魔狐惊天动地的一击,现在回想起来,冷汗之流。六尾魔狐的实力她再明白不过,当然知道他临死反扑的一击威力会是何等的强悍,听了杨云锋的话立觉手脚发冷,头脑发昏,一句“哥哥我们该怎么办”脱口而出。 杨云锋比她冷静多了。“不要慌!”他低声说道,握住玥儿的手,牵着她落到地面上。 感受到杨云锋手上的温度,玥儿微微心安。 杨云锋思索片刻,立即否定了逃跑的念头。六尾魔狐要杀自己,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为今之计,只有用强大的招式与六尾魔狐硬拼了。 想到这里,杨云锋立刻有了计较,随即幻出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之前赠予自己的床弩,架上剑胎,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精光,瞄准三尾妖狐,嘴角上扬,真元灌注于双腿,猛然爆发将一剑射了出去。 “嗖——” 剑胎划过长空,带出道极细极细的白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打入三尾妖狐体内。 “嗷!” 鲜血四溅,毫无防备之下,这狐妖就如此被一剑打成肉酱! 杨云锋也震惊了,他原以为察觉到剑胎的袭击六尾魔狐会以身体替三尾妖狐挡住自己这一击,不料重伤中的六尾魔狐远远没有他料想的那么机警,根本没料到这么远的距离外杨云锋还会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将三尾妖狐射杀,更无防备。 等六尾魔狐察觉到剑胎的进攻时,三尾妖狐已经被剑胎带起的罡风撕裂,令人作呕的内脏、血肉喷涌而出,望之触目惊心。 六尾魔狐也被剑胎的余威所伤,被罡风带起,一把拍在山石上,碎石乱飞。 他身上红色的皮毛被三尾妖狐的鲜血染得格外刺眼,还未凝固的血珠不住从毛尖滴落,打在山石上,令他身周变成一片鲜红。 而他死死望着三尾妖狐散落一地的血肉,不敢相信自己七弟就这样死了。 被可恶的人类击杀了。 抬眼,双目注视着远方的杨云锋,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令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伤。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杨云锋,替七弟报仇! 他颤颤巍巍站起,跌跌撞撞地前进,一步步蹒跚行走,好一会儿后才来到三尾妖狐方才所在的位置,垂首,凝视一地的血肉,泪水,终于滴落下来。 “嗷——” 他看见血肉中的星龙印,想着刚才对三尾妖狐所说的话,头脑一阵眩晕,怒火却越烧越旺,双眼“唰”的变得通红,缓缓抬头,看向杨云锋,咬牙切齿。 被他的目光击中,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面上失去血色,身体不住发颤,差点没从床弩上跌落下来。 他从六尾魔狐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恨,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冰寒。 就在这时,六尾魔狐攻了上来! 章一百三十七:神秘女子 “嗖——” “嗖——” “嗖——” 连续三剑,穿透密林,留下长长的虚影,然后带起磅礴的罡风,骤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道,接连向六尾魔狐打去! 杨云锋面色变得病态般的白,他的心被对六尾魔狐的恐惧占领,几乎失去了理智,只知一个劲地发射剑胎,期望剑胎能将六尾魔狐射杀。 然而六尾魔狐的身形是何等矫捷,剑胎速度快到极点,却根本够不着六尾魔狐,飞射而出,“嘭”的声击打在远方山石上,掀起一阵阵碎石狂沙。 下一刻,六尾魔狐腾身,穿越千丈距离,凌空而飞,一身血红皮毛不住抖动,六条狐尾在风中猎猎而舞,刹那间刺眼的光芒将他包裹住,远远看去,竟似颗坠入凡尘的流星。 六尾魔狐还未扑倒杨云锋跟前,狂暴的罡风已经扬起狂沙向杨云锋发起袭击。 杨云锋跳下床弩,手持灭心剑,凝视前方的六尾魔狐,身体摇晃,差点没被罡风吹倒。 玥儿的道行不如杨云锋,光靠自己竟无法稳住身形。此时她抱着一颗大树,闭着眼,衣衫被风卷起,看上去格外可怜。 杨云锋已经顾不上玥儿了,他神识将六尾魔狐锁住,真元不停注入灭心剑中。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用御剑诀和六尾魔狐硬拼了。 红芒在仙剑上流转,剑意在胸中酝酿。杨云锋闭眼,默念《灭心剑谱》的内容,刹那间心中的杂念一扫而空,只有一句话在耳边不住回荡。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这一瞬,时间似乎停止了,他衣衫缓缓飞舞,人轻轻飘起,凌空而飞,手上的仙剑指着对手,身体却不断抬高,双腿紧紧并拢,看上去人和剑竟融为一体,变成一柄新的仙剑,气势磅礴,摄人心魂。 这一人一剑,注定了此生的尘缘,于是血脉相连,神魂相依,于是人剑合一,不死不灭。 忽然之间,一道红芒放射而出,将整个人和剑笼罩在一起,向着对手迎了上去。 从远古传来的威严声音,这一刻,在天地间不住回荡。 “天地万物,谁堪此灭!” 御剑诀,凡心空灭! 一个是传说中足以打通通天途的神剑,一个是修炼有成,满膛愤怒的六尾魔狐。二者相击,刹那间光芒四射,无上威势爆发而出,强横的罡风竟将周围十丈内的树木全部连根拔起,绞成飞灰! 杨云锋只觉四面八方皆传来无穷无尽的压力,整个人几乎快被压成肉酱了。 这一刹那,他灵台一片空白,胸中只有剑意,灭心剑上红芒越来越盛,丝丝龙吟,缠绕盘旋。 “轰!” 只见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杨云锋与六尾魔狐之间,伸出一双白瓷般的纤纤素手,极轻极淡地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细细的白线,然后分别打在杨云锋剑尖与六尾魔狐的爪间。 这个动作,只在眨眼间完成,杨云锋突觉一身剑意被凭空抽走,真元凝滞,不得运转,方才还势不可挡的御剑诀竟然被人生生止住了。 狂乱的罡风,暴烈的气势,刺眼的光芒,通通戛然而止。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手脚冰寒,身体颤抖一下,“哇”的声携剑从空中落下,跌倒在被自己和六尾魔狐惊天动地一击轰出来的大坑中。 他本来就受了伤,在使用凡心空灭与六尾魔狐对决时伤势再度加重,此刻落在地面上,只觉血脉翻腾,五脏六腑皆受损,耳中嗡鸣之声不断,眼前一黑,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哥哥!”玥儿惊呼一声,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想冲到杨云锋身旁将他扶起,可她自己却也被杨云锋六尾魔狐对决时的余威所伤,嘴角溢出狰狞的血丝,筋骨无力,别说上前扶起杨云锋了,就是前进一步也很艰难。 杨云锋未注意玥儿的情况,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就抬头凝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红衣女子,嘶哑地问道:“你是谁?”目中满是警惕。 红衣女子身材高挑,端庄淑雅,一副贵妇人的打扮,高贵艳丽让人不敢接近。杨云锋仔细看去,觉女子气质上与李婉漪有几分近似,但在温柔上略输李婉漪三分,相比之下倒比李婉漪更加大气沉稳,想来是经历过许多大事;杨云锋又觉这女子看上去又些眼熟,细细思索,眼前渐渐浮现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再向女子看去,便觉她与明汐竟如此相像。 只是这女子的美丽远远比不上明汐,更无明汐那种刻骨的冰寒与冷傲。 隐隐猜到女子的身份,杨云锋深吸口气,抬头,凝眉问道:“你是谁?为何而来?” 女子见他伤重,略微蹙眉,下一刻一道青光从她手中发出,如霖似雨,罩住杨云锋身上,竟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舒服至极。 在这青光中,杨云锋惊讶地察觉到身体里一丝一点的变化,他经脉渐渐变得通畅,真元恢复如初,精神越发饱满,体内的伤全都愈合。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他已如平时。 这个女子的道行,竟如此之高。 杨云锋讶异地望向女子,嘴微微放大,一时说不出话来。女子便向他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之前提出的问题,转而看向那六尾魔狐,手上再度放出一点青光,罩在六尾魔狐身上,然而这道青光似乎与刚才那道有很大的不同,六尾魔狐虽身在青光中,却不见伤势好转,显然这女子并不想替他疗伤。“斜月,”女子平静地说道,雍容华贵,“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语气中透出分淡淡的责备。 六尾魔狐身体轻颤,垂首避过女子的目光,瑟瑟说道:“教主……我……”他眼中透出深深的畏惧,声音嘶哑,竟含有股悲愤和凄凉。 女子见状轻轻叹口气,玉指突然一勾,便见那山石上的星龙印迅速飞入她手中,闪闪发光。“这,到底怎么回事?”她淡淡问道,却又一股霸道的威势爆发而出。 杨云锋紧盯着她,更加肯定她的身份,心里油然一紧。 章一百三十九:为情痴 女子嘴角笑意凝而不散,眼中却透出分淡淡的怒意,手持星龙印,紧紧看着那名叫斜月的六尾魔狐,用听上去温和却带有丝威严的声音,道:“说,这怎么回事!”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暗暗心惊。“妖孽,真是妖孽!”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轻声叹息。女子既然已经给自己疗伤,就应不会有什么恶意,否则以她的手段,自己的死相定然极惨。 似乎,自己还应该感谢女子,没有她出手,自己即便用凡心空灭将六尾魔狐斜月击杀,也会落得个重伤的结果,很可能不治身亡。 那女子并不知道杨云锋此时心中所想,她凝视斜月,再度说道:“快说!”这话在真元作用下,猛然轰出,敲打在斜月耳中,令他脑中一片嗡嗡声,身体承受不住强大的威势,一口鲜血不由喷油而出。 就是一旁的杨云锋听见女子的声音,也头晕眼花。 “教主,我……”斜月眼中闪过一丝坚韧,用尽力气挺起身子,抬头看向女子,终于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和七弟做的事情……有愧于你,但是……我们,没有错!” “没有错!”闻言杨云锋心里大受震撼,看向斜月的目光多了分别样的感情。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么激愤地看着守拙真人,向他说出“没有错”三个字,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坚决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 想起天极宗的师尊,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杨云锋百感交集,对斜月也隐隐生出分同情。尽管片刻之前他还是自己的对手,尽管杨云锋还不知道这斜月到底做了什么。 就在这刹那,女子衣袂突然飘动,一点气流卷过大地,扬起点点沙尘,四处飞溅,显然是动怒了。“还说没有错,”女子的养气功夫明显比守拙真人好很多,虽然动怒,却未特别明显地表现在面上,她依旧平和地说道,语气并不强硬,“盗取星龙印,打死打伤我教弟子十七人,叛出我教,然后又在中途杀害捉拿你们的赵子成长老……若是丞相还在,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说罢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又道,“你说,你为什么没错!” 闻言斜月身体颤抖两下,看得出是对女子极为畏惧,听见她的话一时神魂失守,回答不上来。“我……”他支持不住,“嘭”的声跌倒在地上,眼中透出分绝望,凝视女子,不住摇头,“教主……”他深吸口气,终于说道,“难道你心目中,只有龙傲天他一个人吗?难道,与他比起来,我们这些部下真的连猪狗都不如吗?”声声凄,竟有丝绝望的味道。 听着斜月的话,杨云锋暗暗心惊,仔细看着斜月的眼,突然察觉到那汪清泉深处的一点点柔情与不甘……那柔情,他只在李婉漪眼中见过! 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斜月之所以背叛女子背叛女子背后的势力的原因。 为情而伤,为情而怒,为情而做出……傻事! “哼!”女子听见斜月的话,勃然大怒,凝眉,猛然挥袖,荡起强大的罡风,刹那间身下土石翻飞,转眼间便又生出个丈许的大坑。女子凌空飞在大坑之上,玉手握成拳,葱指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怒道:“斜月,看来以前我是对你太过纵容了!丞相岂是你可以妄议的!” “妄议?”斜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仰头大笑数声,眼中却流下两行泪水,“难道不是吗?为了这个死了千年的男人,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相比之下,我们这些部下什么都不是,你平日连正眼都懒得瞧我们一下,只把我们当成复活龙傲天的工具!哼,我不服,我不甘,我才不愿意为了他浪费韶华,浪费青春,然后悲哀地死掉却无法在你心中留下哪怕一死一点的印象!哼,我就是不愿,所以才冒险偷走了星龙印,打死了那些麻木不仁的部下,然后逃到这里……哈哈,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不逃得远一点,是吧?哼,我不逃入中原,无非两个原因,其一,我被那老赵打伤,必须停留在这里养伤;其二,我就是要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捉拿我,然后将这些话全部告诉你!”说罢他眼中的恨意又变成深深的柔情,抬头看着苍穹,道,“只是我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这么说,”闻言女子微微动容,面上的怒意烟消云散,长长叹口气,道,“你让疏星在这一带为非作歹,袭击无辜村民,也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 斜月沉默,不语,脑中想起自己死去的七弟,更加伤心,泪水如注。 女子闭眼,面上露出分疲惫,道:“其实……你对我的情意……我早就看出来了,三百年前你还只有三尾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所以我对你委以重用,给你正确的指点,让你只用短短的时间就修炼到六尾……只是我没想到你的执念这么深……” “教主……”斜月身体猛然震了下,不敢相信女子所说,紧紧凝视她,舌头打颤,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出,“你……说的……是……真的……” “诶!”女子微微叹息,道,“我为何要骗你?” “那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激动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女子轻哼一声,道:“其一,你知我心中只有丞相一个人,我对你冷淡是要你知难而退,不要做无谓的幻想;其二,我教教友皆平等,我怎可因为你对我有情意就偏袒你,这样对其他教友何其不公;其三,你知丞相是怎样的人,他心怀天下,一生都在为天下的太平而奋斗,而我便也要如他一般心怀天下……与天下相比,你又算得了什么,我又怎顾得了你?实话给你说,我要复活丞相,不止是为他为我,更是为天下!你这些天做的事情,不只是背叛我教,更是背叛天下,所以……我才如此愤怒,也才会这么快赶来捉拿你。” “原来如此……”闻言斜月一脸落寞,深深吸口气,垂首,悲哀地说道,“原来……错的是我……”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女子轻轻叹口气,仰望天际,轻声问道。 “我……” 章一百四十:鸩酒一杯 “我……”斜月垂首,艰难地说道,“我愧对教主,愧对圣教,愿意以死谢罪。” 闻言女子嘴角露出点欣慰,又有些遗憾,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了,我很欣慰。”说罢缓缓将目光移到星龙印上,道,“你偷窃这枚星龙印,多半是因为上面有‘圣魂’‘圣魄’的烙印……你不过是想让我无法找到圣魂圣魄的下落罢了。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她眼中放出分异样的光芒,道,“我教向来赏罚分明,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有什么理由,都应该按教规处置,绝无例外!”说罢她目光移到斜月身上,道,“你入教三百多年,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凝视女子,斜月心中一片苦涩,缓缓闭眼,轻轻点头,道:“偷窃教内圣物,叛出神教,打死打伤同门……数罪并罚,当受天雷之刑……请教主行刑,斜月没有任何怨言……”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哑着说出的,他身体剧烈颤抖,等待接下来的惩罚。 女子看着他的模样,一时动容,心竟软了。“斜月,我问你一句,你现在后悔你的行为吗?”她微微平静心神,柔声问道,“是否还愿意做我神教门徒?” “教主……”睁眼凝视女子,斜月心中百味陈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你还愿意吗?”女子轻轻叹口气,继续问道。 “我……”斜月垂首,看着自己的爪子,想起这几百年内的经历,想起女子曾经对自己的好,泪水直流,心疼痛不止,“我错了……我后悔万分……我依然想重回苍莽教,重新做神教的门徒……只是不知道教主是否愿意接收我这……叛徒……”满面悲戚。 “诶!”女子微微摇头,道,“你既知错,我又怎么能拒绝你的请求。何况之前我也未当中宣布将你逐出神教……既然如此,那你现在还是神教的人……不算叛徒,叛出神教的罪无从谈起,免了!” 她竟是在替斜月开脱罪名。 这一瞬,斜月的心碎了。他抬眼望着女子,眼中尽是感激,声音颤抖地说道:“多谢教主法外开恩。” “我为人向来公正,这不是法外开恩,只是实事求是罢了!”女子淡淡说道,面上却透出分伤感,道,“星龙印虽然对我而言很重要,但还算不上神教圣物。偷窃圣物之罪无中生有,也免了。” “谢教主!” “但是打伤打死同门的罪,无论如何你也逃脱不了!”这个时候女子面色突然变厉,略显大声地说道,“而且你杀的人伤的人实在太多,必有一死!” 闻言斜月身体颤了下,却垂首说道:“教主所言极是,斜月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这一路你还为非作歹,祸害百姓,简直是破坏我教的名声!”女子闭眼,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按照教规数罪并罚之下你还上要受魂飞魄散之罚。但念你所做的皆是偷鸡摸狗之类的小事,祸害不算特别大,又未打出神教的名号,此罚可减。现在我,明姝,以苍莽教教主的身份宣布对你的处罚:苍莽教弟子斜月听训!” 斜月神色一凛,吃力地挺直身体,垂首道:“弟子在!” “尔打死打伤同门无数,又祸害百姓,按照教规,数罪并罚,当受五马分尸之刑。然此处行刑多有不便,现由我苍莽教教主明姝赐你鸩酒一杯,待你死后再将你尸体毁去,暂代五马分尸之刑。”这个名叫明姝的女子面上毫无表情,凝重地说道,语气中威严与伤感参杂,听着颇让人难受。 闻言斜月没有任何不满,连连点头,道:“谢教主……请教主行刑!” “诶!”明姝轻叹口气,一点感伤浮于面上,淡淡的悲戚令她的美增上三分。她如玉的葱指在空中划过一条淡淡的痕迹,下一刻一杯血红的鸩酒出现在她手中,鲜艳而又狰狞。 望着这杯鸩酒,斜月心中百感交集,迟迟没有动作。 “你……”明姝走近斜月,低头,缓缓将鸩酒送上,轻轻说道,“一路……走好……下辈子别再投胎到狐族,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安稳过一生吧。”话语中满是柔情,显然对毒杀斜月也极为伤感。 “谢教主关心……”斜月点头,凝视鸩酒,突然伸出两只前爪,拼尽全力将其握在爪心,然后一把将杯中剧毒吞入喉中。 这一刻,他看上去格外悲壮。 夜色如墨。 明姝望着他,心里亦百味交杂。本来会有大作为的弟子,就这么被情字蒙蔽了双眼,然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受刑,投入轮回中,辜负她的期望,令她不得不为之惋惜。 “嘭!”瓷杯从斜月手中坠下,落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洒出最后一点鸩酒。斜月腹中传来一阵刻骨铭心的绞痛,身体剧烈颤抖,面上肌肉抽搐不停,痛苦万分。 然而他却没有发出声音,忍着痛苦,眼角落泪。 “诶!”明姝动容,终于看不下去,手中弹出一点淡淡的光芒,将斜月罩住,刹那间,斜月的身体化成齑粉,消失在天地间。 这一个为情痴为情狂甚至为情丧失理智的六尾魔狐,就如此结束他的一生。明姝抬头看着天际,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刚才她出手让斜月身体烟消云散的瞬间,她清楚地看见斜月眼中的感激和……深深的不舍、依恋。 所谓尘缘,所谓因缘,到底成一段错缘,天地间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明姝早就看淡了,然而当这事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依然难以释怀。 问世间情为何物……她幽幽叹口气,收起面上的伤感,轻轻叹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话说道:“斜月……走好。”然后回身,看向出神的杨云锋,淡淡说道:“刚才我和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杨云锋身体微微震了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明姝,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警惕。 (这两周来,尘心的心态就和六尾魔狐斜月一样……尘心被一直喜欢的大学女同学拒绝了……而且是在还未表白的情况下被女孩率先拒绝……又被情敌不停洗涮嘲讽……因此道心不稳,做了很多比斜月还傻的事情。好在现在看开了,也没有再那么耿耿于怀……今日写斜月,因为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所以百感交集啊……愿我爱的女孩,美丽的莹莹同学一生平安) 章一百四十一:天狐明姝 杨云锋一直旁观,听到斜月和明姝的对话,心里的震撼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早就听说过,明姝是南疆第一大派苍莽教的教主,同时还是一条修行千年的天狐,道行高绝,甚至还在守成真人之上。杨云锋当初就对明姝非常好奇,不料此刻竟然会在这里见着她,还目睹她亲手处死一名苍莽教的门徒。 想起方才明姝和斜月的对话,他心中隐隐对斜月生出分同情。当年的自己,与斜月何其相似,都是深深暗恋一个人,为之沉醉,为之疯狂,可无论自己做什么,对方心中都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不过与斜月不同的是,杨云锋心中对张云霜的情感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有的时候他甚至会问自己当初那丝暗恋真的是爱吗?或许只是师弟对师姐的淡淡依恋罢了。 相比之下,斜月对明姝才是动了真情,甚至为之做出常人看来不可理喻的事情。 所谓痴情之人,莫过于此。杨云锋同情斜月,理解斜月,哪怕不久前斜月还要取自己性命。 就在刹那,杨云锋眼前浮现李婉漪的美丽容颜,不由微微动容。想起斜月的所作所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李婉漪的思念是如此刻骨铭心,即便海枯石烂,此心亦不换!“为了婉漪,我能做出些什么?能像斜月这么疯狂吗?”他暗暗问自己,但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已经为李婉漪沉醉和痴狂;他知道,李婉漪已牢牢占据了占据的心。 “婉漪,你到底在哪里?为何避着我不见?”此时此刻,他心中泛起深深的思念,心痛不止。 他后悔,李婉漪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心中对她的那份情;他后悔,到李婉漪离开自己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或许真如前人所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但他不甘心真正失去李婉漪,他要用尽一生一世,去找回李婉漪,然后,不再让她离开自己。 “你……要做什么?”抬眼看着明姝,杨云锋深吸口气,问道。他认定明姝不会为难自己,所以并不怎么惧怕这个道行通天的女子。 明姝上下打量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本来以江湖的规矩,你知道自己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是留不得的。”语气颇为温和。 杨云锋看她眼中没有杀气,更加肯定她未对自己动杀心,闻言勉强挤出笑容,道:“那明教主为何还不动手?” 见杨云锋面色平静,回答时还带有一点调侃,不惧怕自己,明姝眉头凝得更紧,道:“你很聪明,猜出我现在的心思。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江湖中人不是每个都如我这般温和,厌恶杀生,千万别自作聪明害了自己。” 闻言杨云锋点头,对明姝此话还是颇以为然。“多谢明教主教导。”此时他是看出明姝不会杀自己,所以才敢这么说,要是遇上嗜血的魔王,残暴的妖人,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定会冷静思考,谨慎回答。 明姝便道:“我不杀你,今日之事,你切勿说出去——若哪天我在江湖上听见有人谈论今日的事情……我想你宗门一定卖我一个面子将你交出来的……”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杨云锋微微一凛,点头道:“这我明白。” 明姝便将目光移到远处的玥儿身上,见她面色苍白,受了不轻的伤,心生怜惜,于是打出道法术,将玥儿移到杨云锋身边,手上随即散出淡淡的青光,将玥儿罩住。 渐渐的玥儿面色恢复红润,片刻后伤势便已基本痊愈。 “多谢。”玥儿本不是很喜欢明姝这样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厉害得多的女子,但见她替自己疗伤,不由心生感激,轻声谢道。 明姝摆手表示不必多谢,然后道:“这位姑娘,方才我和斜月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 玥儿面色一红,急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听见,我真不知他和你之间那些纠结不清的事情……”她急促地说道,然后看见明姝灼灼的目光,知道无论说什么也瞒不过明姝,于是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摊手,摇头道,“好吧,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解释。” 明姝淡淡一笑,道:“不管你听见什么,都给我忘掉,实在忘不掉,也切记不要说出来,否则……斜月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你懂的,对吧?”温和一笑,眼中却满是杀意。 玥儿被她目光一扫,心里猛然一寒,低头,喃喃道:“好好好,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她确实是怕了,说的倒是真心话。 明姝轻轻一笑,道:“这就好。”然后将深邃的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凝眉,思索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最终叹口气,向杨云锋问道:“你身上的天狐术,包括天狐琉璃诀,天狐神行诀,天狐神行诀等等,是从哪里学来的?”声音突然变厉,威严震人心魄。 杨云锋只觉耳中嗡嗡作响,闻言身体颤了下,看着明姝嘴角淡淡的笑容,知道什么都瞒不下去,便道:“是……宗门的一个前辈教给我的。” “宗门?”明姝微微皱眉,目光落在杨云锋手中灭心剑上,道,“你这是灭心神剑……看来你是天极宗的人……原来……她在天极宗……”微微叹口气,面上出现分落寞,“我寻她寻了这么久,没想到她竟然躲在天极宗,不出来见我。” 听出明姝话语中的伤感,杨云锋微微动容,轻声问道:“明姝……前辈,你和……她……” 明姝收起面上的落寞,道:“她叫明汐,是条十尾天狐,对吧?” 见明姝果然认识明汐,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杨云锋身体微微颤了下,点头道:“没错,明汐师父,正是教我天狐术的人。不知前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其实杨云锋已经猜到这俩天狐之间的关系,只是不敢确定,所以才这么问。 听杨云锋如此说,明姝一时百感交集,叹道:“她……是我失散了数百年的妹妹。” 她竟然是明汐的姐姐! 章一百四十二:怎么能困住她 明姝竟然是明汐的姐姐! 虽然杨云锋早就猜到她们间的这关系,但亲耳听明姝说出来时他依然倍感震惊。 “原来……明汐师父是你的妹妹……”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说道。 他总算明白了,三尾妖狐和六尾魔狐会天狐术的缘故,是明姝教给他们的。 明姝陷入沉思中,往昔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想起自己与妹妹间的点点滴滴,竟平添一点伤感。“汐儿……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她微微吐口气,美眸中波澜万千,娇躯竟微微颤抖,差点没落下泪来。 “诶!”杨云锋低头轻呼,然后看向明姝,听见她说的话,道,“明汐师父现在在我天极宗后山禁地中,虽然行动受困,但身体很好,你不必担心。”明汐的事情毕竟是天极宗的机密,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不敢透露更多。 明姝却微微扬眉,紧盯杨云锋,道:“不对,她是十尾天狐,道行比天上的神仙还高,你们天极宗的禁地怎么能困得住她……你在说谎!”目中透出分严厉,质问道,“说,她到底在哪里?” 明姝身体隐隐散发出一股磅礴的威压,令杨云锋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神识陷入一阵混乱中,灵台极不清醒,道心险些失守。“不好,这是天狐迷心诀,她想通过这法诀迷乱我的心智,让我迷迷糊糊中说出真相……不行,有些事情我不能让她知道!”杨云锋赶紧运使天狐噬心诀企图稳定心神。然而明姝的道行是何其的高,天狐迷心诀的威力又是何等的强,天狐噬心诀完全不可与之对抗。 “啊——”杨云锋身体剧烈颤抖,血脉翻腾,真元混乱,脑中变得一片空白,眼见就要失去意识,成为一具傀儡。 “哥哥!”就在这时玥儿惊呼一声,面色“唰”的声变得无比苍白。她见杨云锋痛苦万分,心里一紧,立即丧失理智,幻出仙剑向明姝拦腰斩去。 “铿!”明姝在天狐琉璃诀上的成就远远超过杨云锋,玥儿这一剑打中她身体,就如同打中一块磐石,剑身剧烈颤抖,却造不成一点伤害。“啊!”玥儿此剑至少有千斤的力道,反弹回来哪是少女能够承受得住的?她只觉手腕剧烈疼痛,眼前一黑,仙剑脱手而出,整个人向后仰去,“嘭”的声落在地上。 “嗯?”明姝本来担心明汐动手对杨云锋施展天狐迷心诀,此时受玥儿一击虽然没受却也受其影响,手上法诀微微一顿。就在这一刻,她娇躯猛然一阵,看着面前痛苦的杨云锋,大叫不好:“我这是怎么了?怎如此激动?”立即制住天狐迷心诀,轻叹口气,打出道法诀助杨云锋稳定道心。 刚才她太过激动丧失了理智,现在清醒过来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不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欲而对其他人动手,这是她心中人曾经留下的话语,也是她一生坚持的信念,如今激动之下做出违背此信念的事,大错特错。“对不起,”她为人倒是诚恳,立即向杨云锋致歉,“我过分担心汐儿,才对你动手,实在冒昧。” 杨云锋也看出她对明汐的情意,闻言微微摇头,道:“无妨,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然后大口喘气,运使天狐噬心诀稳定道心。 “玥儿!”这时候他看见跌倒在地上的玥儿,惊呼一声,急忙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没有?” 看见杨云锋眼中的关心之意,玥儿心微微一暖,道:“哥哥我没事。” 杨云锋哪里放心,握住她的手将神识分出一缕注入她体内,仔细查探她身体的情况。 知道杨云锋正在做的事情,玥儿双颊微红,羞怯不已。 杨云锋却不知这小丫头正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将她身体探查一遍,见她果真并无大碍,终于松口气,收回神识,然后关心地说道:“日后还是留意一点,不要手上让我担心。”自然情意浓浓。 看着兄妹二人之间的情谊,明姝再次想到自己的妹妹,心中平添一点伤感,微微叹口气,待杨云锋放下玥儿,方问道:“汐儿真的在天极宗?她怎么会被困住那里?” 杨云锋知道以明姝的道行要强行从会心宫后山禁地逃脱可能有难度,但被关在禁地中的可是十尾天狐明汐,以明汐的道行,莫说破阵而出,就是举手将九峰山铲平,也不在话下。 甚至在守成真人等长老心中,明汐不是被关押的妖狐,而是天极宗的守护神。有明汐坐镇,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天极宗撒野? 既然如此,明汐怎么会被困在禁地里?明姝的疑惑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耳畔传来往日明汐幽怨的话语,杨云锋微微叹口气。明姝不知道明汐不离开禁地的原因,他却再明白不过。明汐是心死了,不愿意面对混乱的世道,不愿意面对曾经的亲人,所以才不愿离开禁地。 就是离开了又如何,难道心中所爱就能活过来? 想到这里,杨云锋不由微微叹气。明汐外表冷淡,却是个实打实的痴情之人。 将心中所想告诉明姝,杨云锋顿首,思索片刻,继续道:“明汐师父的意思,就是这样。” 明汐经历的事,明姝再清楚不过,闻言她幽幽叹口气,道:“原来如此,难怪看不见她……我这妹妹呀,却是比我痴情百倍。”说罢她看向杨云锋,见他确实得尽明汐的真传,颇为欣慰,道,“我没想到她竟然收你为徒,或许你真的有过人的地方。也罢,今日相遇便是缘分,我最近悟到一招新的法诀,现在就教给你,算是我这当师伯的一点小小心意。”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喜,道:“多谢。” 明姝点头,然后说道:“我这招叫做‘天狐经流年’,融合天狐诀与神教法术,威力不下于汐儿交给你的那些法术,你可要记好了!”话落便伸手向杨云锋额头点去 章一百四十三:从天极宗救出她 天狐经流年,正是明姝之前用来救治杨云锋和玥儿的那法术的简化版,以天狐之力,修补损伤的经脉与神识,至于受损的肉身,因为可以用天狐琉璃诀修复,因此并不在天狐经流年的治疗范围中。 这法诀的威力自然不可与明姝的那道治疗法术相提并论,不过对杨云锋来说仍然极为实用。何况以他现在的道行,也只能施展这种威力的法术,再强一点的就不是他能掌握的。 此时明姝玉指轻轻点住杨云锋的额头,一道道波纹缓缓从他眉心扩散而开,无数的信息便由明姝玉指传入杨云锋脑海中。 刹那间天狐经流年的内容已在他心中深深刻下来。 他暂时还无法将其掌握,但以他的悟性,要随心所欲施放天狐经流年,只是时间问题。 “这道法术的作用想必你是知道的。”明姝收回玉指,轻轻吐口气,道,“不过你须知道一点,天狐经流年不似我那道法术,它只能对你自己使用,而且一个时辰只能使用一次,效果也不如我那道法术明显,所以用的时候要格外谨慎。” “是。”听明姝如此说,杨云锋收起精神,点头道,“多谢前辈赐教。” 明姝却颓然叹口气,道:“无妨,权当我的心意罢了。”说到这里她又想起还在天极宗的妹妹,暗下决心:“汐儿,你等着,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你从天极宗里救出来!”眼中渐渐放出幽幽的光芒。 杨云锋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立即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大叫不好。“明姝前辈!”他惊呼一声,急忙说道,“你不要冲动啊。明汐师父在宗内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她说你没有去救她的必要。”不管如何,宗门遇上明姝这样强悍的存在,绝非好事。 何况明姝背后还有势力庞大的苍莽教。虽然苍莽教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杨云锋可听过这个教派的传说。据说天下各大门派中,能与苍莽教抗衡的只有寥寥几个,号称天下第一的天极宗,面对苍莽教,胜算也不足六成。 明姝若倾全派之力来营救明汐,天极宗是万万挡不住的,甚至可能因此元气大伤,从此走向衰落。 杨云锋相信明汐也绝不愿明姝这么做令天极宗实力大受损伤,所以才编了个谎话。“明汐师父,原谅我以你的名号欺骗明姝前辈,但为了宗门,我不得不这么做……虽然,我已经叛出宗门了。”杨云锋这么想着,眼前浮现天极宗的一草一木,伤感不已。 加入痴心门,完全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叛出天极宗,更非是他本意。此时此刻,他后悔万分,多想背负柴荆,爬上九峰山,向守拙真人请罪,希望他们原谅自己的过错,然后重新让自己投入门墙。 从此在天极宗认真修炼,孝敬师尊,团结师兄弟,然后平平淡淡过完此生。 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虚无缥缈的愿望。负荆请罪,最终的结果无外乎被守成真人抓到天道宫,八脉会审,判个欺师灭祖的罪名,然后受刑万劫不复。 想至此,杨云锋伤感至极。 明姝很奇怪杨云锋为何会面露悲伤,不过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哪里听不出杨云锋所说的不是明汐的原话。“他根本不知道我和汐儿之间的关系,汐儿要他告诉我不要去救她多半子虚乌有……不过他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天极宗是他的师门嘛。”明姝暗暗想道,微微叹口气,“他虽然比一般的小孩精明懂事,到底只有那么点年纪,城府不够……但对师门的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诶!也罢,反正我也没有想过强攻天极宗,就假意答应他好了。”明姝如此想着,便含笑看着杨云锋,道:“虽然汐儿这么说,但总有一天我是会把她救出天极宗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们师门造成什么不利,会用温和的手段解决。” “温和的手段?”杨云锋微微皱眉,未料到明姝会如此说,一时不知说什么。他以为明姝是在用言语搪塞,却不知明姝所说确是心中所想。 明姝道行通天,毕竟只是一个人,若天极宗诸长老联手对付她,定让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她自是不敢独闯天极宗。而苍莽教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比之天极宗还略有不如,硬碰硬很可能两败俱伤,救走明汐的几率也不大。况且明汐虽是她的妹妹,但与龙傲天相比算不了什么,她一生都在为复活龙傲天然后助他完成大业而奋斗,岂可为了明汐葬送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势力? 所以她并不打算用暴力强攻天极宗然后救走明汐。 她是想和天极宗谈判,用好处换取明汐的自由——她虽是天狐,但苍莽教毕竟不是魔教,与天极宗还有一些交情,相信天极宗会给她面子的。何况天极宗根本留不住明汐,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天极宗求之不得呢。 她倒不知道明汐在天极宗几个长老心中的地位极高,天极宗那肯将这样一尊靠山随意放走。 当然她心中所想只是个计划,最近是不可能施行的。 “你回天极宗后记得给汐儿带句话,就说我很好,希望她保重。”明姝轻轻叹口气,面上的愁绪一扫而空,她抬头看着杨云锋,温和说道。 她却不知道杨云锋已经回不了天极宗了! 杨云锋闻言身体微微一震,心里百味陈杂,他不愿让明姝失望,于是点头,道:“是。”心中重回天极宗门墙的愿望又深了一分。 明姝便欣慰一笑,挽起耳边乱舞的青丝,道:“多谢。”便捏出一道法诀,正要离去。 “等等!”这时候杨云锋却猛然想起什么,出言拦住她。 “你还有什么事?”明姝法术强行中断,心里微微有些不快,看着杨云锋,声音沉下来,问道。 杨云锋凝视明姝美丽的面庞,深吸口气,终于说道:“你是南疆人,耳目众多,不知是否曾看见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女孩?” 章一百四十四:妖兽 南疆。 一个山谷中,缓缓行来一对兄妹。 杨云锋面色凝重,仔细凝视这片山谷,心里空空。 数日前他从明姝口中得知李婉漪曾在这片山谷中出现过,于是急急忙忙赶来此处,看见一地的妖人和南江湖的修士,却未见李婉漪的踪影。 至此,李婉漪的下落又没了。 “哥哥。”看着杨云锋愁眉不展的模样,玥儿关心地叫上一声,安慰道,“不要担心李姐姐,她不会有事的。” 杨云锋环视四周,轻轻叹口气,道:“一场恶战,婉漪生死未卜,你叫我怎么不担心?”说着胸中出现分烦躁,忽地幻出灭心剑,猛然发出道犀利的剑气,将一处山石打成粉碎。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长嚎,杨云锋抬头看去,却见一只墨绿色的妖物缓缓出现在面前。它身高三丈,体型极为庞大,眼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凝视杨云锋,显然是将杨云锋当成食物了。 南疆荒芜,瘴气弥漫,鲜有人烟,却是妖兽的乐园。杨云锋此来南疆,遇见过的妖兽不计其数。不过他现在还在南疆外沿,遇到的妖兽大多凶恶有余,威猛不足,根本不是他这黄圣第八重境界修士的对手,往往在两三招之内就被杨云锋击毙。 杨云锋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接二连三遇见妖兽更让他内心的火气更增一层,简直不胜其烦。好在击毙妖兽也并非毫无好处,至少这些妖兽的筋骨皮毛内丹都是炼器不可或缺的材料。杨云锋现在储物空间中堆满了一大沓的材料,还算收获颇丰。 他就用这些材料将损坏的紫金神决符修复了。 但是眼前这头妖兽就明显与之前遇上的妖兽有所不同。光身形就足足是以前遇见的妖兽的数十倍,看来极不好对付。 然而狭路相逢,逃避是不可能的了,何况临阵脱逃也不是杨云锋的风格。 “玥儿你保护好自己,我去对付这头妖兽!”杨云锋凝视妖兽,这么对玥儿说道,随即荡起一团血水,向妖兽攻去。 这头妖兽体型庞大,威猛不凡,身形却迅疾如风,一点都不迟缓。见杨云锋灭心剑上闪烁的光芒它立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人不好对付,猛然向身后一跃,竟躲过了杨云锋灭心剑一击。 “它脑袋还不简单。”杨云锋暗暗想道,真元暗暗注入灭心剑中,收起血海,然后欺身上前,在空中划出一轮明月,向妖兽卷去。 殇剑月华。 明月陡然碎裂,无数剑势袭向妖兽,逼迫它用自己那显眼的巨大双爪护在身前,抵挡杨云锋的进攻。杨云锋趁机一跃而起,胸中剑意澎湃,刹那间无上威压爆发而出,恍惚间周身皆成战场。 剑指八荒。 强悍的剑意打在妖兽身上,不断击打它的肉身。妖兽用尽全力防守,浑浊的双目中出现分痛苦,隐隐有些不支。 杨云锋自以为稳操胜券,微微松懈,灭心剑卷起血水向妖兽攻去。 然而孰知此时妖兽突然跃起,向杨云锋攻去,双爪放开,“啪”的声打在灭心剑上。 下一刻,灭心剑血水将妖兽半个身体都给裹住,而妖兽也死死将灭心剑抓在爪中。 “啊!”突然间一股戾气顺着灭心剑传入杨云锋心脉中,令他一阵昏厥。“糟了!”杨云锋面色陡然一变,立即意识到妖兽刚才是在佯装不支,伺机进攻,意图一举从他手中夺走仙剑,不由后悔。“大意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强行压制住妖兽通过灭心剑传来的令人泛起一阵阵恶心感的戾气,然后默念一道法诀,刹那间一个天狐虚影在他身体上泛起,伸出细长的手臂,携千钧之力,当头向妖兽打下。 天狐虚神诀! 妖兽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灭心剑上,毫无防备之下遭到天狐虚影的重击,嚎叫一声松开双爪,让灭心剑挣脱而去。 杨云锋不敢和妖兽近身肉搏,疾速后退,同时操纵天狐虚影继续进攻妖兽。 不得不说妖兽的肉身实在太过强悍,竟不下于修行过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遭到天狐虚影的千钧重击竟未出现明显损伤,依然能奋力与天狐虚影战斗。 杨云锋刚才放出天狐虚影的时候是出其不意,此刻面对愤怒的妖兽天狐虚影竟无法造成更大的伤害。杨云锋心知肚明,便将天狐虚影收回,同自己融为一体,然后牵住玥儿的手,疾速后退,与妖兽拉开距离。 或许妖兽也意识到杨云锋不好对付,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远远盯着兄妹二人,眼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哥哥。”玥儿哪见过这么凶恶的妖兽,被对方目光一扫,心底一寒,如坠冰窖。 杨云锋凝视妖兽,深吸口气,真元注入灭心剑中,不住思索对策。妖兽的强横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用灭心剑硬碰硬实在讨不到什么便宜。 就在这时妖兽眼中突然发出一段精芒,陡然长啸一声,顿时化成一阵罡风,向杨云锋身旁的玥儿袭来。 它看出玥儿的实力远在杨云锋之下,准备先伤玥儿,再伤杨云锋。 “可恶!”杨云锋明白它的意图后心里一紧,急忙挥剑拦在玥儿身前,然后奋不顾身运使天狐噬心诀挡在玥儿面前。 妖兽的进攻是何其迅速,杨云锋堪堪拦在玥儿面前的这刹那,妖兽已经攻来,双爪如镰,向杨云锋拦腰斩来。 “哥哥!”玥儿面上血色顿消,差点没晕过去。 “铿!”青铜巨门及时幻出,拦住妖兽的一击,却又在一瞬间被妖兽利爪破去。 下一刻妖兽双爪刺入杨云锋肉中,顿时鲜血如注。 妖兽这一击竟如此刚猛,即便受到青铜巨门的阻挡依然刺入杨云锋竟天狐琉璃诀淬炼后的肉身中!暴躁的戾气立即通过妖兽利爪传入杨云锋体内,侵蚀他的血脉,差点没让他昏过去。 “啊!”杨云锋大叫一声,双眼陡然变红,灭心剑上光芒猛地大盛,一把插入妖兽的眼中! 章一百四十五:除妖兽 “嗷!” 灭心剑插入妖兽一只浑浊的眼中,磅礴的血水瞬间涌入妖兽的眼里,只见血水不住翻腾,妖兽这只眼算是废了。 妖兽禁受不住如此剧痛,哀嚎一声,猛然将利爪中的杨云锋甩出,然后急速后退。杨云锋被抛出,只觉天旋地转,下一刻砸在山石上,背部传来骨头碎裂的疼痛,眼前一黑,便吐出鲜血来。 “啊!”玥儿本来被他一手握着,如此也被他牵住飞上天,撞在他身上,令他伤势陡然加重三分。 好在如此一来玥儿没受什么伤。 “哥哥!”玥儿急忙起身,见杨云锋腰上鲜血直流,担忧不已。 杨云锋在她搀扶下起身,只觉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几根,腰上被妖兽双爪刺破血肉,鲜血如注,刚被压制住的戾气再度泛上来,令人一阵恶心。 “可恶!”他吃力地说上声,天狐经流年与天狐琉璃诀同时施展出来,勉强将外流的鲜血止住。“呼!”他眼中放出分精光,使用天狐噬心诀消除戾气对心神的影响,却又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没昏过去。 本来他这种情况下是极为虚弱,很难防备那只妖兽的袭击,好在妖兽被他毁去一只眼,对他也有些畏惧,不敢贸然进攻,在远处狠狠盯着他,伺机发动攻击。 妖兽被毁的眼只剩一个窟窿,可以看见里面狰狞的血肉,但已无深红的鲜血流出,显然是用什么天生就会的法诀将流血止住了。 杨云锋深吸口气,同样凝视妖兽,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握紧灭心剑,向前踏出一步,对玥儿说了声“自己小心”,便持剑向妖兽走去,剑上顿时生出刺眼的红芒。 “拼了!”突然间,杨云锋身形暴起,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红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携带一阵狂暴的罡风,朝妖兽轰然砸下。 九天剑荡! 妖兽来不及逃脱,奋力用双爪护住头部,然后便见万丈长的仙剑猛力砸落,打在它身上,发出阵阵“咯咯”的声音。妖兽承受不住这霸道,骨骼不住碎裂,眼看是不支。 然而杨云锋本来身上就有伤,此时使出九天剑荡这招低阶会心剑法中最厉害的一式,真元消耗迅速,即便之前服用了补元丹依然于事无补。他只觉头脑空白,体内真元一分分流逝,终于支撑不下,“啊”的声跌倒,万丈巨剑便在这刹那烟消云散。 功亏一篑。 妖兽受此一击,虽然骨骼碎裂,血肉受损,却未伤及根本,依然强大。它活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危险的场面,此时死里逃生心头油然生出分火气,狂性大发,又见杨云锋倒地不起,凶念一起,立即仰头嚎叫,然后将双爪猛地插入地面,狂暴的戾气顿时源源不断注入地下。 杨云锋便看见妖兽身前土地纷纷翻涌,然后迅速破开,无数阴森白骨从土中冒出,眼看就要向他袭来了。 杨云锋大叫不好,疾速思考对策。然而他此时真元耗尽,就是御剑飞行都觉困难,更何况是出招抵抗? 就在这一刻,成堆的白骨已经袭来。 “嘭!”威猛的神将,手持大戟,猛然在杨云锋身前打出道深愈三丈的沟壑,翻腾的土地到了沟壑前顿时停止推进,累累的白骨终于在杨云锋面前停下。 “凰渊,灭了它!”杨云锋虚弱地说道,顺手将一枚补元丹吞入腹中。 凰渊与他心念相连,闻言微微点头,分出一份祥云将他罩住,然后抬头看着妖兽,怒喝道:“尔等去死!” 妖兽在高大威猛的神将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畏惧,它狂性大发,大吼一声,插入地面的双爪猛然抽出,便见地里的白骨纷纷破土而出,竟成一截截骨箭,朝凰渊射来。 “哼,雕虫小技!”凰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威严,他双臂伸展,大戟横在身前,忽见身上祥云飘转,拢住大戟,下一刻一道金色云障便在他身前成型,骨箭如风,纷纷打在云障上,却一时无法将其破掉。 “受死!”凰渊大喝一声,金色云障轰然碎裂,大戟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光芒,“哗”地向妖兽砸去。 妖兽自知无法硬接凰渊刚猛一击,身体突然化成一道风,向后疾速退去。 凰渊显然没有料到妖兽还有这样一招,大戟落空,打在土里,霎时间竟留下一个数丈大小的坑。 “追杀它!”杨云锋用坚决的语气命令道,手上幻出玉如意,将刚恢复的一丝真元注入其中,然后对准妖兽,“嗖”的声射出道绿芒,向妖兽袭去。 妖兽刚稳住身形,正大口喘气,冷不防这道绿芒打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只觉全身一麻,竟让绿芒打中了。 “赢了!”杨云锋心里想着,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妖兽身中绿芒,立即衰老下去,身体机能大幅下降,已经无法发招反击。 不过妖兽的身体果然与众不同,虽然受绿芒一击却未如寻常修士一般衰老到失去战斗能力的地步,还能翻滚躲避凰渊大戟的进攻。 凰渊大戟虽然刚猛有余,却灵活不足,一连数十下,竟全部落空。这时候妖兽身上开始泛起淡淡的光芒,身体变得湿漉漉的,显然是在将体内的绿芒排出。“不好!”杨云锋没料到妖兽如此强大,见状大为恼火。他体内真元已经恢复了不少,于是咬牙,携剑向妖兽攻去。 以二打一! 由于杨云锋的加入,妖兽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防守起来极为不利,一时尽落下风。杨云锋眼放精光,暗中取出暴雨梨花针,准备趁其不备突然发动,一举灭掉妖兽。 妖兽看见暴雨梨花针,更加谨慎,身形渐渐慢了下来,一个不留神便让杨云锋灭心剑砍中腿部。 下一刻,凰渊突然结出个金色的巨型拳头,向着妖兽打来。 妖兽腿部受伤,防不胜防,硬生生挨了凰渊这么一下,骨骼不知断了多少。 “很好!”杨云锋大叫一声,灭心剑上红芒大盛,汹涌的血水立即将妖兽包裹起来。 章一百四十六:内丹 “嘭!”凰渊大戟势大力沉的一击最终结束了妖兽的生命。杨云锋深吸口气,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一团,想起之前的对决,不由心悸。 若非及时召出凰渊,恐怕今日死的是自己。 这场战斗值得他反思。他突然发现自己平生所学中除两招御剑诀和九天剑荡外竟再无威力强横的剑招和法术。其实这也难怪,会心剑法注重轻盈灵动,以速取胜,剑招牺牲威力追求速度,不可能特别强。灭心剑法的威力自然不用多说,然而杨云锋现在真正掌握的灭心剑法,除了凡心空灭和我心不灭外就只有噬心绝灭,而噬心绝灭作为灭心剑法中最基础的一式实在太过低阶,威力甚至还不如会心剑法中的某些招式。 御剑诀的威力恐怖,动不动便可毁天灭地,方才的战斗,如果杨云锋使出凡心空灭打中妖兽,想必这妖兽是不会有任何存活的机会。然而御剑诀发动实在太耗真元,又欠缺灵活,很多时候一式发出却打个空,反而令使用者受伤,因此不可轻易使用。这也是杨云锋刚才不用御剑诀的原因。 妖兽速度那么快,他没有把握一击击中。而且灭心剑谱这两大御剑诀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施用,就不能中途改变剑招,打不中对手,还不能换成其他的剑招。 相比之下九天剑荡威力强大,范围宽广,而且还很好地发扬了会心剑法迅捷灵活变化多样的特点,一般发出都能击中对手,还可以中途换招,应对不同的场面,看上去似乎十全十美。 杨云锋刚才的九天剑荡如若能完全施展出来,威力并不会比凡心空灭我心不灭差多少,即便灭不了妖兽,也能让它重伤失去战斗的能力。 但是关键在于杨云锋无法将其完全施展出来。九天剑荡对真元的消耗竟然比凡心空灭还要多得多,偏偏九天剑荡不是灭心剑法,不能如凡心空灭这样即便耗尽真元依然能靠灭心剑内藏的精华继续发动。 其实想想就明白了,九天剑荡既有能与灭心剑法相媲美的威力,又有会心剑法的灵活迅速,对真元的消耗若是不高的话,那不见鬼了吗。 所以九天剑荡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使用使用,不能频发施展。 如此,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拜在杨云锋面前。得赶快学会一门威力大,消耗小,副作用还不明显的剑招。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灭心剑谱》的内容,只能寄希望于以威力见长的灭心剑法了。 但是灭心剑法的领悟实在太过困难,杨云锋至今也只掌握噬心绝灭、凡心空灭、我心不灭三招,要在短时间内学会下一招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不住摇头,心道:“只有随缘了,强求不得。不过从今往后必须加大对《灭心剑谱》的修行,越早学到下一招灭心剑法越好!”于是暗下决心,要早日习得下一式灭心剑法。 “嗖——”将凰渊收回紫金神决符中,杨云锋轻吐口气,目光落到妖兽尸身上,见它已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由可惜。 这妖兽至少有百岁的年龄,筋骨皮都练到极致,轻易破坏不得,是炼器的极佳材料,如今却变成团肉饼,上好的材料全部被毁,一点都利用不了,真是可惜。 好在杨云锋出身名门大派,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手上浪费掉的好东西也不少,虽然可惜,倒也不至于为此耿耿于怀。 “咦?这是什么?”杨云锋在一团血肉中看到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体,心下好奇,手上幻出道法术,向前打去,正好落在红色物体上,将其从血肉中拔出,然后缓缓收回手中。 “原来是内丹,竟然这么大一枚!”用水行仙术将红色物体冲洗干净后,杨云锋仔细观察去,认出这是妖兽的内丹,不由一喜。妖兽的内丹没被凰渊那么强悍的一击击碎,强度超乎人的想象,绝对是好东西,不管是用来炼器还是炼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材料。 “好东西啊好东西!”杨云锋心里默念数声,情不自禁地想道,“明汐师父曾说若我能寻得上好的妖兽内丹,就给我炼一瓶稳定道心的灵丹妙药,助我顺利突破玄真境界。现在我终于弄到了上好妖兽内丹了,明汐师父,你可不能食言啊。”如此想着,明汐美丽容颜浮现在他眼前,令他倍加思念,嘴角浮现温暖的笑意。 只是刹那间,这难得的喜悦又被一阵悲伤取代了。“诶!我现在根本就回不来天极宗,回不来会心宫,要明汐师父给我炼丹更痴人说梦……”他长长叹口气,心里又想到自己已经回不来天极宗,落寞至极。 “哥哥……”大约猜到杨云锋心中所想,玥儿面露愁容,不知该安慰些什么,“你不要这么伤心了,好吗?”她嘴唇微动,最终这么说道一改往日的机灵,显得纯真温婉。 杨云锋轻轻摇头,收起妖兽内丹,然后将目光移到玥儿面上,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又想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心里的伤怀被温暖所取代,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轻轻抚摸这心爱的小妹如瀑的青丝,道:“玥儿,只要你们好,我就好,就不伤心。” 玥儿当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过于担忧,心里一甜,却反倒更加关心他。她如水目光落在杨云锋手上的腰部,深吸口气,突然幻出些干净细布,正是刚入南疆时采购的,替杨云锋小心地包扎起来。 杨云锋看着低眉认真替自己包扎的玥儿,刹那间一颗坚硬的心竟融化了。 “玥儿,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暗暗下定决心。 若干年后,当再次相见的时候,你,是否还会想起今日的承诺? “好了。”玥儿替杨云锋扎好,抬头见杨云锋正温柔看着自己,面上不由一红,声音立即低下来,“哥哥,好了——” “多谢。”杨云锋轻声说道,只愿这刻是永恒。 然而这个时候,只闻一阵阵嚎叫,山谷中陡然变得寒冷。 下一刻,无数妖兽出现在兄妹二人眼中。 章一百四十七:妖兽围攻 冷风刮过,心底陡然一寒。 山谷中的妖兽,显然是察觉到之前的打斗声响而被吸引来的。 这些妖兽看上去都远不如死在杨云锋手下的那头妖兽强,然而数量众多,已经隐隐将杨云锋玥儿围住,对二人造成的威胁远远超过之前那头妖兽。 杨云锋玥儿陷入困境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妖兽,杨云锋不由皱起眉头,一手缓缓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另一手则紧紧握住玥儿,轻轻告诉她:“玥儿,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玥儿一个女孩子,面对如此多的妖兽,双腿发软,娇躯不住颤抖,面色变得极度苍白,差点没呕吐出来。这个时候杨云锋温暖的手给了她一点力量,让她心中生出一种力量。她挺直腰杆,手中幻出晶莹的仙剑,身体不再打颤,平视妖兽,点头道:“哥哥,我与你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好!”杨云锋点头,眼中闪过丝决绝,只觉一身豪情万丈,之前内心深处对妖兽的恐惧已经一扫而空。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围住自己的妖兽虽然多,自己胜算渺茫,但岂能因为胜算低而不去争取,不去拼? 因为畏惧,因为绝望而放弃反抗,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死在妖兽血盆大口中;拼尽全力去抗争,虽然也很难逃生,但却有那么一丝胜利的希望。 而往往是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杨云锋便要创造奇迹,便要在妖兽中杀出一条血路,便要带着玥儿活着走出山谷。 刹那间,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较为小巧的妖兽率先发动袭击,朝着二人扑了上来,眨眼间与杨云锋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不足半丈。 杨云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灭心剑陡然打出道巨大的剑气,向妖兽袭去。 这妖兽身形颇为灵活,见状身体猛然一摆,竟险之又险避过剑气,继续向杨云锋攻来。 它双目锁定杨云锋,要将这个修士撕成碎片。 杨云锋灭心剑横在胸前,丝毫不惧,灭心剑上红芒随他的心意暴涨,结成一片光墙,挡在妖兽面前。 这一刻妖兽已经近在咫尺。 突然间,杨云锋的一身真元全部聚集到手臂上,一股巨大的力道勃然爆发而出,下一刻灭心剑携带光墙,以千钧之力,向妖兽打了过去。 “轰!” 以手拂去灭心剑上残留的妖兽血液,杨云锋目中爆发出一片骇人的光芒,突然幻出天狐虚影,将从空而落,袭击玥儿的妖兽当头拍下。下一刻玥儿仙剑已经洞穿这妖兽要害,眼见它是不活了。 不能不说,这些刚赶来的妖兽实力远远弱于之前的妖兽,单打独斗根本不是杨云锋和玥儿的对手。 只见杨云锋一手紧握灭心剑剑身,突然“嗖”的声让灭心剑剑锋划破手掌,殷红的血液随之顺着剑锋缓缓流下,将仙剑剑身染成妖异的颜色。 灭心剑与杨云锋之间那份联系随之更深一层,杨云锋甚至有一种能用神识和灭心剑交流的感觉。 这一刹那,他突然彻悟,胸中剑意澎湃,灭心剑上血海翻腾,磅礴的气势爆发而出,竟令山谷内的妖兽不敢贸然进攻。 一瞬间,杨云锋腾空而起,整个身体散发出妖异的红色,血海凝聚在灭心剑剑身上,然后猛烈地向前砸去,他身前数丈内竟陡然出现道高愈十尺的血幕,并不断向前延伸,途经之处所击中的妖兽非死即伤,哀嚎声不断,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血幕飞速向前延伸,直到数十丈外方停息,一路上所杀所伤妖兽不计其数,威力恐怖如斯。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妖兽彻底被这招震住了,纷纷打个寒颤,更不敢贸然进攻兄妹二人,仅仅用凶恶却又畏惧的目光盯着二人,时不时嚎叫一声。 举手间灭掉这么多妖兽,杨云锋也震惊了,颤抖着立于原地,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灭心剑,只觉真元消耗剧烈,隐隐有些不支,大叫不好。 照这样下去,若再有两三个妖兽攻上来,自己定然吃不消。 “哥哥!”玥儿被杨云锋刚才的气势震住,好长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再度握住杨云锋的手,轻声说道。 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顿时凝眉,灭心剑“呼”的声向后一扫,打出道硕大的剑气,将一只妖兽拦住。下一刻,数道血剑被杨云锋凭空幻出,锁住妖兽的方位,猛然袭过去,刹那间便穿透妖兽身体,令其生机顿消。 然而发出这一招后杨云锋立觉头晕眼花,很明显是真元消耗过度的表现,随即幻出个瓷瓶,准备服用其中的补元丹。 孰料瓷瓶中竟空空如也,补元丹已经被他服用光了! 这个紧要的关头,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杨云锋愕然。 之前胡乱服下补元丹的时候他怎么就忘了看看瓷瓶中的剩余量! 这一下,一股绝望漫上心头,面对这么多的妖兽,失去真元的支撑,他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胜算,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杨云锋面上失去所有的血色,身体轻颤,刹那间竟有些恍惚。 也便在这时,忽闻一阵咆哮声,一只妖兽趁他陷入恍惚率先向他扑来,利爪划过长空,猛然斩入他肩头。 饶是杨云锋肉体强悍,受此一击肩头也传来阵剧痛。“去死!”绝望之际杨云锋所有潜力猛然爆发而出,天狐虚神诀当头向妖兽砍去,“嘶”的一声划出道殷红的血线,下一刻这只体型小巧的妖兽竟然被斩成两半! 只是这时候,一阵无力感漫上脑海,他实在支撑不下去,身体摇晃,眼看就要跌倒。 “哥哥!”玥儿急忙扶住他,焦急万分。 杨云锋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心里一软,嘴角露出分笑意,下一刻便闭上双眼,昏迷过去。 围住二人的众妖兽见杨云锋昏迷,纷纷发出嚎叫,再无顾忌,向杨云锋扑了上去! 章一百四十八:在下来迟 “轰!” 忽然之间,山谷内出现隆隆的响声,伴随这响声,无数火球从空而降,砸入谷中,刹那间整个山谷变成一片火海。 本来还在向杨云锋玥儿发动攻击的妖兽被袭来的火球震慑,纷纷停止进攻,转而四下躲避火球。 一时,场上一片混乱。 说来奇怪,这些火球的轨迹毫无规律可循,几乎是随机落下的,却没有一颗砸在杨云锋玥儿身周半丈范围内,杨云锋玥儿因而未受到火球的伤害。 不过饶是如此,玥儿也吓得不轻,俏脸变得苍白。她抱着昏迷不醒的杨云锋,看着从天而降的火球,手足无措,却又焦急万分。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紧咬下唇,暗暗问道。 就在这时,山谷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秋鸣风一身黑衣,在漫天火球中有如浮萍,飘飘荡荡,缓缓接近杨云锋和玥儿。 与火球相比,他那瘦长的身形看上去是如此弱小,只要挨上火球一击,定然命丧此地。然而他御风飞行的轨迹竟如此诡异,几次眼看就要被火球打中,却出人意料地险险避过,然后继续向兄妹二人飘去。 玥儿看着飞来的秋鸣风,顿时明白火球是他的手下发出的,顿时放心下来。她知道秋鸣风不是什么好人,杨云锋也经常在她面前说秋鸣风的坏话,提醒她要对秋鸣风保持警惕。不过至少目前为止秋鸣风是和杨云锋站在一起的,暂时不会和杨云锋决裂,此来多半是为救自己和杨云锋而言。 她虽然有点小心机,却涉世未深,未去思考为何秋鸣风的火球会这么巧在杨云锋刚刚昏迷的时候从空中落下救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只当他是恰巧路过看见自己和杨云锋有难而来相助的。 “玥儿姑娘。”在美女面前,秋鸣风一改平日的阴沉,嘴角装出和煦的笑容,华履踏在湿润的地面上,轻轻向玥儿行礼,“在下来迟了,还望恕罪。” 玥儿好歹和他相处过几日,哪会不知他是怎样的人,见状心中立即生出一点不快,道:“是啊,你来得太迟了,还不赶紧救我哥哥!” 秋鸣风本来也对玥儿这年方十四的小姑娘没有什么意思,装成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想逗逗她,不料玥儿竟如此冷冰冰地回答自己,顿觉扫兴,看向杨云锋的目光也出现分嫉妒。“这不是杨护法吗?他怎么了?”秋鸣风收起笑容,冷冷瞧着杨云锋,略显不快地问道,同时从玥儿手中接过杨云锋,扣住他的脉搏,替他诊治起来。“本来就伤势不轻,又真元不继,难怪昏过去了啊。”他嘴角露出分轻蔑,随手幻出瓶补元丹,便给杨云锋服下,然后又松手将杨云锋还给玥儿。 玥儿抱住杨云锋,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有了丝血色,心里油然一喜,激动得差点落泪。“喂,”她抬头看着秋鸣风,见他手上不断打出法术进攻妖兽,虽然对他依然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心生感激,勉强地谢道,“谢谢你啊。” “你谢我作甚?”秋鸣风略显无奈地摇头,手中紫芒大盛,幻出道磅礴的剑气,将身前一只妖兽打成飞灰。 天空中的火球越来越密集,谷内大部分妖兽被火球打中,变成血肉模糊或者焦黑的一团。 如此下去,不过一刻时间,谷中的妖兽竟全部被消灭干净,没有一只能逃出生天。 秋鸣风嘴角出现得意的笑容,一脚将身前烤成炭黑色的妖兽踩入泥里,然后轻轻拍掌,仰天大声说道:“干得好,都下来吧!” 他话落,只见数十个蛮夷打扮的红衣人从天而降,落在谷内,纷纷垂首,向秋鸣风行礼:“多谢白虎护法夸奖!”声音震耳欲聋。 玥儿抬眼看去,见这些红衣人皆高大威猛,长相怪异,与中原人大为不同,立即猜到他们是南疆人,联系秋鸣风痴心门白虎护法的身份,不由暗暗吃惊:“痴心门内部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南疆人!他们的实力恐怕远远比哥哥猜的要强大很多。”她情不自禁看了眼杨云锋,焦虑万分。 她早就看出杨云锋不是真心归顺痴心门,迟早要脱离这个魔道门派。此刻看见痴心门强悍的实力,不由为杨云锋的未来担心。 一旦杨云锋脱离痴心门,面临的必然是痴心门无休无止的追杀,就如同今时面临的天极宗的追杀一般。然而天极宗毕竟还会手下留情,痴心门可不会。这便是正魔两道的区别。 想到这里,她俏眉紧蹙,眼中满是焦虑。她的表情落在秋鸣风眼中立即让这白虎护法猜到她内心所想,“你放心,你哥哥是没机会叛逃的。”秋鸣风如此想道,随即走到玥儿身边,对她说道,“玥儿姑娘,杨护法身上还有伤,不如同我一道回痴心门,让我门内医师好生给他疗伤。” 玥儿本不愿接受秋鸣风的邀请,但她知杨云锋伤重若不及时医治伤势会恶化后果严重,迫不得已点头答应道:“好。” 痴心门。 “牡丹,我回来了。”秋鸣风推开房门,见爱侣牡丹正细心作画,眼中冰寒顿消,转而化成一股浓浓的柔情,痴痴地望着,直到牡丹将最后的一笔收住,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即便心机深沉如海的秋鸣风,也会在这一刻,为卿倾心。 牡丹抬眼向秋鸣风看去,温和一笑,收起画笔,道:“鸣风,你回来了。” 秋鸣风走到牡丹身边,目光落在刚成的一幅画上,见画中挺立着一个青衣男子,风度翩翩,赫然正是自己,心中立增一分暖意,轻轻揽住牡丹的纤腰,道:“辛苦你了。” “鸣风,这次收获如何?”牡丹轻轻偎在秋鸣风的胸膛上,低声问道,“你可不知我有多担心你。” “事情正按着我原本的计划进行。”秋鸣风轻抚牡丹,目中却透出分淡淡的杀气,道,“这次,我一定能扳倒朱雀护法!” 听见秋鸣风的话,牡丹微微叹口气,眉头却微微蹙起,心中五味陈杂。 章一百四十九:栽赃 数日后。 “杨护法,你的伤好些了吗?”秋鸣风凝视杨云锋,嘴角一如既往露出分玩味的笑意。 杨云锋刚打坐完毕,此时直视秋鸣风,他心底生出一阵厌恶,冷冷道:“有你在,伤永远好不了。” 秋鸣风知道杨云锋不喜欢自己,闻言也不介意,道:“看来杨护法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很高兴啊。” 杨云锋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他便继续道:“杨护法或许对我没什么好感,也不想听我说的话。不过我相信李婉漪李小姐的下落你一定非常迫切想知道吧。” “婉漪!”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心底一痛,突然跃起抓住秋鸣风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紧盯他的双目,道:“快说,婉漪现在在哪里?” 秋鸣风嘴角玩味的笑意却更浓,不语。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秋鸣风的套,冷哼一声,将秋鸣风丢出,重新倒在木椅上。 秋鸣风稳定身形,瞧向杨云锋,不住摇头,道:“杨兄对李小姐真是一往情深啊。秋某实在佩服。”这个时候他对杨云锋的称呼已经换成“杨兄”,显然是想套近乎。 杨云锋哪不知他的心思,冷冷道:“你消息灵通,想必确实是知道婉漪的下落。不过我知道要从你口中得到婉漪的消息,必然须得帮你做事。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秋鸣风见杨云锋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便不隐瞒,实话实说:“之前我对杨护法提到过,朱雀护法与我有仇,我一直想找机会将他除去。正巧现在有个好机会挑拨他和门主的关系。如果杨护法愿意帮忙的话,我想,除去他应该不在话下。” “什么机会?”杨云锋立即问道,“还需要将我拖下水。” 秋鸣风含笑道:“我痴心门圣物‘训妖简’近日意外失踪,门主因此大发雷霆,责令我等三大护法去寻回训妖简,若十日内未将训妖简找回,便要当众责罚我们。” 杨云锋微微皱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说训妖简被朱雀护法盗走了?” “杨护法果然聪明。”秋鸣风嘴角笑意更浓,阴森诡秘的气质被杨云锋捕捉到,令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妖孽!”杨云锋不止一次地这么想,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秋鸣风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秋鸣风,痴心门白虎护法为找回训妖简四处奔波,几乎走遍整个南疆。数日前我得到一点训妖简的消息疾速赶到失心谷,然后看见朱雀护法正用训妖简召集妖兽围攻即将成为我痴心门青龙护法的杨云锋……” “原来之前我被妖兽围攻是这么回事!”闻言杨云锋悚然动容,死死盯着秋鸣风,眼中突然闪出一阵骇人的杀气。“嘭!”他突然出手,发出道红芒向秋鸣风攻去。 秋鸣风早有准备,纤长的手指结出道法印,拦住杨云锋的红芒。杨云锋立即从木椅上跃起,身上泛出天狐虚影,下一刻双手如刀,欺身上前,向秋鸣风劈去。 “嘭!” “嘭!” “嘭!” …… 刹那间,杨云锋竟和秋鸣风斗了十数招,天狐虚影荡起的罡风,将整个屋子中的桌椅全部打得粉碎。“杨护法,你这是为何?”秋鸣风变掌为爪,扣住杨云锋的双手,脚下发力,向杨云锋逼去,同时问道。 杨云锋凝眉,天狐神行诀运使出来,双腿突然向秋鸣风扫去,逼得他退后,随即将真元击中在手部,突然爆发出一道刚猛的力道,强行令秋鸣风松开双手。下一刻,他手上幻出破云剑,剑身青芒大盛,横扫过去,差点击中秋鸣风身体。 秋鸣风身法了得,躲过杨云锋杨云锋一扫,立即侧身游走,手上幻出一片绿叶,轻轻一挥,便见绿叶化成道碧光,“铿”的声打中破云剑。 强大的力道透过绿叶传到破云剑剑身上,杨云锋双臂突然发麻,差点就把破云剑松开了。 杨云锋顿时失神。 秋鸣风趁机上前,手上紫芒大盛,迅速点向杨云锋胸口。杨云锋只觉身体一麻,竟被这一指点中,全身经脉被封住,无法运使真元。 “杨兄,我知你能解开我的封印,不过那样做对你身体的损伤也很大,望你三思。”秋鸣风解开杨云锋的哑穴,隐隐说道,眼中透出分得色。 杨云锋被他制住,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上次运使天狐通窍诀,他就伤重到需要医仙出手救治才能保全性命的地步,现在这时候他是万万不敢再用这一招了。如此,便等于说是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连反抗也不能了。“训妖简是你盗走的,那天山谷内的妖兽也全是你用训妖简引来的吧。”他语气不善地问道,心里颇为不甘。 “杨兄都已猜到,我便不再隐瞒了。”秋鸣风含笑道,“我正是想通过栽赃嫁祸,令门主疏远朱雀护法。朱雀护法没有门主的支持,死在我手里,是迟早的事。”说着面露得意,“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能替我作证指出那天召集妖兽围攻你的人是朱雀护法。” “秋兄啊,”杨云锋却不以为然,冷冷道,“你聪明一世,怎么会想出这么愚蠢的办法?哼,傻子都能看出你这是栽赃陷害,你们门主还看不出?” “错,是我们门主。”秋鸣风提醒道,嘴角笑意越来越浓,道,“杨兄说得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可惜我们的小门主啊,比傻子,还要傻百倍!”说罢目露精光,果断说道,“门主年幼,心智不全,又生性多疑,很容易偏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只要杨兄能出面为我作证,我想他一定会信的。何况我已经悄悄派人潜入朱雀府,将训妖简偷偷藏在朱雀符中……人证物证俱全,门主就是不信,也不得不信!” 看着秋鸣风狂热的模样,杨云锋暗暗心惊,更加肯定在不久的未来秋鸣风会是自己的一个强劲对手。“好,我答应你。”杨云锋点头道,“帮你做伪证,前提是你得告诉我婉漪的下落!” “这,自然。” 章一百五十:门主 杨云锋和秋鸣风密谋陷害朱雀护法,商量完毕后,秋鸣风便离去。玥儿进入屋内,见杨云锋一脸落寞,不由关切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杨云锋脑中浮现李婉漪美丽的容颜,微微叹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想念婉漪罢了。”心中想的却是:“婉漪,你等我,只要我得到你的消息,立即就来找你。我和你永远永远不要再分开!” 玥儿见他对李婉漪一往情深,既高兴,又落寞,不由胡思乱想:“什么时候,也能有人像哥哥对李姐姐一样对我?” 她却不知,她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一个男子脑海中。 翌日,痴心门门主秘密召见杨云锋。杨云锋便在秋鸣风的带领下面见门主。 这门主年纪比玥儿还小,分明是个十二三岁上下的少年,虽然坐得端正,却一脸纯真,显然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之人,也不知他是怎样坐上这个位置的。 杨云锋遥想当年,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经历家破人亡的惨剧,进入天极宗后面临的更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经历的磨难数不胜数,因此心性上远超同龄人,这门主与当初的自己比起来,是远远不如。 杨云锋隐隐觉得,只要这个门主还在宝座上坐着,痴心门就别想中兴。 当然他这想法有些片面,毕竟,再单纯的少年,迟早有长大的一天,人家扶不起的阿斗,还不是被有的人说成是英明伟岸的君主。 “拜见门主。”虽然对方年龄比自己小很多,杨云锋还是学着秋鸣风向门主行礼。 之前秋鸣风对杨云锋说过,门主和朱雀护法走得很近,此时看来他对秋鸣风也确实颇为忌惮,虽然没有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安排保护自己的人手,却已经让人设下三重禁制提防秋鸣风。在这些禁制面前,秋鸣风和杨云锋联手都不一定能伤门主一分一毫。 “痴心门内部的斗争可真激烈啊!”杨云锋如此想道,不由叹气。 门主虽然大权在握,却不敢得罪这两个护法,见状立即说道:“二位护法免礼!”声音稚嫩,毫无威严可言。 杨云锋秋鸣风便挺直腰板,正色看向门主。 接下来门主便上下打量杨云锋,向秋鸣风问道:“这就是青龙护法?” 还不待秋鸣风回答,杨云锋便幻出《青岚宝鉴》,呈上去,对门主说道:“属下张……杨云锋,正是新入门的青龙护法。这是青龙护法的信物《青岚宝鉴》,请门主过目。” 门主接过《青岚宝鉴》,用柔嫩的手不住抚摸,傻乎乎笑道:“好,好啊!”随即看见杨云锋目中的一点精光,心里顿生寒意,急忙将《青岚宝鉴》还给杨云锋,道,“既然《青岚宝鉴》在你手中,那你就是我们痴心门新的青龙护法。”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杨云锋将他的神情动作看在眼中,心里悄悄问自己,若当年创立痴心门的痴心夫人得知有朝一日自己的门主会如此窝囊,不知会作何感想。杨云锋又想起昨日秋鸣风告诉自己门主得知训妖简后“大发雷霆”,差点忍不住想用传音入密问秋鸣风这个白痴门主到底是怎样“大发雷霆”的。 估计那一段是秋鸣风自己杜撰出来的。 不过门主确实非常关心训妖简的下落,在给杨云锋许下一大堆不切实际的承诺后边迫不及待地向秋鸣风问道:“白虎护法呀,你说你值得训妖简在哪里,快告诉我!” 秋鸣风嘴角一如既往挂着丝看上去阴险诡秘的笑容,道:“门主莫急,容属下慢慢给你道来。”便将之前和杨云锋合计好的谎话全盘告诉门主。 这门主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傻子一个,闻言皱起眉头,凝视秋鸣风,声音沉下来,道:“白虎护法,你说的可是真的?别唬我啊。我知道你和朱雀护法向来不合,莫想着趁机栽赃陷害哦!”他倒有心猜到秋鸣风可能是在栽赃陷害。 闻言杨云锋不住叹息,你就是猜着秋鸣风是在栽赃陷害也不要说出来啊!“你问秋鸣风作甚,难道他还会承认自己是栽赃陷害?” 秋鸣风当然不会承认,他收起笑容,变得颇为严肃,沉声回答道:“绝无虚言!属下对门主一片赤诚,怎敢欺骗门主?门主若不信,可以问青龙护法!”说罢看向杨云锋,问道,“青龙护法,你将那日遇见的如实告诉门主吧。” 杨云锋和秋鸣风早就商量好了,闻言点头便言道自己亲眼看见朱雀护法用训妖简召集妖兽围攻自己,若不是秋鸣风及时赶来,恐怕已经命丧朱雀护法之手了。 其实直到今日杨云锋都未见着朱雀护法一面,也不知道训妖简是什么形状,此时满口胡诌,错漏百出,只要稍微有心就绝对不会被骗着。偏偏那门主已经对朱雀护法起疑心了,闻言越来越觉得杨云锋所说是事实,面色陡然大变,瘦小的手猛地打在身前木桌上,脸上隐隐出现分怒意:“朱雀护法这家伙……竟然为了杀害青龙护法偷走训妖简,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说是愤怒,却又夹杂着一些悲伤,看上去也并非完完全全信了杨云锋的一面之词,“不行,”他面上有露出分犹豫,久久拿不定注意,最终说道,“我得去找他,当面问他你们所说的是不是事实!”说罢立马起身,看样子还真是要去找朱雀护法。 秋鸣风随即给杨云锋使了个眼色,让他拦住门主。 “门主!”秋鸣风说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去找朱雀护法啊。他既然能做出偷窃训妖简的事情,哪里会承认!” 闻言门主顿足,回头看着秋鸣风,眼中犹豫之色更深:“你说的也是……可是我该怎么办?”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不如这样,门主你下一道旨意,让我和青龙护法玄武护法秘密查探朱雀府,如果能找到训妖简就说明他确实是偷窃训妖简袭击青龙护法的人,如果不能找到,就不是。你看怎么样?” 门主本来就急了,六神无主,此时听到秋鸣风的话,身体震了下,细细想来,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道:“那好,就照你这么去做,我现在就给你这旨意”随即回到木桌前,翻出张白纸,执笔写下一大串文字。 杨云锋秋鸣风看着纸上的字,悄悄对视一眼,嘴角同时露出一点笑容。 章一百五十一:朱雀护法 三日后。 朱雀府前,灯火通明。 杨云锋秋鸣风以及另一个墨衣男子带领大队人马已经将朱雀府府门团团围住,这一日,他们便要施行计划,一句灭掉朱雀护法的势力。 只是这个时候,天色漆黑一片,墨衣男子心底却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轻声向杨云锋问道:“青龙护法,你所说的别派的人怎么还没出现?” 杨云锋看了眼这个男子,微微皱眉,道:“玄武护法莫急,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可能中途耽搁了些时机吧。不管如何,我们相机行事,务必要在今日击杀朱雀护法。” 这墨衣男子便是玄武护法了。 按照他们三人之前的计划,杨云锋先行引诱附近的一个门派攻上山来,痴心门门主迫不得已之下率领自己的手下前去迎敌,杨云锋秋鸣风以及这个墨衣的玄武护法则趁机带领人手以搜寻训妖简为由围攻朱雀府,一举灭掉朱雀护法的势力。 只是如今似乎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那些别派的人手竟然没有按时赶到,吸引走痴心门门主的心腹。如此一来,形势有些不妙。 秋鸣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凝视杨云锋,道:“青龙护法,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玄武护法比秋鸣风还要不信任杨云锋,闻言亦将怀疑的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虽未说话,但心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杨云锋感受到二人的不善,心情登时变得极差,挥袖道:“哼!难道这时候了你们还要搞内讧吗?” 这句话问得二人哑口无言。如今大敌当前,自相残杀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就在这时朱雀府府门突然大开,一队蛮人出现在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面前,他们长相皆极为怪异,却颇懂中原礼仪,鱼贯而出,显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 “恭迎门主,恭迎朱雀护法!”这些人止步,躬身说道,声音显得十分谦逊。 “不好!”杨云锋意识到什么,低呼一声,抬眼看去,正好看见身材魁梧的朱雀护法牵着小门主的手迈步而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中。 门主果然将一切都告诉朱雀护法了,这次他们早料到秋鸣风会带领人手进攻朱雀府,如今是守株待兔,静候他们的到来。 中套了! 可是门主不是在门主府里处理事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杨云锋立即意识到之前见着的门主是个替身,随即大吃一惊,同时暗叫不好,后悔万分。 怎么没有提前发现呢? “属下……参见门主!”门主已经出现在这里了,诸人哪敢继续叫嚣,只能被迫恭敬向他行礼。 “哼!”朱雀护法看着秋鸣风等人面上的惊讶,心里大快,冷冷笑道:“诸位,你们这么大张声势,是作甚啊!”声音大如轰雷,明显是在立威。 “他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甚至有可能已经突入凝丹窥天境界!”杨云锋从朱雀护法这一声中判断出对方的修为,心里的担忧更深一层。 今日要除掉朱雀护法,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现在他首先应当考虑的是怎么脱身,而不是如何除掉朱雀护法。如今门主出现在这里,和朱雀护法站在一起,自己的阴谋无疑已经暴露了。 只要门主一声令下,朱雀护法的手下和门主的亲信联手进攻秋鸣风和玄武护法的人手,自己和秋鸣风只有惨败的分。 就在杨云锋暗叫不好的时候,门主已经发话了:“青龙护法,白虎护法,玄武护法,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了吗?”声音依然有些稚嫩,却透出一点淡淡的威严,多半是朱雀护法教唆的。 秋鸣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咬牙取出之前门主交给自己的诏书,道:“回禀门主,属下是照你的诏书前来搜寻训妖简的。” 门主看着秋鸣风手里的诏书,眼中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道:“呈上来!” 秋鸣风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朱雀护法,身体颤了下,冷汗直流。他若孤身上前将诏书呈上去,很可能会遭到朱雀护法突然的袭击,偏偏他的道行又远远低于朱雀护法,一旦遭到对方的袭击,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刹那的犹豫,他在气势上立即输给了朱雀护法。他和玄武护法带来的人见状立即议论纷纷,怀疑他手上诏书的真伪,一时军心大乱。 这个时候秋鸣风实际上已经败了。 “白虎护法,怎么了?为何还不将诏书呈上来?莫非有假?”朱雀护法怒喝一声,刺入秋鸣风耳中,差点令他道心不稳。 杨云锋知道此时秋鸣风已经阵脚大乱,担心他做出什么反常的事,立即走上前去从他手上夺过诏书,然后迈着大步,坚定地走到门主身前,高举诏书,道:“请门主过目!”朱雀护法那如刀的目光下他依然沉稳地说出这一句话,声音坚定平和没有一丝慌乱,立即让他这边躁动的人手安定下来。 “天狐噬心诀,真的厉害!”他深吸一口气,如是想道。 门主目光在诏书上扫了眼,并没有细看,只点头道:“没错,这确实是我写的。不过青龙护法,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调集如此多的人手大张声势进攻朱雀府!” 这话传入杨云锋耳中,即便他施展天狐噬心诀依然止不住心中的一点恐惧。他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朱雀护法,深吸口气,道:“门主亦未让属下秘密查探!” “放肆!”还未等门主回话,朱雀护法勃然大怒,手上突然打出道朱雀模样的法印,眨眼间轰到杨云锋胸前,杨云锋只觉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竟被对方击飞,下一刻落到十丈外沙石土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咳咳!”杨云锋吃力起身,双目中闪现精光,凝视朱雀护法,咬牙说道,“朱雀护法,你这是……作甚!” 章一百五十二:你好大的本事 朱雀护法方才一击声势浩大,他本来以为杨云锋受此一击即便不死也会重伤,不料杨云锋修炼天狐琉璃诀有成,身体强悍无比,竟未被伤着要害,还能支撑着站起,见状他不由微微皱眉。不过即便如此杨云锋也伤得不轻,骨骼断了数根,头脑一阵眩晕。 “朱雀护法!你做什么!”秋鸣风方才还在恍惚中,此时见杨云锋遭到朱雀护法的袭击,立即清醒,扶起杨云锋,给他服下一枚丹药,然后抬头向朱雀护法斥责道。他明白,如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和他拼得个鱼死网破,方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如果束手就擒,面临的定然是死! 朱雀护法冷哼一声,道:“青龙护法顶撞门主,本座出手教训,有何不可?” 秋鸣风正要反驳,伺机寻找机会挑起事端活捉门主与朱雀护法,耳侧却传来杨云锋的声音:“不要轻举妄动,相机行事!” 秋鸣风闻言微微点头,看向朱雀护法,道:“现在我们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要做什么,现在就明说吧。哼,既然我们敢派这么多人来,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大不了把背地里那些事情说出来,又有何不可!” 闻言门主微微皱眉,抬头看向朱雀护法,眼中出现丝焦虑。其实他并不愿意内部火拼消耗痴心门的实力,之前也做好调解的准备。不料秋鸣风现在说出这样的话,摆明了今日必有一战,痴心门内部的两派不死不休。 这不是门主愿意看见的。 “朱雀护法,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个时候门主终于展现他一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低声说道。 然而朱雀护法也怀着今日灭掉对手的心思,秋鸣风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完全不顾门主的阻拦,重重拍了下手掌。 下一刻,忽闻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无数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刹那间便将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围住。看样子,这些人是朱雀护法和门主的手下,个个精壮,道行不低。 “朱雀护法!”门主低呼一声,斥责朱雀护法擅作主张。 朱雀护法却完全不将他看在眼中,大声说道:“痴心门门主有令,青龙护法、白虎护法、玄武护法胆大妄为,假借门主诏书围攻门主与朱雀护法,以下犯上,罪不可赎!现命尔等剿灭叛军,还我痴心门一个太平!” 他如此直接说出,等于说是和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彻底决裂。 痴心门内部的斗争,正式摆在明面上来了。 “慢着!”就在朱雀护法的人手就要行动的时候门主忽然大喝一声,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凝眉看向朱雀护法,怒道,“朱雀护法,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他这时候才发现,朱雀护法是狼是虎,对自己的威胁远远大于秋鸣风等人的威胁,他不是要维护自己的统治,他只是要独掌痴心门的大权。 门主只觉身体一阵冰寒,没料到和自己合作的竟然是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不由后悔万分。 不过他毕竟是门主,听见他的话,围攻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之人立即犹豫起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动手进攻对手。 而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手本来在听了朱雀护法的话后已经乱了,此时闻门主的话,立即明白刚才朱雀护法所说不是门主的本意,终于生出点斗志,做好迎敌准备。 一时剑拔弩张。 朱雀护法冷笑一声,看向门主,道:“门主你糊涂了,这命令明明是你下的啊!” 门主还是个少年,哪里能和朱雀护法这样老奸巨滑之辈比,闻言不住跺脚,道:“我没说过啊!朱雀护法你胡说八道。”他面上透出分愤怒,却丝毫未察觉到朱雀护法眼中的杀气。 “哼!”朱雀护法挥袖,道,“门主你病了,还不回府休息!”说罢对身周的蛮人下令道,“送门主回府休息!” 这些蛮人都是朱雀护法的心腹,闻言皆点头,然后走到门主身边,正要将他抓起送回府中。 “朱雀护法,你……你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啊!来人,护驾,护驾!”看着五大三粗的蛮人,门主瑟瑟发抖,差点没有留下泪水来。他不住高呼,希望远处自己的心腹听了这话后能赶来救自己。他却不知朱雀护法已经在他身边布了道结界,任他撕心裂肺吼叫,外面的人都听不到分毫。 “他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听不见朱雀护法和门主的对话,杨云锋却已猜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传音入密对秋鸣风说道,“看来他已经胜券在握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即向远处望了眼,似乎是在等势面。 秋鸣风一脸焦急,恨恨看着杨云锋,问道:“你还有心情笑!你之前说好的那些别派的人手现在在哪里?”话中尽是责备之意。 如果今日自己的人手都被朱雀护法剿灭,之前所作出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杨云锋嘴角笑容更盛,道:“其实……现在的状况我早就料到了……”他淡淡说道,突然抬头,手上打出丝青光,正中朱雀护法不暇的隔音结界。 结界立即碎裂,门主的哭喊声传来出来,这方圆一里内的痴心门弟子皆听到他的声音,不由齐齐变色。 “怎么回事?”包括外围一些隶属朱雀护法的弟子在内,大部分人都心生惊讶,俄而听清门主的声音,惊讶立即化成愤怒。 “真正叛变的是朱雀护法!”这时候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喧哗大起,淹没了门主的哭喊,秋鸣风玄武护法的人士气大振,相比之下朱雀护法的人则陷入惊疑中,士气大打折扣。 门主的亲信本来是和朱雀护法站在一起的,此时大多惊疑不定,拿不住主意,少部分则面露愤怒,死死看着身边的朱雀护法的手下,看上去似乎是要和对方拼命。 就是这刹那,形势大变,秋鸣风这边的人开始占据上风。 见状朱雀护法面色大变,立即让人放开门主,然后再度施法令其住嘴,随即看向杨云锋,凝眉,道:“青龙护法,你好大的本事!”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朱雀护法的手段也不差……现在我想替白虎护法向朱雀护法提一个问题,希望朱雀护法能如实回答。” “说!” 章一百五十三:都在我的掌握中 这个时候,附近的喧哗声突然停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移到杨云锋朱雀护法身上,等待杨云锋的问题。 然而他们却没有听见杨云锋的问题,因为杨云锋是用传音入密说的:“我本来下山联系苍莽教的人,希望他们能率领人手前来攻山,分走门主的人手……但现在看来我这计划似乎失败了,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又是怎样让苍莽教的人退走的。”他声音平淡,竟没有丝毫焦虑。 朱雀护法将杨云锋的面色收入眼中,不由微微皱眉,心里生出点异样的感觉。他见现在的场面对自己极为不利,心里有些后悔,不当这么快和门主翻脸。然而现在门主在他手上,即便场面不利,待会儿打起来他依然会占优,亦不必惧怕杨云锋等人。想至此,朱雀护法心里又生出一点傲气,答道:“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就想不到?实话告诉你,你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我的掌握中。”说到这里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顿了下。 杨云锋却从中听出一点门道来,心想:“原来秋鸣风和玄武护法这边有内鬼!”却未说什么,凝视朱雀护法,静静聆听他的叙述。 “总之,你刚离开苍莽教的分舵,我的人手就和他们达成协定,给他们许上丰厚的好处,以此换取我们两派之间的和平。”朱雀护法深吸口气,说道,“怎么样,没想到我还会有这样一手吧。” 他这话使用传音入密的同时还用另一种秘法让秋鸣风玄武护法听得。闻言秋鸣风玄武护法同时皱眉,齐齐看向杨云锋,眼中透出分责备。 杨云锋竟然没有料到朱雀护法会有这样一手以至于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中。 然而杨云锋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轻轻叹口气,道:“你似乎很不了解我和苍莽教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朱雀护法皱眉,心里隐隐猜到什么,生出分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呐喊声,远方突然出现绚烂的光华,眨眼间光华变得耀眼无比,望之令人生畏。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大惊。 杨云锋却大有准备,忽然用真元吼出一声“苍莽教的人攻来了,大家暂时放下争执,一致对外!”他这声音震人心魄,在场的痴心门弟子闻言纷纷愣住,俄而反应过来,立即明白现在是有外敌入侵,一时手足无措。 他们不知道是该御敌,还是继续和自己的同门对峙。 “你的计谋?”见状秋鸣风明白什么,悄悄用传音入密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点头,回答道:“你让玄武护法率一小队人马去和苍莽教的人作战,朱雀护法的人在外围,首先遭到苍莽教的进攻,如果有人做表率定然会放下和我们的争执迎敌……我们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秋鸣风点头,随即给玄武护法使了个眼色。玄武护法心领神会,突然大叫一声:“兄弟们同我来!”便率领人手向苍莽教攻来的方向冲去。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哼!你厉害!”看出杨云锋的心思,朱雀护法咬牙切齿,紧紧盯住他,双手突然又结成一道法印,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已经用天狐经流年和天狐琉璃诀配合灵丹妙药将之前所受的伤治愈,此时见朱雀护法法印袭来早有准备,身形飘转,险险避过对方的进攻,然后侧身打出道青芒,袭向朱雀护法,同时大声说道:“朱雀护法置门派不顾,大敌当前还残杀同门!” 这声音在真元催动下立即传出去,整个痴心门在场的弟子全都听见这话,一时喧哗声再起。 先劫持门主,后袭击同门,置痴心门生死不顾,朱雀护法现在的威信一落千丈。 杨云锋深知自己道行远远不如朱雀护法,并不托大和朱雀护法对决。 然而朱雀护法却因他的话而愤怒至极,手上忽地幻出道是一丈长的巨型朱雀,朝杨云锋打去。 这朱雀体型巨大,速度却奇快,眨眼间便已攻到杨云锋胸前。杨云锋躲闪不及,迅速幻出青铜巨门抵挡朱雀的进攻。 “嘭!”朱雀护法的道行实在高出杨云锋太多,青铜巨门虽然强悍却经不起朱雀的一击,应声而碎,下一刻朱雀再度袭来,眼见就要打中杨云锋。 就在这时杨云锋身前突然出现一枚纯净晶莹的紫晶,一如当初在湘西杨云锋面对周正行时出现的那枚紫晶一般,美丽到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枚紫晶,刚与朱雀接触,便碎成一片细砂,依然晶莹,却短暂渺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朱雀,也在这一瞬,随着紫晶,消失无踪。 杨云锋深吸口气,面上毫无血色,一阵后怕。他看向秋鸣风,知道这次又是对方救了自己,于是投以感谢的目光——虽然并不是特别情愿。 秋鸣风含笑点头回应,然后看向前方的朱雀护法,道:“朱雀护法,你还不束手就擒!”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完全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朱雀护法大叫不好,看了眼身旁的门主,突然一把将他抓住,身体化成一道罡风,竟逃入朱雀府中去了。 “不要让他跑了!”秋鸣风大吃一惊,立即率领人手追上去。 然而这时那十多个蛮人突然大喝一声,结成阵势拦在杨云锋秋鸣风等人面前,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看来是铁了心要阻挡他们追杀朱雀护法。 “让开!”杨云锋大喝一声,手上突然幻出灭心剑,“唰”的声荡起磅礴的血水,当头向蛮人砸去。 “轰!” 下一刻,他飞上长空,用尽全力打出一道狭长的血幕,向蛮人袭去,只闻阵阵痛苦的呼喊声,三个蛮人命丧当场,五个蛮人亦伤得不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杨云锋落在地面上,深吸口气,见在秋鸣风带领下的痴心门弟子已经将所有蛮人全部解决,不由微微叹气,手持仙剑,跃入朱雀府中,继续追杀朱雀护法。 章一百五十四:桃之夭夭 杨云锋冲入朱雀府中,并没有随众人追杀朱雀护法,而是越过重重建筑,直奔朱雀府的后院而去。 他已知训妖简的藏匿地点,此行无非是找到训妖简,坐实朱雀护法的罪。 不过,劫持门主,袭击同门这样的罪过已经足够大了,训妖简这罪证与这些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踏在后花园湿润泥土上,杨云锋突然动了心思,训妖简可是好东西啊,还给痴心门实在是浪费,如果私藏……他淡淡一笑,已经暗下决定了。 朱雀府的后院不知布置了什么法阵,竟没有南疆常见的瘴气,假山重叠,流水潺潺,翠竹环绕,烟雾袅绕,好一副江南小院的景致,倒也看得出朱雀护法这人颇有情趣。 “修这样一个院子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却未有心思深究,他疾速越过人工修建的小溪,然后冲到一座小山下,手上泛起一点青光,伸出中指,猛然向小山一戳,便见山石飞卷,小山竟这么被他打成碎片。 下一刻,一卷古朴的木简出现在他手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多半就是那训妖简了。杨云锋只觉这训妖简颇为沉重,微微叹口气,正要将真元注入其中看看它施展出来的效果,却心生警兆,微微皱眉,立即问道一点异样的香气,就如同……夭桃一般。 “这味道……”他心叫不好,立即有了决断,强行运使天狐通窍诀,头部经脉受到一点轻微的伤害,全身血脉因之变得混乱,下一刻他面上便显出浓浓的黑气,看上去与中毒无异。 “啊!”他低呼一声,突然倒地,口中吐出浓黑的鲜血,一身衣衫被其染成妖异的颜色,看上去颇为狰狞。他身体颤抖,以手撑地,吃力起身,却一个趔趄又倒在地上。 这时候忽闻一阵脚步声,一个红衣男子缓步走来,身形高大魁梧,面色却阴沉到极点,正是那朱雀护法。 “你……下毒了!”杨云锋吃力地说道,看上去痛苦到极点。 朱雀护法看着手上的瓷瓶,轻轻晃了下,道:“桃之夭夭,唐门剧毒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也算厉害,身中天级毒药竟然还能支撑着不死,也算出乎我的意料。” 杨云锋深吸口气,看向朱雀护法手上的瓷瓶,道:“原来是天级毒药,难怪……这么厉害。”声音嘶哑,身体虚弱。 朱雀护法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道:“你要怪就怪自己贪心,谁叫你贪图训妖简孤身一人前来这里正中我的埋伏。哼,若是你混在人群中,保不准就不会中毒了。” “你会这么好心?”杨云锋却倔强地反驳道,“你这瓶毒药恐怕就是用来对付一大群人的吧。”虽然看上去虚弱,却不卑不亢。 朱雀护法对他猜中自己的心思丝毫不敢到惊讶,道:“没错,我就是要用这瓶毒药,将他们全部毒死!”眼中放出分杀气,望之令人胆寒。 杨云锋知道桃之夭夭有这个能力,这十二花毒之一的天级剧毒毒性不在之前被他用完的芍药月影之下,一旦施用,千里无鸡鸣。用这一瓶毒药毒死所有痴心门的弟子可能有很大难度,但要毒死秋鸣风率领的那几十个人却没有多大困难。 “你这么做……不怕痴心门因此元气大伤,然后衰落吗?”杨云锋深吸口气,面上黑色更重,继续问道。 朱雀护法冷哼一声,道:“你们进攻朱雀府的时候担心过吗?何况死几个人也伤不了痴心门的根本。”一脸的不屑。 杨云锋便明白了,朱雀护法根本不在乎痴心门的死活,只要自己夺得权力就可以,至于痴心门,日后再说。 其实,秋鸣风玄武护法甚至门主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你是想毒死白虎护法和我,再找机会除掉玄武护法,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控制整个痴心门,对吧?”杨云锋虚弱地问道。 朱雀护法面上出现分得意,道:“不,我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自己做天子!”言下之意自然是说除掉现在的门主后,自己做痴心门的门主。 “真有野心!”杨云锋暗暗想道,抬头看着朱雀护法,道,“这么说,我还要恭喜你了,下一任的门主——”话落面色陡然一变,身形忽转,一簇绚烂的梨花在夜色中绽放,刹那间毫无防备的朱雀护法便被打成筛子,七窍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暴雨梨花针的威力,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朱雀护法经脉被毁,连反抗的一击都无法发出,只能嘶哑地说出一声,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杨云锋赶紧服下一枚丹药,冷冷说了声:“我早就修炼了天狐避毒诀,百毒不侵,桃之夭夭又奈我如何?”说罢真元猛然灌注于腿部,向着朱雀护法一脚踏去,便见一片鲜血喷涌而出,一世枭雄就这样丧命于杨云锋之手。 “呼!”杨云锋深吸一口气,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天狐通窍诀对身体的伤害非常严重,虽然让杨云锋看上去与中毒无异,令朱雀护法放松警惕给了他偷袭的机会,却也使他头部经脉受损,若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他已服下丹药稳住伤势,若一个时辰后施用天狐经流年治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 “咦,桃之夭夭。”杨云锋深吸口气,驱散脑中的不适,然后将目光落在朱雀护法身上,正好看见还被朱雀护法紧紧攒着的天级剧毒桃之夭夭。他身上的芍药月影已经用完,正愁没有好的毒药,此时见着桃之夭夭,自然心喜,立即伸手向桃之夭夭抓去。 然而朱雀护法虽死,手却将瓷瓶死死抓住,杨云锋用尽全力也无法将桃之夭夭从他的手中取走。“可恶!”杨云锋不由心生怒火,发出道青光猛然打在朱雀护法手上,刹那间这手便化成飞灰。 杨云锋终于夺得瓷瓶,用手仔细掂量,发现其中的桃之夭夭只剩一半,顿时感到有些遗憾。不过省着点用的话半瓶也能使上个数月,总比没有好。 “光有毒药不行,还得有解药!”杨云锋这么想着,目光落在朱雀护法血肉模糊的面上,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一百五十五:南疆炼器 “嚓!” 银针刺入朱雀护法太阳穴中,细细的真元顺着银针注入朱雀护法尸体中,便见细细的血珠沿着银针渗出来,眨眼间杨云锋双手已被血染成深红。 “好东西不少啊!”杨云锋定睛看去,目光落在一枚朱红玉简上,眼角微微抽搐,“《朱玉心经》?”他口中缓缓念出这四个字,随手将木简藏入虚空中。 《朱玉心经》是痴心门四大宝典之一,对修行的帮助不亚于杨云锋的《青岚宝鉴》和秋鸣风的《百花缭乱》。只是杨云锋已有《青岚宝鉴》在手,按秋鸣风的说法,《朱玉心经》对他的修行没有帮助。不过没有帮助不代表没有用,杨云锋完全可以将《朱玉心经》转赠给其他人,以此换得好处——虽然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何况他若不将《朱玉心经》收走,《朱玉心经》也会被其他人得到,何必便宜他们呢? 如此,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杨云锋暗自想着,嘴角露出点笑容,随即将目光移到其他事物上,正好瞧见一本泛黄的古书。“《南疆炼器》?难不成写的是南疆的炼器方法?”杨云锋皱了下眉头,抄起古书,随意翻阅了数页,却看得心惊肉跳,“天!炼器竟然还可以如此邪门!”他讶异道,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原来《南疆炼器》一书上记载的,大部分是以活人精血炼器的方法,杨云锋虽然不是什么仁慈之辈,但见如此残忍的炼器方法,也不由心生抵触。“什么歪门邪道!”他轻喝一声,心中油然生出股怒火,是万万不能接受这些炼器方法,“南疆的人炼器怎么这么残忍!” 他却不知南疆民众大多民智未开,不懂中原礼乐,甚至还保留着许多野蛮人的习俗,比如以活人祭奠信仰的神明等等。对于他们而言,以活人精血炼器,真算不了什么。 不过杨云锋毕竟受过传统的教育,无法接受这些内容,心里对《南疆炼器》厌恶至极,正要发出道火行法术将这他看来邪恶的古书焚毁,却忽然瞧见书中一页的内容。 这上面写的是祭炼防御法器的方法,所用材料俱是南疆特产,寻找殊为不易。不过这些材料都是矿石草木之类,并不出格,倒还能让杨云锋接受。“我恰好有一件防御法器,”杨云锋粗略浏览了这一页的内容,随手幻出金锁,用手掂量着,暗暗想道,“这金锁防御的效果还是蛮强的,没有起鼎结丹的修士不借助厉害的法器完全无法将之攻破……不过这些日子经常遇见道行高超的对手,金锁的作用大打折扣。”如此想着,他脑海中浮现这些时日的对决的画面,发现金锁幻出的青铜巨门屡次被人攻破,不由轻轻叹气,不住摇头。 这些天遇上的对手怎的这么强! 很显然,金锁在面对类似的对手时防御的效果已经不够看了。赶快祭炼金锁,提升其品阶,乃当务之急也。毕竟,金锁每多一分强度,对决时自己就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不过之前杨云锋从未有过祭炼防御法器的经验,也没有可供参考的书籍,强化金锁无从谈起。现在这本《南疆炼器》在手,完全可以依照上面所写祭炼金锁,至于上面所写的材料,动用痴心门的力量,寻找起来倒也不难。想至此,他收起焚毁古书的念头,深吸一口气,道:“好有用,暂时保留下来。”话落便施展一道法术,只见《南疆炼器》化成一道精光,眨眼间消失无踪。 显然是被他隐于虚空中去了。 “嗯……好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低头看着地上一大堆零碎的器物,杨云锋不住摇头。朱雀护法似乎十自信,以为自己道行通天法术高超可以不靠法器,因此强悍的法器一件也没有。 一般而言,境界不高的修士之间的对决,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实力,所用的法器,对敌的策略以及各自的运气四大要素,而当修士的修为高到一定程度时,实力成为对决真正的主宰,而策略依然能发挥很大的作用,相比之下法器和运气的重要性就大幅下降。 这也难怪,除了传说中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器外,还有哪些法器的威力能够比得上修为高超修士所发法术的一半? 朱雀护法多半就以为自己道行高超,法器皆入不了眼,因此未携带什么法器。不过很显然他托大了,否则也不会死在杨云锋暴雨梨花针面前。 “可惜!”见状杨云锋便微微摇头,拾起刚辨认出的桃之夭夭的解药,将其幻入虚空中,然而打出道红芒,将眼前所有的器物外加朱雀护法的尸身全部焚毁。 望着熊熊的火焰,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静静思索之前所遇的一切。 然而这时,他脑中却浮现李婉漪的身影,伊人俏丽的面庞始终挥之不去。“诶!”他长长叹口气,无心静思,起身,正要去和秋鸣风的人马回合,却听闻一阵呐喊声,抬眼看去,却是秋鸣风带领人手赶来了。 “朱雀护法已死!”杨云锋忍住头脑中再度泛起的一点眩晕,飞上天空,对秋鸣风呼喊道。 闻言秋鸣风微微皱眉,举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然后腾身而起,飞到杨云锋身边,阴寒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个即将十六的青年,不敢相信他能以一人之力解决朱雀护法这样道行高超的对手然后全身而退。 虽然他一直认为杨云锋的实力不下于自己。 杨云锋看出他的心思,便将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诉秋鸣风,当然隐瞒了训妖简的消息。 秋鸣风眼角余光扫了眼之前训妖简所藏的地点,见那假山已被夷为平地,立即猜到训妖简的下落,不由冷笑一声,却不揭穿,只道:“青龙护法好手段!” 杨云锋听出他话中的讥诮之意,也不和他过多纠缠,道:“门主下落不明,你还上赶紧带人去寻找吧。” “这自不必你多言。”秋鸣风点头,转身即要离去。 这时杨云锋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冷冷道:“先别急着走,婉漪的下落你还没有告诉我!” 章一百五十六:牡丹 秋鸣风回头看着杨云锋,眼中寒芒大盛,冷笑道:“青龙护法对李小姐可真有情有义——”双手突然发动,猛然向杨云锋拍去。 杨云锋手上泛起一点青光,直直向秋鸣风攻来的手迎去。 秋鸣风一掌刚与杨云锋手背接触,顿觉自己的手如同打在棉花之中,心叫不好,随即变掌为爪,硬接祥云还力送回来的力道,然后死死将杨云锋的手扣住。 杨云锋冷笑一声,身体猛然前冲,一把撞在秋鸣风身上。秋鸣风道行远高于他,然而毕竟未曾用专门的法诀炼体,身体柔弱,那经得住杨云锋强横肉体勃然爆发时的一击?他顿觉头脑一阵发黑,腰上肌肉几乎被杨云锋震碎,疼痛到极点。 “快说!”杨云锋沉下脸,急促地问道,“婉漪现在在哪里?”若是正式的对决,杨云锋很可能不是秋鸣风的对手,但如今如此近的距离内,依靠强横肉身的力道,他要杀死秋鸣风,轻而易举。 秋鸣风意识到自己现在受制于人,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心里将杨云锋咒骂无数次,随即幻出疗伤丹药,服下,艰难说道:“杨兄何必如此。我知道李小姐的下落,但那已是数日之前的消息了。杨兄要我说出李小姐现在的下落,好歹让我先派人去查探啊。” 杨云锋静静看着他服下丹药气血渐渐恢复,微微皱眉。他知道秋鸣风所说其实是托辞,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李婉漪如今的下落,但现在还不是俩人翻脸的时候,秋鸣风的话,说到底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总不能等秋鸣风赤果果说出“你不放我,就休想知道李小姐下落”这样的话后再放人吧。 那时候二人的关系就真的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了。 于是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松手,冷冷道:“好,我暂时放过你,希望你及时将婉漪的下落告诉我。” 秋鸣风腰上疼痛万分,脑中一片眩晕,眼里放出精芒,下定决心日后与杨云锋相处时要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秋某既然这么说了,就不会让杨兄失望!”说罢便化成一道风,眨眼间从杨云锋眼前消失,下一刻便已在人群前。 杨云锋遥遥看着秋鸣风,轻轻叹口气,心里一阵不快。 痴心门的门主是在数个时辰后被秋鸣风从朱雀府一个偏僻角落的枯井里捞出来的。这个时候门主一脸惨白,身体瑟瑟发抖,看见秋鸣风竟然一把扑到他怀中,痛哭流涕,然后说上一大通遇人不淑之类的话,然后又道秋鸣风真是好人,痛恨自己没有早日看清这一点,后悔万分云云。 秋鸣风听着这一番话语,嘴角露出一点阴冷的笑容。门主其实还是蛮有心机的,明明恨秋鸣风入骨,却还能哭喊着说秋鸣风好话,乞求他的宽恕。可惜门主这点心机与秋鸣风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哪能逃过对方的法眼? 这个门主,留不得!秋鸣风暗暗想着,已经动了杀机。 这一日,杨云锋秋鸣风已经玄武护法以搜查训妖简为由围攻朱雀府,朱雀护法挟持门主与三人的势力抗衡,不料苍莽教分舵突然攻山,形势大乱,杨云锋秋鸣风趁乱击杀朱雀护法,救回门主,朱雀护法的势力就此消亡。这期间苍莽教分舵在得知痴心门内乱的消息后率领人马进攻痴心门,一度取得很大的成果。然而痴心门人多势众,在玄武护法的带领下迅速稳定军心,大破苍莽教分舵,令其无功而返。 以上,是后世说书人对这一日痴心门战事的总结,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夜深,蝉鸣阵阵。 秋鸣风缓缓步入自己的庭院,回想这一日发生的一切,心情极为沉重。“牡丹——”他轻柔地说出这个名字,心里五味陈杂,不由长长叹口气,随即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的心冷到极点。 他的爱侣牡丹,已经用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看着房梁上悬挂的爱人,秋鸣风身体猛然颤了下,之前被杨云锋所伤的腰部又传来一阵剧痛,令他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牡丹呀牡丹,我又没怪你,你这是为何……”这个阴冷的男子平生第一次露出悲戚,一脸伤怀,形容憔悴。他痴痴凝视容颜依旧的爱侣,心头苦涩到极点。 “她死之前,叫我告诉你,”这个时候,一个身着轻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入屋内,抬头看着双目紧闭的美人,轻轻叹口气,“她已经知错,她后悔背叛你……但她能与你结成仙侣,此生无憾。”男子幽幽说道,眼中亦透出分不忍。 “杨云锋!”秋鸣风勃然大怒,手上紫芒大盛,迎着杨云锋劈去,“嘭”的声打入杨云锋肩头。 顿时鲜血直流。 杨云锋陡然皱眉,忍痛吞下漫上喉头的鲜血,然后瞧向秋鸣风,道:“她私通朱雀护法,出卖你……以你的性子也要取她性命,我只不过替你代劳,免得你今后总做噩梦。”声音冰冷,眼中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毕竟也是经历过一场爱恋之人,无法做到麻木地看一对鸳侣参商永别。 这一刹那,秋鸣风只觉脑中一阵无力,腰部疼痛更加剧烈,颓然后退两步,收回劈在杨云锋肩头的手,然后猛地跌倒在地上,抬头凝视杨云锋,不住摇头。 秋鸣风这时候才发现,杨云锋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控制。杨云锋逼死牡丹,不是因为牡丹投靠了朱雀护法……他是想用牡丹的死警告秋鸣风,他不是秋鸣风可以随意摆布的人!他是要用牡丹的死逼秋鸣风尽快说出李婉漪的下落! 玩我?耍我?这便是代价! “白虎护法——或许我该称你一声‘秋兄’,”杨云锋冷冷吸口气,手上打出道红芒,割断白绫,然后抱住落下来的牡丹,只觉怀中佳人遍体冰寒,肢体僵硬,早已无生机,心里隐隐有些难受,轻吸口气,递给秋鸣风,道:“你仔细想想吧,明日给我答复!”话落径直离去。 “牡丹……”低头深情望着爱侣,秋鸣风难得透出分温柔,轻轻拂过她的面庞,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朱雀护法的事……我不怪你……杨云锋,你给我走着瞧!” 章一百五十七:你是我的好妹妹 “哥哥。”走出院门,杨云锋微微顿足,下一刻玥儿便已俏生生立在他面前。 “玥儿!”看着妹妹如雪容颜,杨云锋心里的愧疚立即消散了许多。他抬头看向如墨的苍穹,轻轻叹口气,对玥儿说道:“玥儿,你说我逼死牡丹……究竟是对是错?”他不是无情之人,逼死牡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实在与他本性偏离,令他痛苦不已——即便对方有错在先。 他不是嗜杀之人,更非杀人魔王。现在想来,逼死牡丹,多半是为发泄心中的怒火,因秋鸣风出尔反尔生出的怒火。 “我能理解你。”玥儿看着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也极为难受,勉勉强强说出这样的话。杨云锋逼死牡丹的场面她并未亲眼目睹,但她能猜到那情景,一想到杨云锋那时凶恶狠毒的模样,她就后怕,这句“我能理解你”说出来时都有些违背本心。 她能理解的,恐怕不是杨云锋做出的事情,而是牡丹所做。 “其实你一点都不理解!”杨云锋见状,微微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只是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只愿牡丹来世投个好人家吧!”说罢不住摇头,缓缓向自己的住处行去。 “哥哥!”玥儿一直垂首,嘴唇翕合,目光迷离,这时候见杨云锋动身离去,突然心生一点勇气,对杨云锋说道,“我喜欢你!” 杨云锋顿足,蓦然回首,吃惊看着玥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你……”他凝视玥儿,心里五味陈杂。 说出心里的话,玥儿一阵释然,长长叹口气,然后也如杨云锋凝视自己一般凝视杨云锋,最后轻声问道:“哥哥,如果说……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就如今日牡丹姐姐这样……你会不会狠下心来,杀死我?或者说,你杀死我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迟疑和后悔?” 苍穹如墨。 杨云锋紧紧看着玥儿,脑中再度浮现方才逼死牡丹的情景,心如被人插了把刀子,疼痛万分。“我……”他闭上双目,右手紧紧按住胸部,面露痛苦,玥儿和自己经历的点点滴滴刹那间浮现在眼前。 他是一个狠心的人,有时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但他又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不能为了目标,牺牲自己的爱人和兄弟! 究竟如何抉择,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蓦然间,他突然闪到玥儿身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死死抱住,眼中泪水充盈,激动地说道:“玥儿,你是我的好妹妹,我只能宠你,爱你,怎么会舍得杀你!” 这一刻,玥儿的心温暖不已,桃花般的笑颜在嘴角绽放,晶莹的泪珠却无声流下,“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哥哥,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不会让那一天降临。” 多少年后,当再次相遇的时候,是否会记得今日墨色苍穹下的言语?是否还记得……“你是我的好妹妹”……“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翌日,痴心门召开弟子大会,门主厉声斥责朱雀护法所做所为,下令暂封朱雀府,由杨云锋秋鸣风玄武护法三人分别接管朱雀护法以前的人手。由于朱雀护法手中的圣物《朱玉心经》遗失,痴心门朱雀护法之位暂时空缺,待有德之人找到《朱玉心经》之后再行任命。 杨云锋原本虽是青龙护法,却一无人手,二无府邸,纯粹顶着个名号,而无任何实权。如今分得朱雀护法的人手终于有了自己的属下,无论地位还是实力都大大提高。 “青龙护法啊,我听说你一直暂住在白虎府一处偏僻院落中,而未入主青龙府,实在是对不住啊!”门主看向杨云锋,急切地说道,“现在青龙府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你就赶快搬到青龙府中去居住吧。”安抚之意,极为明显。 杨云锋却想问他怎不早点这么做,心里生出点不屑,却依然装作恭敬地向他说道:“多谢门主。” 门主便又安排了一些事务,便叫众弟子退下。 秋鸣风痛失爱侣,悲伤欲绝,于是称病缺席这次大会。杨云锋关心李婉漪的下落,正要前去白虎府询问秋鸣风,这时却被玄武护法拉住。 玄武护法名叫王炉,三十岁上下,身材较为低矮,却也算不上胖,看上去颇有精神,却没多少心机。杨云锋却知他能在玄武护法这位置上站稳脚跟,绝非泛泛之辈,城府多半比自己要深很多,不好对付,不愿意与他有什么来往,更不愿掺和进他和秋鸣风日后的争斗中。 朱雀护法已死,秋鸣风和王炉对立是迟早的事,谁也阻止不了。王炉今日拉住自己,多半也是想拉拢自己,让自己和他联手,一同对付秋鸣风。 杨云锋对秋鸣风自是讨厌至极,但对秋鸣风未来的敌人王炉却也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看来,这两人完全是一丘之貉。 当然自己算不算和他们一样是一丘之貉,那就另说。 不过王炉已经拉住自己,自己总不能不给对方面子吧。“原来是玄武护法,不知有何贵干?”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却和王炉保持距离。 王炉豪放地笑了声,道:“青龙护法,扳倒朱雀护法乃是你我共同奋斗的结果。嗯……如今朱雀护法已经被我们打倒了,是该办一个庆功宴,好好庆祝一番。青龙护法你看如何?”说得倒是诚挚,不像一般魔门中人那样虚伪狡诈。 杨云锋见他和秋鸣风有很大不同,不似秋鸣风那样阴冷诡秘,心中对他的抵触便淡了三分,闻言迟疑片刻,想到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便点头道:“如此甚好,杨某也想和玄武护法多套些交情,方便以后行事啊!” 王炉还真当他想和自己交朋友,闻言大快,道:“好,好啊!贤弟且同我来,咱们到玄武府畅饮一场,不醉不归!”说罢便牵着杨云锋,正要将他带到玄武府中去。 然而这时一个声音却不合时宜地传来,让王炉的动作猛然一滞。 “玄武护法,你的庆功宴为什么不邀请我?” 章一百五十八:甘拜下风 “秋鸣风!”杨云锋暗暗想道,抬头向那声音传来之处看去,只见秋鸣风一袭白衫,缓缓行来,耀眼日光下如同谪仙下凡,气质竟与以前有明显的不同。 “他的境界又有所提升!”杨云锋暗暗想道,略感吃惊。然而他不了解秋鸣风修习的心诀,亦不知对方的修为到底到了怎样的程度。 同样瞧出秋鸣风境界提升了,玄武护法王炉眼皮不经意间跳了下,随即豪放地笑了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白虎护法。哈哈,白虎护法不是身体抱恙吗,怎么还四处走动啊。” 秋鸣风冷冷一笑,道:“之前的确抱恙,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当然还是多谢玄武护法的关心。”说罢目光灼灼地看向杨云锋,面色微变,传音入密对他说道:“杨兄,我不知是否该感谢你……拜你所赐,昨日我伤心欲绝,竟偶然间悟得《痴心不换》要义,突入痴心诀第十四重境界……多谢——啊。”“谢”字拉得特别长,透出分恨意,令杨云锋毛骨悚然。 杨云锋急忙避过他的目光,然后瞧向王炉,道:“玄武护法,如今白虎护法来了,你看这庆功宴该怎么办?” 王炉与秋鸣风决裂是迟早的事,如今自然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哼!”他冷笑一声,道,“王某实在没料到白虎护法的病好得这么快,庆功宴上未给白虎护法留位置,实在抱歉啊!”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闻言秋鸣风也不在意,嘴角含笑看着王炉,眼角余光却把杨云锋扫了下,道:“既然如此,可真扫兴!” 王炉冷哼一声,不语。 秋鸣风便看向杨云锋,道:“青龙护法,如此你还去庆功宴吗?”声音淡漠,传入杨云锋耳中却令他心底一寒。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是有事找自己商量,眼前又浮现李婉漪的面容,于是便对王炉说道:“既然白虎护法不能参加,我看我也不去了。” 闻言王炉大为扫兴,猛然挥袖,狠狠给了秋鸣风一眼,说道:“既然如此,那王某就告辞了!”话落便迈步离去。 “照秋兄的意思,是要取我这项上人头了?”杨云锋目送王炉远去,随即看向秋鸣风,面色陡然一沉,暗运真元保护身体,然后向秋鸣风问道。 秋鸣风嘴角笑容更盛,眼中却分明是深深的恨意。“牡丹是我的爱侣,不管她做错了什么,都该由我来处置,杨兄所作所为,未免越俎代庖了!”他怒喝一声,手掌猛然向杨云锋劈砍而来。杨云锋肩头还有伤,不敢硬接,旋即使用天狐神行诀闪过秋鸣风的袭击,随后布下道结界,拦在自己和秋鸣风面前。 秋鸣风手中劲道惊人,一掌砍在结界上,当即将其破掉,然后迅速变砍为戳,向移向自己右方的杨云锋胸口刺去。 杨云锋眼中放过一点精光,身形忽变,猛然向秋鸣风迎去,“嘭”的一声竟然让秋鸣风的手刀刺中胸口。 刹那间他身上天狐虚影闪现,祥云还力勃然爆发,秋鸣风送来的力道完全还回去,令对方手指一阵发麻,暂时迟疑片刻。 就在这瞬间,杨云锋左手忽然剑意充盈,疾速向秋鸣风攻去,恍惚中,竟如置身沙场一般。 剑指八荒。 杨云锋单凭手掌便将会心剑法中十分犀利的一式打出,在剑法上的修为自然又深了一层。 秋鸣风道行高于杨云锋,肉身却依然十分柔弱,哪经得住如此强大的一击,立觉胸口一阵疼痛,不由吐出口血来。 这还是杨云锋手下留情的结果,如果剑指八荒的剑意完全勃发,秋鸣风非得筋断骨折不可。 近身缠斗,秋鸣风永远不是精通天狐神行诀身法玄妙的杨云锋的对手。何况杨云锋所学会心剑法本来就以轻盈飘逸著称,极善游走中出招,于近身缠斗极为有利。 秋鸣风在数招之内落败,绝非偶然。若是换成远程的对攻,道行高超法器强悍的秋鸣风的击败杨云锋的几率不低于五成。 也是秋鸣风因牡丹的死过于悲伤激愤而昏了头,否则头脑清明时的他怎会做出近身对决自讨苦吃的事?“你厉害!”他深吸口气,苍白的面色上出现分别样的忧伤,浑不似平日的阴沉诡异。 “哼!”杨云锋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见已经有不少痴心门的弟子围观,暗忖不能将事情闹大,于是幻出枚丹药,递给秋鸣风,道,“现在还不是你我翻脸的时候,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秋鸣风瞳孔猛然收缩,看向杨云锋的目光如刀一般,犀利狠毒。“好!”他嘴角出现一丝淡淡的冷意,突然夺过杨云锋的丹药,胡乱吞下几枚,声音猛然放大,说道,“青龙护法道行高超,秋某佩服,甘拜下风!”这话说得违心,无非是想让周围门人误以为自己和杨云锋只是在切磋。 杨云锋轻轻点头,随即伸出手来,扶住秋鸣风,道:“未曾料到一击之下会将白虎护法伤成这样,对不住了。为表歉意,就由杨某护送白虎护法回府吧。” 周围的痴心门弟子纷纷动容,杨云锋这话隐隐带着分炫耀,在向他们表明自己法力高超,远在白虎护法秋鸣风之上,“一击”就能将其重伤。秋鸣风本身的道行在痴心门内就算得上出众,手段更是神鬼莫测,整个痴心门内没有几人敢轻言能战胜他,杨云锋却如此轻松取胜,分明是道行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如此想着,难怪他们会动容。他们却不知杨云锋能打败秋鸣风,完全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真正正式的对决中杨云锋胜率并不会很高。 不过杨云锋就是要让痴心门弟子以为自己道行远在秋鸣风之上,否则日后怎么压得住这些人?偏偏事实上秋鸣风也确实败在杨云锋手下,即便想反驳,也无人会信,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秋兄是该将婉漪的下落告诉我了吧,走,我们到白虎府好好商量去。”就在这时,杨云锋传音入密的声音已经进入秋鸣风的耳中了。 章一百五十九:李清寒死了 “什么,李清寒死了!”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震,面露惊愕神情,不可思议瞧向秋鸣风,左手一掌猛然打在身侧小木桌上,万钧力道勃然爆发,刹那间将小木桌碾成粉末,四处飞舞,煞是吓人。 他陡然站立,差点没冲到秋鸣风身前拉住他衣衫将他提起来。 看着杨云锋激动的模样,秋鸣风畅快无比,胸中的不快释放出来,好生舒服。此时此刻,秋鸣风还不能和杨云锋决裂,甚至还要和杨云锋合作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手伤害杨云锋已经他的亲人、爱侣,胸中积郁着一股浓浓的烈火,若得不到发泄,整个人道心都有可能歪曲,走火入魔。而今将李清寒的死讯告诉杨云锋,令他惊讶、愤懑乃至伤心,实在大快人心。 秋鸣风忽觉得,折磨这个宿敌,真是件畅快的事,可以好好考虑多制造些事端刺激杨云锋,既给牡丹出一口恶气,又发泄自己的不快。 当然自己和杨云锋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决裂是迟早的。 “怎么回事?他堂堂铁血谷的堂主,怎会如此轻易地死去!”杨云锋并不为李清寒的死感到悲伤和愤懑,李清寒和他虽有叔侄之名,然二人间却着实没有什么感情,李清寒死了几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说,李清寒很可能是让守禁真人神秘死亡,令天极宗怀疑杨云锋叛变,进而迫使杨云锋加入痴心门的幕后人,他的死,应该让杨云锋感到畅快才是。 真正令杨云锋激动的,是李婉漪。 李清寒是李婉漪的叔叔,李婉漪得知李清寒的死讯,不知会伤心到何等地步。 更进一步,李清寒是李婉漪在南江湖唯一的依靠。他死了,李婉漪便孤苦无依,很可能受到南江湖内部的排挤,甚至会有人趁机向她下毒手,对她不利。 李婉漪在杨云锋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代,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 “看来杨兄也没想到李清寒这样很可能已经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有一天会死掉。”秋鸣风含笑看着杨云锋,眼里却满是恨意,冷冷说道,“不瞒你说,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万万没料到他会死在别人之手。不过知道他的死因后我倒也不感到奇怪。”说罢幻出一块玉简,随手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右肩有伤,还未完全恢复,一旦使用右手便会感到疼痛,于是这一日他能不用右手就不用,此时也是用左手接过玉简的。 “嗯?”杨云锋只觉玉简入手极为温润,微微皱眉,随即将真元注入其中,便见御剑上隐隐泛起一点碧光。 趁机迅速将神识渗入玉简中,纷繁的信息随即将他头脑充满,令他脑袋一阵胀痛。 偏偏这些信息大多和李清寒的死无关,纯粹是用来充数的。 “啊!”杨云锋忍不住头脑的胀痛,轻呼一声,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秋鸣风的圈套,随即抽回神识,冷冷盯住秋鸣风,眼中闪过一点杀意。 见杨云锋被自己戏耍,秋鸣风更加畅快,气质也更为阴冷。“怎么样,青龙护法,杨兄,滋味还不错吧!”他低声阴阴说道,嘴角满是玩味之意。 他就是要让玉简中无穷无尽的信息涌入杨云锋脑海中,让杨云锋神识受损。杨云锋在神识上的修炼远远落后于真元和肉身的修炼,神识如普通修士一般极为柔弱,猝不及防下哪受得住这样的进攻,刹那间便受了不轻的伤,头痛欲裂,道心差点不稳。 他这一生遭遇的神识进攻可不多,应对经验匮乏,毫无保护神识的意识,此时强行抽走玉简中的神识,更加重伤势,看来一时半会神识是无法复原。 这对他今后的战斗极为不利。 “你!”杨云锋一手扶头,侧首看着秋鸣风,胸中勃然生出分怒火,眼睛变得通红。 “哼!秋某也不过是小小报复一下而已,杨兄何必如此生气。”秋鸣风冷冷说道,一脸不屑,“杨兄也不必指责秋某卑鄙无耻,杨兄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杨云锋冷哼一声,强忍头痛,冷冷道:“秋兄好手段!杨某干不出来,佩服!”说罢想起天狐噬心诀有修复神识的功能,于是立即运使天狐噬心诀,脑中痛苦顿时减轻。 “李清寒到底怎么死的。”杨云锋深吸口气,半闭双目,瞧着秋鸣风,依然面露痛苦地问道。 “我也不瞒杨兄了!”闻言秋鸣风便如实说道,“南北江湖彻底决裂,他李清寒带着人手渡江偷袭乌鱼帮,却不料北江湖早有预料,设下埋伏,李清寒察觉之时为时已晚,深陷包围,被北江湖的陈怒空一记穿花绕柳打中要害,坠入江中,生死未卜。不过杨兄应该明白,所谓‘生死未卜’,其实和死人也没太大差别。” 杨云锋心里浮现李清寒身死的场景,心里一紧,说不出的难受。李清寒资质过人,道行高超,如无意外,必成一代枭雄,影响一个时代。可惜遭遇如此变故,未满五十就早早陨落,实在令人叹息。 “看来南北江湖这些日子的斗争有些激烈啊!”杨云锋深吸口气,双目正大,死死盯着秋鸣风,突然发问,“婉漪呢,她有没有受到波及?她现在到底在哪儿?”急不可待说出,声声震耳。 听杨云锋说出“婉漪”二字,秋鸣风眼中浮现牡丹的容貌,不由心痛,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杨云锋,一如既往阴沉说道:“杨兄应该已经料到,李小姐得知李清寒死讯,早就回铁血谷去了!” (说两句抱歉的话。本来在我的设定中南江湖四堂主应该叫“李清微”的,最早写他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名字。然而后来写着写着不知为何就写成“李清寒”了,然后一时不查后面都写成“李清寒”,直到今日翻看前面的章节才意识到这一点,是在抱歉。由于后面章节实在太多,修改极为不便,于是我决定最终使用“李清寒”这个名字,前面部分的人名会一一修改,希望大家谅解) 章一百六十:三策 “婉漪回铁血谷去了!”杨云锋低呼一声,眼前出现李婉漪冰肌玉骨,刹那间竟心痛如绞,身形猛然一变,刹那间已到十数丈外。 “杨兄,你作甚!”秋鸣风微微皱眉,瞬间移到杨云锋身前,出手向他拦去。 杨云锋不避不闪,径直迎上去,用尽力道撞在秋鸣风身前,饶是秋鸣风早有准备,也被他向后推出三丈有余,双腿深深没入青石地板中。 一时石屑乱飞,灰尘漫天。 “让开!”杨云锋怒道,“呼”地使用天狐虚神诀,用天狐虚影向秋鸣风打去。 秋鸣风不敢硬接,真元灌注于双腿猛然爆发出强横的力道,扬起石块向杨云锋砸去。 杨云锋收回天狐虚影,后退两步,闪过大部分石块,却让一片楔形石片砸中受伤的肩头,伤口再次裂开,顿时血流如注。 “嗯!”杨云锋轻呼一声,立即用左手罩住伤口,调动真元封住伤口,而后只觉一阵无力。 这个时候秋鸣风身形突然有了变化,迅速游走,眨眼间竟在杨云锋身周形成十二个虚影,肉眼完全无法辨认其中哪个是他的真身。 他是下定决心要拦住杨云锋。 杨云锋见状立即放出神识意图锁定秋鸣风的真身。谁料神识刚放出,他顿觉头脑一阵剧痛,原来是之前神识受损严重,已经到了几乎无法动用的地步。 如此,要从秋鸣风的幻影围攻中逃脱,只有一个办法,一一击破。 但秋鸣风道行比杨云锋要高,一一击破根本不现实。 “我输了!”忍着脑中剧痛,杨云锋颓然叹气,认输道。 “杨兄是思念李小姐,所以才会如此激动,对吧?”秋鸣风嘴角露出略显讥诮的笑容,轻声问道。 “废话!”杨云锋以手支着头,只觉天旋地转,不由微闭双目,急忙施展天狐噬心诀,这才令头脑中的剧痛减轻,“若不是我神识受损,你还拦不住我!”话语中透出分愤怒。 秋鸣风知他所言不虚,冷笑一声,道:“可惜没有‘如果’,现在没有我的许可,杨兄你是休想离开白虎府半步!” 闻言杨云锋心中怒火越烧越旺,抬头紧盯秋鸣风,冷道:“你要作甚!”心里却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莫非秋鸣风要让李婉漪做下一个牡丹,让自己忍受天人相隔之苦? 想到这里,他面色唰地一白,身体猛然颤抖,脑中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痛苦万分。 秋鸣风似乎明白杨云锋的心思,嘴角轻蔑之意更浓,笑道:“杨兄对李小姐的情意,好生感人,放心,秋某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做不出杀害李小姐的事。我早已写信通知明星堂的人,叫他们暗中保护李小姐。”和李婉漪类似,秋鸣风是铁血谷明星堂堂主的侄儿,倒也有着能力命令明星堂的人保护李婉漪。见秋鸣风不似欺骗自己,杨云锋深深吸口气,略微安心。 不料这时秋鸣风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小姐一个弱女子,又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要在他们俩大男人中间周旋求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哦,我还听说他们俩垂涎李小姐的美色已经很久了——”这个“了”字被他故意拖长,分明是要刺激杨云锋。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为人阴险狡诈,努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上对方的套。然而事关李婉漪,叫他如何冷静?“你想说什么!”杨云锋勃然大怒,差点又出手对付秋鸣风。 秋鸣风面色一寒,冷道:“杨兄,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也不瞒你了,我可以帮你保护李小姐,保证她安然无恙。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接受我的一个条件,否则……那俩色鬼见色起意的后果,杨兄应该明白。”这真是赤果果的威胁与勒索。 “说!”杨云锋心忧李婉漪的安慰,顿时理智,闻言立即问道,“什么条件?” “回到铁血谷后,你得听从我的安排,从李清寒那俩弟子手中夺得四堂主之位!”秋鸣风斩钉截铁说道,“之后用你在铁血谷中的权力,为我痴心门谋利!” 闻言杨云锋身体微微顿了下,总算恢复一点清醒:“让我当天月堂堂主?”他皱眉,道,“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杨兄以为,李清寒那两个蠢猪一样的弟子会是你我的对手?”秋鸣风满眼不屑地说道,“我想,仅凭杨兄你的计谋,要夺取天月堂堂主之位,也是易如反掌,更何况今时还有我相助,没有不成的道理。”秋鸣风微微一笑,一脸阴冷,道,“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每一策都可让杨兄成为铁血谷四堂主……” “说!”杨云锋不等他啰嗦,开口道。 秋鸣风便道:“上策,杨兄回到铁血谷后身先士卒,带领人手进攻北江湖,大破敌手,建立功勋,取得声望,夺得人心,成众望所归之人,如此堂主之位就是杨兄囊中之物。” “众望所归……不愧是上策。”杨云锋低声说道,抬头看向秋鸣风,又问,“那中策呢?” “中策,挑拨离间,引起李清寒两个弟子之间的内斗,令他们失去谷主的信任和天月堂弟子的人心,杨兄你再乘虚而入,拉拢人心,顺理成章当上堂主。” “听起来也不错”杨云锋目中精光一闪而过,继而道,“下策。” “下册……使用手段除掉两个弟子,逼迫天月堂长老推举你为堂主!”秋鸣风斩钉截铁说道,一脸狠意,“杨兄,你选哪个?” “用手段出去那俩弟子……”杨云锋低声说道,突然捏紧右手,面色一寒,向秋鸣风回答道,“上中下三策,无疑上策最好,中策其次,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但是,我选下策!” “果然……”杨云锋的选择不出秋鸣风预料,秋鸣风嘴角露出点诡秘的笑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 章一百六十一:御剑凌空 御剑江湖,踏云而行,别样缥缈,恍若谪仙。 杨云锋遥望东北,思念伊人,眉头紧锁,只觉御剑的速度实在太慢,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铁血谷,与李婉漪重逢。 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这一颗尘心,已经为伊人而倾倒,纵海枯石烂,此生不换。 玥儿飞在他身边,看着他急迫的神情,微微生出点落寞,却又为杨云锋和李婉漪即将到来的重逢暗暗高兴,心里想道:“愿哥哥和李姐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白头偕老,比翼不离。” 感受到玥儿灼灼的目光,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悄悄靠近玥儿,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对她柔声说道:“玥儿,你在想什么?” 闻言玥儿面上一红,抬眼凝视杨云锋,一时容颜若雪,眼珠子急速打个转,俏生生说道:“我在想哥哥你和李姐姐见面的时候那个样子……嘻嘻……”说完掩嘴轻笑,机灵活泼。 这几日玥儿跟随杨云锋深入南疆,见着的不是一路的荒凉破败就是无休止的阴谋算计,这还不到十五岁的少女因此常常愁眉不展,此时难得高兴一回,即便是拿杨云锋打趣,也让杨云锋颇为高兴。 “你呀,就是让人不省心!”杨云锋轻轻摇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嫁给一个能治你的人,那时看你还敢不敢胡乱说话。” 玥儿却猛然瞪杨云锋一眼,道:“我堂堂大华王朝的公主,这世间哪个男子治得了我!”说完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却又更显可爱。 见状杨云锋无奈摇头。 玥儿却又想到什么,微微叹口气,靠近杨云锋,牵住他的衣角,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抬头向杨云锋望去,一眼清泉令人怜爱:“好哥哥,你不要把我嫁人嘛,我这一辈子只愿和你在一起,陪你看遍千山万水,五湖四海,快快乐乐过一生。你说好不好……”声音变得柔媚到极点,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好好好。”玥儿着实是杨云锋的克星,撒娇的时候真令杨云锋哭笑不得,“哥哥永远陪在你身边,陪你去看春华化秋实,夏露作冬霜,好不?”心里却暗暗叹息,想道:“玥儿啊,你不可能总跟在哥哥身边,迟早要离开我的……哥哥我只希望你能找到个好的人家,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他却忘了,玥儿是司空家族的人,是皇室公主……自古红颜薄命,公主更是如此,玥儿要找到一户好人家,实在太难太难! 玥儿心里也不无这样的担忧,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当今圣上给她安排的任何婚事,不愿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只愿陪着杨云锋,浪迹天涯,无拘无束过完这一辈子。 其实她心中对杨云锋的,何止是兄妹之情,只是如今杨云锋心有所属,而她又希望杨云锋幸福,自不会插足。在她心中,作杨云锋的妹妹,已经很好很好,已经知足。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杨云锋循声看去,只见秋鸣风缓缓向自己靠近,立马听见秋鸣风传音入密送来的声音:“杨兄,折而向北,我们先去京口。” “京口?”杨云锋皱眉,面色微变,回头看向秋鸣风,不解道,“为何?”并未使用传音入密,显然对玥儿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秋鸣风便直言道:“我知杨兄担心李小姐,希望早一刻与她重逢。然而杨兄曾答应我使用在我帮助下夺取四堂主之位,今日我便要杨兄前往京口,与我叔父也就是五堂主会合。” “你叔父?”杨云锋皱眉,不解地问道,“和他有何干系,为何要我去和他会合?”此时他一颗心都放在李婉漪身上,恨不得一步跨越千山万水到达铁血谷与李婉漪重逢。此时秋鸣风冷冰冰来了这样一句话,如何不让他感到厌恶。 秋鸣风似乎早就料到杨云锋会这样问自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杨兄还记得我们选的策略吗?” “杀死李清寒的两个弟子,令天月堂完全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趁机以李清寒侄儿的身份上位,成为天月堂堂主。”杨云锋清清楚楚记得自己这个选择。 当时秋鸣风列出使杨云锋成为天月堂堂主的上中下三策:上策积极表现,夺取人心,在众望所归之下登上堂主宝;中策引起两个弟子的内斗,使天月堂中人对二人彻底失望,进而乘虚而入,笼络人心,成为天月堂堂主;下策暗杀两名弟子,用强硬手段逼迫天月堂长老将自己推举为堂主。杨云锋权衡利弊,认为上策虽然看上去尽善尽美,然需要的时间太久,先别说这段时间内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已经成为堂主了,就是没成为堂主,自己也无这耐性花如此长的时间去实施此计划,故而决定不采纳。相比之下中策所需时间相对较短,天月堂中人若眼见两大弟子内斗不休对二人失望后再对比杨云锋,定会觉得杨云锋实在比这两人出色很多,因而要笼络他们的人心也较容易,杨云锋成为堂主后也不会激起他们太大的反对。然而问题是杨云锋根本不知李清寒俩弟子的底细,秋鸣风和他们也很少打交道,对其不甚了解,杨云锋很难让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自相残杀,万一中途有变哪个人占据上风成为堂主就真的不妙了。因而杨云锋最终选择了下策。 这一策简单粗暴,很可能激起天月堂中人极大的反抗,然而对此时的杨云锋来说却是最行之有效的策略。至于天月堂的人心,待他成为堂主后再慢慢笼络亦未尝不可。 如此,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到达铁血谷,除掉秋鸣风的两个弟子,然后登上堂主之位。谁知秋鸣风却在这时阻挠,能不叫杨云锋恼怒吗? “杨兄可知,”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秋鸣风轻轻叹口气,问道,“我们即将施行的计策,纯粹依靠强硬手段,不需过分骗取天月堂中人的人心,但也不能没有人心。” “什么意思?” 章一百六十二:双璧 “什么意思?”杨云锋肩头一耸,猛然向秋鸣风问道,面上满是不解。 秋鸣风却趁他恍惚,突然出手扣住他腕部,说道:“杨兄在南江湖所有的威信全来自那次南北大会,根本不得人心,即便毒死李清寒的两个徒弟,威逼天月堂长老推举自己为堂主,也多半会引起下面人极大的反对,无法掌握实权,而且说不好铁血谷谷主也会插手干预,重新指定堂主人选,如此我们就前功尽弃!”说罢手上再度用力,将杨云锋向自己这边拉去,显然是想强迫杨云锋改变飞行的轨迹。 杨云锋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么一拉,身形不稳,差点失去平衡,心里陡然生出分怒火,随即让真元凝聚于腕部,爆发出一道青光,意图将秋鸣风的手弹走。“那和你叔父有什么关系?”杨云锋心里不快,向秋鸣风冷冷问道,同时脚带罡风,向秋鸣风下身攻去。 秋鸣风知在近身搏斗上自己不是杨云锋的对手,顿时松手,幻出道法印拦住杨云锋攻来的青光,而后抬脚御风,与身下仙剑分离,恰好让过杨云锋势大力沉的一腿踢击,随后阴冷笑道:“要服众,最有效的一点无外乎做些对南江湖有利的事。杨兄不必像我上策所言那般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击破北江湖,只需助我叔叔破掉北江湖的一次攻势即可。”说罢陡然发出道紫芒,袭向杨云锋。 杨云锋竟不退避,手上泛起青光,豁然劈出巨大的剑气,向紫芒迎了过去。 剑吟冲霄! “嘭!”两道法术在空中相击,光芒璀璨,却同时消于虚空中。“你叔父遇上什么麻烦了?”杨云锋向来机警,立即从秋鸣风话中听出些什么来。 秋鸣风便直言道:“我叔叔道行远不如李清寒,但行军在打仗之道上却是李清寒拍马也赶不上的。实话给你说,叔叔本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北江湖的人不是他的对手,不料北江湖的突然出了两个厉害的人物,联手之下屡出奇兵,仅凭五百人手竟将他的千余人从淮河赶到江边。现在叔叔他只能退守长江,凭据天险和北江湖对峙,军心大乱,如无援手,溃败是不可避免的。” 他说得浅显,杨云锋立即知道南北对峙的形势,不由微微皱眉。自古以来南北江湖为争夺中原江南斗争不休,各有胜负,百年前二者势力范围基本确立,南江湖管长江以南及江东以西与淮河间的部分地界,北江湖则管淮河以北地界,对于淮河与长江间的十数块争议地界则靠南北大会来决定今后四年的归属。京口以北大部分地界都是南江湖的地盘,五堂主在这块地界上和北江湖作战,的确是占尽地利人和,孰料竟会被北江湖的人以少打多逼到长江边,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 李清寒身死,五堂主节节败退……如此说南北争端南江湖是落于下风的。杨云锋微微皱眉,对李婉漪更加担忧,眉头随即皱起,忙问道:“北江湖那边竟然这么厉害?” 秋鸣风轻吸口气,饶有兴致地看着杨云锋,然后笑道:“击败叔叔的两个人杨兄应该都认识。其中一个身先士卒,百战不殆,正是号称‘凌云骄龙’的凌云派沈岁寒;另一个则计谋过人,险招迭出,却是‘天极三杰’之一的严神策!” “沈师兄,雁师兄!”杨云锋听见这两人的名字,心里陡然一寒,目光微微呆滞,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们……”明显有些恍惚。 李清寒却道:“他们两个进来风头大盛,并称北江湖的‘双璧’,如果你能带领南江湖的人手打败他们,在铁血谷中的威望自然会大增。” “我听秋妹说,沈师兄自幼熟读兵法,有冠军武穆之才;我又听师尊说过,严师兄擅长计谋策略,阵法出神入化,有张良孔明之能,这几次与他相遇陷入他阵中,恐怕都是他有心放我一马,否则早就被抓回天极宗了……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带起兵来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虽然江湖斗争与行军打仗有很大不同,但是殊途同归……看来五堂主果真是遇上大麻烦了。”杨云锋暗暗想道,回首看着李清寒,沉声道,“他们两个青年才俊,我若真的能击败他们,当然会声名鹊起,恐怕杀死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后,不必去逼迫那些长老,就会被天月堂弟子直接推举为堂主……想必五堂主也会对我大力支持。”杨云锋眼中露出分不易察觉的青芒,话锋一转,突然冷冷对秋鸣风说道,“只是秋兄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杨某从未读过兵书,更未经历过什么实战,你叫我如何打败沈师兄和严师兄?”声音猛然放大,震得一旁玥儿身体微微发抖。 秋鸣风听此杨云锋话语中极大的不信任,心里反而一乐——现在的他恨不得杨云锋每时每刻都处在这种气愤的状态中。“杨兄不会打仗,当然无法击退北江湖的人——”他嘴角闪过一分阴险的笑容,“人”字拖得老长,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杨兄不会打仗,但秋某会!” 闻言杨云锋身体轻轻一颤,凝眉望着秋鸣风,道:“什么意思?” 秋鸣风向前看去,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悄无声息将杨云锋引到通往京口的方向上去了,再过不到一刻,三人便可抵达京口。“昨日我研究一夜,已找到破敌之计,杨兄只管以自己的名义将此计献给我叔叔,叔叔便可大破敌军,令你声名大起,至于余下的,你就不必去管了。”秋鸣风随手幻出一卷白纸,递给杨云锋。 杨云锋接过白纸,暗暗将真元注入其中,却一无所获,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自己又被秋鸣风耍了。“你——”杨云锋瞪了秋鸣风一眼,心里极为不舒服。 秋鸣风却浅笑一声,道:“真正的计谋还是到了京口再说……京口不远了,我们加快速度吧!” 杨云锋一肚子怨气,却还是点头,道:“好。”| 章一百六十三:温柔目光 京口,苍鹰帮总舵。 苍鹰帮只是南江湖的一个小帮派,势力不大,门中有实力的修士屈指可数,连修道界的三流门派都算不上,实力孱弱,无足轻重。 然而这几天苍鹰帮却成为江湖中人关注的焦点,原因就在于南江湖铁血谷的明星堂堂主秋继明带领大批南江湖修士退至京口,把苍鹰帮作为他临时的居住地和指挥中心了。 南北江湖间的斗争,激烈程度和作战规模远远不能和两军交战相比,但其中规矩完全照军营的规矩来,指挥作战什么的几乎和军队无异,什么指挥中心后勤中心之类的应有尽有,当然条件远无军队那么艰苦——哪个军营行军打仗的时候还把指挥中心搬到个小帮派的亭台楼阁中? 杨云锋带着玥儿随秋鸣风抵达苍鹰帮,通报两声,便被人领了进去。杨云锋见苍鹰帮内人影匆匆,个个皆面露焦急担忧神色,便知南北江湖之间的斗争实在激烈。杨云锋有心去问他们南北江湖斗争的具体情况,却担心这些事情一旦说出影响军心,故忍住没问。 在南江湖一个修士的带领下,杨云锋秋鸣风前去见秋继明,玥儿则跟着苍鹰帮的人去安排住处。 秋继明早在南北大会之时就见过杨云锋,对这个闹出番大动静的年轻人印象颇为深刻,此时近距离观察杨云锋,见他道行不低,气质内敛,却隐隐透出分不凡的气质,心底里对他赞许不已,加上秋鸣风的一番吹捧,这五堂主便更觉杨云锋前途远大,暗下决心拉拢他。 杨云锋秋鸣风毕竟是小辈,和秋继明也没有多少共同的语言,聊了些事情后就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如此,秋继明便干笑几声,趁一个修士前来禀告前线战事的机会让杨云锋秋鸣风先行退下了。 中途杨云锋倒是想让秋鸣风将自己的计谋献给秋继明,却被秋鸣风传音入密以时机不到为由阻止了。 杨云锋回头找到玥儿,这一日陪着玥儿逛了下京口,看了眼滔滔长江水。见广阔长江上风平浪静,时时有白鸥飞起,杨云锋轻叹一声,立马想到再过不久长江就会成为南北江湖的交战地,这一片安详静谧很快会被打破,心情顿时低沉到极点。 在他眼中,南北江湖其实都不算什么,二者同时自诩正道,却做出一大通自相残杀的事情,本质上和魔道也差不了太多,最后谁胜谁负杨云锋不关心,他们中人的死活也不在杨云锋考虑范围内。然而想到之前痴心门内部的斗争,再想起南北江湖的生死相拼,杨云锋心情还是低落到极点。 他真的好想逃脱这江湖上的纷争,好想回到天极宗,好想无忧无虑地修炼,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然后寂寂死去,或者领悟天道飞升成仙。 只是如今自己已经叛出天极宗,卷入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即便想抽身止步,也办不到。唯有强大自己,才能保住性命,保住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他微微看了眼玥儿,轻轻握住她的纤纤小手,柔声告诉她,自己永远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玥儿将他的话听在耳中,笑面如花。 此时夕阳西沉,暮云如火,杨云锋实在不愿回苍鹰帮,便和玥儿踏浪而行,眨眼间在长江中行了好几个来回,煞是畅快。 玥儿发起疯来没人能阻止,大片江水在她强悍水行仙术操纵下打在杨云锋身上,让这好哥哥啊全身衣衫湿透,大为狼狈。“你这小妮子,竟然敢整你哥哥了,看我不弄死你!”杨云锋笑骂道,忽然运使天狐神行诀,眨眼间冲到玥儿面前,手上幻出一分青光,“啪”的声打在玥儿身上,却也是发出一道水行仙术,把玥儿的衣衫全部打湿。 玥儿年纪轻轻,身材却远超同龄人,此时她衣衫被打湿贴着肌肤,倒显出一分婀娜,直教人倾倒。 杨云锋望着玥儿,一时竟移不开眼。 注意到杨云锋灼灼目光,玥儿脸“唰”的一红,心里暗骂一声,却不愿意破坏这一刻的静谧。 一轮明月渐渐从水中生出,月辉下江水如银,美不胜收。 “哥哥!”玥儿脸红透,瞪了杨云锋一眼,啐道,“你在看什么!”话语中透出分薄怒,纤纤素手伸出,向杨云锋额头点了过去。 杨云锋怔怔出神,见玥儿手指刺来,眼中竟透出分迷离。“不对!”他“呼”地转身躲过玥儿手指轻轻一击,俄而腾身飞于天际,向四周看去,瞳孔猛然收缩,眼中迷离变成一种急迫,疾速向四下扫了眼,见江水滔滔,奔流不息,顿时心乱如麻。 刚才那一刻,他突然察觉到远处投来的一点目光,温柔如水的目光。这目光他再熟悉不过,这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伊人的目光啊! “婉漪!”杨云锋惊呼一声,猛然放出神识,意图用其搜寻伊人的下落,却觉头脑一阵疼痛,支撑不下,从空中跌了下去。 他神识受伤,现在还未有一点好转,一旦动用神识,脑中立即传来剧痛。 “哥哥!”玥儿惊呼一声,接住从天而落的杨云锋,担忧看着他,眼中差点流出泪水,问道,“你怎么了?会不会有事?” 杨云锋微微摆手,忍痛跃起,幻出灭心剑,然后在玥儿关切的目光中,化成一条红线,眨眼间便消失在玥儿眼中。 “哥哥!”玥儿暗叫不好,随即幻出仙剑向杨云锋消失的方向追去。“哥哥怎么了?”她万分焦急,暗暗想道。 京口。 杨云锋孤独地走在小巷中,眼中透出分绝望和凄迷。 方才他明明感受到李婉漪的目光,可是不知为何,细细探寻的时候伊人却已经失去踪影,任凭他苦苦寻觅,依然渺无踪迹。 “婉漪……你明明到这里了,你明明就在我附近……可是为什么要躲着我……”杨云锋失魂落魄说道,一脸萧索。 就在此时,警兆突生,杨云锋眉毛微扬,疾速回身,怒喝道:“谁!” 就在这时,小巷尽头缓缓走来一个青边白衣的男子,身形魁梧,一脸正气,双目紧紧盯着杨云锋,不是那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人称“凌云骄龙”的沈岁寒却还会是谁? 章一百六十四:初战凌云骄龙 “杨云锋,好久不见。”沈岁寒声音粗豪,有一股浩然之气凝于其中,听上去与秋鸣风截然相反。杨云锋听他话语中透出的一分凌然正气,甚至怀疑妖邪之人遇上沈岁寒,会不会被他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散。 “沈师兄,好久不见。”杨云锋深吸口气,缓缓说道,相比之下声音就显得颇为阴沉。沈岁寒此来摆明了没有善意,杨云锋已经做好和他对决一场的准备。“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沈师兄。看来沈师兄是有意为之的,不过不知道沈师兄今日所来到底为何?”杨云锋谨慎问道,悄悄幻出灭心剑,注入真元,准备迎敌。 沈岁寒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杨云锋,眼中透出分厌恶和轻蔑,冷哼一声之后他道:“取你性命!” “竟然要杀我。”杨云锋暗暗想道,心里紧张起来,悄悄后退步,拉开与沈岁寒的距离,借此躲过沈岁寒那让人极度不舒服的强大威压。“沈师兄这话什么意思?不知我哪里得罪你了?”杨云锋声音陡然变大数倍,显然是想夺回失去的气势。 沈岁寒面色凝重,朗声说道:“沈某平生最恨奸诈小人,而你就是奸诈小人一个,我今日就是要除掉你,免得你继续祸害天下!”他满脸正气,面色凝重,手中仙剑剑身颤抖不止,隐隐发出龙吟之声,说的话并不似作假。 闻言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他早就看出沈岁寒对自己不满,其实想来也是,沈岁寒为人正直刚毅,自然不喜自己这种行为处事圆滑世故之人。何况如今自己叛出天极宗,许多人都把自己当成奸佞小人看待,沈岁寒当然不例外。只是杨云锋没有料到,沈岁寒竟然要取自己的性命,真不知沈岁寒到底怎么想的。 杨云锋可是阮心秋唯一的亲人,他要死了,阮心秋还不得恨沈岁寒一辈子? 说时迟那时快,杨云锋正要反驳沈岁寒,却觉面前一阵罡风,心里一凛,下一刻沈岁寒已经挥剑攻来,剑气如霜,悉数打到杨云锋胸前,眼见是要将杨云锋绞得粉碎。 杨云锋丝毫不惧,灭心剑荡起漫天血水,拦住先行攻来的剑气,然后迅速施展天狐神行诀避开沈岁寒剑招的进攻,再欺身上前,将自己与沈岁寒的距离拉近到七尺之内,出剑猛然向沈岁寒攻去。 近身缠斗,杨云锋更占优势。 沈岁寒长于剑术,并不怎么擅长近身搏斗,见状心知自己落了下风,却丝毫不肯后退,反而挥剑向杨云锋迎了过去。 杨云锋灭心剑与沈岁寒的仙剑猛烈撞击,立即传来“铿”的一声,杨云锋突然发力,灭心剑上红芒大盛,血水铺天盖地而来,眨眼间将沈岁寒的仙剑包裹住。下一刻杨云锋欺身上前,心念一动,竟松开灭心剑,一掌拍出道法印向沈岁寒攻去。 他左臂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真元运行顺畅,猛然爆发而出结成的法印威力惊人,在空中划过一条清晰的光影,还未打中沈岁寒,就令沈岁寒感到一阵强大的力道。 “不好!”沈岁寒全身毛发猛然炸起,胸口打出道太极图案,向杨云锋的法印迎了过去。“哐!”二者相击,光华耀眼,杨云锋这一击总算被沈岁寒拦下,然而强大的力道依然隔空传了过去,压着沈岁寒的肋骨,差点没将之打碎。 沈岁寒修习的不是金丹妙法,身体比一般修士要强悍,还算勉强接住杨云锋这一击,受伤较轻,身体无一寸后退,犹如挺立的苍松。他见杨云锋松开灭心剑进攻自己,眼中闪过分寒芒,手中仙剑光芒大盛,破开灭心剑幻出的血水,然后猛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将灭心剑弹开,然后向杨云锋斩去。 杨云锋一击未能对沈岁寒造成太大的伤害,猝不及防下让沈岁寒打飞灭心剑,顿时陷入下风。他看着沈岁寒攻来的一剑,心叫不好,急忙后退,同时用心念召回灭心剑。 下一刻青铜巨门立在杨云锋胸前,沈岁寒人高马大力道惊人,仙剑进攻威力不凡。然而他的道行也就高出杨云锋二成不到,仙剑打在巨门之上,一阵巨响,却无力破开青铜巨门的防御。“哼!”沈岁寒果真是个经验丰富的人,见状没有丝毫慌乱,手上突然幻出枚青色符纸,顺手贴在青铜巨门之上,便闻“哗”的一声,青铜巨门竟然让沈岁寒这符纸轻松破掉了。 杨云锋没料到沈岁寒竟有如此强力的符纸,青铜巨门被破掉的刹那心神不稳,差点让沈岁寒一剑打中。 “好险!”杨云锋吸口气,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处,绕到沈岁寒侧面,伸手就要接住飞回的灭心剑。 沈岁寒却不给他收回灭心剑的机会,忽然间打出八道剑气凝成的飞剑,罩住杨云锋的穴位,意图逼杨云锋放弃灭心剑闪身回避。 杨云锋看见八道飞剑,权衡利弊,果真如沈岁寒所想运使身法躲避。 “铿!”沈岁寒趁机一个瞬步接近杨云锋,弹出道青光将灭心剑打飞,然后“唰”的声扬起手中仙剑,向杨云锋当头打来。 杨云锋金锁幻出的青铜门已经被破去暂时无法施展,手中仙剑又被打飞,面临沈岁寒仙剑的袭击几乎只能束手就擒,危险到极点。 然而这时他嘴角却露出分笑意,右手食指无名指并拢,突然打出道极其细长的剑气,“嘭”的声击中沈岁寒仙剑,令仙剑的攻击轨迹微微偏离,杨云锋趁机一个闪身,看着仙剑从自己鼻尖擦过,随即通过自己与灭心剑间血脉的联系将灭心剑招了回来,眼见是要将仙剑重新掌握在手中。 一击落空沈岁寒心叫不好,本来想变招继续进攻杨云锋,却见灭心剑即将回到杨云锋手中,顿时心生慌乱,疾速打出道青光,向灭心剑攻去,欲图再度将灭心剑打飞。 他这个多余的动作让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只见青光一闪,杨云锋竟凭空幻出柄长剑,猛然向沈岁寒刺去,刹那间刺中沈岁寒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速度之快,令沈岁寒连使用防身法器的机会也没有! 凌云骄龙就这样伤在他手上。 章一百六十五:缠斗 杨云锋趁沈岁寒分神的一瞬间幻出破云剑刺入对方胸口,刹那间沈岁寒那一身轻盈飘逸的青边白衣便被血液染出鲜红的一片,看上去颇为狰狞。 杨云锋见惯鲜血,虽暗自心惊,却未停下手上动作,真元猛然注入破云剑中,想趁机将沈岁寒胸腔炸碎。 沈岁寒资质过人,道法高超,又疾恶如仇,正气凛然,假以时日必成正道栋梁。杨云锋虽然身在痴心门,却对魔道没有任何好感,不愿正道损失这样一个重要人物,然而沈岁寒对自己是起了杀心,若今日不能将其杀死,将来定然会受到他无休无止的攻击,后患无穷。所以他不得不杀了沈岁寒,因此起了杀机,要靠这一招夺人性命。 他倒没去顾及阮心秋的感受,也没想过自己杀死凌云派现在的年轻弟子第一人的严重后果。 不过沈岁寒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是经验丰富的“凌云骄龙”。“吼!”只闻声声龙吟,沈岁寒一身真元勃然爆发,恍惚间竟如真龙降临,竟杨云锋破云剑从身体里震出,忽地飞上长空,然后携剑轰然攻了下来。 看上去他竟似并未受到一点伤害。 杨云锋暗暗吃惊,知这才是沈岁寒真正的实力,不由一阵心悸。“不能硬接!”杨云锋如此想道,步伐如风,疾速后退,意图躲过沈岁寒从天而降的恐怖一击。 “嘭!”杨云锋全力施为下速度奇快,沈岁寒化龙一击没能打中杨云锋,却依然用恐怖的威压令杨云锋道心失衡,一瞬间战斗力大降。下一刻,沈岁寒携剑逼上来,手中仙剑还未攻到杨云锋身前,似刀锋的剑气便已破开杨云锋的衣衫划过他的皮肤。杨云锋练过天狐琉璃诀肉身强悍,被这剑气割着依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好精纯的剑气!”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佩服起沈岁寒来了。 凌云派心诀不修金丹大道,一身修为全靠道心领悟,非有一颗一往无前的道心无法修得大道,亦无法练出强悍的法术。沈岁寒剑气如此精纯,道心定然极为稳固,甚至远在杨云锋之上。正道中人对道心坚固的修士颇为尊重,杨云锋不例外,即便出于生死相搏中,依然心生钦佩。 不过钦佩归钦佩,动起手来却不能因为钦佩而不去防备沈岁寒的进攻。杨云锋灭心剑已经回到手上,随即凝聚真元,猛然拍出道细长的血幕,疾速向沈岁寒攻去。 沧桑寂灭! 面对灭心剑法中威力极其强横的一招,沈岁寒竟没有丝毫畏惧,他人剑合一,恍如真龙,坚定地迎了上去,“啪”的声和血幕打在一起,一瞬间他手中仙剑不住晃动,衣衫霎时碎成粉末,古铜色的皮肤上赫然出现条细细的血线,沁出细细的血珠,嘴角亦有血水溢出,显然是被沧桑寂灭打成重伤。 然而他竟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畏惧,他眼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的道心,实在太过坚固了。 这刹那,他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下一刻仙剑勃然爆发出强横的力道,向杨云锋当头打下,眼见是要取他性命。 杨云锋被他强悍的气势摄住,身体颤抖,眼中迷离,一时竟有些出神,忘记了用灭心剑防守。 即便用灭心剑防守,难道就能防住? 沈岁寒仙剑当头落下,一寸一寸不断逼近杨云锋的发梢,只要一息不到的时间,便能取杨云锋性命! 然而杨云锋毕竟经历过不少战斗,经验颇为丰富,只是一瞬的失神,眼中又重现一分精芒。 沈岁寒道心极度坚固令人震撼,然而杨云锋的道心,也并非摇摇欲坠。 这一刻,一枚符纸已经被杨云锋从虚空中幻出,伴随着震天的声响,高大威猛的神将凰渊用身躯挡在沈岁寒仙剑和杨云锋额头之间,沈岁寒手中仙剑威力绝伦,却被凰渊的祥云拦住,如撞入一团棉花中,力道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这一瞬,救了杨云锋一条命。 “呼!”灭心剑上光芒大盛,杨云锋脚下连出数步,闪到沈岁寒身侧,刚猛一击,勃然爆发,整个人竟如置身战场。 剑指八荒! 谁料沈岁寒面临杨云锋的一击竟然没有丝毫退闪,他以自己的肉身硬接杨云锋磅礴的剑气,然后嘶吼一声,化成一道蛟龙,环绕凰渊盘旋而上,眨眼间竟将其缠住。 “破!”龙吟声声,震耳欲聋。此时此刻,沈岁寒展示出恐怖的实力,竟隔着祥云将凰渊绞碎,让其化成飞灰! 这个时候,杨云锋身体猛然抖了下,心里生出一阵深深的恐惧。 沈岁寒还是人吗? 身中数道伤势,依然连破对手数道法术,这种人……不是只会出现在传奇演义中吗?杨云锋心里一寒,手中仙剑颤抖得厉害,竟有些握不住。 他的道心,明显有些不稳。 这个时候,刚刚破掉凰渊的沈岁寒气势大盛,一鼓作气,向杨云锋攻来,手中仙剑突然散发出阵阵骇人的气势,如神龙出海,罩定杨云锋,当头落下。 下一刻,杨云锋衣衫尽碎,整个人面对对手最后一击,瞳孔放大到极点,却毫无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皮肤渗出细细的血珠,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岁寒强横的剑势逼近自己。 杨云锋一旦被沈岁寒这招打中,自然是必死的结局,毫无侥幸可言。 难道,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杨云锋内心竟生出无限的恐惧,若不是有天狐噬心诀在身,恐怕还未被沈岁寒打中就已经道心破裂,修为全失了。 就在这一刹那,忽闻一阵破空之声,闪耀着刺眼光芒的金簪疾速刺入沈岁寒化成的蛟龙身中,勃然爆发出一道强横的气势。 沈岁寒骤然一击,就这么被这枚金簪打乱。他受伤极重,本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支撑着,如此一来气息大乱,只觉真元一点点流逝,攻势最终在杨云锋身前止住,下一刻“嘭”的声落在地上,以手撑地,浑身浴血,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他最终还是输了! 章一百六十六:邪魔外道 疾速的金簪刺入沈岁寒身中,终于让沈岁寒的攻势止住。 沈岁寒伤势过重,又筋疲力尽,终于受不了这一击,从空中落了下去,跌在地上,面色苍白,死死盯着杨云锋,却再无力气发动进攻。 他衣衫尽碎,浑身浴血,手中仙剑黯淡无光,显然真元不继,极为虚脱,只要杨云锋一击,便可夺了他性命。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向他发动进攻,他紧紧凝视跌落在地上的金簪,瞳孔放大到极点,双目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婉漪——”他嘴唇翕合,轻轻吐出这个词,一时从心底传来剧痛,眼前一黑,竟猛然吐出口血来。 这金簪分明就是李婉漪的。 “婉漪!”杨云锋不顾头脑中传来的眩晕,猛然跃起,大声呼喊道,“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声音在真元催动下不住回响,震耳欲聋,小巷四周的墙壁上甚至因此抖下细细的沙砾,不少住户被惊醒,杨云锋的声音便渐渐被住户们的声音所掩盖。 渐渐的,这些住户又睡下去了,小巷变得冷冷清清,寂寂无音。杨云锋的问话没有人回答,彻骨的冰寒顿时漫上全身,令他不住颤抖。 “婉漪……婉漪……”双行清泪,终于在杨云锋脸上缓缓滑过,他颓然地从空中落下,跌在地面上,一脸神伤。 凝眸处,潇潇雨歇,不见伊人颜,空悲切! 雨丝缠缠绵绵,飘落在他眉间肩头,别样凄迷。杨云锋头脑晕眩越来越严重,终于忍不住胸中的相思煎熬,猛然举起灭心剑,“哗”的声打出道强横的血幕,疾速延伸出去,眨眼间竟到数十丈之外去了。 下一刻,他身形摇晃,支持不下,将灭心剑插入青石地上,大口喘气,目光渐渐落在眼前的沈岁寒身上,不由皱眉,想起之前他对自己死死相逼,对李婉漪的思念一下化成对沈岁寒的怒火。“沈岁寒,沈师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颤颤巍巍站起,将灭心剑从地面拔出,抬起指着沈岁寒,满面杀气,怒道,“你苦苦相逼,差点让我命丧此处,我不能留你,留你……”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嘶哑,伴随着声音他迈步缓缓向沈岁寒靠近,同样浑身是血的他恍惚间竟犹如一尊魔神。 狰狞恐怖! 沈岁寒身受重伤,真元不继,此时没有晕过去全靠他那颗不被外物迷惑的道心,哪防得住杨云锋的进攻? “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看着缓缓逼近的杨云锋,沈岁寒忍住一阵阵从心底泛起的眩晕,一脸坚毅,竟没有丝毫畏惧。“杨云锋,沈某下手除你,是因为你作恶多端,迟早要成祸害!”这个时候他竭尽全力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语,眼中尽是视死如归的决绝,“今日败在你手下,身死他乡,是我实力不继,我认输!但是……自古邪不胜正,死了一个沈岁寒,还有千千万万的沈岁寒。你杀不完天下有义之士,你迟早要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一脸的正气,看在杨云锋眼中,竟令他身体顿住,迟疑片刻。 “他……的道心,竟然这么稳固……难道我真的是……邪魔外道?”杨云锋在他话语的震慑下竟对自己心生疑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品格有多高尚,人格有多完美,他甚至不怎么认为自己是好人,但若有人要说他是邪魔外道,说他是奸诈阴险的小人,他却绝不答应。 他这一生所作所为,要说有多侠义实在算不上,其中有的事也的确不够光明正大,但是……他自认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是……怀正义心,执除妖剑,行虎狼事! 可是……为什么在沈岁寒心中,自己就是个奸佞小人,一定要以大义为名除去?杨云锋身体颤抖,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沈岁寒,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做了杀害同门师兄师伯,叛出师门之事,在许多人眼中已经和历史上有名的叛入魔道的老魔无异了,沈岁寒这样疾恶如仇的人当然不例外。 尽管他事出有因,尽管他是被逼无奈,尽管……他还想回九峰山,还想做天极宗弟子。 “不!我不是奸佞小人,我要杀了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杨云锋道心失守,灭心剑那霸道无比的戾气迅速顺着他的经脉侵入泥丸识海。杨云锋神识本就受伤,此时心神激荡下完全被灭心剑的戾气控制心神,丧失理智,刹那间双眼变得通红,整个人身上泛起耀眼红芒,身周隐隐有血海翻涌,完全不像正常的人,却和那传说中幽冥中的修罗厉鬼有些神似。 此刻,他灭心剑上发出声声龙吟,豁然扬起,眼看就要落下,将沈岁寒就地击毙。 “锋哥哥!”就在这时,一道柔婉却又坚决的声音,恍如灵魂中的悸动,跨越无尽的距离,果断射入杨云锋耳中,令他身体突然一滞。 刹那间,儿时嬉戏打闹的画面,回荡在脑海中,那些点点滴滴,那些不能忘却的记忆,令疯狂的杨云锋终于恢复一点理智。 “秋妹……”杨云锋轻轻呼道,刹那间竟将道心守住,下一刻侵入他识海中的戾气豁然散去,烟消云散,整个人终于稳住心神,只觉头脑一阵眩晕,深吸口气后他无力垂下紧握灭心剑的手,以剑支撑身体,强运真元将侵入身体内灭心剑戾气全部除去,这才觉头脑一阵清明,倍觉轻松。 只是头脑中时不时传来的眩晕依然让他痛苦。 这个时候,只见一道青光从远处传来,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面前,一身青边白衣在雨丝中轻轻飘舞,别样凄迷柔婉。 这个女子的美貌不及李婉漪的十一,也远不如张云霜和玥儿,但她那平淡如水的气质却是三位女子都不曾有的,却足以令一般的人沉醉。 她,正是杨云锋儿时的玩伴,沈岁寒的师妹,凌云派弟子阮心秋! 章一百六十七:不要 “秋妹……”杨云锋紧紧凝视眼前的少女,心乱如麻,嘴中如服用黄连般一片苦涩,最终轻轻吐出这样两个词来,面色已变得苍白。 “锋哥哥,我没能及时阻止沈师兄……对不起。”阮心秋轻声说道,低头躲过杨云锋的目光,然后用凝脂般细腻的手指,将一枚丹药送入沈岁寒口中,一脸的关切。 沈岁寒看着阮心秋如雪容颜,坚固无比的道心竟如阳光下的冰晶,刹那间融化了。 “师妹,没听你的劝告……对不起。” 这时候,一阵眩晕漫上来,他终于昏迷过去,斜躺在阮心秋怀中,嘴角终于露出一点鲜见的笑容。 “沈师兄,好好睡吧……”阮心秋一颗痴心早就放在沈岁寒身上,见状徐徐吐口气,嘴角露出分恬淡的笑容,眼中却满是疼惜,“没什么对不起,我不怪你……只要你和锋哥哥都没事就好。”话落终于抬头瞧着杨云锋,深吸口气,道:“锋哥哥,实在对不起……你没事吧!” 杨云锋将沈岁寒和阮心秋浓情蜜意的场景看在眼中,一阵心痛,恍惚间李婉漪的容颜又浮现在他眼前,又令他魂伤,魄碎。 “对不起……哈哈哈哈。”他道心本就不稳,受此一激又让灭心剑的戾气进入泥丸识海中,渐渐心生一股无名怒火,狂笑道,“他要杀我,差点让我死了……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化解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就想带走他?”眼中突然爆发出夺目的精光,灭心剑陡然幻出一阵血水,竟颤颤巍巍站起,举剑向阮心秋沈岁寒攻去。 “锋哥哥,不要!”看着一向被自己视为兄长的杨云锋发狂进攻自己,阮心秋心乱如麻,疾速抱住沈岁寒,一个侧身,竟用自己的身躯挡在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尽管受戾气影响杀气勃发,却还保持着一分理智,见状瞳孔猛然放大,势大力沉的一剑竟让他生生止住。然而剑身可以止住,那狂涌的血水却因他真元的不继失去控制猛然砸中阮心秋,将师兄妹二人打出数丈远。 “啊!”阮心秋头脑发昏,面上血色尽消,猛地吐出口血来,看上去虚弱至极。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死死抱住沈岁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如此沈岁寒的伤势竟为因杨云锋一击而加重。 这一刻,杨云锋凝视沈岁寒阮心秋,一颗心空空,很不是滋味,然而内心却又隐隐有些触动。他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李婉漪需要自己生死相互,自己会如阮心秋这般用身躯去抵挡对手的进攻,保护李婉漪吗;如果有一天,自己被逼到绝路,生死一线时,李婉漪会如阮心秋这般用身躯去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吗? 他不敢去下结论,他不敢去想象那一刻,可他知道,如果真有那样的一天,自己一定会奋不顾身保护李婉漪,而李婉漪……“婉漪也会这么做的!”杨云锋闭目,任雨丝打在面上,满面怒火转化成深深的憔悴,颓然而又无力。 一颗心,顿时化成冰,寒冷凄凉。一阵阵眩晕袭来,他差点“哐当”一声将灭心剑扔掉,然后躺在青石地面上大梦一场。 然而他却不敢睡,他依然用怀有敌意的目光看着阮心秋虚弱地将沈岁寒扶起,看她嘴角溢出血液,不住向自己摇头;他依然用敏锐的双耳,听见阮心秋一声声凄惨的“不要”;突然间,他心中又升腾起一丝怒火和嫉妒。 “婉漪会用生命去守护我,不让我受别人任何的伤害,可是……婉漪现在不在我身边,她不在我身边,她是会护我的,可……她不在我身边她怎么护我!” “我会用生命去守护婉漪,不让她受一点伤,可是……她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不肯出现,我多想护她,可我没有这个机会……” “哈哈,你看秋妹和沈师兄真是情投意合啊,沈师兄被我打伤,秋妹马上就出现,安慰他,照顾他,甚至为了他挡住我劈下来的一剑!哈哈,这世道是如此不公,不公啊,凭什么他们两个能同生共死,能相依相偎,我就就要和婉漪天各一方,连一面都见不着?” 心中之火在灭心剑戾气的催动下越烧越旺,下一刻已经将杨云锋所有的理智全部吞没。 “哈哈,秋妹啊秋妹,你和沈师兄情投意合,我这个当哥哥的着实高兴……不过我失魂落魄,我无法和心中的人团聚,你这小妹凭什么就能和你心中的人团聚?难道不知道尊敬兄长的道理吗……不行,我不能让你比我还幸福,我不能让你们双宿双栖,我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这里……你们要浓情蜜意,你们要卿卿我我,就到黄泉下去浓情蜜意,卿卿我我吧!”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心中只有因不能与李婉漪团圆而出的哀伤和因阮心秋拼死保护沈岁寒而生出的嫉妒。 他缓缓踏出第一步,灭心剑上光芒大盛,血海翻滚,罡风阵阵呼啸而生,向阮心秋沈岁寒卷去,擦过阮心秋苍白的面庞,生出无限威压压得这柔弱的女子喘不过气来。 “锋哥哥,不要!”看着披头散发,双目通红,如若修罗的杨云锋一步步缓缓走来,阮心秋娇躯不住颤抖,一汪秋水中泪珠如涟似珠,不断流下,划过姣好的面庞,看上去凄楚可怜,“不啊!”眼睁睁看着杨云锋走到自己面前,高高扬起灭心剑,就要落下来取自己和沈岁寒性命,阮心秋忍不住内心的恐惧,突然惊叫起来,刺耳的女声划过长空,令闻者变颜。 然而杨云锋竟对此充耳不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沈岁寒,杀了阮心秋,让他们到地府里去当鸳鸯眷侣。他灭心剑吸走全身所有真元,其上血水一波高过一波,磅礴而又狰狞。他就要将仙剑砍下去,却最终停住了。 这一刻,阮心秋那柄传说中的神将冰心,刺穿了他腹部! 章一百六十八:重逢 神剑冰心入体,杨云锋只觉剑身中透出刺骨寒冷,瞬间已将他全身冻成玄冰,双眼中,一片血红终于退去,透出点点的清明和深深的绝望。 那洁白的仙剑,曾经与他手中赤红的仙剑有过一世的纠缠,如今却刺入他体内,冰寒与戾气相接,盘旋而舞,悲怆却又壮烈。 是再续前世尘缘,还是就此斩罢恩怨? “锋哥哥……对不起。”终于,微风般轻盈的女声带着深深的愧疚,传入他耳中,下一刻,便如烟而散,却深深刻在青年的脑海中。 这一瞬,冰心剑刺骨寒气与灭心剑噬心戾气相互交织、激荡,缠绵而舞,谱出一世爱与恨,谱出一条通天的道途,然后一同寂灭,化成灵气注入杨云锋经脉中,最终变成杨云锋真元的一缕,再无踪迹。 “嗯!”杨云锋忽觉灵台一片清明,头脑中的眩晕消失无踪,就连之前受损的神识也已完全恢复,想来也是两剑戾气寒气相互融合的效果。 神剑之威,果然非同寻常。 只是神识的伤被奇妙地修复,身上的伤却毫无好转的迹象。杨云锋本来就被沈岁寒打得筋断骨折,皮肤渗血,若非修炼过天狐琉璃诀肉身强悍,只怕已经死在沈岁寒手下,之前能举剑进攻沈岁寒阮心秋二人也完全是靠灭心剑激发出的身体潜力支撑着,此刻被冰心剑穿入腹中,他伤势更重,偏偏灭心剑的戾气已经被冰心剑化解,无法激发他身体的潜能,这一瞬,他只觉自己奇经八脉、筋骨皮肉皆传来阵阵钻心绞痛,仿佛整个人正在经历刀砍剑刺,火烤冰冻,这世间最大的痛苦都在这一刻袭来,让他整个人几乎陷入疯癫。 偏偏他灵台极为清醒,非但没能昏过去躲过痛苦,反倒让痛苦的感觉加深了无数倍。 他青筋暴露,面部肌肉不住抽搐,紧锁的眉头带着双目如滴血,手握着灭心剑力道不断加重,若灭心剑非是天极宗精心锻造,坚固无比的神剑,只怕已经被他捏成齑粉了。 全身的痛苦,让他嘶吼的余力都没有,让他甚至忘了拔出腹中的仙剑,忘了制住身上沥沥流出的鲜血。 “锋哥哥!”阮心秋一剑刺入杨云锋腹中,心里顿生出阵阵难受,立即松开灭心剑,垂首眼中透出分失魂落魄,一脸的愧疚和伤心,身体轻轻颤抖,差点没有流出泪水来——她一个弱女子,打斗经历都很少,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此时见杨云锋痛苦的模样,她更慌了神,不敢正面去看他,只能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上两眼,六神无主。“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动手,沈师兄就要被你杀死了……”两行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过她的面庞,她头埋在双肩中,低声喃喃,也不知该做什么。 雨丝飘飘洒洒,别样凄迷。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淡淡的香气,一个素衣女子缓缓从空中落在青石板上,温婉,柔美,一如当初雨中初见一般,忧伤、彷徨、迷离、飘渺。如水目光缓缓扫过杨云锋的面庞,她那令天下男子倾倒,天下女子嫉妒的容颜上出现深深的伤感,柔若无骨、似玉如葱的手指缓缓从杨云锋脸上划过,别样温柔。 杨云锋灵台清醒,分明看见这个女子熟悉的眉目,看见她那婀娜的身姿,看见她那足以动人心魄的神态,却觉自己正置身梦境中。 “婉漪……”杨云锋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这两个字,面上挤出分淡淡的笑容,奋力伸出手,要将伊人紧紧握住,再也不分开。 相思之苦,几人能消受? 美丽的女子眼中露出分炽热,嘴角却透出点惆怅,她紧紧凝视杨云锋那颤抖着向自己伸来却始终够不着自己的手,终于,用自己的手轻柔地合上去。 这一瞬,便如璀璨夏花无邪开放,纵然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要紧紧握住双手,永远不分离! 雨丝翩翩而舞,环绕二人飘荡,如天地之灵,为二人奏响华丽的乐章。 “婉漪……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英雄泪,满面流,痴心语,向谁诉! 雨丝中恍如谪仙的少女轻轻将杨云锋揽入怀中,螓首紧紧靠在他肩头上,徐徐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然后用柔婉的言语,轻轻说道:“好,我永远不离开你……永远不……” 杨云锋听见少女的话语,一直以来心头不能放下的执念刹那间烟消云散。他身上的伤痛全然消失,两只手紧紧将少女抱住,不愿松开哪怕一丝一毫。 所谓“情”之一字,不过如此。 杨云锋的心,被从未感受过的温暖紧紧包围,只愿这刻永恒不变,只愿自己和伊人白头偕老,天长地久比翼不离。 雨丝幽幽。 “云锋,你太累了,睡吧,睡吧……”少女轻声安慰道,往昔的一幕幕回荡在眼前,只欲带着心爱的人,远离这喧嚣的俗世,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结庐而居,平平淡淡,却又温馨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听见少女的话语,杨云锋灵台逐渐泛起一阵困意,真想与伊人依偎在一起,然后沉沉睡去,做一个温暖的梦,在梦中再向她诉说无尽的心事。只是,他却并没有睡去,他紧紧抱着伊人,低声喃喃:“婉漪……我不要睡……我害怕我一觉醒来,又见不着你的身影!你是我这一生这一世这轮回中最爱之人,唯一爱的人,我……不能没有你!” 听着杨云锋的话,少女娇躯微震,面上已经全湿,也不知是泪还是雨。 她何曾想与杨云锋分离? 一夜幽寂。 少女轻轻叹口气,手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轻轻点在杨云锋身上,幽幽叹口气,柔和说道:“云霄,你太累了,还是……睡吧……不要担心……不要忧虑……我永远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与你分离……我也不能没有你!” 这一时,杨云锋终于面露温和的笑容,然后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章一百六十九:心痛 “哥哥,你醒了。”少女吐气如兰,声音如黄莺般悦耳。 “玥儿……”杨云锋双目缓缓睁开,看见玥儿如雪容颜,心里微微温暖,“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他头脑中一片空白,吃力起身,却觉浑身筋骨皮肉无一不疼痛难忍,嘴角肌肉微微抽搐,却未痛呼出声。 “哥哥,”玥儿凝视杨云锋,想起之前杨云锋回到苍鹰帮时浑身浴血的狰狞模样,仍然有些心悸,娇躯微微颤抖,道,“你已经睡了三天……是五堂主亲自出手将你的伤治疗好的。”声音凄凄,带有分悲伤。 杨云锋将她的话听在耳中,立即想到自己沉睡前经历的事,想起那一夜雨丝中柔婉的伊人和她喃喃的低语,心痛如绞,突然伸手抓住玥儿的双肩,激动地说道:“玥儿,婉漪呢?” “李姐姐……”玥儿闻声眼睑跳了下,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哥哥你说什么,李姐姐不是在临安吗。” 杨云锋是何等人物,哪看不出她是在故意隐瞒李婉漪的事,眼中勃然透出分精光,微怒道:“玥儿,说,婉漪呢?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的,不要瞒我!”这一声灌注真元,豁然吼出,震耳欲聋,立即让玥儿娇躯颤了下,面色变得苍白。只是如此杨云锋身上的伤势又因之加重,疼痛漫上来,面部肌肉再次抽搐。 听着杨云锋一声怒喝,玥儿面色“唰”的一白,眼里几乎要溢出泪水,呆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字来。杨云锋刚才说出那声时手下力道也加重数分,让玥儿肩头一阵剧痛,更让她痛苦、伤心,嘴角露出分深深的苦意。 看着妹妹的神情,杨云锋知道自己过分了,深吸口气松开紧紧抓住玥儿的手,一把倒在床上,抬头看着床顶,轻轻道:“玥儿,对不起。” 用手揉着肩头,玥儿嘴唇上下翕合,目光留在杨云锋身上,一刻也离不开。“哥哥,”她深深望着杨云锋,心里五味陈杂,面上依然毫无血色,“确实是我隐瞒了你……是李姐姐交待我不要告诉你的。” “诶!”隐隐猜到些什么,杨云锋缓缓闭目,徐徐说道,“我是婉漪送回来的吧。” “是。”玥儿轻轻点头,望着杨云锋,思虑良久,终于说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那日凄风苦雨中李婉漪将昏迷不醒的杨云锋送回苍鹰帮,心里踌躇良久,最终对玥儿说了句照顾好杨云锋,便飘然而去,再度离开杨云锋,不知去处。 “原来不是梦,婉漪,你真的出现在我身边……可是你明明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为什么还要弃我而去……”杨云锋目中透出分凄苦,身体微微颤抖,不住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上突然生出分怒火,眼中闪现精光,一股气势勃然爆发,竟硬生生将身下的床轰成碎片! “哥哥!” 杨云锋站在地上,看着坍塌的床,不住摇头。这个时候身上的伤又漫上来,令他差点没支持住跌倒在地上。 “小心!”玥儿急忙将杨云锋扶住,也顾不得杨云锋只穿了身单衣,将他抱住,不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哥哥,李姐姐离开你,一定是有事要做,你不要为她伤心了好吗?没有她,你还有我啊!” “还有你……”鼻尖传来少女幽幽体香,隔着衣衫感受到玥儿娇躯的点点温度,杨云锋的心终于平复下来,“是啊,我还有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他低语说道,缓缓运使真元在体内经络中游走,只觉身上的伤痛微微减轻,头脑中也不再有眩晕感,然后轻轻放开玥儿,凝视她美丽的容颜,低声道:“玥儿,哥哥我刚才因为担心婉漪过于激动,可能伤害了你,对不起。”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玥儿心里微微一甜,道:“哥哥你不必对我说什么‘对不起’的话,只要你好,我便好。” “诶!”杨云锋这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玥儿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而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却一心放在李婉漪身上,很多时候忽略了玥儿,没能为她做一点有用的事情,不由心生愧疚,面上露出点点自责。“你说得对,婉漪离开我,有她自己的考虑,如果……她真心将我视作知己,是会回来的。”杨云锋轻轻吐口气,说道,“我不该过分执着于与她相聚,反倒忽略了身边的人,让玥儿你伤心。”说罢轻轻握住玥儿的手,又道,“好玥儿,哥哥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忽视你,不考虑你的感受……哥哥会用心照顾你,爱你,让你不再受一分的伤害。” 听着杨云锋的话,玥儿心里温暖不已,面上终于恢复一点点血色,娇艳如若春日的桃花。 “我暂时将婉漪的事放下,先解决眼前的情况吧。”杨云锋回身看着窗外明亮的日光,轻轻说道,“玥儿,你去将秋鸣风叫来,我要和他商量大事。” “哥哥,”玥儿看着杨云锋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点情思,眉头微微动了下,说道,“你还不知道,秋鸣风已经回铁血谷去了,据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玥儿说话时声音恢复平静,略带些清脆,听入耳中让人颇喜欢。 “他回铁血谷去了?”闻言杨云锋微微皱眉,道,“不是说好的让我献计给五堂主吗?怎么跑了,难不成是故意耍我?”心里生出分不快。 玥儿便幻出一枚粉红色的锦囊,托在手上轻轻递给杨云锋,道:“哥哥,他临行的时候将这枚锦囊给我,要我转交与你,说你只要将锦囊中的计谋献给五堂主即可,余下的就不用操心了。” “哦,难道这里面写的就是他的妙计吗?”杨云锋微微皱眉,顺手取来锦囊,拆开细细浏览一遍,眉头不由皱起,“玥儿,这几日南北江湖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怎么了,哥哥?” 杨云锋凝视锦囊,面色沉到极点:“这一计,太险了。” 章一百七十:险计 杨云锋不懂兵法,更不会打仗,然而看着秋鸣风锦囊上写的内容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计谋屡用奇兵,太过凶险,稍有不慎让计谋被对方识破,就很可能功亏一篑,大败而归。 北江湖指挥作战的严神策沈岁寒都非庸才,相反,二人皆是才华通天之辈,能力超群。其中沈岁寒善于指挥,作战勇猛,却非鲁莽之人,心思颇为细腻,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奋力进攻,取得奇效;而那严神策则心思缜密目光长远,长于计谋,善于布阵,屡出奇兵的同时不失严谨,计略往往无懈可击,让对手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步步退败,无法发动反击,更别说反败为胜了。 这样二人联手,可谓田忌遇上孙膑,双剑合璧,无人可挡。之前五堂主秋继明屡次败在二人手下,狼狈不堪,实在是情有可原。现在秋鸣风的计谋粗看上去让人拍案叫绝,细细想来却是破绽百出,要是被人看破,功亏一篑在所难免。而在严神策沈岁寒明察秋毫的双眼下,这计谋几乎没有不被看破的可能。 也就是说此计完全行不通。 杨云锋知道秋鸣风不是这种激进冒险不顾后果的人,何况他之前和秋鸣风讨论过南北形势,当时秋鸣风就透露了自己计谋的一些细节,而杨云锋手中这一计明显少了许多细节——很可能这并非秋鸣风最初的计谋,是他临时设计出来的。 如此,让秋鸣风做出这冒险计谋的原因只有一个,北江湖出了大变故,甚至很可能沈岁寒严神策二人都同时失去指挥北江湖修士的权力了。 “玥儿,这几日来南北江湖是不是有大事发生?”将心中的猜测缓缓叙来,杨云锋轻吐口气,目光落在玥儿美目上,缓缓问道,“只怕严师兄出事情了,是吧?” “哥哥这都能猜到,真是太厉害了。”闻言玥儿眼中透出分崇拜,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听人说北江湖内部闹矛盾了,支持天极宗的一派和反对天极宗的一派斗了起来,于是严神策被调回义杰山庄,不再在这里指挥。”说着的时候玥儿眼前浮现严神策的容貌,想起当初一剑刺入对方体内的情景,玥儿心里竟生出点点异样的感情。“严师……神策,你可不要有事啊!”不知为何,她竟然这样想道。 “原来如此。”听着玥儿的话,杨云锋算是对南北双方的情况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心里也暗暗盘算起来,“沈岁寒之前被我打成重伤,伤势比我严重不知多少倍,想来现在还在昏迷中,根本没法起来指挥北江湖的修士作战。这么说,北江湖已群龙无首了,也难怪秋鸣风会制出如此险的计谋……不对!京口这一片是南北双方争夺的重点,北江湖不会因为内部斗争而将这么重要的地方拱手让人。”他心生警觉,立即向玥儿问道,“玥儿,你可知这次接替严师兄的是谁。” 玥儿只是个弱女子,哪知道这些,闻言摊手,摇头表示不知道。 杨云锋深吸口气,再次将目光落在手中锦囊上,思索片刻,心道:“秋鸣风此人做事大胆,喜好冒险,但并非鲁莽之人,制订的计划虽然算不上尽善尽美,却也不会轻易让人破了。想来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击败北江湖,否则也不会留下个锦囊独自回临安。反正我对行军打仗之道一窍不通,索性将这计谋交给五堂主,总比不给要好。”下定决心,杨云锋便点头,对玥儿说道,“玥儿,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去见五堂主,将秋鸣风的计谋献上。”说完温和一笑,随即离去。 “哥哥,愿你万事顺利。”玥儿看着杨云锋的背影,默默祝福道。 当杨云锋将秋鸣风的计谋以自己的名义告诉五堂主秋继明的时候,秋继明明显吃了一惊。 此计实在太险,不懂兵法的杨云锋都能看出来,何况以善于指挥修士间的作战出名的秋继明?不过他与杨云锋不同,眼光颇为独到,仔细思索之后竟对这计谋颇为满意,连说了数声“好”,拍手叫绝,随即将自己的理解说出,眼中透出对杨云锋的欣赏。“不愧是青年才俊啊!”他如是说道。 杨云锋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听他的解说如坠云里雾里,只觉头脑一阵发晕,真想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云霄贤侄啊,你的计谋实在过于凶险,我看还有几处需要仔细斟酌的地方。来,看这沙盘,让我细细替你解说。”听见秋继明的话语,杨云锋差点崩溃,连忙阻止道,“堂主,你身经百战,目光远比小侄独到,既然你要修改,就修改吧,小侄不会有意见的。”慌忙之间,他措辞有些不妥。 听见杨云锋的话,秋继明面露困惑,不知杨云锋为何对修改计策这样重要的事漠不关心。 不过他也未多问,看向杨云锋,突然伸手搭在这青年肩上见真元注了进去。 杨云锋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明白秋继明这是在探查自己身体的情况,于是很配合地放松经脉,让对方真元畅通地在自己身体内游走。 “果真奇才。”秋继明目露赞许神色,点头道,“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不少,这几日就潜心养伤吧,作战的事我会安排,你不必操心。” 杨云锋当然不操心,也没那操心的能耐,闻言不住点头,又和秋继明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看着手中杨云锋呈上的纸卷和纸卷上用真元化出的苍劲文字,秋继明双目微闭,露出点点精光。 “堂主,你看他这计谋……”秋继明的幕僚走了上来,低声向他说道。 “鸣风还是太年轻了,”秋继明声音冷冷,之前面对杨云锋时的热情一扫而空,“计谋过于激进,破绽百出,即便是面对皋奉真人那个昏庸的老匹夫,也凶险无比。”他竟然看出这计谋是制订人是秋鸣风而非杨云锋。 幕僚对他说出计谋的出处并不感到惊讶,闻言低声道:“那堂主你打算——” “完善之,让张云霄……或许该叫杨云锋一战成名!” 章一百七十一:道心 接下来的时日里,杨云锋便安心养伤,蕴养真元,不过十日,伤势就已痊愈,整个人精神焕发,神如龙,气若虎,看上去修为又有提升。 说来也不奇怪,之前与沈岁寒的那场战斗,沈岁寒深受重伤依然一往直前,道心极端稳固,这给杨云锋极大的震撼,也令他收获匪浅,让他反思自己,开始修炼道心,因而修为大进。 沈岁寒所修炼的凌云派道法“凌云万象”,乃是道心通天之法,不吸纳天地灵气,不凝结金丹,另辟蹊径,以道心领悟天地大道,生真元,练皮肉,成无上妙法,通天而上,得道飞升,玄妙之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然而此法又的确强大至极,算上来,凌云派开派两千多年飞升真仙多达十三位,远超当今正道之首天极宗,自然应归功于这凌云万象心诀。好在凌云万象对道心要求极高,凌云派入门弟子若无坚硬道心,就连真元都无法凝聚,更别说得道成仙,所以一直以来凌云派人丁不旺,实力无法与天极宗抗衡。 沈岁寒道心的稳固程度实在过于恐怖,仿佛这世间就没有可以扰乱他道心的存在,最适合凌云万象心诀的修炼,也难怪这个天资不算特别出众,亦无什么特殊际遇的男子能成为现今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 相比之下杨云锋心中的杂念太多,被凡尘牵绊,道心虽稳,却远远无法与沈岁寒相比,因而与沈岁寒的对决中让沈岁寒的气势所震慑,完全落于下风。若杨云锋的道心也能如沈岁寒这般坚固的话,又岂会如此不利,甚至有可能在李婉漪出手相助前就将沈岁寒击败。 “看来我的道心还是不够坚固啊。”杨云锋这么想着,神识中不由自主浮现沈岁寒化龙而舞的画面。沈岁寒眼中那丝坚定决绝的精光如若实质,突然从他脑海中冲了出来,让他身体发寒,猛然颤抖一下。 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修的是修道界常见的金丹妙法,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凝结内丹,塑造元婴,最终三花聚顶,平地飞升,对道心的要求反倒没有凌云万象那么高,历史上也常常出现沉迷于俗世浮华道心不稳但修为绝伦的弟子,但这并不代表修炼登天入极就不需要坚固的道心。 所谓修仙,修的便是清虚无为之道,若道心不稳,不能出尘忘情,谈何成仙?自然,同样资质的人修习登天入极心诀,在相似境遇的情况下道心更稳之人的成就一定高于道心不稳之人。道心上的进步,亦能令修士的道行大幅提升。 明白这个道理后,下定决心修炼道心的杨云锋在这十日中除了养伤修炼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回忆自己和沈岁寒对决的细节。沈岁寒那坚定的目光,勇往直前的气势,都在他脑海中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不停问自己,若自己面临同样的处境,浑身浴血,真元不继,自己能如沈岁寒这般坚持进攻,坚持用尽最后的真元吗? 开始的时候,他每次这么想,都颓然发现自己做不到。自己面对伤势极重,筋疲力竭的沈岁寒都不能稳定心神与之一搏,何况置身更艰难的处境。 可无数次问自己后,他渐渐生出一个坚定的信念:“有什么好恐惧的,沈岁寒能做到的事,我照样能做到!” 少年的不甘不屈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出来。于是他开始在识海中幻出一个小人,手拿着一柄鲜红的神剑,将其当作自己的化身,去经历那残酷的场面。 呼~呼~ 杨云锋手持灭心剑,浑身是伤,筋骨剧痛,真元不畅,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他的对手,一个模糊的人影,则手持利刃,其上散发着阵阵寒光,望之令人胆寒。 然而杨云锋却没有害怕,他脑海中闪过沈岁寒携剑化龙一往无前的画面,心生一分不服,手中灭心剑光芒大盛,眼中尽是坚定的光芒。 “没有我不能战胜的!” 敌人强大又如何,只要坚定道心,认准自己必胜,就能无所畏惧,就能大败敌手!刹那间,他身形如风,全身潜力被激发出来,下一刻,灭心剑卷起滔天巨浪,将对手包裹起来! “呼!”杨云锋缓缓睁眼,徐徐吐出口浊气,低头看去,一身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这已不知是他第几次在神识中演练了,从最初的胆怯,再到如今的勇往直前,短短数日,他进步奇快,实在让人惊叹。 “果然有效,道心似乎比以前坚固多了。”用神识查探全身,他如此想道,面上露出喜色。“嗯,看来下一次身处险境的时候,我也能像沈岁寒那般无所畏惧,一往直前了!”他低声对自己说道,眼中精光闪现,心中的不甘被释放出来,畅快至极。 沈岁寒是谁?道心有我稳固吗? 当然,这只是他的意淫罢了。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道心虽有进步,却仍远远比不上沈岁寒,必须继续锤炼道心,方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 而且令道心稳固,不能单单依靠这种神识中的演练,毕竟实战和想象有很大不同,光靠想象,真正面临绝境之时,依然很难做到心无所惧,而且长期枯燥的演练,最后只会让人麻木,对道心的锤炼非但没有好处,还隐患重重。要真正让道心稳定坚固,还必须多加阅读先贤的学说,飞升真仙的遗著,以此陶冶情操,领悟大道,出尘忘情,最终实现道心的稳固。 “咦?好像修为提升了不少啊。”杨云锋暂时放下对道心的思考,缓缓查探全身情况,不由大吃一惊。 他真元充足,如若洪流,汹涌澎湃,竟比之前多了不少。如此看来,他黄圣第八重境界已经大成,即将步入黄圣境界的巅峰,第九重境界。照他现今的状态,估计只要一月不到,便能突入第九重。 从黄圣第八重到第九重,仅仅数月,实在太快了——这一切,完全归功于他道心上的巨大进步。 黄圣第九重之后,便是天极宗修士面临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坎,突入玄真境界。 天极宗弟子,如能安稳走完一生,十有八九能修到黄圣第九重,但修至玄真境界的弟子,却十中无一,突入玄真境界的困难可想而知。 不过杨云锋并不担心突破的问题。他资质数天极宗第一,突入玄真境界,是迟早的事。 若这么好的资质都不能突入玄真境界,还有天理没有? 想着将来的成就,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一百七十二:多陪我一会儿 杨云锋发现自己修为大幅提升,自然高兴。 他徐徐吐口气,将目光移向窗外,只觉阳光明媚,窗外一片生机勃勃,算上去已是盛夏时节,而今日恰巧是自己的生日。 十六岁了! 细细想来,自己十五岁这年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父母的大仇得报,道行大幅提升,遇上自己心爱之人,在江湖上留下自己的名声——这本应是美好的一年,然而谁料世事无常,被宗门认作叛徒,不得已秘密加入魔道,与心爱之人天各一方,无法团聚,又实在是辛酸的一年。 不过过去的终归要过去,如今他已十六岁了,要继续创造自己的辉煌与传奇,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将伊人的手紧紧握住。 微闭双目,杨云锋轻轻摇头,抛去杂念,起身穿衣,然后推门而出,找到玥儿,与她说上一番话,这才知道这十日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五堂主秋继明运用自己献上的计谋,于京口北大破北江湖,并一鼓作气领兵北上,现已将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大片地盘控制在手中,算是大获全胜。如今这苍鹰帮已不是南江湖的指挥中心,秋继明也早携南江湖的修士离开了,之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整个苍鹰帮显得冷冷清清,别是一番凄凉。 杨云锋静静听着玥儿的叙述,身体微微生寒。 在秋继明推波助澜之下,天下英雄皆知南江湖破敌之计乃杨云锋制出,于是杨云锋的名声大起,竟然隐隐有成南江湖第一年轻弟子的趋势。 这本是杨云锋和秋鸣风所期望的,然而得知自己已经成名后杨云锋却高兴不起来。一来北江湖乃受杨云锋师门支持,他如此做,无异于和天极宗作对,宗门内对他的成见就会随之加剧,他重回天极宗的可能性就因之又下降数分——这绝非他愿意看见的。除此之外,杨云锋还闻到一点阴谋的味道,秋鸣风的才能远在自己之上,却刻意低调,至今名声仍不大显著,与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他是想让铁血谷被痴心门控制的话,完全可以自己去争夺天月堂堂主之位,何必机关算尽扶持我这个傀儡?”杨云锋如此想到,担忧不已,却又想不出秋鸣风如此做的缘故,心里更增一分烦乱。 “哥哥……”见杨云锋愁眉不展,玥儿眼中透出关心的神色,低声呼道,轻轻握住他的手。 杨云锋叹口气,目光落在玥儿俏丽面容上,勉强挤出分笑容。“玥儿,此处人去楼空,不是我们长住之地。去收拾行囊,我们即刻就回铁血谷。”他柔声说道,眼中却透出分深深的忧虑。 “哥哥,我知道你是想早日与李姐姐团聚……可是我们真的现在就走吗?”玥儿凝视杨云锋,迟疑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她已猜到杨云锋如此急迫地要回铁血谷的缘故,杨云锋多半是为早点与李婉漪相聚——虽说李婉漪离去之时并未说明自己的去处,不过她回铁血谷的几率还是非常大,杨云锋是认定了她已回铁血谷。 否则的话,普天之下,又哪有什么地方容的下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见玥儿猜出心中所想,杨云锋也不隐瞒,微微点头,道:“情深意切,不能自拔,若晚一刻与婉漪相见,心便多一分绞痛。” 玥儿垂首,微微叹气,却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着杨云锋,道:“哥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哪怕……一天也行……今日是你的生日,我想静静陪你度过这一天。”目光灼灼,秋水无声。 口中说的是希望哥哥和李姐姐好,可心里哪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看着妹妹双目中的如水清波,杨云锋的心终是软下来,握着玥儿的手更紧一分,遂点头道:“好,我就陪你这一天。” 漫天繁星。 江水如墨,一条小船在江心微微飘荡,杨云锋陪着玥儿坐在船上,看两岸的风景,看滔滔江水,只觉心里的愁思一扫而空。 “哥哥,恭喜你。”玥儿手捧一盏浊酒,笑吟吟向杨云锋敬酒,同时说道。 杨云锋见星辉下妹妹的面容是如此美丽,心里欢喜,随即捧杯,笑道:“谢谢。”一饮而尽。 玥儿亦一饮而尽,双颊出现一点酡红,看上去别样美丽。 杨云锋凝视她,一时竟有些痴了。 “玥儿……你真漂亮。”杨云锋轻轻说道,缓缓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一把倒在船上,低语喃喃道:“有星光做伴,有家人在畔,实在是人生幸事。” 这话传入玥儿耳中,令她脸上红晕更重。“哥哥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佳人’!”她误把杨云锋那“家人”二字当作“佳人”,心里微怒,低声说道,目光却落在杨云锋身上,紧紧盯着他,移不开眼,“可是……我喜欢这‘佳人’俩字!” 杨云锋凝视天空上的星辰,看上去正在发呆,不为外物所动。然而他又哪会听不见好妹妹的声音,“诶!”心中微微叹息,一时五味陈杂。 “玥儿啊玥儿,你的心我又岂会不知……”他默默想道,心里感触颇深,“只是我向来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没有更多的念头……谢谢你的心,只是我们恐怕无缘。哥哥只希望你能遇上真正的有缘人,希望你……一生快乐幸福。” 江水悠悠。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风声,杨云锋心生警觉,随即起身,却看见远处一道剑光闪过,下一刻青边白衣的女子便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微微吃惊。 “秋妹!”他轻呼一声,皱起眉头来,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凌云派的阮心秋。 “哥哥,她是谁?”玥儿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女,心里生出点莫名的敌意,警惕地向杨云锋问道。 阮心秋早知玥儿和杨云锋的关系,闻言微微叹口气,轻声说道:“我叫阮心秋,是锋……你哥哥的好友。” “玥儿,休得无礼!”杨云锋暗叹口气,向玥儿说道,“这是秋妹,我儿时的邻居,现在是凌云派的弟子,你可以叫她阮姐姐。” “哟,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玥儿听着杨云锋的话,只觉杨云锋对自己的关心还不如阮心秋,心里泛起股醋意,耍起性子来,撅嘴道。 章一百七十三:庆生 见玥儿吃醋了,杨云锋一脸无奈,急忙向玥儿解释,言明自己和阮心秋只是好友,之间的关系并非她想的那样。 玥儿知道杨云锋心中对李婉漪的感情,刚才说的也只是气话,闻言便不语,只是面上仍有一丝幽怨,想来是在暗生闷气。 杨云锋无奈摇头,面对玥儿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秋妹,怎么还在天上飞着,快到船上来吧。”杨云锋轻轻吐口气,抬头看着在江风中微微摇晃的阮心秋,说道。 阮心秋向来柔弱,可别让风吹倒了。 阮心秋却略显不快,淡淡说道:“锋哥哥,我本来是为你庆生,同时也是替沈师兄道歉来的……不过今时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两位了。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走”话落立即转身,眼看是要离去。 “秋妹!”杨云锋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突然飞上天,猛然拉住阮心秋的手。 “嗯?”阮心秋低头看着被杨云锋紧紧握住的右手,刹那失神,恍惚间心如刀绞,正要说出“锋哥哥请自重”之类的话语,耳畔却传来杨云锋柔和的声音:“秋妹,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凝视杨云锋,霎时间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一时心中的不快烟消云散。阮心秋看着杨云锋的双眸,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好。”便随杨云锋飞到船上,收起那无上神剑冰心,然后微微将耳角青丝拢起,轻盈地坐下,垂首不语。她这一系列动作如此连贯,自然,竟给人一种无形的震撼。 杨云锋向她看去,见江风卷起她的衣角,让衣袂翩翩而舞,透出她那如水般淡然气质,一时有些痴迷。 “秋妹什么时候竟这么漂亮了。”杨云锋向来把阮心秋当自己邻家小妹看,未曾注意过她的容颜,此时看去,却觉她有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丽,不由吃惊。 玥儿将他的神色看在眼中,心里的醋意再次泛上来,凝眉,心里骂道:“哥哥你个死色鬼,见色忘义,见色忘友,见色忘妹……”怒火中烧的她暗中发出道法术,狠狠打在杨云锋腿上。 “嗯——”杨云锋只觉腿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角余光瞄向玥儿,见她一副恨恨的表情,立即明白一切,心里顿生无奈。“玥儿你做什么!”他传音入密将这话送了过去。 玥儿一招下手,大为解气,也便不再吃醋。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出头的小姑娘,本性活泼率真,如此一来心中的气全消,竟对着杨云锋扮个鬼脸,同样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哥哥,我是代李姐姐提醒你,别让魂魄被这漂亮姐姐勾走了!” 闻言杨云锋微微摇头,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秋妹,多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他将目光移到阮心秋身上,见她神色有些忧伤,关心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很不高兴啊。” 阮心秋沉思片刻,终于如实回答:“锋哥哥……今日是你的生日,我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可是伤心意,不吐不快。锋哥哥,沈师兄在那事之后昏迷了半月,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所以难过。” 杨云锋知道阮心秋对沈岁寒的情意,不愿她因担心沈岁寒而伤神。因此虽然那日的事情让他对沈岁寒没什么好感,但他看着阮心秋憔悴模样却依然心生点点伤感。“沈岁寒是因我而重伤,秋妹不因此记恨我,在沈岁寒伤重的时候仍不忘我的生日……对我也足够好了。”于是他平视阮心秋,道:“秋妹,那日我将沈师兄打伤,实在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锋哥哥多心了。”阮心秋垂首,眼中透出淡淡的悲伤,道,“一切皆是沈师兄挑起,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 “嗯。”杨云锋点头,道,“沈师兄也是误会我才会对我出手,亦情有可原。现在他伤重,皆因我而起,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我愿助你。”杨云锋仍然对沈岁寒的举动耿耿于怀,但在阮心秋面前总不能说人家心仪之人的坏话吧。何况阮心秋是杨云锋现在唯一的亲人,杨云锋也不想她愁眉不展,愿意帮忙,故出此言,倒也非是虚情假意。 阮心秋将杨云锋的面色看在眼中,垂首,幽幽叹口气,俄而摇头,道:“多谢锋哥哥好意,不过沈师兄的事情,确实不是你能帮上忙的,不用劳烦你……”她怔怔出神,良久,终于又开口说道,“锋哥哥,其实我和沈师兄之间,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希望你能和沈师兄和好,而不是为了我才出手帮他。” 闻言杨云锋怔住,旋即明白过来,原来阮心秋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也难怪,她这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又曾和杨云锋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他十分熟悉,此刻若不能看出杨云锋心中所想反倒是怪事。“好,”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点头道,“那日的事情,完全是误会,我相信我们能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他亦不想和沈岁寒这样厉害的人成为仇敌,正好可以通过阮心秋和沈岁寒和好,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玥儿见杨云锋对阮心秋“献殷勤”,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意,嘟嘴,显得很不高兴。 听杨云锋如此说,阮心秋面上出现点淡淡的笑容,随即捧杯,向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今日我是为你庆生而来的,扫兴的话我就不说了,敬你!” 杨云锋注意到玥儿的神情,微微叹口气,举杯向阮心秋说道:“多谢,干!”便一饮而尽。 阮心秋亦一饮而尽。 杨云锋将一杯酒吞入腹中,看着阮心秋的面容,想起那日她拼死护住沈岁寒的场面,心中亦生出点点感慨,脑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现出李婉漪的动人容颜。 “婉漪啊,婉漪,现在你在什么地方?你是否知道今日是我的生日,你是否知道我已十六岁了……”心中百感交集,竟意兴阑珊,杨云锋垂首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只欲醉一场,忘记烦愁,忘记忧伤,忘记……无尽的相思! 只是,他不敢去饮,不敢让自己沉醉!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朋友,出来吧,何必鬼鬼祟祟。”他放下酒杯,向远方如墨江水看去,面色恢复平静,淡淡说道。 章一百七十四:浩然 “杨师兄神识强大,浩然佩服!”温和的话语传来,如若春风,闻之沁人心脾。 杨云锋抬眼望去,只见长江波涛中,一个年轻道士负手而立,看似定在原地,却渐渐接近小船,眨眼间已到十丈之内。 这个道士满头青丝并未束起,平铺在肩上,随风微微飘动,衬得安详恬淡,不悲不喜的脸愈发迷人。那一张平静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宛如南海明珠,其上淡淡的眉笔直细长仿佛七尺长剑,眉间一点朱砂,似乎天地的精华都集中在朱砂之上,将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点了出来。墨色道袍,随风而舞,衣袂翩翩,星辉下就似谪仙下凡,又如老君在世,说不出的道骨仙风。 如此的人物,明明只应天上有,怎么会出现在这尘间?杨云锋凝视这明明只有十三四虽却稳重老成的神秘道士,心里的震撼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小道士在小船五丈外边停住,双脚踏浪,墨色道靴竟未沾染一点水滴。他温和的目光缓缓投向船中的三人,在阮心秋容颜上顿了下,随即移动,最终停留在杨云锋面上,淡淡一笑,极为有礼貌地说道:“见过杨师兄。” “你是谁,来此作甚?”杨云锋完全看不出这道士的修为,北上发冷,寒毛直立,仿佛有一道巨大的威压从道士身上传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道士却并未散发哪怕一点的威压,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的法术,此时能站在江面上与杨云锋对话,竟是顺应大道的结果,靠大道的力量支撑着不沉入水中。 他几乎达到了传说中先秦真人列御寇的境界,距逍遥游也只有半步之遥。 据说天下修士,修金丹大道,炼真元,结金丹,成元婴,可三花聚顶,得道成仙。 然而更有传说,有异能之士,顿悟天机,未修大道而得道,平地飞升,成仙而去。 杨云锋面前的道士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他全身未透出一分一毫的真元气息,似乎根本就不是修士,却已经领悟大道,用不了多少时间——或许是三年五载,抑或是今时明日——便能飞升成仙。 “贫道凌云派皋基真人师尊座下三弟子,浩然,”浩然平静说道,不悲不喜,似乎已达到出尘忘情的地步,“见过杨师兄。”依然负手而立,仿佛与大道融为一体。 “浩然,你来干什么?”阮心秋突然发话,凝视浩然,面上露出一点疑惑,声音略带分斥责。 “师姐……”浩然听见阮心秋的话,眼角余光扫过阮心秋秀丽的面庞,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淡淡的表情,转瞬即逝,“浩然乃是奉皋奉真人师叔的命令,前来此处捉拿杨师兄。” “原来是凌云派派来捉拿我的人。”闻言杨云锋冷笑一声,看着浩然,豁然幻出灭心剑,道,“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上次是沈师兄,这次是你……来吧,我不惧!”说罢正要迎上去与浩然大战一场。 “哥哥,我永远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共同迎敌!”玥儿起身,幻出仙剑,对杨云锋说道,眼中透出分坚定,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眼阮心秋,暗中防备这个同样是凌云派弟子的少女。 “不要!”见状阮心秋心叫不好,御风飞到杨云锋和浩然之间,伸出手,拦住杨云锋与玥儿,摇头道,“锋哥哥,不要和浩然打。”话落看向浩然,道,“浩然,你一定要捉拿锋哥哥吗?”听她的语气,竟有分哀求的意思。 被阮心秋目光扫过,浩然目中透出一点别有深意的光芒,却微微摇头,道:“师姐,你知师叔的命令,浩然难以违抗。” “哼,你们两个不要假惺惺了。”见状玥儿冷哼一声,仙剑指着阮心秋,怒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们分明就是来捉拿哥哥的,还演什么戏,当我和哥哥是傻子啊,看招!”说罢仙剑上光芒大盛,竟直接打出道水行剑气向阮心秋攻去。 “玥儿!”杨云锋没想到玥儿竟然会抢先进攻阮心秋,见状不由皱眉,心叫不好。 他和阮心秋青梅竹马,感情极好,绝不会做出陷害对方的行为。虽然这些年他们因为很少见面的缘故没了幼时的亲密,但杨云锋知道阮心秋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自己为敌的。 除了……那次在小巷中,她为保护沈岁寒被逼无奈将冰心剑刺入杨云锋腹中。 亲人与爱人之间,她还是选择了爱人。 但今日的情况与那次不同,阮心秋是不会对杨云锋不利的。 可是杨云锋明白这一点,玥儿可不明白,她本来就对阮心秋抱有敌意,此时见浩然为捉拿杨云锋而来,一时热血上涌,顾不得其他已经向阮心秋攻去。 杨云锋道行虽高于玥儿,然而玥儿的剑气已经逼近到阮心秋身前,他无法阻止她。 “啊——”阮心秋毫无防备,直到剑气已到跟前才反应过来,眼看就要被剑气打中了! 就在这一刻,忽见浩然面上神色微变,下一刻,他竟凭空出现在阮心秋身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一捏,竟将剑气生生抓在掌心,让其无法前进一步。 “嘭”只闻一点极轻极轻的声响,玥儿用尽全力打出的剑气就这么在浩然手中化为虚无。 “师姐。”浩然看向阮心秋,见她此时因玥儿突然的一剑而受惊,面色变得苍白,不由心生点点异样的情愫,眼中关切的光芒转瞬即逝,“保护好自己。”他声音淡淡,手中幻出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旋绕阮心秋飞行,帮助她稳定心神。 看着浩然刚才露的一手,杨云锋心里大为震撼。他自忖挨上玥儿全力发出的一击,自己即便肉身强悍,仍免不了受点皮肉伤。然而这浩然竟然用手轻描淡写接住了玥儿的剑气,没有受任何的伤,他的道行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样一个厉害的道士,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难道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不是沈岁寒而是这个神秘的道士?杨云锋心乱如麻。 “杨师兄,请吧。”就在这时,浩然回首看向杨云锋,轻声说道,面上依然古井无波。 章一百七十五:莲华道心 这个神秘的浩然道士,道行竟出人意料的高,实在令杨云锋震撼。“你的道行,究竟有多高。”杨云锋警觉地凝视浩然,沉声问道。 浩然淡淡一笑,不语,手上忽然幻出一柄细长的仙剑。 剑身古朴,做工一般,无甚灵气,分明就是柄普通到极点的仙剑。 “剑名‘出尘’,杨师兄请了——浩然道行究竟如何,还要试了才知道。”他淡淡一笑,手上捏出道法诀,散出道淡淡的光华,将他和杨云锋罩住。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周围的景色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布满繁星的苍穹消失了,波涛汹涌的长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层层祥云,飘渺而又迷幻,如同传说中九天之上的昆仑仙境。 “这是哪里?”杨云锋向四下望去,不见玥儿的身影,亦不见浩然阮心秋的身影,不由低声说道,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谁。 “‘莲华道心’,”层层烟云之中,墨衣道士缓缓走出,凝视杨云锋,依然出尘,恍若谪仙,“我凌云派三大幻境之一,本在落雁峰之上,距此地尚有数千里之遥。杨师兄如今所见的莲华道心是我用法术幻出的,自然不能和华山上的幻境相比,但足以隔绝外界,不受他人影响,亦不影响他人。”他说话时声音平淡,却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仿佛他就是天,他就是道,他就是太上老君,他就是鸿钧老祖…… “你是要我和你在这里打?”杨云锋尽力稳定道心,天狐噬心诀运转到极致,却还是受浩然话语的影响,对他产生深深的畏惧,甚至连话语声都受其影响变得颤抖。 浩然的道行之高实在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浩然看出杨云锋的心思,徐徐吐口气,手中仙剑放出淡淡的光芒,如那仙剑一般朴实平淡。“杨师兄,浩然的修为并不高,只是将内心与大道融为一体,用大道来操控法术,令法术产生非同寻常的效果罢了。” 杨云锋自然不信浩然这番说辞,“废话少说,”他灭心剑上光芒盛开,直指浩然,道,“你要捉拿我,便出手吧!”他不能和浩然再在言语上纠缠了,否则随着时间的流逝浩然的气势会更盛而他的气势却会一落千丈,更加不敌。 “好,杨师兄请了!”浩然淡淡一笑,忽然消失在层层烟云中,不见踪影。 杨云锋后背警兆突生,微微皱眉,“呼”的声让灭心剑向身后打去,只见火花四溅,正好接住了浩然攻来的一剑。 “杨师兄果真厉害!”浩然平静地说出称赞杨云锋的话语,从虚无中显出身形来,仙剑上光芒乍然盛开,一股如潮水般温柔却又连绵不绝的力道随之传到杨云锋灭心剑上,让他压力倍增。 “呀!”杨云锋不愿与浩然纠缠,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荡起一道滔天血浪,当头向浩然打下。 浩然依旧古井无波,他轻轻伸出修长的手臂,指尖盛开一朵纯净的白莲,七片花瓣迎着血水柔柔地飘荡,望之竟让人心生怜惜。这花瓣轻轻与杨云锋的血水接触,一如狂涛中的扁舟一叶,似乎完全无法承受血水那狂暴的侵袭。 然而杨云锋却心生一点不祥的预感,只觉自己心脉与灭心剑的联系竟随着花瓣与血水的交融变得微弱起来,仿佛是被人一点一点削下来,最终生生斩断。 白莲七片花瓣完全没入血水中,点点华丽的光芒从血海中飘荡而出,轻盈地拂过灭心剑剑身。这一刻,杨云锋与灭心剑间的联系彻底消失,他的心如被重锤猛然敲打一下,顿时疼痛不已,脑海一片空白。 “啊!”灭心剑竟然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然后消失在茫茫的云烟之中。 兔起鹘落间,浩然便将杨云锋的法器打落,杨云锋尽落下风。 “不能硬拼!”杨云锋身上并未受伤,却说不出地难受,心知不可与浩然硬拼,于是迅速后撤,同时放出神识,去搜寻灭心剑的下落。 浩然并不趁胜追击,他脚下幻出氤氲的紫气,缓缓踏步,向杨云锋走去,似如九天的真仙,风采难以言状。 “杨师兄得罪了!”他淡淡说了一声,面上云淡风轻,却在这刹那到了杨云锋跟前,伸出手向杨云锋拂去。 杨云锋眼睁睁看着浩然的手向自己拂来,意图使用身法避过对方的一击,却失望地发现自己周身退逃的路径都已被浩然悄然封死,他只能生生接上对方这一击! 下一刻,浩然的手和杨云锋胸口的距离已经不足一寸。 “轰!”忽见一阵耀眼白光将二人牢牢拢住,一只身高十丈,高大威猛的神将凭空而出,用肉身挡在杨云锋面前,欲替他拦住浩然的一击。 浩然面色不变,手直直插入凰渊的祥云中,“嘭”的声击在凰渊身体上。 仅仅一击,便让凰渊烟消云散! “杨师兄资质绝佳,远在浩然之上,可惜被外物迷了本心,做不到忘情,因而道心不稳,修为反倒不如浩然,实在可惜。”浩然手中动作不停,轻轻拍在身前一堵青铜巨门上,幻出淡淡的光芒,轻而易举将青铜门破掉。 “你——”杨云锋被浩然一系列的工作彻底震住,紧紧看着这年轻的道士,一时竟忘了防守。 浩然见状神色有了微微的变化,抽回伸出的手,抬起仙剑,向杨云锋攻去。 “嗖——”淡淡的青光荡起点点微风,下一刻已在杨云锋身前,就要击中他。 杨云锋看着距自己胸口不足一寸的剑锋,心里蓦然生出一点豪气,眼放精光,突然迎了上去,让对方的剑直直刺入自己胸口。 “哗!”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杨云锋的衣衫染成鲜红色,也让浩然一尘不染的墨衣多了几块血斑。 老成持重的浩然终于被杨云锋这壮烈的行为震住,面上出现分恍惚。 就在这刻,杨云锋手中放出一丝青芒。 章一百七十六:技高一筹 浩然携剑进攻杨云锋,仙剑眼看就要刺入杨云锋胸膛。 杨云锋凝视仙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竟迎了上去,让仙剑刺穿自己胸部! 鲜血四溅,落在他衣衫上,狰狞无比。 饶是沉着如浩然,也未料到杨云锋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一颗坚固的心因此变得微微颤抖,一时怔怔出神。 浩然的失神转瞬即逝,却已是巨大的破绽。“啊!”杨云锋手中突然闪过一丝青芒,化成一股磅礴剑意,刹那间一道由剑气凝成的万丈长的巨大仙剑在他面前豁然成型,向着浩然狠狠砸下。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嘭!”浩然本来是有机会躲过这一击的,可是那片刻的出神让他丧失了丧失时机,强大的力道落在他肩头,硬生生打出条七寸深,两寸宽的巨大伤口,鲜血流出,比杨云锋的伤还要狰狞。 这一下浩然瞳孔微微放大,凝视杨云锋,嘴唇翕合,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云锋却疯了似的继续向浩然发出猛烈的进攻,手中破云剑青光一转,下一刻狠狠刺入这个小道士的腹中。 又是一道鲜血喷涌而出。 “杨师兄技高一筹,浩然佩服!”浩然面上出现一点苍白,显得有些虚弱,却依然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一句话,“我输了。” 杨云锋听见浩然说出认输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看着浩然,脑中传来一阵眩晕,身体颤抖,差点没有跌倒。 浩然却轻轻一笑,衣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太极图案,便见四周的祥云退散,露出缀满繁星的苍穹,波涛不歇的江水。 杨云锋只觉灵台一阵清明,垂首看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仙剑由破云剑变成了灭心剑,衣衫完好,没有血迹,胸口没有伤口,亦无疼痛。 “这……”杨云锋抬头讶异地看着向自己淡淡微笑的浩然,满脸不解。 浩然依旧一身墨衣,片尘不染,江风拂过,衣衫飘飘,如若谪仙——肩头没有伤口,衣上没有血迹,完好无损。 这一刻,杨云锋算是明白过来,刚才在浩然设下的“莲华道心”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自己未用身躯去接过浩然劈来的一剑,浩然也未被自己破云剑发出的一式强悍的九天剑荡打成重伤,更未让破云剑刺入腹中。 “杨师兄不必惊讶。”浩然平视杨云锋,淡淡说道,“莲华道心幻境妙用万千,浩然仅仅能发挥其中一成不到的威力,反而应当惭愧。”说完,拱手向杨云锋行礼,道,“杨师兄道行高超,浩然佩服。幻境之中浩然不敌杨师兄,想来真实中亦是如此。浩然既然无法打败杨师兄,将杨师兄捉拿回北江湖更无从谈起。如此,浩然便不再白费力气动手与杨师兄为敌了。我现在就回北江湖义杰山庄向师叔请罪,杨师兄,告辞!”话落悄然将目光移到阮心秋面上,眼中透出一点特殊的神采,手中仙剑微微颤抖,整个人化成一点细细的光芒,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浩然师弟……”阮心秋看着那一点点光芒,心里略生出些许难受,微微摇头,看向杨云锋,关切地问道,“锋哥哥,你怎么样?没被浩然师弟伤着吧。” “哼!假惺惺。”玥儿瞪了她一眼,身形飘动,眨眼间便飞上天空,立在杨云锋身边,伸手就要向扶住他。 阮心秋看着她的动作,心里略感失落。 “玥儿我没事。”杨云锋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遥望远山,五味陈杂。“浩然的道行明明在我之上,为何故意输给我?”他思索好一会儿,却仍是不理解浩然的所作所为。 “锋哥哥。”这时候阮心秋也飞到杨云锋身边,目光扫过兄妹两人,只觉自己插在他们之间似一个外人,自然是难受至极,面上露出淡淡的忧伤,一泓清波却似要滴出水来,“浩然方才在幻境中对你做了什么?” 杨云锋眼角余光将她扫了眼,继续看着夜幕下如黛的远山,微微摇头,道:“没什么,你不必太在意。”话落又皱起眉头,转身,凝视阮心秋,道,“秋妹,这个浩然道士到底什么来历?我看他道行比沈师兄还高,可怎么从没人提过他?” 阮心秋目光与杨云锋接触,一时竟有些莫名的心慌,急忙侧过头,道:“这……本是我凌云派的隐秘,不过说出来也无妨。实际上……浩然师弟资质乃是我凌云派千年来第一人,只是他一心向道,自七岁起便在莲华道心幻境中闭关潜心修炼,不问世事,连师门的比试都不参加,所以名声不显……他今年年初出关,今日恐怕才是他第一次替师门执行任务,却没想到是捉拿锋哥哥你。”话语中透出分愧疚,仿佛命令浩然前来捉拿杨云锋的人不是皋奉真人,而是她自己。 “原来是凌云派藏的一柄利刃,”闻言杨云锋微微动容,心里想道,“天下卧虎藏龙,凌云派中竟然隐藏有这么厉害的少年弟子,实在令人吃惊……看来凌云派是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恐怕居心叵测。要是岳阳城旭日派上清宫这些门派都如凌云派这样故意隐瞒自己的实力,却暗中扩张自己的势力,那么宗门就危险了。”直到今日,他还心忧天极宗,不把自己当弃徒看,实在让人叹息。 “锋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这个时候阮心秋见杨云锋不发话,便向他轻轻做了个万福,说道,“保重。” “现在就走?”杨云锋皱眉,挽留道,“秋妹何必这么急。” 阮心秋眼前浮现沈岁寒的面容,垂首,深深吸一口气,目中秋水泛起一点点涟漪,略带伤感地说道:“沈师兄重伤在身,我离开他这么久本就对不起他了,实在不能再在这里耽搁。” 见她提起沈岁寒,杨云锋便不再挽留,道:“那好,你保重。” 凝视杨云锋,儿时的点点滴滴浮上脑海,阮心秋心中泛起一点难以名状的情愫,幽幽叹口气,道:“此去又不知何时能相见……小妹这就去了,锋哥哥保重。”便幻出那传说中可以诛天灭地的神剑冰心,化成一道风,消失在杨云锋眼中。 “秋妹保重啊!” 章一百七十七:心中只有大道 长江以北,一处山峦之上。 旭日初升,层云尽染红晕,无限美好,沁人心脾。 年轻的道士看着东方徐徐升起的红日,只觉胸中剑意澎湃,忽然长啸一声,一身衣衫迎风猎猎而舞,当真道骨仙风,引人注目。 “浩然,你境界又有提升。”少女轻踩莲步,缓缓挪到他身后,面露喜色,轻声说道。 “师姐……”浩然回身,看着阮心秋一身青边白衣随风飘荡,全身被阳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美丽异常,那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竟出现淡淡的喜色,嘴角露出他这一生最灿烂的笑容。 阮心秋看他神情变幻,便将他的心思猜中,不由微微叹口气,心生一点杂念:“浩然对我的心,不知怎样回报。” 浩然却未作多想,面色重新恢复平静,道:“师姐看上去颇为高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沈师兄的伤势已经好转。” 阮心秋嘴角笑意如夏花般璀璨美丽,闻言掩不住内心的喜悦,道:“沈师兄已经醒来了。” “沈师兄已经醒了。”浩然嘴角亦露出淡淡的笑意,道,“如此,当真可喜可贺。嗯……待我这一式‘君临天下’演练完毕我们一同去见沈师兄吧。”饶是他道心坚固,已融入大道,却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不了。”阮心秋含笑阻止他,道,“沈师兄虽然已苏醒,但身上的伤还很重,师叔说他还需静养、调理数日,期间我们不得轻易见他,以免影响他恢复。” “原来如此,倒是浩然欠缺考虑了。”闻言浩然轻吸口气,道,“只要沈师兄没事就好,他毕竟是我凌云派年轻弟子第一人,未来的掌门,不能有闪失。” “浩然……”听着浩然的话,阮心秋心中却生出淡淡的愁绪,垂首,嘴唇微微翕合,最终将心底的话说出,“你的资质道行无一不比沈师兄强,为何甘于屈居沈师兄之下,名声地位都让给他,而不去争取什么东西呢?” 浩然听着阮心秋的话,面色不便,洒然一笑,道:“师姐还不知浩然的心思吗?浩然心中,只有对大道的追求,只想放下一切的包袱,去追寻大道的终点,不求得道,只求能一窥大道的真相!”他目中透出一分坚定,手中仙剑轻轻嗡鸣,似乎要挣脱他的手,化龙而飞。 “名声地位,不过身外之物,于修行无益,反倒是个累赘。”他继续说道,仙剑上泛起淡淡的青光,一如他的道心,坚硬无比,又如他的追求,执着不悔,“浩然从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中,甚至从未动过一分心思,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今日的成就?”话落他眼中又露出淡淡的落寞,悄悄用眼角余光扫过阮心秋柔弱的身子,心里生出异样的情思,道,“只是……浩然心中也并非没有外物,浩然希望自己在大道上有成的同时,还能守护自己……的师姐,希望她不受一点伤害,希望她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说着说着,这个小道士眼中透出淡淡的柔情,仙剑上的光芒霎时间消散,龙吟声止,一时寂寂无音。 阮心秋凝视浩然,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浩然师弟……”迟疑良久,她终于幽幽叹口气,说道,“谢谢。” 浩然嘴角泛起一点洒然的笑意,道:“你我师姐弟之间,何必说这‘谢谢’两字?” 阮心秋却摇头,道:“你知……我的心,都在沈师兄身上……” “师姐不必多心。”浩然摆手,洒脱地说道,“浩然方才说过,自己所求的乃是大道,其余皆是外物,虽然……有心用一生时间守护师姐,却并不求师姐任何回报……不过,师姐你可知你方才的话恐怕并非心中真实的想法。” “‘并非心中真实的想法’?”阮心秋听着他的话,面露疑惑,不解道,“什么意思?” “师姐恕浩然直言,”浩然沉思片刻,终于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师姐恐怕将师兄妹的情谊,误当作男女之情了。” 闻言阮心秋身体微微颤抖,面上血色淡了一分,紧紧凝视浩然,摇头道:“你说什么!”语气中竟有一分淡淡的怒气。 浩然面色不变,微微叹气,道:“敢问师姐,如果那日重伤的是杨师兄,而非沈师兄,你会怎么做?敢问师姐,如果你真的对沈师兄一往情深,为何会在他重伤的时候还分心去庆贺杨师兄的生日?浩然未经爱恋,不懂男女之情,然而身为外人,却看得真切,师姐或许只当杨师兄哥哥看,但对沈师兄的情,绝不会超过杨师兄。” 听着浩然的话语,阮心秋身体的颤抖更加决裂,眼中各种光芒闪烁,一时心乱如麻。 然而细细想来,如果那日杨云锋和沈岁寒调换一下的话,她确实会拦在沈岁寒身前护着杨云锋,然后一剑刺入沈岁寒腹中。 如果杨云锋伤重昏迷,她也会守着杨云锋,焦急地等待他苏醒,为他忧心,为他神伤。 …… 她惊讶地发现,正如浩然所说,自己对沈岁寒的情意,竟比不上自己对杨云锋的情意。 她确实对杨云锋没有别的心思,只当他是幼时的玩伴,现今唯一的亲人。 如此,她内心深处恐怕只是将沈岁寒当作亲人,当作哥哥,当作师兄,而非爱侣。 即便有那种情思,所占的比重也不大。 “师姐,恕浩然直言。”浩然见阮心秋彷徨,心里多少有点难受,轻轻叹口气,道,“请仔细思索,仔细考虑,若下定决心要与沈师兄好,便全心全意去爱他,莫辜负他的情意……若真不爱沈师兄,何必执迷不悟,误了自己,也误了他。” “浩然……”听着浩然的话,阮心秋目露迷离,真正出神。 浩然轻轻点头,手持仙剑,正要离去,耳侧却传来阮心秋突然的问语:“浩然师弟……你那日为何要故意放锋哥哥一马?” 浩然似乎早料到阮心秋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闻言淡淡一笑,缓缓回首,一时风华绝代。 “浩然顺着本心行事。浩然认为杨师兄不是坏人,不该被捉拿,所以浩然放过他。” 章一百七十八:是不是你干的! 临安,铁血谷。 “秋鸣风,听说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死了,是不是你干的!”杨云锋满面怒火,向秋鸣风斥责道。 此刻已是数日之后,杨云锋携玥儿回到铁血谷,天月堂,却现堂中人对自己的目光十分怪异,既有不满,又有忌惮。细究下去才知几日前李清寒的两个弟子同时离奇死亡,天月堂内谣言四起,很多人都怀疑杨云锋是凶手,难怪这些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他,对他生出一点畏惧。 可杨云锋这几日都在苍鹰帮养伤,如何杀死这两个弟子?他们的死自然和杨云锋没有任何关系——虽然杨云锋本来就有计划除掉这两人。 杨云锋得知他们的死讯,立即猜到凶手是秋鸣风,心头生出分怒火,旋即找到秋鸣风,向他质问道。 他倒不是想让秋鸣风还自己一个清白什么的,只是不满对方擅作主张,让自己陷于非常被动的处境。 秋鸣风正自顾自地摆弄纹枰,见杨云锋冲入自己的书屋中倒不惊讶,轻轻将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上,道:“杨兄我这是帮你,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气?”眼中透出分玩味,看着杨云锋一脸怒火心里倒是颇为畅快。“总有一天,你也会如他们俩一样,死在我手中!”他暗暗想道,眼前浮现自己与牡丹相识相恋的点点滴滴,面上又陡然出现一分杀气。 “帮我?”杨云锋冷笑一声,道,“是栽赃陷害还差不多。你真的要帮我,完全可以用秘密的手段让他们神秘死掉,何必动用芍药月影!” 原来李清寒的两个弟子都死于奇毒芍药月影,杨云锋身上有芍药月影这事南北江湖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杨云锋的嫌疑就变得最大了。 闻言秋鸣风笑而不语,继续把玩棋子,嘴角出现一丝讥讽,良久之后,见杨云锋紧紧盯着自己亦不语,他才冷冷一笑,道:“杨兄的芍药月影不是早就用完了吗?只要向解释一下,不就可以摆脱嫌疑吗。” “哼!你当我是傻子,当南江湖的人是傻子?他们认定我是凶手,谁会听我的解释!”杨云锋只觉得秋鸣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竟如玄冰一般,冻得人瑟瑟发抖,老大不舒服。“不对!”就在这时,杨云锋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然放大,目光扫过秋鸣风的脸,突然出手向秋鸣风抓去,一把抓紧秋鸣风的右肩,冷道,“你怎么会有芍药月影……说,守禁师伯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手腕力量勃然爆发,捏得秋鸣风右肩“咯咯”作响。 秋鸣风肩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面色陡然变白,立即打出手上棋子,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上下牙齿猛然合在一起,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下一刻一道太极图案出现在他胸前,将棋子尽数拦下:“秋鸣风,告诉我真相,守禁师伯究竟是怎么死的!”手上力道再度加大,指头陷入秋鸣风肉中,一时鲜血直流,差点没将秋鸣风的肩骨捏碎。 秋鸣风深吸口气,面上已毫无血色,却依然用讥讽的眼神看着杨云锋,其中还带有淡淡的恨意。“杨兄何必如此激动!”他嘴中蕴养一口真元,勃然吼出,赫然竟是铁血谷法术“冲冠怒吼”。 吼声刺入杨云锋耳中,让他耳膜嗡嗡作响,眼前出现点点金星,一时头脑眩晕,手上的力道随之减轻。 秋鸣风抓住这个机会,左手紫芒大盛,“嗖”的声劈在杨云锋腕部。杨云锋只觉自己手腕一阵发麻,不由自主松开秋鸣风的肩部,秋鸣风顺势运使身法疾速后退,拉开和杨云锋之间的距离,然后咬牙幻出道法术封住肩上的伤口。“杨云锋,我和你之间,又记上一笔,你等着瞧!”他暗暗想道,面上狠意一闪而过,随即深吸口气,恢复平日阴冷的模样,面无表情说道:“杨兄可知我那芍药月影是从哪儿得来的?” 杨云锋正要追上去,却听见他这一句问话,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哪里?” 秋鸣风用神识将杨云锋锁住,防备他突然的袭击,然后说道:“是从李清寒的书房中搜到的!” “李清寒!”杨云锋眼角跳了下,旋即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守禁师伯是李清寒毒杀的?哼,李清寒早就失踪,死无对证,你随口胡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他并不相信秋鸣风的说辞。 “杨兄,秋某只负责将事实告诉你,信不信由你。”秋鸣风冷冷瞧着杨云锋,淡淡说道,“你若执意认为守禁真人是我杀的,我解释也没多大作用,你要取我性命为他报仇也尽管来。不过杨兄你得明白,现在你我都是痴心门的人,要为门主效力,若我有个不测,门主怪罪下来,恐怕你不好担待……就是门主不怪罪你,也会有人将你加入痴心门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天下正道不容你,痴心门也不容你,恐怕你的处境不会很好……”秋鸣风用手摁着自己的右肩,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诡秘的笑意,一字一字清清楚楚说出,却是赤果果的威胁。 很显然,秋鸣风早就留有后手,只要自己有什么不测,杨云锋加入痴心门的消息就会被他安排的人手散播出去,必然在天下正道中引起轩然大波,杨云锋也势必不容于正道,处境极为不利。 闻言杨云锋不禁皱眉,不得不考虑秋鸣风这番话。之前他在自己和秋鸣风痴心门弟子的身份被临江医仙楚破凰识破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一切让天下正道知道的后果,担忧不已。如今看来楚破凰并没有将自己的隐秘宣扬出去,本来松了口气,此时却受到秋鸣风的威胁,一时有些徘徊犹豫。 看着杨云锋目中光芒闪烁不定,秋鸣风笑意更浓,又道:“杨兄啊杨兄,你我如今是站在一条船上,你可得想清楚了,到底是按照我的安排去做,还是出手杀了我。千万别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葬送自己的前程!” “你——”杨云锋双手仅仅捏成拳,死死盯着秋鸣风,一时心乱如麻。 章一百七十九:雷霆手段 “秋鸣风,你要我干什么,直说吧。”杨云锋闭上双眼,一脸倦意,痛苦地说道,算是向秋鸣风彻底妥协了。 “很好!”秋鸣风看着杨云锋的表情,心生一股得意,手中幻出一枚玉简,说道,“我要你以雷霆手段,将整个天月堂、铁血谷乃至南江湖控制在手中!所有的计划都在玉简中,你自己去看吧。”说罢玉简脱手而去,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落在杨云锋手中。 “雷霆手段?”杨云锋拇指摁在玉简上,分出一缕神识注了进去,认真阅览,不由色变,“秋兄,你可真是个厉害啊,这么险的计谋也能制出来,分明是让我去闯刀山火海。” 秋鸣风轻笑一声,道:“杨兄只管照做就是,好处是少不了的。这些天包括阑珊居士在内大部分南江湖的人都北上,正好给我们控制南江湖的机会。我已让叔父悄悄带着他的人手返回铁血谷,他手下还有几个厉害的人,正好可以制住谷内几个厉害的老家伙。” “你叔叔?恐怕不止这么点人手吧。”杨云锋冷冷看着秋鸣风,道,“不必瞒我,痴心门的力量也都被你动用了吧。”说着幻出一卷白纸,递给秋鸣风,道,“好厉害,痴心门几个闭关数十年的老家伙都被你请出来了,看来你是当真想让南江湖成为痴心门的傀儡啊!” 手里接过杨云锋的纸卷,看着上面的内容,秋鸣风面色微变。白纸上所写都是痴心门门人的调动情况。 短短一个月,杨云锋竟然已在痴心门埋下自己的眼线了! “不管如何,杨兄你是痴心门的人,为痴心门做事,照秋某所写去做便可。”秋鸣风目露精光,手中腾起一道火焰,将白纸烧成灰,道,“今晚就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好,我就照你所说的去做!”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夜晚,残月独上西楼。 天月堂长老赵谋之这两天非常郁闷。作为曾经天月堂堂内地位最高的长老,他非但没能借着李清寒失踪的机会掌握天月堂的大权成为堂主,反倒被其他长老联合起来排挤,所有的权力皆被剥夺,只顶着个虚衔,除了最亲密的几个弟子外手上竟无可用任何之人,真是凄凉啊。 愁上眉头,自然要消愁了,否则积郁着一肚子的怨气对修为可不好。因此他从临安的翠玉楼叫了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前来服饰自己,想在那鸳鸯帐里颠鸾.倒凤,享受云雨之欢,尽情发泄怒火。 “嘿嘿,美人儿,我来了!”赵谋之看着床上那个二十岁上下,一脸狐媚的小姑娘,色心大起,竟如饿狼般扑到床上,一把抱住小姑娘纤细的腰肢,两只老手上下游走,将小姑娘全身敏感的部位全部摸了个遍。 “赵老爷不要嘛!” “嘿嘿,你这狐骚子,装什么装,看老夫不……啊!”看着插入胸口的玉钗,赵谋之一脸惊愕。 “老色鬼!以你那点名声,还想泡老娘我,去死吧!”小姑娘面色突然变历,斜眼看着赵谋之,一脸厌恶,冷冷说道。 “你是谁?”赵谋之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发黑的血液,只觉头脑发昏,真元运转不畅,显然是中了剧毒,“有何图谋,为何对我动手!”说罢他脸突然变成枣红色,双手捏紧,“嘭”的声竟将玉钗震断。 “咦?竟然还没被毒死?”小姑娘眉头皱起,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手上幻出一柄巨大的斧子,当头向赵谋之砸去。 赵谋之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战斗的厉害角色,处乱不惊,强行运使心诀阻止剧毒在心脉中的扩散,然后径直幻出一道青红法印,向小姑娘手头的斧子打去,“嘭”的声阻止斧子的攻势,然后欺身上前,竟用一身老骨头向那小姑娘撞去。 “啊!”小姑娘毕竟只是女儿身,哪禁得起他这么势大力沉的一击,连人带斧倒飞而去,撞在墙壁上,竟生生打出个大洞来,眼冒金星,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一击得手,赵谋之咬牙迅速结出一枚太极法印,正要向小姑娘打过去取她性命,谁知此时他却忽觉腰上一阵剧痛,道心微颤,一个不慎便让法印碎裂,一道法术戛然而止。回首看去,只见一个青年人手持鲜红的仙剑,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剑刺中他腰部,强大的戾气顺势渗入他经脉中,联合他之前中的剧毒,令他头脑一阵眩晕,道心不稳。 “杨云锋!”赵谋之强忍着脑中剧痛,调动真元,手中青芒大盛,赫然结出一道法印,还要向杨云锋发动进攻。见状杨云锋微微皱眉,灭心剑上青光红芒交织,果断一剑洞穿赵谋之。 “啊!”赵谋之身体颤抖,心神不稳,这一道法印终是没有发出。 “去死!”杨云锋怒喝一声,左臂高高扬起,如若大锤,从天而落,狠狠砸在赵谋之身上,下一刻,这德高望重的天月堂长老便已被他强悍的身体砸成肉饼。 鲜血四溅,杨云锋整个左臂被染成浓黑的红色,看上去狰狞恐怖。“妙乡娘,走吧!”他看了眼一旁的小姑娘,道,“不用装了,你道行远在我之上,怎会受重伤?”说罢转身即走。 “护法!”妙乡娘深吸口气,疾速起身,面上恢复红润,果真并未受什么重伤,“你去哪里,对我有什么安排?” 杨云锋拭去灭心剑上的血迹,冷冷道:“我去接应白虎护法,你去明星堂,玄武护法在那里等你。” “是。”妙乡娘点头,忽然化成一道红色的光芒,消失在杨云锋面前。 杨云锋低头深深吸口气,数息之后,便身在远处的树林中。“赵谋之已死,你那边的情况呢?”杨云锋淡淡问道。 “有的人屈从,有的人反抗。屈从的人都被我关押起来,反抗的人——”秋鸣风凝视杨云锋,手在脖子上比划两下,意思再明白不过,“只不过还是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我去解决他!”杨云锋说道,转身就走。 章一百八十:我要做盟主! 周武元一身浴血,在空中御剑飞行,头脑中一阵阵眩晕感,差点没从空中掉下去。 他是天月堂一个普通长老,自七十年前加入天月堂以来一直没有多大作为,不惹人注目,长老的位置,差不多是靠年龄混上来的,如果不是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或许他会如自己设想的那般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然后默默无名地死去。 但是他很不幸地遇到了今天这事,一生的轨迹因而改变。 明星堂堂主的侄子,和他一样名声不显的秋鸣风突然带领一大队人手,将包括他在内的天月堂长老包围起来,要求他们宣誓对秋鸣风效忠。 这样的事情,周武元在自己近九十年的人生中不知遇见过多少次,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做好准备第一个站出来向秋鸣风投诚,然后继续做自己的长老。然而当他看出秋鸣风带来的人都是些南疆蛮人时,投诚的念头立马打消了。 面对铁血谷内部的权力更迭,他可以麻木地无视,明哲保身;然而此刻他面对的不是铁血谷内部的斗争,是外部的入侵时,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麻木旁观,这七十年来,他对铁血谷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了! 所以他站出来反抗,向秋鸣风发动突然的袭击。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籍籍无名的长老,竟然已进入明悟得道境界,弹指间就灭了五十多个蛮人! 也幸好秋鸣风反应迅速,才躲过周武元恐怖的一击,没有暴尸当场。 只是秋鸣风带来的一群蛮人中厉害的人物也不少,眨眼间五个凝丹窥天境界、十七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站了出来,联手围攻周武元。 周武元进入明悟得道境界的时日尚浅,境界还不稳定,完全架不住对方如此多人联手的进攻,很快陷入被动,身中一百零八剑,眼看被对方生擒。如此,他只能抛下其他的长老,独自一人逃走。 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果然厉害,逃跑的时候没人拦得住,只见一阵光芒闪过,周武元已经没了踪影。 周武元急速逃离,虽然将秋鸣风的人远远甩开,却耗尽最后的真元,现在他御剑凌空,面色苍白,头脑眩晕,已是强弩之末,几近油尽灯枯。 就在这时,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劲装男子,负手飞行,看上去颇有精神。 “你是——张云霄!”周武元惊呼一声,急忙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秋鸣风要追上来了。” 劲装男子正是杨云锋。这一段时间周武元真元耗尽,速度大幅下降,倒是让杨云锋给追上来了。 “原来是周长老,”看清周武元的模样,杨云锋拱手行礼,道,“晚辈张云霄……” “废话别说了,快走!别让秋鸣风追上来了!”周武元焦急说道,一把抓住杨云锋的胳膊,真元运使到极致,要带杨云锋一同加速。 杨云锋却不领情,摆脱周武元的手,然后道:“周长老什么意思,秋鸣风不是五堂主的侄子吗?怎么听长老的意思他要加害你?” 周武元使劲拍着大腿,一脸焦急,道:“秋鸣风已经叛变,要捉拿我们这些天月堂的人,你加快速度,不然被他追上来就不好了。” 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长老放心,有我在,秋鸣风不会追上来的。” 周武元没有察觉到杨云锋话语中淡淡的杀气,慌忙说道:“哎呀,年轻人,你怎么听不进我的劝!” 杨云锋看着周武元面上出现的一朵艳丽的桃花,长长叹口气,手中渐渐生出淡淡的红芒,摇头道:“周长老,你还不明白吗?秋鸣风已经将追杀你的任务交给我了,当然不会追上来。”话落一柄血红的仙剑已经狠狠地插入周武元腹中。 “你——”瞳孔放大到极致,周武元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云锋,手上放出光芒,下一刻,一道剑气随他心意向杨云锋袭去。 然而他本已油尽灯枯,又身中桃之夭夭剧毒,速度大不如前,剑气的发动太过迟缓,让杨云锋轻易躲过去。 “走好!”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一道由剑气凝成的巨型仙剑从天而落,生生将周武元切成两半。 “干得好。”秋鸣风从暗处走出,不断拍手,一脸笑意,却显得极为虚假。 杨云锋看着秋鸣风,面色陡然沉下来。他收回灭心剑,落到地面上,以手拂去剑上的鲜血,殊无半点喜悦:“这一役,铁血谷不知有多少英杰要陨落。” 秋鸣风见他感慨,轻笑一声,随即将一枚金印递给杨云锋,道:“这是天月堂堂主金印,天月堂的长老在我威逼利诱之下已经答应推举你为堂主,现在你手持金印,便是正式的天月堂堂主了。” “堂主金印?不是早就随李清寒的失踪而消失了么?”杨云锋将金印握在掌心问道。 “自然是阑珊居士重新炼制的。”秋鸣风淡淡说道,“总之,你已是天月堂堂主,堂内大小事务全凭你做主。” 杨云锋收起金印,抬头看着秋鸣风,道:“秋兄,光有长老的支持和这枚小小的金印可不行。天月堂普通弟子呢?他们有什么反应没有?” “我的行动都十分隐秘,没有惊动那些普通弟子。”秋鸣风严重闪过一丝果断决绝,道,“你不必担心,只要木已成舟,他们就是反对又如何?谁反对,我就杀谁,我看还有几人有胆量敢反对!”话语中竟透出浓浓的杀气,让杨云锋暗暗吃惊。 “如此也好,”杨云锋深吸口气,双手捏成拳,道,“现在形势如何?” 秋鸣风便回道:“铁血谷七大堂,天月堂已控制在我们手中,明星堂早就和我们站在一起,其余诸堂高手皆外出与北江湖作战,要收服他们不算太难,唯独黎明堂堂主之前受重伤,现在正在堂内养伤,身边又有几个厉害的长老,不是很好对付。” “不好对付?”杨云锋别有深意看着秋鸣风,道,“秋兄,只要痴心门那几个老不死的出手,还有什么不好对付的。”一语说出秋鸣风心中所想。 秋鸣风被杨云锋炽热的目光看着,老大不舒服。“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天月堂的堂主算什么?我要做铁血谷谷主,和南江湖的盟主!” 章一百八十一:好大本事 黎明堂。 熊熊的火焰,夹杂着各种令人耳膜嗡嗡作响的尖叫声,吞没一切。 “轰!”一道华丽的法术,硬生生将黎明堂堂主颜青松的右腿打断,这个枭雄般的人物就此彻底丧失战斗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联手将他击败的痴心门元老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役异常艰难,早已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颜青松竟表现出足以与明悟得道境界修士媲美的实力,在黎明堂诸长老掩护下,连斩痴心门元老十九人,其中包括三名凝丹窥天的元老。 如此,痴心门硕果仅存的七名凝丹窥天境界的元老算是折损过半了。 好在凭借人多的优势,痴心门接连拔掉保护颜青松的长老,终于让颜青松孤立无援,四面楚歌。 饶是如此,痴心门之后的战斗也不轻松。 “老大,”就在这时,人群中让开一条道来,明星堂堂主秋继明缓缓走到颜青松面前,看着他投来的目光,心里沉重至极,“一路走好!” “老五,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投靠了痴心门……我呸!”颜青松眼中怒火越烧越旺,强打精神,大骂道,“你个孬种,你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你个……啊!” 秋继明面色一沉,掌势如风,打在颜青松头颅上,颜青松立即七窍流血,眼看是不活了。 “我没有投靠痴心门,今日是形势所逼。”秋继明面容憔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原来直到夜色降临,他才发现自己只是秋鸣风的一枚棋子,而同样作为棋子的还有一大群南疆来的蛮人——痴心门弟子。秋继明不是迂腐之人,见势不对,立即表示自己愿意与痴心门合作,助痴心门将铁血谷控制住。然而他内心却有颇多的不愿,只望韬光养晦,另觅时机将铁血谷从痴心门手中抢回来。 “叔父。”秋鸣风缓缓走到秋继明身边,看着颜青松的尸体,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看来黎明堂已经被叔父你控制住了。” 秋继明看了眼身周的痴心门弟子,心里一阵不快,暗道:“明明是我已经被你和痴心门控制住了!”不由自主凝眉,猛然挥袖,冷道:“鸣风,你好大的本事,竟然和痴心门勾结在一起,引狼入室。叔父我可没这本事!” 秋鸣风眼角不经意间跳了下,却含笑道:“叔父谬赞,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鸣风还不是为了我们秋家考虑。” 秋继明瞪了他一眼,却并不在这方面和他纠缠,转而说道:“黎明堂的人已经被我屠杀殆尽,从此以后,铁血谷,不再有黎明堂!”说罢,转身即去。 “叔父!”看了眼周围熊熊燃烧的烈火和烈火中黎明堂众弟子已被烤焦的尸体,秋鸣风便知秋继明所言不虚,轻轻叹口气,出手拦住秋继明,道,“你去哪里?” 秋继明道:“还能去哪里?回明星堂呗!” “慢,”秋鸣风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芒,道,“叔父还得与我去办一件事才好。” “什么事?” “逼迫代谷主将谷主之位传给杨……张云霄。” 黑夜凄迷。 杨云锋负手,信步走在黑暗中。他脚下这一条道路颇为偏僻,平日极少在此路上行走,是以小路附近野草繁茂,微风拂过,倒也有几分清凉之意。 “唰!”突然间,一道红芒荡起罡风,猛烈落下,霎时间躲在草丛中的一个铁血谷长老便化成杨云锋灭心剑下的亡魂一缕。 杨云锋非是无情之人,一剑杀死这铁血谷长老令他极为不舒服,微微皱眉,步伐由此停滞。 “也不知秋鸣风他们怎样了。”他抬头向数里外的铁血谷总坛望去,心念一动,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正要御剑而飞,赶去总坛和秋鸣风秋继明以及痴心门玄武护法王炉会合。 谁知此时,他神识中警兆忽生,御剑飞行的动作随之终止。下一刻,他运使天狐神行诀疾速后退,险之又险避过一枚飞剑的偷袭。 抬头看去,只见前方梧桐树上出现一个劲装女子,面容颇为艳丽,身材也足以让人浮想翩翩,然而这样一个放在哪里都惹人瞩目的女子眼中却分明透出一股深深的恨意,冷若寒霜。 “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我?”杨云锋手持灭心剑,凝视女子,淡淡问道。 女子不作声,玉指在空中画出数个难以理解的图案,便见之前偷袭杨云锋的飞剑重新回到她手中,微微嗡鸣。 下一刻,居高临下的劲装女子突然化成一股风,手中飞剑光芒大盛,疾速向袭来,显然是想凭借速度取了杨云锋性命。 杨云锋早有预料,手上青光一闪,赫然出现一张巴掌大小略显发黄的纸,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图案,看上去似乎是一道厉害的符纸。 然而杨云锋将符纸幻出的这刹那他却愕然失神,身体也颤了下,面色变得苍白。 劲装女子将杨云锋的神情收在眼中,下意识以为杨云锋是取错了符纸,心中欢喜,本是古井无波的眼里出现一点异样的光彩,微微失神。 此刻,她已经到了杨云锋面前,就要使出杀招,一剑取杨云锋性命。 然而这时杨云锋嘴角的惊愕竟变成一点嘲讽,眼中青芒大盛,卷起“符纸”,“嗖”的声划破长空,向劲装女子颈部划去。 下一刻,鲜血喷涌,女子头颅竟硬生生让杨云锋给割了下来。 女子飞剑犹在继续进攻,打中杨云锋腹部,却已失去力道,无法刺入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的身体中。 “诶!”杨云锋一脚将女子踢飞,手上力道加重,那枚沾有女子鲜血的“符纸”便在他手中化成铁粉,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原来此符纸并非真正的符纸,是用铁片打制而成,被施以幻术显出符纸的模样,真正的作用是迷惑敌人,出其不意,取其性命,就如今日杨云锋所做这般!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铁血谷总坛,迈出第一步,缓缓向其行去。 章一百八十二:传谷主之位 “段逸飞,段谷主,你考虑好了吗?”杨云锋凑到铁血谷代谷主段逸飞面前,话语在真元催动下猛然爆发而出,震得对方耳膜嗡嗡作响。 “杨云锋……你当真狼子野心……竟然和痴心门联手抢夺我铁血谷谷主之位。”段逸飞直接说出杨云锋的真名,眼中透出深深的怒火,“也难怪,为了赢得清寒的信任可以杀害师弟师伯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段逸飞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如此近的距离内他只要出手便能让杨云锋血溅当场。 可惜之前他不敌众人的联手,被痴心门的元老姽婳仙子封住穴道,此刻真元运转不畅,说话都吃力,更别说出手制住杨云锋了。 “哼!”杨云锋听着段逸飞的话,想起自己的宗门,想起死去的马映恺和守禁真人,心痛如绞,却装出不屑的模样,沉声说道,“段谷主,随你怎么说,反正杨某已经骑虎难下,难不成还放了你?我话说到前头,你可给我想清楚了,要么下令将谷主之位传给我,要么死。我想你不是什么老糊涂的人,应该明白你的话只是个形式,就是不答应传位于我,也无法阻止我成为谷主。”每一个皆在真元催动下说出,意图让段逸飞道心不稳,恍惚间同意自己的要求。 只是段逸飞作为铁血谷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道心极为稳固,在杨云锋威逼利诱之下竟然不为所动,道:“只怕我今日宣布将谷主之位传给你,明日就曝尸荒野了吧!”冷冷的目光划过杨云锋面庞,竟让杨云锋内心感到极度的冰寒,身体微微颤抖。 杨云锋见他说破自己内心的想法,笑容立即止住,手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下一刻便将段逸飞脖子紧紧抓住,一把提了起来。 段逸飞穴道被封,哪防得住杨云锋的偷袭?他身体悬空,颈部传来一阵剧痛,面色因此变得通红,努力挣扎,却于事无补。“你——”他已近窒息,“你”字拖得老长,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了。 杨云锋注意到他奋力摆动的手臂,心里生出点点异样的感觉,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段谷主,你到底答不答应!”他也不再与段逸飞在言语上做过多纠缠,厉声质问道。 段逸飞头脑眩晕,终于不再坚持,轻轻点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云锋冷哼一声,便将段逸飞仍在木椅上,随手幻出一卷白纸,绽开铺在段逸飞面前,微微将一点真元注入其中,便见白纸上出现成百上千的小字,赫然是一段骈文。这骈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洋洋洒洒竟有千余字,读着着实让人头晕。段逸飞看着白纸上的文字,仔细读来,才知此文真正所讲的无非一件事:“传谷主之位予张云霄。” 此文自然是秋鸣风预先拟好的。 “段谷主,写上你的名字吧。”杨云锋淡淡说道,凭空幻出支狼毫大笔以及墨砚,递给段逸飞。段逸飞经杨云锋这么折腾,只觉头脑一阵发晕,不住吸气,良久后才磨墨,然后执笔,看着白纸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点淡淡的光芒,迟迟不落笔。 杨云锋看着段逸飞颤动的笔尖,忽然意识到什么,心叫不好,下一刻只见段逸飞手中狼毫大笔猛然碎裂,木屑聚为一团,向杨云锋轰了过去。 他竟然已经破掉了穴道的禁制,打通经脉,向杨云锋发动进攻! 杨云锋看着木屑的攻势,瞳孔放大,面色陡然一变,用尽全力幻出青铜巨门,险之又险地拦住木屑的进攻。 一击不得,段逸飞欺身上前,手中绽出一点光芒,凌空向青铜巨门点去,手指与青铜巨门猛烈接触,霎时间青铜巨门豁然碎裂,下一刻他已攻到杨云锋身前,眼看一指即将刺入杨云锋心脉中。 凝丹窥天境界修士的速度是如此恐怖,杨云锋眼睁睁瞧着段逸飞手指一点点接近自己的胸口,却完全无法逃脱他的进攻。 虽然目光跟上了对方的速度,但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杨云锋胸前的衣物已经被段逸飞强劲的罡风绞碎,肋骨亦被对方的威势压得“咯咯”作响,整个人差点没被压成肉饼! 如此下去,杨云锋必被段逸飞当场击毙! “嘭!”紫色的水晶,再次出现在杨云锋胸口,替他挡住对方勃然爆发的一击,然后迅速湮灭在阵阵罡风中。 又是秋鸣风救了杨云锋一命! 段逸飞猛烈爆发出的一击已到威势最盛的地步,本来有十足把握击杀杨云锋,却在毫无征兆之下受到紫晶的阻拦,招式用老,后继无力,虽依然可以重伤杨云锋,却无法取他性命,反而可能遭到他的反击。意识到这一点,段逸飞不再强攻,回手,手上结出一道法印,正要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看着段逸飞上下翻飞的手指,眼中生出一点精光,突然欺上前,用自己的肉身和段逸飞狠狠撞在一起。 “嘭!” 段逸飞虽然已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修为深不可测,却如大多数金丹修士一般没有淬炼肉身,身体极为脆弱,受杨云锋这么一击哪里承受得住?他手中正在施展的法印随之中断,整个人倒飞而出,砸在身后墙壁上,一时筋断骨折,头脑发晕,眼冒金星,差点没陷入昏迷中。 杨云锋和段逸飞一起飞出,此刻正好将他压在身下,胸中勃然爆发出一股怒火,竟然忘记了自己和段逸飞修为上的巨大差距,手中放出幽幽光芒,一拳狠狠打在段逸飞身上。 “哼!竟然偷袭我,找死!” “装,你还敢装成穴道被封的假象骗过我,可恶!” “叫你迟迟不把谷主之位传给我,叫你虚与委蛇骗取我的信任,去死!” …… 拳头如雨点般尽数落下,段逸飞道行远高于杨云锋,却在杨云锋疯狂进攻下毫无反抗之力,竟被生生打死! 章一百八十三:名义上的谷主 修为只有养元入道境界的杨云锋竟然用拳头将一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打死了! 在场诸修士内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一时间他们纷纷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青年和那已没了气息的段逸飞身上,低声细语,讨论起来,目中皆透出一种不敢置信。 他还是人吗? 杨云锋自己也完全没料到段逸飞会死在自己拳头之下,停住拳势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一团,他不禁怔怔出神,身体颤抖,喃喃自语:“他……竟然被我打死了……打死了。” 也难怪在场的人反应这么大。修道之人间的对决,看重法器看重机缘,但最重要的却还是修为的高低。 如杨云锋这般修为的修士,就是打败起鼎结丹境界的对手,都足够令人惊讶,更何况今日死在他手上的是在凝丹窥天境界上大成,假以时日或许能突入明悟得道境界的铁血谷代谷主段逸飞。而且杨云锋还是赤手空拳将对方活活打死的,最多用了点低阶的法术,与一个刚入门的修士空手打死了得道高人无异。 没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了。 然而细究下去,却也没有什么值得讶异的。段逸飞虽然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为,但也同普通金丹修士一样没有淬炼肉体,身体极为脆弱,哪承受得住杨云锋骤那风暴雨似的拳点?何况他之前就被秋继明和痴心门的元老打成重伤,封住穴道,后又强行突破穴道的禁制,令伤势大幅加重,真实实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反倒让自己处于极为虚弱的地步,在杨云锋拳点面前更无反抗之力,被活活打死。 “张贤侄……你竟然把他打死了……这下可不好办了。”率先回过神来,五堂主秋继明深吸口气,走到杨云锋身后,带着分担忧说道,“只怕如此一来你是没法服众了。” 杨云锋目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光芒,道:“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就没想过自己能服众——我就是要用武力强迫谷中之人和南江湖的人承认我的地位!”话落他猛然幻出两枚金针插入段逸飞太阳穴中,下一刻一枚金印便出现在他手中,闪闪发光,赫然正是段逸飞的代谷主金印,“五堂主,现在你带人去将我成为新谷主的消息散播出去,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务必要让铁血谷弟子全部承认我的地位。”他转身,面色变厉,用威严的声音,对秋继明命令道。 听着杨云锋阴沉的话语,秋继明身体微微一震,心道:“好厉害的年轻人,此子不除,恐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不由开始暗暗为自己谋划退路了。“是,属下遵命!”他面色一凛,拱手施礼,装作恭敬地说道,竟真的将杨云锋当谷主了。 “秋鸣风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杨云锋冷冷看着面前诸人,道。 “是。” “恭喜杨兄,成为我铁血谷的谷主。”秋鸣风随手部下一道隔音的结界,含笑说道,眼中却一片寒意。 杨云锋避过秋鸣风的目光,冷冷道:“只是名义上的谷主罢了,实权还不是掌握在你和你叔父手上,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说的是事实,今日的这场事变完全是秋继明、秋鸣风以及玄武护法王炉联手发动的,动用的皆是明星堂和痴心门的势力。现今整个铁血谷都掌握在他们三人手中,杨云锋虽然名义上是谷主,实质却是被三人架空,手头无权无势,成了他们三人的傀儡罢了。 “杨兄何出此言。”秋鸣风淡淡一笑,道,“有个谷主做,总比没有好,你说是吧。” 杨云锋懒得和他在言语上纠缠,冷冷说道:“现在你我都是骑虎难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今日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引起南北江湖的震动,阑珊居士知道后肯定会结束北方的战事率领之前的几个堂主赶回来对付我们,我们的实力远不足以与他们抗争,如此我们该当怎么办。” “杨兄所言甚是。”秋鸣风面色陡然一寒,眼中透出犀利的光芒,声音变得低沉,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借助北江湖牵制他们,让他们回不来。” “你打算怎么办?”杨云锋皱眉,道,“和北江湖结盟,共同对付南江湖?” “非也!”秋鸣风果断否定杨云锋的想法,道,“与北江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要做的非只消灭南江湖,还要灭掉北江湖,借机令我痴心门一统天下,成就历代祖师梦寐以求的宏图霸业!”说到这里,他眼中放出幽幽精光,望之令人心里生寒。 “你要怎么做?”杨云锋知论计谋自己不如秋鸣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秋鸣风眼角余光扫了眼杨云锋,嘴角微扬,道:“将南江湖的作战计划泄露给北江湖,让北江湖将南江湖击溃,并一路南下追杀逃兵。我们则设下埋伏,将南江湖的逃兵和北江湖的追兵一网打尽!” “听起来有些纸上谈兵,”杨云锋微微皱眉,却依然冷笑道,“不过我相信以秋兄的能耐要做到这点不难……看来到时候我还得以铁血谷谷主的身份亲自欢迎你顺利回师。” “不!”秋鸣风摇头,说道,“不是以铁血谷谷主身份,而是以痴心门青龙护法的身份!” “也好。”杨云锋点头,道,“反正这个所谓的‘谷主’也是个虚名,我不要也罢。对了,你叔父怎么处理,暂时留他性命,还是——”他双目向四周看了眼,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叔父这么有野心的人,我可不敢留他。”秋鸣风阴阴一笑,道,“今夜就让他为铁血谷殉葬吧!” “果然是我认识的秋鸣风,手段这么狠辣。”杨云锋嘴角露出一点别有深意的笑容,“想来下一个死在你手下的,就该是我了,对吧!” “杨兄何出此言?”秋鸣风眉毛不经意间跳了下,道,“玄武护法还没死,我怎会对你下手呢?” 章一百八十四:一起动手 “修崖老鬼,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合作。”秋继明看着身边的黑衣修士,轻吸口气,淡淡说道,“二十年了,上次我们交手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啊。” 他身边这黑衣修士正是痴心门元老中的修崖山人,听这话似乎他曾和这修崖山人有交情。 修崖山人蒙着面,无人知晓他现在的表情。“是啊,都二十年了,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啊。”修崖山人的声音圆润,却透出分沧桑,感慨万分,“二十年前你们天下正道合力围攻我痴心门,致使痴心门由盛转衰,从此一蹶不振。不料时来运转,二十年后你这南江湖反倒被我痴心门控制了,真是造化弄人。” 秋继明听他话中尽是对时光流逝,因缘无常的叹息,却无一点感情波动,不由暗暗佩服修崖山人的养气功夫。“想当年,你功法大成,我却只是个还未突入起鼎结丹境界的小修士,远非你对手。记得那时我被你一招击败,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我早曝尸荒野了。而今过了这么多年,我已有凝丹窥天境界,倒不知你我再斗一场会是什么结果。” 修崖山人闻言微微摇头,道:“我自那时被天极宗的守成真人重伤后修为就一直没有进步,想来今日与你比试的话胜率不会超过四成。” 听到修崖山人的话,秋继明眼中荡起一点淡淡的涟漪,当年激战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百感交集。“这么说,今日若要有取我性命的话,”他道,“你们几个得一起动手才行。” 修崖山人垂首,默然无语。 周围数个痴心门的元老亦垂首不语。 “诶!”秋继明看着身边诸人,轻轻叹口气,道,“看来你们都不愿意动手。” “好歹相识一场,岂是轻易能下手的?”修崖山人目中透出一丝伤感,道,“当初我留你一条性命,就是看你资质出众,前途无量。如今你已到了现在的地位,算是没有辜负我的希望,我又如何忍心在此刻杀你?” “修崖老鬼,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想法,看来师尊说得对,魔道中人亦非完全是穷凶极恶之辈。”秋继明微微闭目,手上却幻出淡淡的光芒,道,“只是你们受命于鸣风,必须取我性命,纵使你们不愿,也做不了主……来吧,好歹让我见识一下二十年后你们的实力!” “小秋,你错了。”修崖山人轻轻摇头,道,“不是白虎护法要杀你,是我痴心门的门主!”话落终于出手,掌风呼啸,向秋继明打了过去。 秋鸣风死死盯着攻来的一掌,心里一阵难受。 “哥哥。”缓缓将一壶茶奉上,玥儿凝视杨云锋手上的一柄小剑,不解道,“这不是传信的飞剑吗?你要给谁传信?莫非是——”她玛瑙似的眼珠在眶里打了个转,掩嘴轻笑道,“给李姐姐传信。” 杨云锋听见“李姐姐”三个字,眼角微微跳动,平静的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手上拿着小剑,一时竟怔怔出神。 “我是想给婉漪传信,可是……我连她现在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心里想道,眼中浮现李婉漪那美丽的容颜,心痛如绞。 “婉漪呀,婉漪,你究竟在哪里啊!” “哥哥,”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玥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止住笑意,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你……现在有李姐姐的消息吗?” “无碍!”杨云锋摆手,嘴角出现温和的笑容,道,“这几日我将整个铁血谷都走了一遭,问了每一个铁血谷弟子,他们都说没见着你李姐姐,看来她如今并不在铁血谷。至于她究竟去哪儿了,我虽派出人去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说罢倒出一杯清茗,细细品尝,只觉那股清爽的感觉从喉部一直蔓延到腹中,说不出的舒服,心中的抑郁微微解开,人顿时神清气爽,“秋鸣风我也问了,他亦没有婉漪的下落……看来婉漪是在故意避开我。” “哥哥……”闻言玥儿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缓缓挪动莲步,走到杨云锋身边,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凝视他,道,“不要为李姐姐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她会和你重逢的……你们会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谢谢。”杨云锋低声说道,同样凝视这个善解人意的少女,静静看着她那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容貌,一时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杨云锋松开玥儿的手,道,“婉漪的事情我自会去解决,你不必为之操心,亦不必为我担心。” “好,玥儿告退。”玥儿轻轻向杨云锋施了个万福,垂眉,低声道,“哥哥也早些歇息吧,便缓缓退出房间。” 看玥儿那白玉般的葱指,将房门合上,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眼中浮现当初自己与李婉漪玥儿在江上度过的日子,想起那时玥儿的机灵活泼,再想到如今的玥儿,不由心生一丝伤感。“玥儿变了……也不知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杨云锋微微摇头,目光落在前方那小剑上,淡淡道,目中透出幽幽光芒,道,“算了,想这些作甚,还是正事要紧。”说罢将小剑放在手上,思索片刻,然后将神识注入其中,缓缓让自己心中所想印刻在小剑剑身内。 “弟子杨云锋……” “嗖——”小剑化成一道细微的光芒,破窗而出,荡起一点点微风,然后消失在苍苍茫茫的夜色之中。 杨云锋看着那天空中的一丝淡淡的光芒,若有所思,轻轻叹口气,终于低声说道:“一切一切,终于要结束了……我太累了,太累了,是该歇息了。”话落他一脸萧索,再饮一口清茶,却觉满嘴苦涩,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此时,他突然怔住,下一刻,眼中放出精芒,“嘭”的声破门而出,眨眼已到屋外小院中。 夜色凄凄,庭院空空。 “婉漪——”杨云锋终于无法抑制心中的思念,仰头嘶喊道,“我知你就在附近,为何不出来见我!” 章一百八十五:惜缘 寂寂无音。 杨云锋看着苍穹,看着明月,心里泛起无边无际的苦涩,眼眸中尽是深深的思念,突然竭声嘶吼道:“婉漪!婉漪!” 清风拂过,扬起他鬓角青丝,透出这个优秀的青年那绝代的英姿。然而这清风中,望眼欲穿的青年却未见着魂牵梦绕的伊人,未能与她执手,再不分离。 这一刹那,杨云锋心碎了,他缓缓闭眼,跌坐在地上,一脸憔悴。“婉漪,婉漪……”他不住地念着伊人的名字,头脑中除了李婉漪飘然若仙的身影再无他物。 他就这样怔怔出神,眼角出现一丝泪光,心,比当初受万剑穿身之罚时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婉漪……” 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 美丽的少女凝视杨云锋,一泓秋水尽是伤感,无言,哀婉。 “云霄……云锋……”她嘴角露出深深的苦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暗暗想道,“原谅我不能与你团聚,原谅我……只能在这里悄悄凝视你,为你祝福……” “当初我因不懂你的心而离你而去,而今我已明白你的心,我知你对我的情,对我的恋,对我的思,绵绵不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便是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亦不会有分毫的改变。而我……对你的心……亦百世不变。如今我本该和你重逢,本该与你重续因缘,可惜……我身不由己,我已经无法回到你身边……只愿你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忘了我吧!”她深深吸了口气,两行热泪,悄无声息地从她如霜似雪的面庞上缓缓滑落,恍惚间,竟如晶莹的珍珠,美丽凄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一瞬间,她回身,痛苦而又迷茫地迈出第一步,然后,顿住了。 “为何,不与他重聚。”面前厚重的男子随手部下一道结界,温和的目光扫过她的容颜,眼中透出分怜惜,道,“你明明对他有情,他亦为你倾倒、痴迷。” 李婉漪怔怔看着男子,迟疑良久,终于闭上眼,无奈地说道:“你知我的事情,你知我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婉漪……”男子长长叹口气,道,“何必在乎这些凡尘俗务,何必在乎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幸福是自己的,他人如何能替你做主?你好好考虑吧,只是我奉劝你一句,珍惜身边的人,不要等幸福失去了再后悔。” “珍惜身边的人……”李婉漪垂首,轻声喃喃道,眼中一阵恍惚。 “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应该能明白究竟应当怎么做。”男子微微摇头,解除结界,缓缓向黑夜深处走去。 李婉漪遥遥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面色变得苍白。“我究竟该如何去做?如何去选?”她只觉心里一阵无力,头脑眩晕,想起自己与杨云锋度过的点点滴滴,泪水如泉涌,润湿了整个面庞。 珍惜身边的人…… “什么!”向来以温和著称的南江湖盟主,铁血谷谷主阑珊居士勃然大怒,一手猛然击打在身前木桌上,刹那间木桌便化成粉末,“张云霄联合秋继明秋鸣风叔侄俩,控制了铁血谷,自立为谷主?” 听见阑珊居士震怒的话语,暮霭堂堂主,年仅三十七的宋如是身体颤了下,竟疾速趴在地上,不住向阑珊居士说道:“盟主息怒,息怒!”头埋在手臂中,不敢直视阑珊居士。 阑珊居士看着宋如是的表现,这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冷哼一声后他努力保持镇定,向宋如是下令道:“去,给我将附近各帮各门各堂的帮主、掌门、堂主全部叫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宋如是唯唯诺诺,疾速说道,然后起身,转瞬已离开这雕梁画栋的大堂。 阑珊居士眼前浮现杨云锋的模样,心中怒火勃然爆发,一股霸道的气势勃然爆发而出,刹那间竟让整个大堂化成飞灰。 “沈师兄。”浩然一脸平和,缓步走到负手而立的沈岁寒身后,不卑不亢说道,“这两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沈岁寒轻咳一声,眉头皱起,面色发白,显然仍有重伤在身。 见状浩然不由关切问道:“沈师兄身体可有不适?” 沈岁寒知浩然一心为求大道,向来对身边的人与事都漠不关心,此刻能这么问自己一句,已是极为不易,心里不由一暖,遂用平和的声音说道:“师弟是说杨云锋用雷霆手段控制铁血谷的事?你不是向来不关注这些事情吗?” 浩然面色不变,遥望远山,平静地说道:“杨云锋杨师兄不是一般人,所以浩然特别关注他。” “杨云锋确实不是一般人。”沈岁寒回想十多日前在京口发生的一切,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道,“竟然能用非常手段一夜之间夺取谷主之位,设身处地想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做不到。”他声音陡然变得洪亮,朗声道,“不过沈某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不屑于用他这种阴谋诡计!”说着双眼微闭,道,“浩然师弟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浩然淡淡一笑,道:“只怕这背后的阴谋直到现在才刚刚开始。” “嗯,正是我心中所想。”沈岁寒点头,道,“就不知杨云锋下一步会怎么做。” “师兄,我们怎么办?”这个时候浩然眼前微微浮现杨云锋的面容,若有所思,问道,“你是打算拆穿阴谋,还是顺着他们的意愿助杨师兄达到他的目的?” 沈岁寒沉思片刻,眼中杀气闪烁,却最终长长叹口气,道:“浩然,你的心思我明白。杨云锋天纵奇才,将来成就或许比我还要大。我们最好不要与他为敌……沈某虽然看他不顺眼,却也觉你言之有理。现在痴心门入侵,当务之急,是将他们赶回南疆,我不屑与杨云锋为伍,但也不会乱了分寸,放着痴心门不对付去破坏他的事。” “师兄你能如此想,就再好不过了。” 章一百八十六:刺杀 长江,波涛浩渺。 杨云锋踏浪而行,微风拂过他的面庞,显出这个青年那一分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 这是三日之后,杨云锋与秋鸣风等人率领痴心门弟子铁血谷弟子北上,意图一举将南北江湖的修士全歼。 此刻已经得到消息,南江湖盟主阑珊居士得知杨云锋所作所为后急于回铁血谷清理门户,仅仅留下数百修士后便贸然率领人手南下,却不料北江湖早派人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阑珊居士一时不察,身陷包围,虽经浴血奋战保住一命,却折损无数得力干将,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除了阑珊居士外在其他地方率领人手与北江湖作战的南江湖修士纷纷遭到北江湖突然的袭击,同样损失惨重。 杨云锋自然知道他们惨败的原因。秋鸣风已经将南江湖的作战计划全盘泄露给北江湖,难怪实力不如南江湖的北江湖反倒能屡战屡胜。 此刻杨云锋便是要北上,在南北江湖南下的必经之路上设埋伏,将双方一网打尽。 “谷主。”登岸,五个身穿铁血谷服饰的弟子迎了上来,向杨云锋恭敬行礼。 “秋堂主已经恭候谷主大驾多时了,还请谷主随我来。”其中一个看上去是领头人的弟子恭敬地说道。 杨云锋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便要随他前去与秋鸣风会面。 然而此时他心头警兆忽生,下意识运使天狐神行诀向后退去,便见一道金光险险从他胸前划过,差点没将他衣服划破。 下一刻那领头的弟子手中幻出一柄洁白的仙剑,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收入神识中,见这五个铁血谷弟子配合严密,攻守有序,显然是谋划好刺杀自己的,不由轻轻叹口气,手中幻出一枚玉如意,“嗖”的声打出道碧光,正中那领头的弟子。 领头弟子剑势正盛,陡然受此一击,只觉一身生机疾速流逝,整个人一下苍老了三四十岁,手上的力道因之弱了数成。 下一刻,他的仙剑刺中杨云锋,破开杨云锋胸口的衣衫,却因力道的严重不足完全无法刺穿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如铜皮般坚韧的皮肤。杨云锋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左手握拳,猛力砸过去,当场将这年轻弟子砸成肉酱。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兔起鹘落间,却给周围四个铁血谷弟子带来极大的震撼。杨云锋目露杀机,趁四人发愣的机会,将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点,身形如风,眨眼间便将一个正在惊愕中发呆的男弟子的脑袋硬生生摘了下来。 这一刻,男弟子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却未让杨云锋的衣衫沾染到一丝一毫。 “不好!拉开距离,别让他一一击破!”另一个男弟子率先反应过来,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向身后急驰而去。 孰料杨云锋早就注意到他,手上突然发力,那血淋淋的脑袋便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中这男弟子胸口,瞬间让他胸口窝了进去,肋骨尽毁,显然是不活了。 瞬间击杀三名铁血谷弟子,杨云锋气势大盛,一时让其余两人瑟瑟发抖,不敢再行进攻。 见状杨云锋冷冷一笑,收起玉如意,凝视这两人,见他们一男一女,年纪皆是十六上下,一脸稚嫩,毫无一丝成熟,不由心生一点怜惜,道:“你们是谁指使的,为何要刺杀我?” 被杨云锋那如冰的目光扫过,女弟子瑟瑟发抖,不敢回答,悄悄将目光移到一旁男子身上,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然而这男子也被杨云锋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 见状杨云锋微微皱眉,心生一丝怒火,突然用真元催动声音猛然喝道:“说,你们是谁指使的,为何要刺杀我?”一时震耳欲聋。 终于,那面色被杨云锋这一吼吓得苍白的女子率先坦白道:“我们不受任何人之时,只是看不惯你,才想到出手谋杀……”声音颤抖,却带着分甜腻,若是平日说出,定叫骨头都要酥了。 但此刻不是平时,杨云锋没兴趣去评价她的声音如何如何。“哦?”闻言他双目眯成一道缝,道,“想凭此欺骗我,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了!”话落身形再度化成一阵风,五指成爪,急速掐住那女子粉嫩的颈,手上稍微用力,便令她感到一阵窒息。“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们的。”话语中透出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寒。 “檀妹!”一旁的男子看着女子被杨云锋一手掐着面部变得通红,明显呼吸不畅,心里一痛,脑中漫上一股热血,竟手持仙剑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铿!”一柄晶莹的仙剑,出现在杨云锋身边,轻柔却又有力地阻止了那巨大剑气的袭击。 “哥哥!”玥儿一身青衣,容颜若雪,说不出的美丽。 杨云锋看着玥儿那清丽的面容,心里五味陈杂,却又觉一阵温暖:“玥儿,不是叫你不要来吗,怎么还是来了?”带着点责备,却又有一分欣慰。 原来之前杨云锋以行事危险为由让玥儿留在铁血谷,不想她担心杨云锋,并未照杨云锋所言去做,反而悄悄跟在杨云锋身后,此时见杨云锋面临危险,便不再隐藏在暗处,出手保护杨云锋。 其实杨云锋早就察觉到这一点,此刻这么说,无非是埋怨她不听自己的话罢了。 “诶!”玥儿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关切之意,往往叹口气,随手打出道水行仙术,向那男子袭去。 那男子道行明显弱于玥儿,和玥儿交战数个回合便落于下风,只能勉强防守。 看着二人的对决,杨云锋一时索然无味,于是趁男子不备,突然打出道青芒,直勾勾向男子袭去。男子全神贯注迎战玥儿,对杨云锋毫无防备,直到青芒袭到身前才反应过来,然而此时他已经无力抵抗,让青芒洞穿身体,一时血如泉涌。 “嚓!”玥儿手中仙剑光芒大胜,猛然劈下,生生将男子劈成两截! “祁哥!” 章一百八十七:借刀杀人 “祁哥!”女子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男子被玥儿劈成两截,一时梨花带雨,凄楚不已。 “诶!”见着眼前这一幕,杨云锋想起自己与李婉漪,不由心生感触,微微出神。就在这时女子心里陡然生出一点决绝之意,猛然出手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猝不及防,硬生生接住女子打来的一道法印,胸口随之传来一阵刺痛,手上的力道因此弱了少许,令女子颈部的压力一轻。“我跟你拼了!”呼吸变得顺畅,女子尖叫一声,突然爆发出强悍的力道,挣脱杨云锋手的控制,用自己的头向杨云锋胸口疾速撞去。 “嘭!”如若惊鸿,壮烈地与杨云锋相击,刹那间女子的头颅已被巨大的压力震得粉碎,鲜血四溅,脑浆横流,眼见是不活了。 杨云锋虽因天狐琉璃诀的淬炼肉身变得极为强悍,却也承受不住这大力的一击,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啊!”他轻呼一声,额头紧皱,一把将女子的尸身掷出,然后以手拂胸,深深吸口气。 女子一击,竟将他肋骨打断了数根。 “哥哥!”玥儿急忙奔到他身边,如藕的玉臂挽住杨云锋,另一手幻出个瓷瓶,正要替杨云锋解开胸口的衣衫,给他敷上这瓷瓶中的灵药。 “玥儿,我的伤不算重。”杨云锋摆手制止道,“这里危险,先到目的地再敷药吧。” 玥儿担忧杨云锋,但见四周罡风阵阵,草木摇晃,说不出的恐怖,一时也有些害怕,便点头说道:“好,我们先走。” 杨云锋来到铁血谷的据点,长江以北一个名叫篙簌派的小门派时,已是日暮时分。 秋鸣风亲自前来迎接杨云锋,见他面色苍白,衣衫上血红一片,立即明白他是遭到人攻击了,不由关切地问了两声——当然并没有多少诚意。 杨云锋只道中了别人的埋伏,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便在秋鸣风的安排下于篙簌派住下。 “哥哥,你的伤可好?”玥儿凝视杨云锋,一脸的关心。 杨云锋已敷上药物,换了身干净衣物,只觉胸口一阵清凉,伤势有所缓解,面上终于恢复一点血色,道:“他们几个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还不至于让我重伤。我已无大碍。” “哥哥,你真的无事?”玥儿放心不下,继续问道。 杨云锋心里一暖,摆手道:“不必担心。” 玥儿温柔的目光灼灼盯着杨云锋,嘴唇翕合,终于说道:“若是你无事,我便安心。对了,哥哥你可知今日刺杀你的那几个修士是什么来历?他们究竟是谁指使的?” 闻言杨云锋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突然握成拳,道:“我当然知道是谁指使的!” “谁?”玥儿急忙问道,“哥哥你可得防着点,别让他再使阴谋诡计伤了你!” 杨云锋沉思片刻,眼中闪过阴阴的光芒,突然幻出数枚玉璧,递给玥儿,道:“玥儿,我们不能老防着别人。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一世,我们得……反击。我这儿有数枚玉璧,你以此为信物将其交给我的一些心腹,告诉他们今天我被痴心门玄武护法偷袭,伤势过重,让他们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并暗杀几个玄武护法的心腹,给玄武护法一个警告。” “原来那几个人是玄武护法指使的!”玥儿惊呼一声,眼前浮现玄武护法的容貌,又看见杨云锋那略显苍白的面色,心中生出丝怒火,道,“这老匹夫,竟敢把哥哥你弄伤,真是该死!”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轻轻叹口气,心里却道:“玥儿呐,玥儿,你还是太单纯了……”他微微抬头,再次凝视玥儿,思虑片刻,幻出一卷白纸,递给玥儿,道,“玥儿,这是我那些心腹的名单,你出门后一路向北,避过外面某些人的眼线,再将玉璧交给他们几个,切记,不要让我这些苦心培养的心腹暴露,否则就坏大事了。” 玥儿接过白纸,听着杨云锋的话,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哥哥,为了你,我一定不辱使命!”说罢向杨云锋轻轻做了个万福,然后说了声:“哥哥小心啊。”便推门而出,缓缓合上房门,然后离去。 杨云锋看着玥儿离去,心有所思,面色陡然一白,顿觉胸口疼痛加剧,头脑眩晕,差点没晕倒。“诶!”他努力保持清醒,闭目打坐,良久,终于徐徐吐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目,只觉身上的伤痛减轻了许多,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容。 “怎么让一个筑基凝神境界的修士伤成这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前的一个蒙面黑衣随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向他问道。 “你来了。”杨云锋看着黑衣人,轻声说道,却透出一分虚弱。 黑衣人微微叹口气,走到他身边,手扣住他双肩,将真元注入他体内,显然是在给他疗伤。“我接到你的飞剑传书后就立即赶来了。”黑衣人说道,眉头不由一皱,“你也伤得太重了。” 杨云锋感受到黑衣人注入体内的真元,只觉胸口的伤痛又减轻一分,不由微微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无碍,修养两天便可痊愈……多谢你及时赶来,我还有要事需要你替我去做。” “什么事?”黑衣人一边替他疗伤,一边问道。 “将玄武护法唆使铁血谷弟子将我打伤的消息传播出去,并助我做掉几个玄武护法的心腹。”杨云锋说道。 “你不是已经让司空姑娘去做了吗?”黑衣人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我那张纸上写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心腹,甚至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嗯?”黑衣人不解,“什么意思?” 杨云锋便道:“借刀杀人。” “你是说……”黑衣人眉毛跳了下,面上露出分讶异。 杨云锋却微微叹口气,道:“想必你已经猜到了,这次派人刺杀我的人,根本就不是玄武护法。我要你将玄武护法是幕后指使人的消息散播出去,无非是想借机削弱他的实力罢了。” “难道说,真正的凶手是——”黑衣人隐隐猜到什么,低声说道。 “除了他还会是谁。”杨云锋淡淡一笑。 章一百八十八:内斗 次日。 “杨兄,青龙护法,你好手段。”秋鸣风紧盯杨云锋,冷冷道,“玄武护法王炉手下好几个厉害的人一夜之间死了,相必都是杨兄你做的吧。”面色虽然平静,眼中却放出一丝淡淡的杀气。 杨云锋看着秋鸣风,想起之前自己也曾多次如此向秋鸣风问话,不禁觉得大为解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杨云锋伤势依然没有痊愈,面色略显苍白,“反正玄武护法和你决裂是迟早的事,早点除掉他的左右臂,对你好处不少。” “好处?”秋鸣风面上透出一点不屑,阴冷地说道,“杨兄所言甚是,玄武护法实力削弱,对我有莫大的好处。可是你杀的人皆是我痴心门最优秀的弟子,他们的死对我痴心门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极大的损失?”杨云锋同样露出一点不屑,道,“秋兄要是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在一夜之内除掉同样是痴心门弟子的那十多个人了。”他微闭双目,眼中放出丝精光,道,“我还想问秋兄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杨云锋的话,本来心中就积郁着怒火的秋鸣风一时热血上头,对着杨云锋吼道:“杨兄,你本事之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么点时间竟笼络了如此多人,其中还有几个在痴心门说得上话的优秀弟子……哼,若我不及时将他们除去,只怕你已靠他们挑拨离间,让我和玄武护法势同水火了。”他这么说着,却见杨云锋面色没有多大变化,嘴角还露出点笑意,丝毫不因那些所谓的“心腹”的死而伤心愤懑,立即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不对,那些人不是你——”秋鸣风见着杨云锋的表情,心登时一沉,面上唰地失去血色,身体颤抖,后退两步,眼中满是诧异。 “秋兄想的不错,”杨云锋淡淡一笑,道,“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心腹。是你自己疑心太重,看着玥儿给他们带话,就以为他们要对你不利,下手除了他们……人是你杀的,可怨不了我。”说着眼中讥诮之意更盛,嘴角笑容别有深意。 这一夜,他可狠狠将秋鸣风算计了一次,当真畅快。 “原来是这样……”秋鸣风面上毫无血色,身体不住颤抖,眼中恍惚无神,一时竟失魂落魄,“他们是你用……借刀杀人之计,借我手除去的……” 杨云锋轻轻一笑,道:“昨日我下手除掉的人,虽然对玄武护法很重要,却也最多是他的得力干将,还算不上心腹,不然凭我的实力也杀不了他们。但被你除掉的人就不同了,他们每人对你或者王炉的重要性皆不在我杀的人之下,其中还有好几个是你的心腹,单凭我的力量无法根本将其除掉……也只有你这样多疑的人,才会做出自断双臂的蠢事!”说罢一脸鄙夷。 听着杨云锋的话,秋鸣风是既愤怒又后悔,面上出现分深深的自责。“诶!”他不住摇头,深深吸口气,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太冲动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天底下的人,有几个在知道自己的心腹竟被别人收买后还能保持镇定的。何况他这人疑心颇重,难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杨云锋便是利用了他这一点,成功借刀杀人让他将自己的心腹除了。 秋鸣风懊悔不已。“杨云锋,你……哼!”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上突然放出道妖艳的紫芒,向着杨云锋心窝,猛然刺了过去。 杨云锋早有防备,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连连挪动身体,便轻易躲过对方的进攻。 一击不中,秋鸣风算冷静下来,退后数步,大口吸气,然后将目光落在杨云锋身上,道:“如此一来,杨兄是让我痴心门的实力大大折损。哼,杨兄早就对痴心门不满了,所作所为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杨兄想过没有,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如此内斗,只怕很是不妥啊。” 闻言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凝视秋鸣风,道:“秋兄明明知道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团结一致,将南北江湖灭掉,然后再解决内部的矛盾,却还做出煽动铁血谷的弟子刺杀我的事情来……恐怕不妥的不是我,而是你吧!”他声音在真元催动下突然增大,如同惊雷在秋鸣风耳边炸响,震得秋鸣风耳膜嗡嗡作响。 “你……是怎么知道的?”秋鸣风听清杨云锋的话语,不由大吃一惊,怔怔出神,良久后才回过神来,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便道:“现如今,能唆使铁血谷弟子刺杀我的人,除了玄武护法王炉外就只有你!但我手中没有实权,无一兵一卒,且也未完全与你站在一起,玄武护法没有理由杀我。何况玄武护法要杀我,完全可以动用痴心门的人,何必去唆使那几个道行低微的铁血谷弟子?” “然后呢?”秋鸣风敏锐地盯着杨云锋,问道,“我同样没有理由杀你。” 杨云锋冷冷一笑,道:“你的确没有理由杀我,但是——我现在还是名义上的铁血谷谷主,如果我不肯,痴心门要吞掉铁血谷可不是很容易啊。” 秋鸣风微微动容,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就直说了,就不知秋兄是不是这么想的。”杨云锋说道,“秋兄是要通过这件事激起铁血谷弟子对我的不满,最好是让他们群情激奋,全被站出来反对我,逼我将谷主之位传给你……现在铁血谷实际上是由你来掌控,即便我不肯放弃谷主之位,你也能用手段强行夺取谷主之位……当然这只是你的计划罢了,真正要让我下台还要等到南北江湖覆灭之后,现在只是做个伏笔罢了。秋兄,不知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你……”秋鸣风身体不住颤抖,双眼直勾勾盯着杨云锋,齿间勉强挤出数个字,分明就是:“实在厉害!秋某佩服。” 见状杨云锋微微叹口气,道:“秋兄,我奉劝你一句,这谷主之位我坐得可是很舒服,一点也不想将其拱手让人……谁要也别想从我手中将其抢走!” 章一百八十九:走着瞧 “秋兄,我奉劝你一句,这谷主之位我坐得可是很舒服,一点也不想将其拱手让人……谁要也别想从我手中将其抢走!”杨云锋声音陡然放大,手上卷起一道罡风,隔空向秋鸣风打去。 秋鸣风见着袭来的罡风,咬牙,身形变换,险险躲过杨云锋的进攻。“杨兄所言甚是,秋某领教了!”秋鸣风面色又沉下来,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道,“秋某原以为杨兄会是一枚任我摆布的棋子,如今看来真正的棋子倒成秋某我了……哼,不过杨兄你也别得意,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是啊,谁也说不定。”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的落寞,一脸的杀气顿时消散,无影无踪。 “对了杨兄,听了你刚才的话,我心中忽然出现一点不明白之处,还希望你替我解答。”紧紧凝视杨云锋,秋鸣风面色一变,嘴角突然露出一点妖孽的笑容,上前数步,靠近杨云锋,冷冷说道,话语中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诡秘。 “你想问我,既然我已经知道你出手煽动铁血谷的弟子反抗我了,我会如何阻止你,对吧。”杨云锋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淡淡说道,显然与秋鸣风说了这么多话后他已经有些疲倦了。 “正是。”秋鸣风道,“只是这是杨兄你的计谋,应该不会轻易向我透露吧。” 杨云锋便道:“给你说了也无妨。昨日我已经将玄武护法唆使铁血谷弟子刺杀我的消息散播出去,现在大部分铁血谷弟子应该都知道这个消息了……呵呵,本来你是想让那五个铁血谷弟子给他们做表率,让他们学那五人争先恐后刺杀我。可惜现在他们都知道那五个弟子是受人唆使的,是为痴心门做事,想来对五人的好感会因此荡然无存,对我的仇恨也因之转移到痴心门头上。” “更重要的是,日后我再唆使他们反对你的时候,”明白杨云锋话中之意,秋鸣风深吸口气,思索片刻,打断杨云锋的话,说道,“他们会认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人利用了,如此我的计划就很难施展。” “没错!”杨云锋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秋兄你就别想靠那几个没啥实力的铁血谷弟子推翻我了,他们没那能耐,也不敢相信你。这也是我将一切挑明给你说的原因,因为即便你知道我干了什么事,也无法阻止我的计划。”说着面上透出一分自信。 “好,很好。”秋鸣风紧紧凝视杨云锋,面色又恢复平日的阴沉,双目微闭,眼中透出一点寒芒,道,“杨兄你神机妙算,小弟我佩服!只是……你也不要把我想太简单了,咱们,走着瞧!”话落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屋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打成碎片,一个三十岁上下身体较为低矮的男子闯了进来,冷冷瞧着杨云锋秋鸣风二人,脸上透出淡淡的怒火,赫然就是那玄武护法王炉。“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王炉看着杨云锋秋鸣风,道。 “玄武护法,有什么事吗?”杨云锋半闭双目,上下打量这个男子,淡淡问道。 王炉凝视杨云锋,面上阴晴不定,最终他长长吐口气,气势随之一泻千里,拱手对杨云锋道:“听说青龙护法受人袭击,重伤未愈,特来看望。” 杨云锋知道他本意是来问罪的,只是此刻见屋内除自己外还有秋鸣风,担心自己借题发挥联合秋鸣风将他制住,所以才低声下气向自己行礼,并表示他是来看望自己的。 “多谢玄武护法关心,我已无大碍。”杨云锋摆手,道,“袭击我的人不过是几个筑基凝神境界的小弟子,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闻言王炉沉思片刻,终于说道:“青龙护法,现在铁血谷有人怀疑你是被王某派人袭击的。王某这次来,除了探望你之外,还欲向你澄清事实,袭击你的那几个铁血谷弟子,和我没有任何干系!” 听见王炉的话语,杨云锋轻轻叹口气,道:“玄武护法何出此言?我怎会轻信下面的流言蜚语。我看这次的事多半是几个铁血谷弟子不满我当他们的谷主而发动的,并没有什么人在幕后唆使。不过这些铁血谷弟子当真麻烦,必须好生治治他们,否则回头我们和南北江湖作战的时候他们倒戈一击就不好了。” 王炉想起自己那些资质过人前途无量的手下这一夜神秘的死,又生出一点怒火,对杨云锋这一番说辞自然不信。只是如今他也不能说穿,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后便道:“如此甚好,铁血谷那群人我早就看不惯了,必须把他们制得服服帖帖才行。不然昨日你被刺杀,今天就轮到我和白虎护法被他们刺杀了。” “玄武护法所言甚是。”杨云锋点头,然后看向秋鸣风,道,“白虎护法,你向来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有了让这些铁血谷对我们心服口服的方法了,不妨说出来听听。” 秋鸣风神秘一笑,道:“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还不容易?恰好我知道南疆有一种蛊虫,种在人体内,如果整个人心生反抗的话就会引起蛊虫对他心脉的啃噬。呵呵,我给铁血谷弟子都种上这种蛊虫,如此一来,谁还敢反抗我们?” 杨云锋听见他的话,立即明白秋鸣风真正的目的是要靠蛊虫将铁血谷的人控制在手中,如果有一天杨云锋和他彻底决裂的话,他便可以倚仗蛊虫让铁血谷的弟子来反抗杨云锋。“好。”杨云锋虽然知道了秋鸣风的打算,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控制手段,只好赞同道,“就这么做吧,务必让铁血谷所有弟子都对我们效忠,不敢起任何异心。”他倒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怎么惧怕秋鸣风将铁血谷的弟子控制在手。 听杨云锋如此说,秋鸣风嘴角露出一丝阴阴的笑容,随即又消失。他平视杨云锋,笑道:“如此,我就就这么去做了。” 章一百九十:埋伏 玄武护法觉得青龙护法此人如何?”秋鸣风与王炉并排走在篙簌派的亭台水榭中,一阵沉默后,秋鸣风向王炉问道。 王炉看了眼秋鸣风,目中满是不快:“哼!他遭人刺杀这事和我没有任何干系,却以此为由挑起我和铁血谷弟子的矛盾,还派人杀了我好几个得力手下,实在可恨。” 闻言秋鸣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青龙护法的实力远超我们想象,我看他才是我们现在最大的敌手。玄武护法,我们不如先放下争执,先协力将青龙护法扳倒。” 王炉思索片刻,重重点头,道:“好。” 在得知杨云锋控制铁血谷,自封为谷主后,南北江湖都震惊了。南江湖在阑珊居士的带领下匆忙南下,欲图从杨云锋手中夺回铁血谷,不料北江湖在他们南下的道路上设下重重埋伏,致使南江湖损失惨重,就连修为已达明悟得道境界的阑珊居士也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照这下去,南江湖还没回到铁血谷,就要在北江湖围追堵截之下全军覆没。 明白这个道理,阑珊居士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愤怒,指挥自己的修士回头迎击北江湖的追兵,接连发生了好几场惨烈的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天极宗突然宣布与北江湖彻底决裂,撤走了包括严神策在内的不少天极宗优秀弟子。北江湖因此军心大乱,实力大降,完全无法和背水一战疯狂反扑的南江湖抗衡,数场战斗接连失利,最终溃不成军。 南江湖的修士憋在心底的怒气不可遏止的爆发出来,在胜利后完全昏了头,竟然不听阑珊居士的指挥,疯狂追杀北江湖的修士。 如此一来,南江湖在原地滞留了好几日,让北江湖的援军追了上来,于是又是一场恶战。 战事结束,阑珊居士看着面前不足三百人的修士,一阵头晕目眩。 这一次南北大战,到了现在的地步,南北双方皆损失惨重,北江湖绝大多数修士都身死人手,而南江湖亦折损不少有前途的修士,铁血谷以前的堂主全部战死,江南数个有实力的帮派门派的帮主掌门亦没有几人还存活。如此算来,南江湖的实力竟已不及原来的一成。 阑珊居士突然发现自己带领如此少的人手去与杨云锋、痴心门作战,并多少胜算。 一时心底生出阵阵寒意,让这个经历了无数风浪的老人瑟瑟发抖。 “随我南下!”他面色变得苍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稳住心神,“哼!老夫经历了这么多风浪,怎会怕了那几个年轻人!”眼中透出一分不甘,阑珊居士双手握紧,下令道,“南江湖的各位道友,同我南下,一举夺回铁血谷!” 王炉领着自己的人手,御使仙剑向北方飞去。 数日前,他同杨云锋秋鸣风在篙簌派商议破敌之事,最终制订了详尽的计划。 照计划,三人带领自己的手下,兵分三路,北上迎敌,其中杨云锋率领一小队修士,最先与阑珊居士交手,一旦遇敌只做稍微的反抗,便佯装不敌,溃逃南下,将北江湖的修士引到王炉布下的埋伏中,出其不意,大败对手。 当然光靠埋伏是很难击败南江湖的,不过秋鸣风早有准备,他会带领自己的人手迂回到南江湖的背后,与王炉联手包夹南江湖,一举奠定胜局。 想起这个计划,王炉嘴角就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容。 阑珊居士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杨云锋的佯装败退?定然不会贸然追杀进入王炉的埋伏中——这个计划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南江湖的! “青龙护法,你就等死吧!”王炉心里暗暗想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原来他的埋伏,不是为阑珊居士设下的,而是为杨云锋设下的,一旦杨云锋进入埋伏圈中,自己便带领手下数百人将其团团包围,叫他插翅难逃。 也只有杨云锋这不懂行军打仗的人才会把秋鸣风的计谋当作破敌妙计。 当然,秋鸣风心里的算盘王炉再明白不过,他是要自己和杨云锋斗得两败俱伤,以此渔翁得利。不过王炉也不是易于之辈,自然已经定下计谋,准备出其不意,让秋鸣风损失惨重。 此刻,他已经带领人手来到预先设定好的埋伏地点,一声令下,这数百人便纷纷施法,收敛自己的气息和光华,远远看去,竟和空中的云彩融为一体,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形。 于是王炉淡淡一笑,手中散发出一片光华,便幻出一个小香炉,同时嘴唇翕合,低语说出一段只有自己才能听清楚的咒语,然后轻吐一口气,便见香炉中散发出袅袅香烟,徐徐扩散开,未几便已在方圆数百丈弥漫开来,让这一片天空显得如若仙境,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痴心门诸修士的身形便被这氤氲的烟雾彻底笼罩,仅凭肉眼,已完全无法看清他们的身影。 这段由香炉幻出的烟云,便是王炉用来给自己和自己手下隐匿气息的,同时也是给杨云锋标示自己位置的标志。 待会儿杨云锋便会率领手下飞到此地,然后进入烟雾中,消失不见。被杨云锋引来的南江湖修士同样也会进入烟雾中,然后受到王炉及其手下的袭击,多半会溃败。 当然,这只是他们最初计划时想象的画面而已,真正的结果恐怕是杨云锋冲入烟雾中,遭到王炉的袭击,殒命当场。 王炉本也不想要杨云锋这么早死去,他是希望杨云锋和自己联手对付秋鸣风。可现在杨云锋非但不助自己,还派人杀了自己好几个得力干将,同时对自己栽赃陷害。王炉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对手不是秋鸣风,而是这个厉害的青年。他无法忍受杨云锋的所作所为,所以才动了杀机,和秋鸣风谋划这一切,希望借此除掉杨云锋。 然而此时此刻,王炉心中却生出一点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怎么回事……前面有人来了!”他双目透出一份精光,遥遥看去,却大吃一惊。 章一百九十一:中计! 王炉睁大眼,这才看清向自己飞来的分明是一群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修士——南江湖的人! “糟了,中计了!”他瞳孔,猛然放大,惊呼一声,一时失神。 就在这时,他看见自己身周用香炉幻出的烟雾竟然在一瞬间消散,于是自己和手下完全暴露在对手的视线中。 南江湖的修士便在这时发现他们的踪迹,通红的双目中透出一种杀气,手中法器光芒大盛,纷纷嘶吼道:“杀!”便向王炉冲杀去。 远处一座雄峰之巅,一个青衣男子缓缓将手中的“乾坤袋”收起,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杨兄,依你看,玄武护法今日有多少胜算?”他看向身边的杨云锋,平静地问道。 杨云锋双目微微闭住,眼睑下一丝细缝中透出骇人的精光。“没有阑珊居士,胜算还有一成,可惜阑珊居士在场,胜算全无。” “那南江湖最后还能剩多少人呢?”秋鸣风继续问道。 杨云锋便道:“半数不到。”话落看了眼与自己并排站立的数个痴心门元老,轻轻叹口气,道,“诸位前辈,阑珊居士乃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法力高超,想必不会轻易死在玄武护法手中,所以要拜托你们几位了。” 这几个元老不知为何竟然和秋鸣风杨云锋站在一起,其中没有一人支持王炉。“阑珊居士不简单,此役非常艰难。”修崖山人深吸口气,看向杨云锋,说道,“现在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中只有两人步入凝丹窥天境界,而他却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要拿下他真是困难重重。” 杨云锋听着他的话,面色微动,手上发出淡淡的青光,下一刻一架巨大的床弩便已出现在他身前,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却又透出一种冷峻的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修崖山人显然不认识床弩,看着它微微皱起眉头。 杨云锋便道:“利器,足以击杀明悟得道境界修士的利器。等会儿还要拜托修崖前辈吸引走阑珊居士全部的注意力,让我有机会用床弩一举射杀阑珊居士!”说罢便已将一柄剑胎搭在床弩之上,做好射杀的准备。 闻言修崖山人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点头道:“好!” “好像现在玄武护法那边有些情况。”就在这时秋鸣风淡淡说了一句话。杨云锋抬眼看去,只见远处战团中光华四射,王炉所带的人手不论在人数还是实力上都远不及南江湖的修士,尽落下风,被南江湖的人狠狠压制,眼见是不止了。 “拼了!”王炉浑身浴血,双目变得通红,手中法器散发出凄厉的气息,神识紧紧将不远处大肆屠杀痴心门弟子的阑珊居士锁定住,然后化成一道红芒,向阑珊居士袭去。 阑珊居士注意到王炉的举动,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他缓缓抬起右手,忽地打出一道罡风,携卷浩荡的威势向王炉轰去。 下一刻,那红芒还未接触阑珊居士,便已被罡风生生碾压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这个算得上一世枭雄的人物,就这么死在功参造化法力无边的明悟得道境修士阑珊居士的手下,不知死时是否瞑目。 玄武护法一死,痴心门的人顿时群龙无首,阵脚大乱,再也无法坚持与南江湖作战,纷纷丢掉法器,转头就逃。 只是修士间的战斗不同于人间的战争,逃兵往往最容易成为对手发泄心中怒火的活靶子。南江湖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痴心门的人,连连发招,便见漫天光华之下痴心门弟子尽数被击落,一时竟无一人能侥幸逃脱。 屠杀,完全是一场屠杀! 一刻钟之后,天空中的光华终于停息,南江湖的人纷纷收起法器,大口喘气,看上去颇为疲惫。 果如杨云锋所猜测的,玄武护法全军覆没,而南江湖的修士亦折损过半,其中大部分还受了不轻的伤,总体实力已大不如前。 阑珊居士亦在战斗中让一些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法术打中,虽然每次受的伤都极轻,但积少成多,他最后的伤势并不轻,鲜血不住向外涌出,面色变得苍白,头脑中更不断泛起一阵阵眩晕。“走!”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清醒,深吸口气后,用真元催动下说出这样一个字,然后没作任何解释,直接带领人手向南方飞去。 他心里清楚,杨云锋秋鸣风派来截杀自己的人手,绝对不止刚才遇见的那么点。 果然,正当他们启程南下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数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皆手持法器,凝视他们,眼中满是敌意。 “修崖山人!”阑珊居士盯着这群老人中那明显是领头人的修崖山人,瞳孔猛然放大,道,“连你也来了!” 修崖山人一身黑衣蒙面,看不出什么表情。闻言他轻轻叹口气,道:“阑珊居士,二十年前我和你打了个平手,不知今日会有什么结果。” 阑珊居士深吸口气,道:“你们不会只有这么点人,都出来吧!” 修崖山人双眸古井无波,手缓缓一扬,便见远处飞来上数百个年轻人,其中既有痴心门弟子,也有铁血谷弟子。 看着这些年轻人中的铁血谷弟子,修崖山人眉头跳了下,最终长长叹口气,道:“你们竟然用巫蛊之术将我铁血谷的弟子控制住了,我若杀了你们,蛊虫便会失控啃噬他们的心脉,让他们死去,使铁血谷彻底覆灭。所以等会儿战斗的时候我会投鼠忌器,不敢杀了你们……哼,别以为我下不了手,我今日就将你们杀了,算是为他们报仇!”话落身周忽然扬起阵阵狂暴的罡风,卷起他衣衫猎猎而舞。 下一刻,他幻出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凌空向修崖山人及其身边的痴心门元老压去。 手掌还未打中诸长老,一股强大的威压便已提前传了过去,让几个原来动弹不得。 “不好,他这是‘玄金巨掌’,退!”修崖山人双目放大,竭声嘶吼道。 章一百九十二:狡兔死,走狗烹 修崖山人面临阑珊居士凭空幻出的巨大手掌,一时心生无尽的恐惧,竟动弹不得。 手掌如巨山压了上来,眼看就要将他们数个元老压成肉饼。 终于在手掌压下来的最后一刻,阑珊居士发动手中的灵符,带着身周的元老,逃脱手掌的进攻,保住自己一命。 “结阵,进攻!”他深吸口气,看着数十丈外的阑珊居士,对诸元老说道,率先幻出一道虎形法印,向阑珊居士打过去。 下一刻,杨云锋秋鸣风的手下终于在修崖山人带领下向阑珊居士和南江湖的修士发动进攻。 天空之中,罡风阵阵。 杨云锋看着远处正在战斗中的诸修士,悄悄用神识将身旁的秋鸣风锁定,然后突然出手,一拳向秋鸣风腹部攻去。 秋鸣风看似全神贯注凝视前方的战事,却早已暗暗做好防备,就在杨云锋向自己发动进攻的一瞬间打出一道金印,防住杨云锋的进攻。“杨兄,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现在‘狡兔’还没死,你就开始烹我这‘走狗’了,未免做得太绝了吧。” 杨云锋阴冷一笑,灭心剑豁然出现在手中,扬起漫天血海,向秋鸣风打去,同时说道:“如果我现在不动手,只怕下一刻就会成为秋兄你手里死无葬身之地的‘走狗’吧!” “知我者,果杨兄也。”秋鸣风双目微闭,眼中透出分精光,突然向后疾速退去,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手中紫芒随之大盛,刹那间漫天紫雷轰然落下,疾速向杨云锋攻去。 紫雷之迅,犹若惊鸿,杨云锋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也无法完全避过紫雷的进攻,左臂被紫雷打中,衣袖尽碎,整条胳膊一阵麻木,完全失去知觉。 “呀!”杨云锋轻声呻吟,咬牙坚持,面上血色却是消了大半,看上去颇为狼狈。“秋兄果真厉害,杨某佩服。”他深吸口气,遥遥看着秋鸣风,沉声说道,话语中却分明透出一股不甘。 一旦拉开距离,他肉身和剑法上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完全不是道行远超自己的秋鸣风的对手,但凭法术与之交手,毫无胜算。 要战胜秋鸣风,非得用自己手上各种各样的法器不可。只是秋鸣风的法器不输杨云锋,真正比拼法器杨云锋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所以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除非杨云锋能抓住什么时机突进到秋鸣风三尺之内,否则必败于秋鸣风之手。 看着杨云锋面上阴晴不定,秋鸣风阴阴一笑,道:“杨兄是在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赢不了我是吧。呵呵,那我告诉杨兄你,事实上,确实是如此!”话语中透出分鲜有的张狂,满头青丝突然炸开,在风中猎猎而舞,望之令人生寒。 就在这时,杨云锋轻瞥了一眼远处的战事,不由深吸口气。 虽然阑珊居士凭借自己功参造化的修为,将围攻的长老死死压制住,占尽上风,却无法改变南江湖兵败如山倒的情况。如今南江湖的修士遭到铁血谷弟子与痴心门弟子的联手进攻、重重包围,士气大降,加之之前连番作战伤势不轻,极度疲劳,已到崩溃边缘,毫无战斗力,就连防守都十分勉强,几乎每一瞬都有弟子丧命于对方刀剑之下。如此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南江湖便会彻底溃败。之后杨云锋秋鸣风的手下联手逼上来围攻阑珊居士,就是他道行通天,也必然会死在这些人手下。 一时阑珊居士心里生出股透骨的寒意,一个恍惚,竟未察觉到射来的飞剑,让其刺中肩头,鲜血直流。 “呀!”阑珊居士已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肉身比一般的金丹修士要强悍,对手的飞剑虽然刺穿他的右肩,却受到极大的阻挡,未能从他肩头飞走。阑珊居士看着这柄飞剑,眼中熊熊燃烧,一股巨大的威势勃然爆发,竟生生将飞剑打成飞灰。 “去死!”他怒喝一声,继续和痴心门的长老战成一团。 杨云锋将一切看在眼中,面色沉了下来。照此下去,阑珊居士最终会死在痴心门铁血谷弟子的重重包围中,而痴心门的那几个元老会毫发无损。 于是接下来,自己便会面临这些元老与弟子的包围进攻。而仅凭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到时候就死无葬身之地。 杨云锋很清楚秋鸣风对自己的恨,也清楚铁血谷弟子对自己的不满,更清楚痴心门的元老一直听命于秋鸣风,他知道,这些人绝不会放过自己——如此,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他突然发现,这些日子,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了秋鸣风的圈套,被秋鸣风牵着鼻子走;他突然发现,局面完全失控,南江湖的实力远远低于自己的预计,而秋鸣风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意料。 他本来想南江湖与痴心门、铁血谷两败俱伤,自己趁机取秋鸣风的性命,可现实却变成痴心门、铁血谷大败南江湖,秋鸣风趁机带领众人将自己击杀! 一时,他的心如玄冰,冷汗直流。 “杨兄,你看我手段如何?”饶有兴致打量杨云锋,看出他心中所想,秋鸣风嘴角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浓,眼中的寒芒也越来越盛,“想来你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吧。呵呵,其实,自你杀死牡丹那日起我就将一切都设计好了,我就是要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你一步步按照我的计划走到现在这地步,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我手中……哈哈,你可知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可知我有多爱牡丹,就有多恨你!杨云锋,你就去死,你……就去给牡丹殉葬!”他话语到了最后几近疯狂,一头青丝随风而舞,看上去恐怖至极。 杨云锋死死盯着秋鸣风,眼中透出一分异样的光芒,深深吸口气,手中灭心剑红光大盛,突然隔空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阴冷一笑,右手五指并拢,“嘭”的声轰散袭来的剑气,然后打出一道紫芒,向杨云锋袭去。 面对攻来的紫芒,杨云锋迅速后退,却还是让紫芒追上,眼看就要被其击中。 然而这刻,他嘴角却突然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 章一百九十三:青龙对白虎 杨云锋面上透出一种自信,身体疾速后退,下一刻便已在床弩之上。 “糟了!”秋鸣风意识到杨云锋接下来要做的事,眼角跳动一下,疾速打出一道紫芒,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对紫芒无动于衷,他真元灌注于双腿,“嗖”的声将一柄长达七尺,浑身古铜色的剑胎打了出去,剑胎便如惊鸿,在空中骤然留下一连串的虚影,然后向着远方的战团急驰而去。 “铿!”秋鸣风的紫芒被一堵青铜巨门拦住,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伤害。 秋鸣风心里一惊,侧首看去,只见那剑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射向战团,下一刻已至修崖山人的胸前。修崖山人全副精力皆放在阑珊居士身上,直到剑胎欺近身前三尺才有所察觉,而此时此刻他已无闪避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剑胎在自己腹中留下一道巨大的伤口,血如泉涌,之后身体上产生剧烈的疼痛,头脑一黑,便失去知觉。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果然与一般的修士不同,竟没被剑胎直接打成飞灰,然而即便如此他肉身已严重受损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了。 下一刻,杀红眼的阑珊居士手中青芒大盛,一掌将这修崖山人的肉身化成齑粉。 修崖山人一死,局面立刻发生变化,阑珊居士展现出明悟得道境界修士强大的实力,举手投足间连灭三个痴心门的元老,如此一来围攻他的元老就仅剩三人了——其中两人还只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为。 受阑珊居士的鼓舞,南江湖涣散的修士终于重拾信心,连连发动反击,一度竟有反败为胜的趋势。 看着远处的战况,秋鸣风面上写满惊讶,他身体颤了下,俄而恢复阴冷的神色,冰寒的目光重新回到杨云锋身上,牙齿“咯咯”作响,终于缓缓说道:“原来杨兄的床弩是用来对付我痴心门的——杨兄真是好手段!” 杨云锋缓缓调整床弩的方位,让其瞄准秋鸣风,然后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嗖”的声射出一柄剑胎,以惊雷之迅,向秋鸣风袭去。 秋鸣风早有预料,疾速闪避,却也是稍稍慢了点,让剑胎擦肩而过,剑胎荡起的磅礴罡风竟生生将他衣袖绞碎,他的皮肤也让罡风划破,一时被鲜血染成狰狞的颜色。 “你——好得很!”秋鸣风深吸口气,用手抓住肩膀,施展法术止血,面上却唰地一白,眼中透出深深的恨意。他咬牙,瞳孔放大,突然幻出一柄七尺飞剑,直直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皱眉,一跃而起,躲过飞剑的袭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床弩在秋鸣风飞剑的破坏下变成一团废铁。 “可惜了!”杨云锋如此想道,取出剩余的数柄剑胎,运使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将真元全部注入其中,然后向着秋鸣风飞射而去。 杨云锋用真元催动的剑胎自然远远不可与剑胎相比,然而秋鸣风被刚才那柄剑胎震慑,看着这些剑胎一时心神不宁,竟未使用法术抵挡,转而运使身法躲避。 就在这刹那,杨云锋欺身上前,将自己与秋鸣风的距离拉近到三丈内,然后幻出灭心剑,荡起漫天血水,向对方攻去。 他是要在近身以肉体、剑诀和身法上的优势,一举击败秋鸣风。 只是秋鸣风明白自己的劣势,见着杨云锋靠近自己立即打出数道紫芒,迫使杨云锋的速度放缓。 杨云锋幻出一道太极图案挡住紫芒,身形却为之一滞。“不好!”就在这瞬间,秋鸣风又拉开距离,手中结出一道不知名的法印,双目变成白色,长啸一声,然后对着杨云锋推掌而去。 下一刻,一头巨大的白虎凌空而出,咆哮着,向杨云锋扑来。 “白虎——《百花缭乱》心诀!”杨云锋轻呼一声,眼中放出淡淡的光芒,突然收起灭心剑,同样手结法印,向着扑来的白虎推去。 声声龙吟,带着睥睨世间的桀骜,响彻天地。一条盘旋的青龙从杨云锋手中幻化而出,向着白虎呼啸而去,数息之后便已和白虎战成一团,刹那间龙虎相斗,光芒四射,耀眼让人几乎无法视物。 “青龙——《青岚宝鉴》!”秋鸣风皱了下眉头,惊呼一声,道,“没想到杨兄竟然真的炼了《青岚宝鉴》。”话落面上杀气更重,道,“哼,杨兄在《青岚宝鉴》上的修炼不足一年,根本无法与我在《百花缭乱》上的造诣相提并论——你的青龙,根本不能与我的白虎相抗衡!”说着眼中透出股傲气,眼中精芒大盛,便见白虎在他操纵下咆哮一声,一口咬住青龙的龙身,撕扯起来。 这一刻,秋鸣风似乎占据着上风。 只是杨云锋面上竟然没有任何畏惧。“是吗?”他淡淡一笑,嘴角露出诡秘的笑容。 秋鸣风看着杨云锋的笑容,突然生出一阵心虚。 就在这刻,又闻龙吟阵阵,青龙龙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骇人的威势,青光猛然爆发而出,竟硬生生挣脱白虎的血盆大口,嘶吼一声,盘旋着将白虎死死缠绕住。一瞬间,龙身突然炸裂,在苍穹中化成耀眼的光芒,消失无踪。 而那白虎,也完全无法承受龙身爆裂产生的强烈冲击,化成飘渺的灵气,消失于天地间。 杨云锋竟然靠着青龙破掉了秋鸣风的白虎! 他的道行比秋鸣风低,却能和秋鸣风战成平手,只能说明他在《青岚宝鉴》上的造诣远高于秋鸣风。 这一时秋鸣风震惊了,他目中透出异样的光芒,上下打量杨云锋,涩声问道:“杨兄,你……是怎么做到的。”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谁告诉你,我是这些日子才开始修行《青岚宝鉴》的?” 秋鸣风微微一愣,刹那间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瞳孔放大,讶异地看着杨云锋,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难道说——” 杨云锋不待他说出接下来的话,紧握灭心剑,欺身上前,凌空向秋鸣风打去! 章一百九十四:心碎,魂销 秋鸣风看着杨云锋欺身进攻自己,虽然仍在惊讶中,却十分清醒地打出一连串的紫雷,然后后退数丈,拉开与杨云锋的距离。 此时此刻,他眼角余光瞄了下远处的战事,见南江湖虽然靠着阑珊居士发动了一系列反击,却依然寡不敌众,又落于下风,不由微微放心,于是重新将注意力击中到杨云锋身上,手上幻出一件紫红色的玉器,凝视杨云锋突然打出,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秋鸣风与自己的距离再度拉开,不由暗叫不好,也便不再上前,转而后退,意图远离秋鸣风后让对方的法术威力减小,再寻找机会拉近距离近身作战。 此刻,秋鸣风的玉器突然向杨云锋袭来,速度之快,如若迅雷,眨眼间竟已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冷静看着紫红玉器,迅速将灭心剑横在胸前。便见疾速攻来的玉器猛然打在灭心剑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下一刻如他所料向后弹了回去。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这刹那,玉器上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完全遮住了杨云锋的视线。“不好!”杨云锋轻呼一声,下意识放出神识,用以替代双目查探四周情况。 然而神识中竟一片茫然,什么也没有!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玉器上爆发的光芒,非但能遮住视线,还能屏蔽神识。 此时此刻,杨云锋便如同盲人一般,对外界的了解接近空白。 这个时候,正适合偷袭!杨云锋想到这一点,果断幻出青铜巨门挡在身前,希望靠它拦下秋鸣风的进攻,然后等玉器光芒消散后再图进攻。 只是下一刻,他的心猛然一凉。青铜巨门竟在一片茫然中被人击碎,一股强大的力道借着巨门与心脉的联系传入他体内,让他胸口一疼,差点没吐出血来。 “呼——”就在这时,他终于听到了一点淡淡的风声,直觉告诉他,秋鸣风已经攻来,就要用法术破开他肉身了! 恐惧,让他一身寒毛全部竖立,脑中一阵麻木,身体不住颤抖。 他明白,秋鸣风对自己的恨,所以他更明白,秋鸣风此时会出怎样的杀招。 “嗯——” 只是,预想中的杀招并没有出现。光芒消散,碧蓝的苍穹出现在眼中,一切都进入眼帘。 一瞬间,心碎,魂销。 一个绝美的女子,以自己柔弱的身躯,死死拦在他身前,挡住了秋鸣风手中利刃惊天动地的一击,却留下腹部一片如盛开杜鹃一般刺目的殷红,和那凄婉、悲凉,却又决绝不悔的目光以及如水眼眸最深处,那一缕摄人心魄的温柔。 “婉漪——”紧紧凝视日里思念,夜里梦萦的伊人,看着她惨然毫无血色的容颜,杨云锋绝眦欲裂,只觉整个天都塌下来,身体剧烈的颤抖,眼里一片黑暗。 这一刻,黯淡的人生,彻底失去的颜色。 这一刻,天崩地坼,山塌河断。 这一刻,六月飞雪。 这一刻,一片丹心,化成飞灰,一颗凡心,化成玄冰,一颗尘心,不住滴血。 …… “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 …… 当初的言语犹在耳侧,当初的点点滴滴仍在心中。 曾经,多少个日夜里魂牵梦绕,只希望能有一天能有一眼深情的回眸。 曾经,多想与她重逢,多想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然后永远不分离。 然而,真正重逢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她壮烈地为自己拦下对手强悍的一击。 终于与卿遇,终于将心许,可惜,尘缘难续! “啊!”杨云锋紧紧将李婉漪揽入怀中,竭声长啸,却觉天旋地转,一阵无力,“婉漪,婉漪!你……为什么,为什么……” 李婉漪却已说不出话来,只用温柔的目光轻轻扫过杨云锋的面庞,然后露出如夏花般璀璨的笑容。 这一瞬,天地失色;这一瞬,鬼神同泣。 “李小姐——”看着面前的场面,秋鸣风也怔住了,面上失去血色,愣在原地,一时忘了继续攻击杨云锋。 “秋鸣风,看你干的好事!”就在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缓缓飞到他面前,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目中却透出一股深深的怒火。 “李清寒!”秋鸣风讶异地说道,瞳孔放大到极点,面上透出深深的讶异,“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李清寒冷哼一声,突然推掌而出,荡起罡风向秋鸣风轰去。 秋鸣风咬牙幻出一道法术阻拦罡风的进攻,总算没有伤着,却也不可避免地被推到数十丈之外。 李清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我还要为婉漪疗伤,他就交给你了。” “弟子遵命……请李师叔务必救回婉漪姑娘。”一个冷峻硬朗的声音从秋鸣风身后传来。秋鸣风神色一凛,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一脸肃穆,眼中透出淡淡的杀气。 “你是——”秋鸣风感受到男子的敌意,身体打了个寒颤,勉强稳住心神,吃力地说道。 “天极宗,会心宫,守心真人师尊座下,”男子凝视秋鸣风,缓缓回答道,“大弟子,宋明。”话落幻出一柄青色长剑,挑起数朵漂亮的剑花,赫然正是标准到极致的会心剑法,向着秋鸣风攻了过去。 “婉漪,婉漪……”杨云锋温柔的目光落在伊人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嘴里不住喃喃,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婉漪!” “让我来吧。”李清寒轻吐口气,对他说道。 杨云锋目光始终停留在李婉漪身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李清寒的存在。“你……一定要……救救她!”他苍白的面容上透出深深的凄凉和憔悴,终于,缓缓说出这句话,然后十分不舍地将李婉漪交给李清寒。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神情,不由长长叹口气。 “你……一定要……救救她!” 章一百九十五:自爆金丹 (今天因为某些原因更新推迟,在此尘心向各位读者道歉,二更会在21:35送上) 苍穹之下,罡风阵阵。 阑珊居士大发神威,一举将围攻自己的痴心门三元老全部击杀——其中包括一个凝丹窥天境界的元老。 只是尽管他如此奋力的杀敌,却依然无法阻止南江湖的溃败。 如今南江湖的修士已尽数丧命于对方之手,被秋鸣风控制的痴心门、铁血谷修士围了上来,倚仗人数上的优势,向他发动疯狂的进攻。 “呀!”阑珊居士已杀红了眼,整个人犹如入魔一般,无数法术接连从他手中发出,一瞬间竟有数十个修士丧命于他之手。 这一刻,所有的修士都被阑珊居士的气势震慑住,纷纷停止手上的法术,看向阑珊居士的目中透出深深的畏惧。 一时,天地都沉默了。 下一刻,阑珊居士怒喝一声,全身散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遮天蔽日,方圆一里之内,完全变成了茫茫的一片。 “不好,他这是自爆金丹!” 绝望之下,阑珊居士竟然要自爆金丹,与这些修士同归于尽! 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金丹已修到化境,爆发出来的威力可想而知。众修士看着茫茫的一片,心里同时生出深深的恐惧。 呼啸罡风中,一股难以细表的气息在天空中蔓延,无边的岑寂,如同惊雷炸起前的那瞬间,森森,诡秘,恐怖。 终于,诸修士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打破这压抑的沉默:“啊——”一个修士,几乎是被逼疯,用出平生最大的声音,嘶吼道,然后向着与阑珊居士相反的方向,飞速逃走。 这一刻,修士的声音在空中炸响,如同雷鸣,震耳欲聋。 “快逃!” 诸修士如同狂乱的洪流,抱头鼠窜。 然而自爆金丹的强大破坏力,最终还是没有降临到这群修士头上。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修士,出现在碧蓝的苍穹之下,手里捏出一道法诀,散发出淡淡的青光,将一片耀眼金光全部笼罩住,然后缓缓地向内挤压,最终竟让这片金光凝聚成一道仅有一丈粗细的光柱。下一刻,这个修士最终念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咒语,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眼眸深邃如同古井,轻轻扫过那凝聚的光柱。 刹那间,光柱消失,露出其中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修士。 阑珊居士自爆金丹不成功,并未身亡。但他使出如此狠厉的一招,道心早已破碎,一身修为徐徐散去,如今已与普通人无异。 “你是——”他虚弱地看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修士,用蚊蚋般细微的声音说道,眼中透出深深的绝望。 那修士双目古井无波,淡淡看着阑珊居士,脸上却透出一点桀骜。“天极宗,段天意。”白发修士轻轻说道,下一刻,手指凌空一点,便见阑珊居士瞳仁涣散,眼看是不活了。 举手间,阻止了明悟得道境界修士自爆金丹的一击,这份修为,实在惊人。 莫非,段天意已经是渡劫飞升境界的修士——这可至少得须将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修炼到天极第四重啊! 天空中诸修士的震撼可想而知。 “弟子参见段师叔。”这个时候,段天意身边已经出现了包括严神策文承意在内二十多个天极宗弟子,皆是二十岁出头,看上去英姿飒爽,威武不凡,皆是宗内的得力人才。 段天意微微点头,声音恢复平日的威严霸气,朗声说出,震人心魄:“你们来了,按计划行事!”话语中透出一分杀伐的果断。 “是!”诸弟子纷纷点头,下一刻已散开,占据天空中的一角,看上去,却恰好将痴心门、铁血谷修士逃脱的路径全部堵死。 “我等乃天下第一大派天极宗弟子,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要么归顺我天极宗,要么死!”二十个人同时说出这句话,一时气势如虹,给诸修士深深的震撼。 这些修士不管是修为还是人数,都高于诸天极宗的年轻弟子,可在天极宗弟子面前,他们竟不敢有任何反抗的念头。 或许是被二十个天极宗弟子同时说出的话语惊到了,也可能被段天意刚才那手震撼到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联手之下他们能击败接近油尽灯枯的阑珊居士,却绝无可能击败已入渡劫飞升境界的段天意。 甚至,在他手下逃脱也不可能。 “我降,我降!”终于,在段天意的震慑下,一个修士道心失守,向段天意投降道,“不要杀我!” 他的话,掀起轩然大波,于是渐渐有一些修士向段天意投降,到后来,就是最顽固的修士也经受不住内心的折磨,归顺天极宗。 于是最后之时,仅仅只有七个修士不愿投降。 段天意看着这七个修士,眼中生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怒火。“你们不降?”他突然凝眉,猛然喝道,声音直直传入七个至少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耳中,一瞬间这七个修士皆七窍流血,样子说不出的凄惨。 然而这七人依然不肯降。“我痴心门弟子,绝不降!”其中一人顽强地抬起自己的头颅,紧紧看着段天意,竭尽全力嘶吼道。 段天意脾气向来就不好,见状眼中怒火旺了三分,道:“好,我成全你们!”话落推掌而出,下一刻这七个人都化成齑粉,消失在苍穹之下。 收回手掌,段天意双目中透出淡淡的光芒,手上捏出一道剑诀,突然打出无数道金线,向已经归降天极宗的铁血谷弟子打去。 这些铁血谷弟子见金线袭来,纷纷露出惊恐的面色。 难道段天意要杀俘虏? 他们想要反抗,却现金线速度实在太快,自己根本无法逃脱它的进攻。 下一刻,金线纷纷射入这些弟子身体中,在他们经脉中疾驰,然后带着血肉模糊的一团又从他们体内射了出去。 “砰!砰!砰!”无数血花在空气中绽放。 段天意竟然用这些金线将这些铁血谷弟子体内的蛊虫消灭掉。 诸弟子讶异不已,随即面露喜色,对他感恩戴德。 段天意轻轻叹口气,面上再度恢复平日的凝重,看向远方,目光落在仍在战斗中的宋明与秋鸣风二人身上。 他二人修为相似,一时竟分不出上下。 段天意轻轻叹口气,闭眼,右手在空中写出一个墨色大字“道”。 下一刻,当他睁眼时,秋鸣风已殒命当场。 章一百九十七:倾心 数日后,铁血谷。 “婉漪,婉漪!”紧紧握着伊人的手,杨云锋嘴里喃喃道,双目已发红,肿大。 他已数夜不眠。这些日子,他都不分日夜地守在李婉漪身边,悉心照顾她,不曾离开她一步。 眼泪已哭干,痴心已碎成无数片,神伤。 只是李婉漪遭受的是秋鸣风勃然爆发的一击,虽然在李清寒段天意等人的医治下保住了性命,却一直昏迷不醒。 然而,虽然在昏迷中,她却时不时念出“云霄”两个字,苍白的面上露出无尽的伤感与相思。 所谓倾心,所谓爱恋,不过此刻低语梦呓。 只愿此生与君永不分离。 “哥哥——”玥儿亦守在杨云锋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婉漪和神情的杨云锋,心里同样很不好受,“李姐姐为了哥哥……只希望她早点醒来,不要再让哥哥伤心了。” 少女幽幽心思,亦让人感慨。 “云锋。”就在此时,一个柔和的声音,缓缓飘入杨云锋耳中。杨云锋回头看去,只见张云霜身穿素洁的天极宗服饰,莲步走入室内,遥望他,轻轻说道:“不要太伤心了,李姑娘迟早会醒来的。”或许是已经定亲的缘故,张云霜脱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点婉约庄重,成熟妩媚。 “多谢……师姐安慰。”杨云锋轻轻叹口气,目光在张云霜面容上停留片刻,随即又回到李婉漪身上,紧紧凝视她,深情,不语。 张云霜看着自己这小师弟的背影,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一时百感交集,心生一点别样的感慨。 “云锋长大了。” 她幽幽叹口气,终于稳定心神,如水目光直视杨云锋,柔和说道:“云锋,爹爹已经到这里,你看要不要去与他相见。” “师尊——”杨云锋眼中透出一点淡淡的光芒,蓦然想到自己已离开天极宗半年,与守拙真人也有半年的时间没有相见了。 如何不想与他重逢? 只是——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顾,自己不能离开她。 “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吗?”杨云锋微微闭目,向张云霜道。 “很好……很好。”张云霜迟疑片刻,终于缓缓地回答道。 “诶!”杨云锋便摇头,道,“请师姐替云锋转告师尊一声,就说弟子不肖,无法脱身见他。” “这……好吧。”张云霜紧咬双唇,听着他的话犹豫不定,最终还是打消继续劝说的念头,点头道,“师弟你保重。” 她深知,杨云锋决定的事情,无论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 “云锋,你当真不愿见我这师尊一面?”就在张云霜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外传来厚重、沉稳的声音。杨云锋耸然动容,面上出现一点讶异,随即又让深深的喜悦激动与淡淡的内疚所替代。“师尊……”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回首望去,守拙真人挺直的身影随即进入目中,面上一如既往地严肃,眼中却透出一分欣慰。 “弟子杨云锋——”凝视守拙真人,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好不是滋味。杨云锋沉默良久,终于,松开紧紧握住李婉漪的手,起身,缓缓走到守拙真人面前,注视他的双目,然后重重地跪下。“弟子杨云锋,参见师尊!”他深吸一口气,涩声说道,眼里激动与愧疚交织,一时泪眼模糊。 “诶!”守拙真人长吐一口气,面上的严肃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若有若无的感慨。他伸出苍老的手,坚定而又有力地握住杨云锋的双肩,然后说道:“你我师徒情同父子,何必行如此大礼。”话落手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让杨云锋不由自主地起身。 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双唇翕合,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 守拙真人看了下屋内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轻声向杨云锋说道:“云锋,随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说。” 杨云锋迟疑片刻,微微侧首,眼角余光扫过沉睡中李婉漪,目中闪过一丝不舍,却始终说不出拒绝的话。 守拙真人将他的表情收入目中,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面上更透出一分温和。“李姑娘没事的。”他说道,“有云霜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是。”杨云锋终于缓缓点头,便随着守拙真人走出房间。 夏日的铁血谷,艳阳高照。 师徒二人来到一处荷塘旁。微风送来一阵清凉,微微驱散夏日的炎热。 守拙真人看着荷塘中连绵的荷叶,微微叹口气,道:“为师刚从南疆回来,痴心门已被我天极宗完全剿灭……云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杨云锋要紧嘴唇,回想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心中各种滋味夹杂,辛酸苦闷、欢喜畅快同时漫上来,差点没让这个青年再度落泪。“一切……皆是为宗门大业……云锋虽有彷徨苦闷,虽牺牲了很多,却不敢言辛苦。” 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回首看着杨云锋,伸出略显苍老却饱满有力的手,缓缓拂过他的青丝,说道:“你不必过谦。此次我天极宗依靠你的努力,成功打压唐门,扰乱湘西,铲除南江湖,削弱北江湖,剿灭百年来第一大魔窟痴心门,乃千古未有之丰功伟绩,而你是一切计划的核心,没有你我天极宗根本没可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何况你为了宗门牺牲太多,被天下人误当做背叛师门的小人,深入南疆九死一生……这一切都需要宗门给予足够的补偿才是。为师已将一切启明掌门真人,掌门真人答应待你回山后恢复你天极宗弟子的身份,为你正名,并封你为会心宫长老,授予真人名号。” “长老、真人!”听着守拙真人说出这两个词,杨云锋真是大吃一惊,面上透出讶异的神色,饶是他道心已练到十分稳固,也因不敢相信守拙真人的话而失态。 守拙真人早料到杨云锋会有如此反应,见状淡淡一笑,道:“没错,回到天极宗后,你便是年轻弟子中第一个长老与真人。” 章一百九十八:世俗权势 “不过云锋呀,你须知一点,宗门此次封你为长老真人,固然是因为你这些日子来对宗门的贡献极大,但除此之外宗门还另有别的打算。”守拙真人思虑片刻,终于打算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杨云锋。 杨云锋虽对自己被封为长老与真人这件事颇感讶异,却也并不因为此事而高兴,毕竟这些只是虚名,对自己而言有与没有皆没什么差别,反倒还可能因此付出更多,耽误修行。果然如他所料,守拙真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言下之意自然是天极宗还有其他的任务要交付给他,让他去办。“看来宗门是有其他的任务要交给云锋了。”他轻轻叹口气,话语中透出一点无奈,“云锋身为天极宗弟子,岂敢不从?师尊你现在就告诉云锋吧。” 见杨云锋有些不愿,守拙真人面上亦添了分淡淡的愁绪,闭眼,缓缓说道:“宗门早有雄心,要进入朝堂,发展对世俗的影响,最后真真正正成为天下实力最强大的第一派。你这半年办的事情,也是为入京作准备。如今我们帮朝廷除掉了南北江湖以及唐门这三个心腹大患,已取得朝廷的信任,入朝一事,已只欠东风。如果不出所料,半年之内,朝廷便会准许我天极宗派弟子入京,献治国安邦之法。”说着他眼中透出一分淡淡的忧虑,道,“虽然为师并不赞同宗门和世俗牵连过多,但这毕竟是宗门百年的夙愿,阻止不了。何况如今都到这地步,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为师也不愿看着天极宗大好的前程就此断送,所以只得随大流,为宗门入京做一些贡献。” “原来宗门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归根到底都是在向朝廷邀功媚宠。”杨云锋暗暗想道,心惊不已。天极宗虽为修道界实力最强大的门派,但其在世俗的权势却并不怎么大,甚至被朝中之人斥为歪门邪道,不过天极宗向来并没放弃对世俗的影响,从其暗中插足操纵北江湖和将皇室子孙收入门墙便可看出一点门道来。只是杨云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极宗费尽心机,安排的一切,竟仅只是它给朝廷表演的一场戏,而一切一切归根到底无非是其想借机进入朝堂,增加自己在世俗的影响,甚至——控制朝政。 但天极宗的这一做法也无可厚非。千年之前,传说中那号称门下修士十万,飞升真仙过百的千古巨派全嘉教,便是依靠当时的朝廷发展起来。而修道界与世俗的关系,其实也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隔绝。就拿修炼所需的丹药来说,一个门派所需的炼丹药物,除了极为稀少且珍贵的一小部分外,大都由这个门派在民间的势力提供,没有这些势力,此门派很可能一年都炼不出一枚灵丹妙药。 更何况,如天极宗这样的大门派,一年消耗的粮食、布料不计其数,不靠世俗的势力,根本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开销。 天极宗要发展,要保持自己的地位,非得在世俗取得更大的权力不可。 “这么说,宗门是要弟子以长老的身份,带领门人入京?”杨云锋皱眉,向守拙真人说出心中的猜测。 守拙真人看出他眼中的不愿,微微叹口气,道:“正是。不过若你不愿,为师可以向掌门真人禀明,劝他改变主意。” 杨云锋抬头看着天空刺目的烈阳,心里难受至极。“不必劳烦师尊了。”杨云锋摆手,说道,“宗门既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怎可辜负它?弟子愿意接受宗门的任务。”话虽怎么说,面上却透出一分苦涩。 朝堂深似海,杨云锋渴望的是清静的生活,平淡的修炼,哪愿意卷入这是是非非中。只是,宗门的意志,他无法改变。即便是守拙真人出面,只怕也无法阻止自己最后的命运。 既然如此,又何必劳烦师尊? 看着守拙真人面上的皱纹,杨云锋突然心有所动,眼中透出淡淡的伤感。“我只是个小小的弟子,虽然号称天极宗第一弟子,却无权无势,在宗门的命令面前唯有屈服——当初我和烤鸟翅大仙演戏下山卷入江湖的是是非非中,也是被逼无奈啊!”他心里伤感地想道,难受不已。“师尊,你说,宗门如此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垂首,缓缓说道,“比如这半年,宗门牺牲了烤鸟翅大仙,牺牲了马映恺师弟,牺牲了守禁师伯,还牺牲了许多不知名的师兄弟,以及南北江湖无数修士,只为换得朝廷的信任……这值得吗?”杨云锋从来不是忧国忧民之人,然而回想这些日日夜夜发生的事情,他心里却一阵苦涩,不由说出这样的话,一脸伤怀。 “值得不值得……”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道,“当初你守禁师伯服下芍药月影的时候,也是这么对你段天意师叔说的……究竟是否值得,为师也不知道啊!” “原来……守禁师伯,是这么死的。”得知守禁真人真正的死因,杨云锋反而不能释怀,“其实我早就料到他的死和宗门有关……只是没想到宗门会亲自出手……天下人皆知我有芍药月影,宗门还用芍药月影,摆明了是嫁祸于我,当时就有人认为守禁师伯不是我杀的……如今师门要替我洗清冤屈倒也省事……虽然他并不是我亲手杀的,但他的死却因我而起,算上去,还是被我杀死的……诶!” “云霄……杨师侄,值得不值得,又有何意义。”就在这时,一个青衫男子缓缓从远处走来,看向师徒二人,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一将功成万骨枯,时至今日,师门的目的达到了,他们也算死得有意义了……即便不值得,也总算没白死……”男子目中透出淡淡的伤感,步伐加快,下一刻已到师徒二人面前,向守拙真人施礼,道,“见过守拙师兄。”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铁血谷原来的五堂主,李婉漪的叔父,李清寒。 “守荀师弟,不必多礼。”守拙真人看着李清寒,淡淡一笑。 “原来,你果真是我天极宗的人。”凝视李清寒,杨云锋面色微变,声音中带有淡淡的敌意。 “诶——”李清寒微微叹口气,点头道,“没错,我是天极宗弟子。” 章一百九十九:提亲 “一年前,我接到宗门的任务,掌门真人要我假意被烤鸟翅大仙掠走,进而名正言顺来到南江湖……那时同样接到任务的婉漪秘密上九峰山,在掌门的安排下与我在禁地相见,将你的画像交给我,只言你会暗中助我,我以为你只是婉漪背后的势力安插在南江湖的眼线,不料你竟然还是我天极宗的弟子……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叔’。”杨云锋面上露出一点憔悴,感慨万分。 “不错,当初宗门制订这个计划时,就选中我,封住我的修为,让我改名换姓,悄悄下山,加入南江湖做卧底……我这一离山,便是二十年未回!”李清寒淡淡说道,眼中尽是伤感,“如今南江湖覆灭,我的任务算是完成,终于可以回到魂牵梦绕的九峰山了。” 杨云锋看着李清寒,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对天极宗的思念,一时感同身受,微微动容。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心有所思,道:“杨师侄,其实你和婉漪早就认识。” 微风拂来,杨云锋一头青丝随风飘动。他轻轻叹口气,收起飘动的发丝,眼前自然而然浮现曾经的一幕幕。“婉漪去年就来到九峰山,与我在禁地同吃同住,商量大计……我想……或许那时我就已为她倾心了。” “原来如此……”李清寒想到什么,眼中透出一丝别有深意的光芒,“婉漪这孩子,其实原本不必涉足南北江湖的是是非非的,谁叫她……诶!” 杨云锋不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清寒摆手,道:“此间种种,牵扯太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日后你自会明白。”说到这里,他面上出现淡淡的伤感,凝视杨云锋,郑重道,“杨师侄,婉漪对你的深情,你再清楚不过了。我是她叔父,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听着李清寒此话,杨云锋心中微微生出一点触动,“婉漪是我今生今世挚爱且唯一爱的人,我又岂会,岂愿,岂肯辜负她!”他的手随着话语紧紧握拳,一脸坚定,“待我回山处理完一切事务后,便亲自赶往京城,向丞相大人提亲。” 闻言李清寒面上露出一点欣慰。 “云锋。”就在这时,一直静静听着二人言语的守拙真人终于开口了,“其实为师并不是很赞同你和李姑娘在一起。她父亲是当朝丞相,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若你真的娶了她,或许真的要陷入朝堂纷争中,无法脱身。” 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杨云锋面上微微一黯,眼中的坚定却更深一分:“师尊,虽然如此,但是云锋以为人生知己难寻,尘缘难觅,云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让自己为之沉醉的人,而这个人也为云锋倾心,那云锋就要珍惜这段得之不易的因缘。所以,无论如何,云锋都要与她在一起,不离不弃,还望师尊理解。” “你这话……”守拙真人微微叹口气,眼前浮现往昔过往的烟云,嘴角渐渐露出淡淡的欣慰,“竟和你师娘当初所言如出一辙。也罢,是为师过虑了,年轻人考虑这么多干什么,既然找到与自己有缘的人,那就放手去爱,去恋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为师会想办法替你解决的!” “师尊,你是要——” “为师已决定,待你下次带领我天极宗门人入京之时,让云霜以你师姐的身份,替你向李丞相提亲。”守拙真人一脸慈祥,和蔼说道,“本来为师是想亲自登门,替你提亲,不过那时宗门入京,事务繁忙,为师只怕脱不了身,故只能让你云霜师姐去提亲了。” “师尊……”闻言杨云锋微微动容,心中生出对守拙真人深深的感激,目光缓缓扫过师尊那满头的白发,一时激动,嘴里万千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在用尽全力之后,他终于颤颤巍巍说道:“多谢师尊!” 一场绝恋,终于要修成正果,激动与喜悦,难以用言语细表。 守拙真人摆手,道:“你我师徒二人,情同父子,何必言谢。” “好。” “呵呵,”这时李清寒难得地轻笑一声,伸手拍了下杨云锋的肩膀,道,“如此,我这做叔父的,到时候还要向你们讨一口喜酒喝了。” “师叔要讨喜酒,只管来要便可。”杨云锋平息心中的激动,微微笑道——这是他这数日来第一次笑。 “还叫我‘师叔’?” “侄儿杨云锋,拜见叔父。”杨云锋轻声说道,脸上渐渐出现分喜色。之前他也曾认李清寒为叔父,只是那时一来二人都是在演戏他并非真情实意,二来他心中对李清寒的戒备还相当深,并不真心把李清寒当叔父看。此时此刻,他却是真心实意这么说,心里出现淡淡的幸福。 “说到喜酒,”守拙真人笑了一声,看向李清寒,说道,“守荀师弟,我这里还有一杯喜酒,要等你来喝啊。” “‘守荀’这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听着也不习惯。师兄还是称呼我为‘李师弟’吧。”李清寒笑道,“倒不知这喜酒,是谁的?”他的话语依旧云淡风轻,却没了之前的那种做作,显得十分自然——或许,卸下肩头胆子之后,他真正做回了自己。 听着守拙真人的话,杨云锋已猜到他的意思,道:“莫非是师姐与文师兄的婚事?” 守拙真人点头,道:“不错,”然后将目光移到李清寒身上,又道,“正是小女与通务宫文师侄的婚事。” 杨云锋想起当初和张云霜一同生活的日子,心里高兴又伤感,不由微微叹口气。“师尊,师姐和文师兄什么时候成亲啊,我这做师弟的怎么说也得去讨一口喜酒啊。”杨云锋又渐渐露出淡淡的笑容。 守拙真人看着他的表情,面上也露出一点喜悦,道:“不急。本来他们两人的婚事是定在上个月,不过当时你离开宗门,云霜担心你,一天愁眉不展,无心婚事。何况这些日子南北江湖风起云涌,为师和宗门皆无法分心为他们举办婚事,于是为师便奏明婚事推迟,具体时日还待定。” 闻言杨云锋便叹了口气,道:“让师姐师兄为我将婚事推迟,实在是我的罪过啊。”不由微微摇头。 “咦?你们在说什么,隐隐约约似乎和我有关啊。”就在这时,一个端庄的少女缓步行来,一脸笑容,向三人问道。 “师姐,你怎么来了?”见状杨云锋露出淡淡笑容,问道。 见一直愁眉不展的杨云锋终于有点笑容,张云霜心里更加高兴,暗道:“莫非云锋已经猜到了?”便对杨云锋说道:“云锋,李姐姐已经醒了。” “婉漪!”闻言杨云锋瞳孔猛然放大,随即面露激动与喜色,竟顾不得和三人打招呼,便飞速向李婉漪的房间奔去。 “云锋……”看着杨云锋疾速的身影,张云霜大吃一惊,不可思议。 守拙真人和李清寒却相视一笑。 章二百:舞 “婉漪。”凝视伊人那双如水眼眸,杨云锋一时痴了。他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李婉漪那如玉的柔荑,一眼温柔,却说不出一句话语。 李婉漪青丝瀑悬,嘴角笑容如夏花般璀璨,苍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喜悦,目光停留在杨云锋身上,终于,柔声说道:“云锋——”她的声音虚弱,无力,然而听在杨云锋耳中却似天籁般,悦耳,令人沉醉。 轻轻将你拥入怀中,许诺此生此世,只为你一人倾心。 一月后,秋雨绵绵。 李婉漪的伤终于痊愈,整个人气色饱满,在小院中亭亭玉立,如若天仙下凡,一颦一笑,沉鱼落雁,一举一动,闭月羞花。 只是这一日,望着雨丝飘荡,在荷塘中留下细细的涟漪,这位绝世的佳人,愁眉不展,眉间心上皆是愁。 杨云锋必须回天极宗了,而她,也要回京城,与自己的父母团聚。 于是今日,便是相恋二人离别之时。尽管杨云锋答应她要亲自入京城向李丞相提亲,尽管李清寒等人都认为他们有情人必将成眷属,她却还是陷入深深的伤感中。 微风缓缓拂过她耳侧的青丝,令其飘入那一帘的秋雨中,飘飘荡荡,别样凄迷。李婉漪痴痴看着这秋雨,眼前闪过这半年来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一时双眼模糊,梨花带雨。 别离意,最是伤心与悲苦。 “婉漪……”油纸伞,缓缓替这美丽女子遮住仿佛无穷无尽的雨丝,青年缓缓走到她身后,凝视她的背影,亦是伤怀。 “云锋!”蓦然回首,看着心中人那令人沉醉的面容,李婉漪心如刀绞,一时无言。 终于,她伸出手,与杨云锋紧紧相拥。 秋雨,凄切而又动人。 “婉漪,不必伤心。”杨云锋一手搂住李婉漪,一手用伞替她遮风挡雨,然后温柔地说道,“我会向你父亲提亲的,我们永不分离……”他说着,却让泪水打湿面庞,亦是伤感、难受。 李婉漪紧紧抱着杨云锋,螓首靠在他肩上,双目紧闭,却是一刻也不愿与杨云锋分离。 这一刻,李婉漪不是比杨云锋大两岁,能力超群的“小姐”,而只是一个小鸟依人,不愿与恋人分别的弱女子。 “婉漪……”少女幽幽体香传入杨云锋鼻中,让这十六岁的青年为之沉醉。于是他抱住李婉漪娇躯的手更紧,不愿与她有任何距离。 好想,此刻永恒不变;好想,紧紧拥着你,永不分离。 然而,这一切,或许只是奢望。 李婉漪终于松开手,抬眼看着杨云锋,目中透出深深的关心与不舍。“云锋,”她终于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此去,路远山遥,保重……我在京城等你。” “好。”凝视伊人,杨云锋心疼痛不止,久久之后,方艰难说道,“我不会让你久等……你也保重。” 李婉漪嘴角露出一点苦涩,轻轻点头,往昔的点点滴滴浮现于这个少女脑海中,让她又是一阵伤怀。“云锋,”她将目光移到那飘荡的烟雨中,说道,“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临安时一同度过的那个夜晚吗?” 杨云锋看着她满是愁绪的眼角眉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记得,”他缓缓说道,回想当初,那临安雨,与卿相遇的画面,一时百感交集,泪流湿轻衫,“与你度过的每个日夜,都清清楚楚映在我神识中,一刻也不能忘记。” 李婉漪带着欣慰与苦涩,轻轻地一笑,目光中却有一阵迷离。“我记得,那时,月辉之下,你轻轻奏曲,我翩然而舞……我们都是按照狐尊的指示演戏,可我……那时已将心许给你了……云锋,现在我终于能叫你一声真名,终于能得到你永不分离的承诺,我……此生无憾……今日离别之时,能不能让我真心实意为你舞一曲,让我们再度回忆那些逝去的时光,让我们真真正正为对方倾心。” 闻言杨云锋嘴唇翕合,最终重重点头,道:“好,我为你奏曲,你为我而舞,我们便以这一曲一舞,话别离。” “好。” 铁血谷,秋波亭。 繁华烬,凭栏浅影。箜篌弦惊,一曲无音。望断雁字回时,如当年旧景,痴叹酒独倾。空留一梦相思,白发三千,前缘逝尽,执手已无言。(注一) …… 曲悠悠,绕梁三日,恍如汉宫乐,杜鹃啼,凄迷,哀婉,动人心弦,江州司马青衫湿。 舞翩跹,如梦如幻,如指上飞燕,月下婵娟,悲凉,迷离,震人心魄,无语泪自流。 …… 一曲歌,诉不尽心头愁,却终于临近停息,留下相恋二人的伤悲与空梦。 一段舞,说不尽眉间苦,却终于随着伊人惨然的一笑,化成两人心上的一段伤,眼角的一行泪。 “铿!”琴弦,在杨云锋手下,豁然断裂,给这曲,这舞,画上一个不完美的结局。 李婉漪一舞倾城倾国,更令人倾心,却最终戛然而止。 恍惚间,一阵哀婉,一阵神伤,一阵痛楚,同时漫上心头。她面色唰地一白,跌倒在地上,猛然吐出一口血来,将衣衫染成触目惊心的颜色。 “婉漪!”杨云锋惊呼一声,转瞬间将李婉漪揽入怀中,轻轻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脸的担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给我说。”关心、担忧,溢于言表。 然而这一刻,李婉漪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紧紧凝视杨云锋的眼眸,缓缓用自己的玉臂,揽住青年的后颈,然后闭上眼,缓缓缓缓将朱唇,向杨云锋迎了上去。 杨云锋看着李婉漪嘴角露出的淡淡的笑容,终于为她沉醉,为她……倾心。 于是他亦闭上眼,低头,迎了上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别去无言倾诉,遥望潇潇雨幕。舞曲赠君归,心事哪得流露?且住,且住,莫让情缘贻误! 注一:节选自著名网络歌手心然《织梦行云?离歌》 (第二卷终于结束,这一卷是尘心写书一年以来最废心血的一卷,现在终于结束,好生感慨。第三卷的第一章将于:59分奉上,敬请期待) 章二百零一:上坟 合阳城,涪水悠悠,秋雨如幕。 并排而立的两座坟茔,立在合阳城外一处风水颇佳的小山前。 松竹环绕,伴随着点点细雨,倒是别样清幽。 一个青年,缓缓给这两座坟茔奉上香火,然后凝视坟茔前的墓碑,嘴里苦涩,一时无言。 这两块墓碑,其中一块写着“恩师雁北飞先生之墓”,另一座写着“上仙尺痕弦先生之墓”。潇潇雨丝,笼罩着这两块墓碑,更增一点凄凉。 雁北飞,便是尺痕弦之前给杨云锋提到的大徒弟,曾经因为与尺痕弦之间的矛盾而带着《青岚宝鉴》的抄本,愤然出走,辗转流浪,最终来到合阳城,被杨家奉为上宾,后成为杨云锋的识字先生。 而那本《青岚宝鉴》,也被雁北飞改名成“易筋洗髓大.法”,传授给杨云锋。 直到杨云锋接到宗门的任务,假装被尺痕弦掠下山后,才发现《青岚宝鉴》就是易筋洗髓大.法,也才发现雁北飞就是尺痕弦的大徒弟。 可怜的尺痕弦,虽然几度上九峰山,几度入合阳城,却不知雁北飞就在合阳城中,也不知多年前他就身死人手了。 世间因缘,便是如此难料啊。 后来在杨云锋暗中请求下,天极宗将尺痕弦的坟茔移回合阳城,与雁北飞的坟墓相邻,也算是让这一对师徒死后重逢了。 杨云锋想起半年前下山时的那一幕,想起尺痕弦手中的鸡翅,心里生出一阵苦涩,微微叹口气,分别向雁北飞和尺痕弦的坟茔重重一拜。 “师弟,你还没有给你父母的坟上香呢。”看天色不早了,杨云锋身后的严神策徐徐叹口气,说道,“赶快吧,否则天黑下来再上坟,不是很吉利。” “不了。”杨云锋闭目,微微摇头,道,“我父母的坟,日后再来拜吧。严师兄,你请先行回山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师弟——”闻言严神策不由皱眉,显然不同意。 “求师兄成全。”杨云锋声音变得更沉,一字一顿说道。 严神策知道以杨云锋的性格,决定后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劝也无用,便徐徐吐口气,点头答应道:“也好,以你现在的修为,合阳城附近也没有人能伤得了你。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操心,先回宗门去了。” “等等!”这时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回首出言阻止道,“严师兄,小弟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回答我。” “什么问题?”严神策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用兄长般慈爱的目光扫过杨云锋,道,“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回答。” 杨云锋沉默片刻,道:“今日回合阳城时只有你一个人陪我。我想问你其他人呢,他们都回宗门了吗?还有婉漪玥儿……李小姐与司空聆玥……妹妹她们二人又怎样了?我知李小姐很可能在李师叔护送下回京去了,但对玥儿的情况就不是很了解了,不知她是不是回岳阳城去了,可有人护送?”他这时才想起玥儿,想起自己竟忘了将她带在身边,懊悔、内疚至极。“玥儿,你现在在哪儿?可千万别有事啊!”他如此想道,目露一分担忧。 看着杨云锋的面容,严神策暗暗想道:“杨师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不由叹口气,笑道:“杨师弟,你我师兄弟一场,不必太过拘束,就按平日的习惯称呼两位姑娘吧……师弟不必担心,两位姑娘这次都是要回京城去,宗门已经派人保护她们,不会让她们受任何伤害。” 闻言杨云锋终于松口气,面上露出一点感激,道:“如此,还要多谢师门了。” 严神策含笑,不语。 杨云锋却想起什么,又皱眉,不无担心地说道:“婉漪是李丞相的女儿,回京城理所当然。但玥儿和婉漪不同,她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是皇宫之内亲情淡漠,她又在很早之前就没了母亲,只怕没有什么依靠,她一个小女孩……着实让人担忧啊。” “师弟这是多虑了。”严神策笑道,“司空师妹蕙质兰心,惹人喜爱,又是女儿身,不容易引起朝堂上人的仇视,相信不会有人针对她。何况司空威司空师弟也于两月前回京,他是司空师妹的亲哥哥,相信能够保护好司空师妹的。” “什么!”闻言杨云锋大吃一惊,道,“司空师弟竟然已经回京了,这……倒地怎么回事?” “师弟……”看着杨云锋吃惊的模样,严神策一时有些讶异,道,“是圣上派人来将他接走的,或许与宗门日后入京之事也有点关系。嗯,据说这些日子他在京城还混得不错,相信能够给司空师妹足够的保护。” “原来如此。”杨云锋微微点头,收起惊异的表情,道,“是我失态了,还望师兄见谅。” “无妨,”严神策轻轻说道,却在这一刻想到什么,微微失神。 他的表情自然逃不过杨云锋的眼睛。“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啊。”杨云锋问道。 严神策苦笑一下,道:“到底是瞒不住师弟你啊……我实话实说吧,宗内有人传言,司空师弟的离去,和你们会心宫的张云霜张师妹有不小的联系啊。” “师姐?”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猜到一点门道,垂首,轻轻摇头。 照严神策的意思,司空威很可能是因为不愿面对张云霜与文承意的婚事而借着圣上的旨意离开九峰山,回京。只是他没有料到,因为种种原因,张云霜、文承意二人的婚事被推迟了,不知此刻他知道这点后会有什么感想。 杨云锋和司空威交情不浅,早就明白他对张云霜的心思,此刻得知这个消息,不由感慨万千。“司空师弟也是可怜人啊,”他微微叹口气,目中透出一分对司空威的担忧,“只希望,在京城,他能遇上自己的心上人,能与她快乐的过完这一生。” 他这样默默的许愿,却不知因缘无常,竟一语成谶,带给自己无穷的愁绪与伤感。 章二百零二:封为长老,赐真人尊号 九峰山,天极峰,天道宫,天极观。 “天极宗第二十五代弟子杨云锋,下山历练期间,顺利完成宗门任务,功绩甚大,现封其为会心宫第二十五代长老,并授予真人尊号!”守成真人面无表情,徐徐念道,声音如若龙吟,令人肃然起敬。 “多谢掌门。”杨云锋静静听着守成真人的话语,向这功参造化的掌门真人重重叩首,然而他面上却无半点喜悦,眼中古井无波,似乎守成真人这番话与自己并无关联。 一旁诸脉首座皆以为杨云锋谦逊,心中对这个年轻长老的好感增了一分。唯有守拙真人目光如炬,看出杨云锋的心思,面上微微动容。 所谓长老,所谓真人,其实是种变相的束缚啊! 片刻后,便见数个道童手持朱色玉盘,鱼贯而入,向杨云锋行来,在杨云锋身前止步,然后齐齐向他恭敬地行礼,垂首说道:“请杨长老更衣。” 听见“杨长老”三个字,杨云锋心里一阵别扭。他看着道童手中的玉盘,见前几个盘中皆是整洁的衣物,是宗门专门为长老准备的服饰,看上去那纹样比杨云锋现在这身弟子服要华丽、精致得多,想来穿在身上也比现在的衣物要舒适很多——这便是长老的特权或者好处之一吧。杨云锋对着装并不是很讲究,见状虽然微微动容,却也未让目光在这些玉盘上停留太久,他迅速看向最后的朱玉盘,面上终于露出讶异的神色。只见盘中放的并非衣衫,而是两枚样式不同的玉佩,其中一枚通体碧绿,样式简朴,中间刻着“会心”两个大字,配以祥云图案,除此之外并无过多赘余花纹,想来是会心宫长老专用的玉佩;另外一枚则呈紫红色,上面祥云纷飞,龙腾凤舞,花样繁复,不一而足。杨云锋乍一看,只觉紫红玉佩上仙气流露,别是一般震人心魄,稳定心神,却又不由心生疑惑。这枚玉佩正面竟无刻字,只有那些华丽的图案,却不知是作何用。 这时候,他耳边传来柔和的声音:“屏息凝神,认真看。”却正是守拙真人用传音入密对他的提示。杨云锋悄悄用眼角余光向守拙真人扫去,却见他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暖,回过神来,真真正正按照守拙真人的提醒定睛向那玉佩看去,却觉玉佩上龙凤竟活起来,相互映照之下于祥云间腾飞,未几,竟渐渐融为一体,成“天极”两个大字。 这一刻,杨云锋终于明白,这块玉佩便是天极宗真人的专用玉佩,内藏玄机,心里便对设计出玉佩的前辈高人生出一点崇敬之情。 “杨师侄,还不更衣。”守成真人见杨云锋凝视玉佩,一时出神,便悄然将真元聚于喉舌,在其催动下说出这句话,生生将杨云锋震醒。 杨云锋只觉耳膜震响,眼前一黑,下一刻,眼中恢复之前所见的画面,灵台却变得无比清明。“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妥,垂首向守成真人恭敬说道,借着便在平视眼前的数个道童,正要伸手取衣,却见守成真人手中荡出一股罡风,竟将数个朱色玉盘中的衣服全部卷起,向杨云锋迎去。 一道青光将杨云锋笼罩,不过片刻之后,杨云锋便在青光中显出身形,却已头戴墨色高冠,身穿祥云华服,腰佩紫禁绶带,脚踏登天云鞋——当真气宇轩昂,风度不凡。 “多谢掌门真人师伯。”恍惚间,身上竟已穿着妥当,杨云锋不由对守成真人心生一点钦佩与敬畏,恭敬说道。 守成真人不语,手上泛起一点青芒,微微向杨云锋一点,便见杨云锋额头上竟出现一丝淡淡的青线,描画出纷繁复杂的图案,下一刻却又隐于眉间。杨云锋只觉额头一阵清凉,讶异之余急忙用神识探查,却恰好在那图案消失的刹那看清它的模样。 一朵洁净的青莲。 眉间隐青莲,正是天极宗真人的标致。 如此,杨云锋对守成真人的敬畏更深一分,眼中更增了一点恭敬之意。 见状守成真人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亲自上前,拾起朱色玉盘中的两枚玉佩,亲自交给杨云锋。 他没有使用法术,这一举一动显得自然无比,仿佛与大道融为一体,看着却让杨云锋心惊。 只怕守成真人也已入了渡劫飞升的境界,再过十数年,或者数十年,就能飞升成仙。 杨云锋不敢怠慢,双手手掌向上,恭敬地等待守成真人将玉佩轻轻放在手心,然后向守成真人轻声说道:“无量天尊。”便待守成真人收手后将玉佩缓缓系在绶带上。 见状守成真人颇感欣慰,目光凝视杨云锋,微微点头,俄而幻出一枚金印,浩然又是一件长老信物,守成真人心念一动,刹那间已将金印送到杨云锋手心。“杨师侄,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天极宗的长老、真人,望你再接再厉,为宗门做出更大的贡献。”此时此刻,他谈及长老真人,说的都是对宗门的贡献,并未提修炼之事,倒也在诸人的意料之中。 “天下为大,宗门为大,个人的修为在宗门之下,算得了什么。”想起当初定冥真人授予自己真人名号之时对自己修为上的叮嘱,守拙真人不由微微叹气,“掌门毕竟是干大事的人,与上代的师叔伯大为不同。”又想起即将到来的宗门入京,一时心事重重。 杨云锋却并未觉察到有什么不妥,于是也未动更多的心思。他将金印紧紧攒在手心,向守成真人恭敬说道:“是,弟子定不负宗门所托。” “好。”守成真人淡淡点头,道,“望师侄为宗门做出更大贡献!”眼中忽地闪过一点异样的光芒,又转瞬即逝。杨云锋道行低微,未注意到他眼中的这丝光芒,然而其他诸宫首座都看得真切,皆暗暗吃惊。 守成真人那丝光芒,分明是对杨云锋殷切的期盼与希望。“难不成掌门师兄有意制订杨师侄为掌门继承人?”他们一致想道,讶异不已。 守成真人看着他们的面色,立即猜中他们心中所想,轻咳一声,俄而说道:“守拙师弟留下,其他人先行退下吧。” “是。” 章二百零三:烈酒满喉 走出天极观的时候,烟拢雾绕间杨云锋一身长老服饰,看上去精神奕奕,恍惚间竟如谪仙下凡。 同杨云锋一道走出来的各宫首座纷纷向杨云锋这新晋的长老真人祝贺,其中某些首座甚至已经动了心思要拉拢杨云锋,希望杨云锋日后做了掌门时能对他那一脉多加照顾。 杨云锋应酬不过来,只得以天道宫之中不应大声喧哗等理由搪塞过去,然后疾速下山,眨眼间到了天极峰山麓的大平台处。 他本意是要凌云而起,甩下这些师叔师伯,疾速飞回会心宫。然而这些人又岂肯让他如愿,一直缠着他,竟带他到通务宫吃了一桌酒——当然这些长老早已炼入辟谷的境界,并不必进食,陪杨云锋吃饭喝酒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当然其中几个出家为道的真人倒不至于为了个杨云锋而破戒,并未饮酒。 杨云锋应酬下来,只觉头痛不止。好在几个首座见杨云锋埋头吃饭,一副对自己及其他首座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由心生无趣,加之他们几个人之间矛盾颇大,又没有多少话可说,意兴阑珊,很快便在一番客套话中散去了。 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却突然想起今早守拙真人曾对自己说起师姐这日正好在这通务宫中,于是没有急着回会心宫,转而起身去拜访了下文承意,顺便约张云霜回会心宫。 张云霜向来和杨云锋交好,文承意和杨云锋之间的关系也颇为不错,如此嘘长问短一番,倒增一分亲密。 杨云锋这两年一直在明汐处修炼,本来与张云霜之间的关系冷淡了很多,此刻与她谈笑,眼前倏然闪现昔时的点点滴滴,一时竟百感交集,悄然落泪。 张云霜文承意见状,不知缘由,面生惊讶。追问下去,杨云锋却只道自己是想起昔日的时光而感伤,擦拭泪花后便强打精神,和他们仙侣二人又说了点话。 张云霜闻言,想起昔日和这小师弟度过的时光,亦嘘唏不已。杨云锋是她看着长大的,与她情同姐弟,如今他早就不是昔日那懵懂少年,而成了天极宗真人,掌门真人面前的红人,风头远在文承意等人之上,名声更传遍四海,隐隐与凌云派的沈岁寒并称双雄……看着现在的杨云锋,张云霜一时有些伤神,他还是当年那个表面上机灵活泼却又将心事深深埋在心底不肯与任何人分享的可怜师弟吗? 杨云锋却不知张云霜此刻心里所想,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壶酒,看着师姐师兄,笑道:“师弟我今日重回宗门,看着九峰山上的一草一木,着实高兴啊。来,师姐,文师兄,咱们不醉不归!”却对自己成为长老、真人之事只字不提。 见状张云霜、文承意面面相觑。 “云锋,你知我和你师兄都不大爱饮酒,”张云霜制止道,“何况喝酒对身体不好,这就免了吧。” 杨云锋凝视张云霜,面上露出一点讶异,良久,方道:“师姐,你变了。” 张云霜怔住,不解地看着杨云锋,说道:“云锋,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云锋独自将酒倒入杯中,轻轻品尝一口,嘴角却多了分无奈,然后看向张云霜文承意,见他们郎才女貌,当真神仙眷侣,不由一阵羡慕,道:“师姐你现在是温柔、贤惠了,却没了以前的爽朗、大方啊!”说完又将酒杯送到唇边,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眼前浮现当初和张云霜嬉戏打闹的场面,不由心生一点淡淡的伤感。 什么时候起,师姐弟二人,已经变得疏远了。 “爽朗……大方……”张云霜轻轻念道,一时有些伤神。她悄悄看向文承意,却见他同样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却更添一点伤感。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弹指间,白驹过隙,曾经亲密的师姐弟二人,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些隔阂。这一时,张云霜想到两年来自己一颗心全部放在文承意身上,为他付出很多,为他甚至改掉了少女的不羁与任性,却在不知不觉中冷落了师弟。 他今天,是吃醋了。 张云霜缓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向文承意微微摇头,然后看向杨云锋,嘴角笑容一如当年那般灿烂如若夭桃。“来,云锋,师姐陪你喝!”她幻出两个海碗,一个递给杨云锋,一个留给自己,然后拿起一壶酒,将碗填得满满,一口入腹,尽显豪爽。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的举动,不由大吃一惊。“师姐——”他讶异出声,一时手足无措。 文承意也感到不可思议,悄悄对张云霜说道:“霜儿,你没事吧。” 张云霜也是第一次一口喝这么多酒,微微有些醉意,满面酡红,却对此不怎么在意,她向文承意笑了下,道:“没事。要是我连这点酒都喝不下,还怎么在天极宗内立威啊?”说罢竟拿起杨云锋的海碗,给他倒满,然后递给他,道:“云锋,你说的喝酒,师姐我可给你喝了,你千万别说你不如我啊!”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灼灼的目光,虽然讶异,却倍觉温暖,仿佛回到了数年前自己初入门的日子,嘴角露出喜色,接过张云霜手中的碗,不作犹豫,一口饮下,畅快不已。 张云霜文承意见状,同时侧首,对视一笑。 “承意,你要不要喝一碗。”张云霜抱着酒壶,对文承意笑道。 文承意赶忙摆手,道:“我酒量不行,就不喝了。” 张云霜嘴角露出甜甜的酒窝,却也不劝他,兀自将酒倒入身前的碗中,又替杨云锋倒上一碗,然后将手中的碗举起,向着杨云锋笑道:“来,云锋,师姐敬你!”便向杨云锋迎去。 杨云锋看着张云霜如画眉目,一时怔怔出神,刹那间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貌,心有所思,目中迷离。 “好,我也敬师姐!”他深吸口气,回过神来,举起海碗,同样向张云霜敬酒,然后一口饮下。 章二百零四:相思泪自流 师姐弟二人大口饮酒,酣畅淋漓,却在不知不觉间将一壶烈酒喝个光。这一壶酒后劲足,饶是杨云锋已有黄圣第八重境界的修为,也觉脑中晕忽忽的,醉意泛上来,真想扑在桌上,美美做个好梦。 倒是张云霜酒量惊人,喝完一壶酒,也仅仅是双颊绯红,两眼迷离,慵懒地躺在文承意厚实的肩膀上,一脸幸福,却又不住喃喃:“怎么没了,这么点酒……好不尽兴。”却透出一分少女的青涩。 只有这时,她才是原来那个活泼大方却又体贴温柔的师姐。 文承意侧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眼中露出一分怜惜。他轻柔地结下外套,替张云霜披上,然后低语在张云霜耳侧说了什么,便见张云霜双目半闭,嘴角笑容更盛,一脸幸福。 杨云锋没有窃听他们二人的窃窃私语,只痴痴望着这浓情蜜意的鸳侣,头脑恢复一点清明。 刹那间,眼前再度浮现那魂牵梦绕女子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她那眼眸中深深的相思、不舍与惆怅。多想,御剑凌霄,飞入京城,与她重逢,与她缠绵,与她永不分离!多想,紧握她的手,一起看日升日落潮涨潮去,一起看春华秋实夏雨冬雪。 恍惚间,相思意不绝,相思情不灭,泪眼模糊。 “咦?云锋,你怎么了?”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张云霜心里奇怪,关心地问道,“呀,怎么哭了。”她头脑也恢复清醒,凝视杨云锋,讶异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伤心?”她隐隐猜到什么,灼灼的目光中尽是关切之意。 文承意见状,亦关心地问了两句。 杨云锋嘴角露出一点苦涩的笑意,摆手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之前在山下经历的事情,怀念一些人,百感交集罢了。”说着抹掉眼角泪花,笑道,“一时激动,扰了师兄师姐的兴致,倒是云锋的罪过,希望师兄师姐不要介意。” 张云霜哪会介意?她揪心地看着杨云锋,嘴唇翕合,想说什么,却无意间看见文承意正面向自己微微摇头,心里若有所思,便道:“云锋,不要伤感了,山下经历的事情已如云烟消散,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心里却仍是一片绞痛,说不出的难受。“师姐,天色不早了,你是留在文师兄这里,还是同我一道回会心宫?” “天色不早了?”张云霜向窗外看了眼,见日沉西山,晚霞如火,四周已渐渐暗下来,便不由叹气,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然后向着杨云锋甜甜一笑,却悄然看了文承意一眼,道,“我和你文师兄还未完婚,自然不能在通务宫久留……以免别有用心的人说闲话。嗯,现在凝华峰的风景正好,云锋,你陪我四处走走,我们吹吹风醒酒,然后一起飞回通务宫。”说完目光灼灼看向文承意,虽未出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咳咳,”文承意嘴角出现一点苦涩,轻咳一声,温柔说道,“走好,保重。”一眼深情,微风卷起他耳侧青丝,衬出他如玉温润。 张云霜便含笑伸出洁白的柔荑,轻轻在杨云锋肩头拍了下,道:“云锋,咱们走!” 杨云锋微微愣了下,随即点头,道:“好。” 凝华峰,一处偏僻的悬崖前。 山风呼啸,吹过师姐弟二人的面庞,带来一阵凉意,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杨云锋的酒意已醒了七分,迎着山风他冠冕下露出的一两缕青丝猎猎而舞,洒脱、飘然。 “师姐将我单独叫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情交待吗?”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话语间,已解去一身长老服,换回平日的衣衫——他还是不怎么习惯现在的衣着以及身份。 张云霜和杨云锋嬉戏打闹惯了,对杨云锋的动作倒也不怎么在意。“云锋——”她迟疑片刻,幽幽叹口气,眼中露出分迷离,道,“刚才你落泪……是想起了李姐姐吧。” 听见“李姐姐”三字,杨云锋蓦然动容,眼中透出分讶异,心头却似被刀刺般剧痛。“师姐……说这干什么?”他刻意回避李婉漪的话题,有意无意躲过张云霜的目光,轻轻说道。 “你的心思,我这作师姐的还看不穿?”看着杨云锋的神情动作,张云霜真真切切觉察到自己和杨云锋之间疏远了太多,心里五味陈杂,一时有些失神。 杨云锋听见张云霜话语后满脑都是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思念满腹,不由凝眉,一时也说不出一句话。于是这一瞬,师姐弟两人都陷入沉默中,山风呼啸,寂寂无言。 红日彻底消失在九峰群山之间,夜幕降临,苍穹如墨,望之,却觉彻骨冰寒。 “我已答应爹爹,”这个时候,张云霜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杨云锋,展颜一笑,道,“下次随你和承意去京城的时候,替你向李姐姐的父亲提亲。” 虽然早知这件事,但此刻亲耳听张云霜说出,杨云锋心里还是一阵温暖。“多谢师姐。”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低头说道,眼中却透出分萧索,并无太多喜悦。 张云霜知道杨云锋是思念李婉漪,眼前旋即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想起李婉漪和杨云锋如胶似漆的模样,不由微微叹气。“只希望云锋和李姐姐,能够有情人成眷属。”她暗自想道,埋在心底一大番话竟无法开口,只能微微摇头,然后对杨云锋说道,“云锋,我们回去吧,不要回得太晚让爹爹担心。” 杨云锋微微点头,随手幻出破云剑,正要与张云霜御剑飞回会心宫,却突然想起什么,回首凝视张云霜俏丽容颜,思虑良久,终于开口,说道:“师姐,司空师弟的事情……你知道吗?”他一时不知如何措辞,竟说出这样明知故问的语句。 张云霜娇躯微震,刹那间面上的笑容烟消云散。 司空威对她的心,她岂会不知? “司空师弟……”她垂首,幽幽叹口气,眼中一阵迷离,“诶!只希望他,能忘了我,找到自己的尘缘!”话落惨然一笑,御剑而去。 “诶!”杨云锋微微动容,不住摇头。 章二百零五:叮嘱 少阴峰,会心宫,听松居。 杨云锋张云霜回到会心宫时,已是繁星满天。 杨云锋看着少阴峰上的一草一木,倍感亲近,胸中豪情万丈,长啸一声,顿感神清气爽,心头的伤感便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拙真人遥遥看着他,一脸欣慰。“云锋,你随我来,为师有事交待。”他淡淡一声,随即向自己的居室走去。 杨云锋便听从他的话语同样走入他的居室中。 “你怎么不穿长老服?”守拙真人打量杨云锋,含笑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眼中却全是欣慰之意。 杨云锋便道:“不习惯,何况师尊面前,弟子永远只是个小辈弟子,不敢以长老自居。” 守拙真人淡淡一笑,捧起手侧茶杯,细细品尝一口,倒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云锋,从今往后你就是会心宫的长老,身份地位都大幅提高,可以对宗门事务发表意见,也可以下山寻找中意的弟子传授我天极宗真诀。不过你须明白,从今往后你肩头上的责任也重了,不能再如以往那样随性,不顾大局,明白吗?” 杨云锋当然不认为自己一起是随性和不顾大局,不过他明白守拙真人这番话只是提醒自己,便也不多解释,点头道:“弟子明白。” 守拙真人沉默片刻,微微叹口气,随即幻出一枚玉简,递给杨云锋,说道:“入京一事,暂时的安排与计划都写在这枚玉简上,虽然和最终的决定还有一些差别,但也无太大不同。嗯,今日为师便将其交给你,这段时间你就将其阅览几遍,为入京做好准备吧。” “是。”杨云锋接过玉简,双手在玉简上轻轻摩挲,然后将其隐入虚空中。 守拙真人见状,微微点头,再度饮一口茶,忽然想起什么,放下茶杯,对杨云锋说道:“云锋,你现在已经有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了?” “啊?”杨云锋微微怔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道,“正好到了第八重的瓶颈,但还未突入第九重。” 守拙真人淡淡一笑,道:“如此,为师便助你一程。”说罢幻出一枚朱红色的丹丸,递给杨云锋,说道,“这枚朱雀丹是一月前为师南下剿灭痴心门时偶然得到的,对你这境界的弟子修为的提升大有帮助。本来为师并不想将它给你,以免揠苗助长。不过现在你正好在境界的瓶颈上,早点突入下一重对日后的修炼有莫大的好处,于是为师还是决定将其交给你,你这几日就先不要去狐尊那里,安心闭关,争取在朱雀丹的帮助下将境界突入黄圣第九重。” 杨云锋接过朱雀丹,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心生感激,点头道:“是。” “如此,你便回屋吧,若有事为师会通知你的。”守拙真人淡淡说道,眼中却满是关怀。 “好。”杨云锋便向守拙真人行了个大礼,然后缓缓退出房间,“师尊保重。” “看来入京之事,还要等到明年如春之后。”收起玉简,杨云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道,眼前随即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心头颇为难受,“半年,还有半年才能与婉漪重逢啊!”一阵苦涩漫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相思滋味,不过如此。 “罢了!”他轻轻摇头,心道,“既然师尊已经答应我让师姐去给李丞相提亲,那么婉漪就迟早……是我的人……晚一时,早一时,又何妨?师姐和文师兄的婚事,还不是一拖再拖,可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抱怨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太在意?”他这样安慰自己,却露出一点彷徨,看上去,自己都不信这番说辞。 他想要的,哪是红罗帐前烛火下的一杯合欢酒?他要的,是相见时深深凝视的双眸和紧紧握住的手! 他真想,此刻御剑凌空,飞过千山万水,来到长安月下,折一条柳枝,为心爱之人奉上。 “诶!”他微微摇头,耳侧又传来守拙真人的嘱咐,眼中透出分无奈,“现在我已是长老,必须听从宗门的安排,不能再任性了!”他如此想着,自然是将即刻入京与伊人相见的念头打消了。 “这么算上去,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他微微摇头,神思回到修炼上,“这几个月里宗门应该没有特别的事务交给我,正好可以潜心修炼。”他幻出守拙真人所赠的朱雀丹,沉思片刻,开始慢慢制订这些个日子修炼的计划。 首先,当务之急自然是突入黄圣第九重。按照宗门的意思,这次天极宗入京,门内派出的修士多半是年轻的弟子,仅仅会让三四个年纪较大的通务宫长老跟随。虽然这些长老道行高超,但宗门并不打算让他们担当领队;年轻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天极三杰同样要随队伍入京历练,不过虽然他们道行皆在杨云锋之上,但其地位名声却远不如杨云锋,单凭他们那点修为以及名声,也很难压住所有的弟子——何况这三人修为相差不远,谁来当领队也是个问题——所以天极宗的领队,却还是由杨云锋这个新晋的长老真人担当。然而杨云锋虽然贵为长老,是天极宗的真人,地位尊崇,同时因为这半年的历练在江湖上的名声颇为响亮,在宗内的威望也远在天极三杰之上,但他的修为还不算很高,要压住所有的弟子,却也有难度。如果能突入黄圣第九重,虽然依旧不能完全服众,却至少能提升一点威望。 黄圣第九重,比起黄圣第八重,在法力上的提升其实并不多,但是在天极宗弟子心目中这二者却有天壤之别。毕竟,很多弟子终其一生,也无法突入天极境界,对他们而言,黄圣第九重就是修炼的终点。一个修为已到自己平生修为极限的人,再怎么说,都能让人心生崇敬。 这也是守拙真人要让杨云锋及早进入黄圣第九重的原因之一。 章二百零六:长安忆 如此,杨云锋的当务之急便是将修为提升到黄圣第九重。 不过杨云锋此刻却并未着急修炼,他将身上所携带的大部分法器一股脑取出来,放在床前,仔细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法器,大部分曾在危急时刻救过杨云锋的性命,可以说没有它们,杨云锋已经死了不知多少遍。然而现如今,这些法器多多少少有些不够看,比如说那枚金锁,它幻出的青铜门能够防御养元入道及其以下境界修士大部分法术的攻击,对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部分法术防御效果也不错,可以说威力绝伦。然而最近一段时间的打斗却证明,这看似厉害的法器很多时候却不能发挥多大作用。原因无他,一般修士对决之时不会只用法术,很多时候他们还会使用的法器和符纸。青铜巨门对法术防御效果好,但对许多攻击力强悍的法器与符纸的防御效果就不敢恭维了,许多时候甚至会出现青铜巨门刚幻出就被对手法器破掉的情况。 而青铜巨门却可以说是如今杨云锋保命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日后它还像如今这样不堪一击,杨云锋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这是非常致命。 所以增强金锁的防御效果,迫在眉睫。 杨云锋以前不知如何提升防御法器的威力,但现在《南疆炼器》一书在手,虽然不能说是万事无忧,好歹给他指明了炼器的道路。 杨云锋便决定,在突入黄圣第九重后开始悉心研究《南疆炼器》,将金锁改造成一件威力绝伦的防御法器。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法器要改造、加强,杨云锋将眼前的法器仔细打量一番,挑选出数件对自己而言极为重要的法器,暗中下决心,一定要在入京前将它们改造一新。 至于其他的法器,虽然对杨云锋而言也很重要,但如今杨云锋精力有限,大多数时候还要修炼,不可能花太多时间炼器,这些法器只有先搁置到一边,若入京前还有时间的话就挑几件来炼化加强,若无时间只能另寻时日了。 “说不定也可以找明汐师父,请她来帮我炼器。”杨云锋暗暗想道,随即摇头,打消这个念头,“不行,明汐师父说不定不但不帮我炼器,反倒逼我学她那些古怪的炼器法门,那样的话可惨了。”想起明汐那绝美却冷到骨髓的容颜,杨云锋一阵发怵,差点没冒出冷汗来,“算了,先做正事,炼器之事,慢慢来便可。”如此想着,他深深吸口气,抬头向屋外看去,见繁星满天,不由心有所思,起身推门而出。 “星辉真没啊……”他仰头看着星空,脑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心里出奇的宁静,“婉漪……”他眼前再度浮现伊人的容貌,目中少了分相思,却多了一点温柔,“长安的夜色,是否和这九峰山的夜色一样,宁静、美丽?”他暗自想道,怔怔出神,竟是痴了,“你有没有如我这样看着天上的繁星?有没有,如我这样思念你?” 苍穹寂寂,繁星悠悠。 …… 长安雨,一夜落秋意。路千里,朔风吹客衣。江船夜雨听笛,倚晚晴,平沙漠漠兮愁无际。 长安堤,垂杨送别离。千山月,一片伤心碧。长门又误佳期,声清凄,朱颜染尘兮梦中语。 二十三弦急,落花人独立。惟有此曲能寄心中意。月落子规啼,飞絮衔霜去。然诺重,只愿君从此记。(注一) …… 美丽的少女,盈盈的双目凝视苍穹中的繁星,轻启朱唇,缓缓吟唱这首动人的《长安忆》,一时两行泪,沾衣。 “云锋……”一小段唱完,她缓缓擦拭眼角泪水,嘴里喃喃,目中无尽情丝,剪不断,理还乱,心绪不宁,更添一分凄楚和悲伤,“我在长安忆君,君可曾忆长安?”刹那间,心里无尽的愁绪漫上来,眉头紧锁,一脸忧与伤。 恍恍惚惚,朦朦胧胧中浮现思慕之人的面容,闪过当初的相遇,当初的同舟,当初的承诺。 “临安雨,江南雨,天下雨,观遍九天三界仙尘雨,看尽春夏秋冬四季雨,望断天涯海角痴心雨,何时能,与卿遇!” “临安语,江南语,天下语,聆遍九幽六道神凡语,闻尽生老病死人生语,听断山盟海誓缠绵语,几时能,将心许!” “云锋,我……何时能再与你相遇?我何时能,将这颗心,许给你?”她幽幽叹道,星辉下哀婉、凄幽,却是别样的美丽。 突然,她轻轻卷起衣袂,推门而出,来到自家的小院中,见碧水虽潺潺而流,却沾满了枯黄的悠霜满地。 去留两无意,停云杯难息。此曲声成,自有身后名。 长安忆,重楼倚城隅。陌上雪,沉醉复又醒。早知如此相遇,不如不遇,笙歌歇尽兮人散去。 …… 长安泣,白首眼迷离。秋风寒,一舞为君起。谁堪此番情意,相思难续,星辉渺渺兮人凄凄! 星辉渺渺兮,人凄凄! 注一:此处及后面有关长安忆的内容(不包括最后一段)选自音频怪物《长安忆》 章二百零七:重见明汐 三月后。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杨云锋徐徐睁眼,目中透出分精光,神识一片清明。 两月前,他已突入黄圣第九重境界,而今时,他已将境界稳定住,修为再上一台阶,实力有一定增强。如今即便是面对早已进入玄真境界的天极三杰,他也七成把握胜过对手。 只是这三月的闭关,还是暴露出一些问题,最显著的便是稳定境界所用的时间大幅增长,远超杨云锋的预料。“多半是朱雀丹的缘故。”他回想服下守拙真人赠予自己的朱雀丹时蔓延全身的燥热感,不禁微微吐口气,垂首低语说道,“看来这些丹药的弊端真的很大,日后得慎用。”他微微握拳,下定决心日后再也不用类似能突然提升修为的丹药了。 “闭关三月,竟一直未拜访明汐师父,也不知她老人家会不会生我的气。嗯……趁现在出关的这段时间,我还是赶快去见见她,看她有没有别的吩咐,最好能再教我两手厉害的天狐诀。”如此想着,他便不再犹豫,缓缓开门,取下门上书写着“闭关中”的木牌,然后飞速奔向守拙真人的房间,向他请安,然后便向后山禁地明汐奔去。 “你回来了。”杨云锋进入禁地的时候,明汐正在凝神打坐,身体上泛出淡淡的光芒,望之圣洁、庄严。她神识感受到杨云锋的存在,便缓缓收起身上的光芒,轻轻说道,话语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丝毫感情,双目却依然紧闭着,似乎对杨云锋今日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当然也不因此而高兴。 杨云锋看着明汐毫无表情却美丽得惊人的面容和她那双紧紧闭着的美目,心里却一阵难受与落寞,也不知为何。“是。”他轻轻点头,道,“三月前就回来了,只不过这三月一直在前山打坐,未能来看望明汐师父您,还望见谅。”他如此说着,突然觉得话语太过生硬,这才意识到近一年不见后自己与这美丽的天狐师父之间竟陌生了许多。 明汐也注意到这点,缓缓睁眼,冷冷的目光扫过杨云锋的身体,刹那间闪现一点欣慰,却转瞬即逝。 杨云锋将明汐目中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之意看在眼里,心里一阵温暖,一时不免有些自责:“瞧我,明汐师父这么关心我,我却未能及时来此向她请安,真是不孝。”面上露出点愧疚,低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明汐将他的神色收入目中,微微叹口气,面上终于出现分复杂的表情,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问道:“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是。”杨云锋点头,如实回答,“经历了太多,九死一生……” “这便是人生,”明汐收起面上的表情,重新变得冷冰冰,她起身走到杨云锋面前,凝视他,说道,“所谓修仙,无外乎‘出世’‘入世’,你这番下山,便是入世,而为的却是最终的出世。你若不经历出世历练,不能体味人间的悲欢喜乐,不能凝练自己的道心,那最后即便修为到了,也过不了飞升前的大劫,必然灰飞烟灭。便是因为此,我才向你们掌门推荐你下山,倒也未想到你竟然能办成这么大的事情,倒是我低估你了。”言下之意,竟然是说杨云锋下山历练的事情是她向守成真人提议的,而且听她所说,她对杨云锋做过的事已了如指掌,并感到颇为满意。 她的神通,竟已到如此地步了。 杨云锋听着她的话语,突然想起李婉漪,心里五味陈杂,却未多言,只低头静静聆听。 明汐见他一直低着头,便知他并不愿过多提起下山历练之事,于是改口,对杨云锋说道:“你已经是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了?” 杨云锋没有瞒她。“是。”他点头回答道,“这三个月的闭关便是为了突入黄圣第九重,所幸有师尊赐予的朱雀丹相助,进境顺利,两月前便已入黄圣第九重,现在更是将境界稳定了。”他自然不会在明汐面前说出朱雀丹的弊处。 明汐是何等精明的人,她冷冷瞧着杨云锋,说道:“朱雀丹?只怕弊大于利吧。” 杨云锋听着明汐这话,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 明汐叹口气,突然伸出那精致到极点几乎完美的右手,轻轻扣住杨云锋的脉搏,然后面无表情地诊脉,下一刻,终于开口,说道:“也算你运气好,朱雀丹对你身体基本没有产生什么坏处。不过你须知,修仙一道,困难重重,非有坚固的道心不能取得大道。虽然你资质绝伦,却也不例外,千万别以为可以靠着丹药提升修为,放松警惕,反而让道心不稳,最终功亏一篑。”话语虽然冷淡,却饱含真情实意,听着让杨云锋心里一暖。 “是,弟子谨记明汐师父的教诲。”杨云锋听出明汐话语中的关心之意,心里感激,连连点头,说道,“弟子定然努力修炼,不负明汐师父的希望。” “你能明白就好。”明汐表情冷淡,点头说道,又用眼角余光扫了杨云锋一眼,再度问道,“半年前你下山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你们宗门安排下执行的。想来你们宗门如此做不仅仅是为了剿灭痴心门,削弱南北江湖这么简单,一定会有后续动作。看来很快你又要下山去了。”说到这里,她眼中竟透出一分淡淡的落寞,声音变得略显萧索,道,“我这地方,平日没人来,好不容易有个你,偶尔回来看看我,谁知道你是你们天极宗最重视的人,时不时要离山而去,于是大部分时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她停住话语,却幽幽叹口气,眉梢透出分愁绪,看上去竟不似一个法力通天的天狐,而只是一个平凡的人间女子。 听见明汐的话语,杨云锋微微叹口气,想起李婉漪,一时也觉得孤寂,面上露出淡淡的伤感。“对了,明汐师父,我在去南疆的途中曾遇见你的一个故人。”杨云锋想起什么,对明汐说道。 “故人?”明霞微微皱眉,道,“我在这里孤独地度过了数百年,还有什么故人活在世上?” 杨云锋嘴唇动了下,说道:“她自称明姝。” 章二百零八:实力 “姊姊?”明汐微微一怔,面上鲜有地露出讶异的神色,道,“你竟然遇见她了。” 杨云锋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见状也愣住,良久后方回过神来,对明汐说道:“是,那是我南下即将抵达南疆时发生的事。”便简单地将自己携玥儿南下,前去除妖却偶然遇见明姝的事告诉明汐。 闻言明汐不由微微摇头,闭目,说道:“我本是不愿让她知道我的情况的,不料……”她的话语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寒,反倒透出一点无奈。 杨云锋迟疑片刻,继续道:“明汐师父,我听她说她还要采取手段将你从这里救出去。这事事关重大,我暂时还未对其他人提及过,就想知道你的意见。” “你是担心她和你师门打起来自己左右为难是吧?”明汐看穿他的心思,一语道破,“这么多年过去,姊姊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我若真想出去,这个小小的禁地岂能困住我?”话语中透出一点伤感,继而又增加一分异样的情思,听在杨云锋耳中,让他感慨万分。 “明汐师父。”已猜到此刻明汐心里生出丝对缙鼓神将的怀念,杨云锋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劝慰明汐。 “罢了!”明汐却摆手,面色恢复平静,一如既往的冷艳冰寒,“姊姊是个办大事的人,会有分寸的,不会为了我而贸然与天极宗为敌,想来是会采取其他的办法,你就不必替我和你宗门操心了。” 听着明汐的话语,杨云锋心里反倒增添了一点莫名的愁绪,他凝视明汐美艳的容颜,思虑良久,方问道:“明汐师父,若有一天明姝……师叔来到这里要将你救出,你会怎么选择?是同她一道下山而去,还是继续留在九峰山?” 明汐听着他的话,一时却怔怔出神,好一阵后,才长长叹口气,回答道:“我不知。或许会跟她走,或许会继续留在这里……不过走不走又有何区别?当初我愿意孤身留在此地,便是想一个人静静,将他忘了。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依然忘不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挥之不去。现在在这里如此,日后有机会离开此地,恐怕也是如此……既然到哪儿都如此,那去与留便无分别……”她缓缓说道,眼里眉梢,都透出淡淡的愁绪。 杨云锋不语,微微叹气。 “不过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姊姊现在是蛰伏的龙,要做的是韬光养晦,培养自己的实力,暂时还不会为我将自己放在天极宗和天下正道的对立面。我估计,我至少还有十多年时间可以待在这里,好好教授你仙法。”话落她面上的愁绪渐渐淡去,恢复到平日冰冷严肃的模样。“不说这些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她冷冷说道,突然出手,向杨云锋肩头抓去。 杨云锋微微吃惊,眼睁睁看着明汐向自己袭来的那一只完美到极点的手,竟心生一点对强者的恐惧,完全无法移开身躲闪。 于是这刹那,他便被明汐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明汐见状眼里透出分淡淡的不满,道:“方才我故意将自己的修为压到养元入道的境界,不想你还是躲不过,看来你对法术的运用还远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啊。” 杨云锋嘴角露出点苦意,道:“明汐师父,你是说得轻巧啊。我不过是个入门四年多一点的小修士,打斗的经验也寥寥无几,怎么可能与你相比,别说是我了,就是整个天极宗的二代弟子,有几个人能闪过你一掌?” “不必解释。”明汐静静听他说完,却冷冷道,“你的情况我再明白不过,你解释也无用。” “明汐师父……”杨云锋一脸无奈。 明汐轻轻叹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离山回京应是年后了,现在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我虽然不能让你道行提升多少,却能让你对法术的运用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增加你应敌的技巧,也算让你的实力有所提升吧。” “这么说三个月内我都要待在这个地方啊?”杨云锋闻言一脸沮丧,他可真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禁地中待上这么长的时间。 “怎么,你不愿?”明汐眼中寒芒一闪,目光如刀,扫过杨云锋身体,让他心里陡然一寒,全身毛发差点因此竖起。 “没没没!”杨云锋急忙摇头,道,“明汐师父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怨言。” “花言巧语。”明汐面无表情,严肃至极,“有什么事,尽管给我说就是了。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是个不讲情理的人。” 杨云锋面上一阵苦意,犹豫片刻,却终是将自己还要祭炼法器的事情告诉明汐。 “原来你是要增强你的法器,借此增强实力呀。”明姝用平淡的话语说道,“也罢,回头你把你要祭炼的法器都交给我,我替你炼便是了。” 明汐炼器的水平至高,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整个天极宗内还找不到第二个比她炼器水平还高的人。她亲手炼出的法器,其强悍之处,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听见明汐这番话,杨云锋不由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 这个时候明汐冷冷的话语却给他炽热的心泼了道冰寒刺骨的水:“法器都是外物,虽然能大幅提升你作战时的胜率,但它强大的威力也会动摇你的道心,让你以为法术修为无用,失去对修炼的信心,长此以往便会让你的境界止步不前,遗祸无穷。因此我不会给你炼出太好的法器……法器这东西,并不是威力越大越好,够用便行。” 杨云锋只觉明汐所说分明毫无道理,心里一阵苦意,却也不敢反驳,只好讪讪点头,说道:“好,一切但听明汐师父做主。” 明汐便叹口气,凝视杨云锋,突然话锋一转,向他说道:“把破云剑给我。” 杨云锋不明所以,幻出破云剑,递给明汐,好奇地问道:“明汐师父,你是要做什么?” 明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光,淡淡说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的命!” 章二百零九:宋明 杨云锋独自走在山道上,山风习习,冷瑟刺骨。 倏忽间,一点雪花落在肩上,他抬头望去,只见稀稀疏疏的雪花,飘然而落,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舞姿,然后归于尘土,转瞬消失无踪。 冬日,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到来了。 见状,杨云锋止步,呆呆凝视这漫天的雪花,一时竟痴了。“长安的雪,只怕比九峰山的雪要壮观美丽多了吧。”他怔怔出神,脑中却全是李婉漪的容颜,“也不知婉漪怎么样了,她还好吗?有没有冷着?希望她幸福安康。”他如此想着,心里却一阵绞痛。 数息后,他眉角发梢便沾染上细碎的冰晶,整个人随之成了另一种模样。 杨云锋收起遐思,轻吸口气,全身渐渐冒出热气,眨眼间,身上的冰晶已无影无踪。 他便再度迈步向前方走去。 “也不知明汐师父要了我的破云剑作甚。”他暗中想道,“唰”的声幻出灭心剑,在冬日飘扬的雪花中斩出一道绚烂的剑光,然后御剑而起,刹那间已到层云深处,转瞬却又重新回到杂草丛生的山道上。 下一刻,他收剑,再度迈步,向前山走去。 山路百转千回,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突然间,他停住脚步,讶异地凝视前方山道尽头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这个男子约摸二十岁上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正在淡淡远眺九峰群山的壮丽风光,山风中他青丝微微飘动,与漫天飘雪交相辉映,看上去竟是英姿不凡。 “宋师兄。”杨云锋缓缓走到男子身后,低声对他说道,“你怎会在这里?” 男子缓缓转身,只见他剑眉星目,面无表情,眼中透出一点慑人的威势,不是这会心宫的大师兄宋明却还会是谁? “知师弟又去拜会禁地中的前辈,特地来此地,等候师弟。”宋明朗声说道,话语中透出异样的威严,听之令人肃然。 杨云锋知宋明虽然严肃古板,却与那凌云派的沈岁寒不同,还算了解人情世故,处事面面俱到,这些年对杨云锋照顾也有不少。杨云锋虽与他算不上亲近,但也对他多为敬重,此时听他此话,未生疑心,立即说道:“不知师兄有何事?”语气颇为柔和。 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敬重,宋明面上的严肃微微消去一点,却依然不苟言笑地说道:“我听说此前严神策严师兄、文承意文师弟都败在师弟手上,想知道师弟究竟有何神通,于是特地在此等候,希望能和师弟比试一场。”说罢竟真的幻出一柄三寸宽、六尺长的厚重仙剑。 “原来师兄是想试探我的修为。”杨云锋暗自想道,目光落到宋明手上的厚重仙剑上,面色变得凝重。“好,我们师兄弟二人就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吧!”杨云锋如是说道,声音透出分豪爽,心底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宋明早在一年前就突入玄真境界,修为远高过杨云锋。虽然私底下杨云锋估摸着与宋明对决自己有七成以上的胜算,却也不敢托大,小心地幻出灭心剑,神识悄悄将宋明锁住,等待对方的动作。 宋明虽然与杨云锋一样修习会心剑法,但其剑招却与杨云锋有天壤之别。他舍弃了会心剑法轻盈灵动的特点,转而以霸道的威势,刚猛的剑招直击对手,力道极为恐怖,几乎快赶上明悟剑法了。 不过宋明的剑招与明悟剑法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明悟剑法以慢打快,借助的是磅礴的剑气和巨大的范围取胜。宋明虽然舍弃会心剑法的灵动,却并未牺牲它的速度,反而是将会心剑法迅雷般的速度与自身剑招强横的威力结合,进攻时如疾风骤雨,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幸好他剑招并非明悟剑法,对会心剑法没有明显的压制,否则杨云锋就会在剑招上吃大亏了。 “师弟小心了!”宋明轻喝一声,仙剑突然打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见着疾速攻来的剑气,不敢硬接。他暗中运使天狐神行诀,身形如风,刹那间躲过这道剑气,然后携剑游走,屡屡躲过对方攻来的剑气,伺机寻找机会反击。 杨云锋的近身作战能力非常强大,但面对以速度和威力见长的宋明他不敢贸然逼近对手。万一一个疏忽让宋明抓住机会一剑打中,接下来面对的便会是铺天盖地的剑招,他虽然在身法的灵巧上远胜宋明,却没有丝毫把握能在对方剑招压制下闪身逃脱。 却在这时,只见宋明忽然欺身上前,仙剑上剑气勃然爆发,喷涌而出,刹那间飞沙走石,剑意荡漾,恍惚中四周竟成一片沙场,赫然是会心剑法中的剑指八荒! 这一刻,杨云锋只觉无边无际的剑意扑面而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他紧咬牙关,灭心剑扬起血水,在身前结出一道坚固的结界,死死拦住袭来的剑意。 然而正是这番动作让他的身形停滞下来,身法上的优势顿时荡然无存。只闻“嘭”的一声,便见宋明已携剑逼上来,手中仙剑竖直指天,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剑气,向杨云锋迎面而来,刹那间便将灭心剑结成的结界给打成粉碎。 下一刻,随着宋明扬剑,挥剑,无数剑势随风而起,将杨云锋团团包围,攻了过来。 剑华舞天! 宋明手中剑华舞天的威力超乎杨云锋的想象。剑华舞天原本是低阶会心剑法中范围最大,攻击次数最多的剑招,威力实在不敢恭维,杨云锋平日发出的剑华舞天很多时候甚至无法划破他自己的手臂,所以除非少数时候必须用大范围的剑招封住敌手退路的情况外,他是不用剑华舞天的。 孰料宋明这一式剑华舞天竟然有可与杨云锋剑吟冲霄发出的巨大剑气媲美的强横威力,剑招还未接近杨云锋,杨云锋便已可听见呼啸而来的罡风,心里不由一紧。 这一瞬,剑招已经攻到身前,而宋明的仙剑也向他当头斩了下来。 章二百一十:会当一心 然而看着宋明攻来的剑招,杨云锋非但不惧,反而目露一分自信的光芒,他身形飘转,忽的侧身,竟险险错开宋明猛然打下的一剑,然后默念心诀运使天狐神行诀,迎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剑势,以惊雷之迅,冲了过去。 下一刻,他便已冲出剑华舞天的包围,却是中了七八道剑招,一身衣衫支离破碎,缝隙中露出杨云锋被划破的皮肤和血痕,看上去颇为狰狞。 宋明完全没料到杨云锋竟会硬生生闯出剑势的包围,一时有些吃惊,身形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他的身法本来就不怎么出色,此刻犹豫间身形更是如同停滞。 杨云锋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真元猛然灌注于灭心剑上,突然用这无上神剑在空中划出一轮闪亮明月,然后向宋明斩了过去。 殇剑月华! 宋明立即回过神来,看着头顶一轮明月,心知以自己的身法无法闪避,便立即将仙剑横在胸前,真元注入其中,突然爆发出磅礴的剑气,凝为实型,结出一道山壁似的结界。 下一刻,明月击中结界发出“铿”的一声,月轮随即应声而碎,月华却倾泻而下,纷纷袭向结界,霎时间,结界上绽起道道涟漪,正是月华与结界相击的结果。 杨云锋看着月华击中结界,立即意识到自己这式剑招无法破开结界,不敢恋战,疾速抽剑,回身而去。 就在他后退的时候,宋明仙剑再度携带罡风向他斩下,剑气擦着他额头落下,斩断他额间数缕青丝,然后重重落在泥中。 杨云锋险险避过宋明的进攻,天狐神行诀运使到极致,一瞬间已与宋明拉开巨大的差距,恰好退到一棵百年老树前,随后脚踏碎步,攀上树干,片刻后已经在距地数丈的高处。 此时此刻,宋明也携剑攻来。他见杨云锋腾身上树,眼中倏然放出一丝精光,突然间爆发出一股强横的剑意,挥手,竟一口气发出六道剑气,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面对攻来的剑气,眉头微微皱起,双手灭心剑光芒盛开,“哗”的打出浩浩荡荡的血海,向剑气拢去! “嘭!”血海翻腾,裹挟着凶煞戾气,将剑气死死包围住,然后猛然炸裂,竟生生将这些剑气撕裂,然后与其一道化成天地间的灵气,消失无踪。 于是铺天盖地的血水便在这刹那散去,而杨云锋便在这一刻与灭心剑融为一体,从天而落,裹挟呼啸罡风,向宋明袭去。 他使用的竟是精简过的御剑诀,凡心空灭! “好!”宋明突然大喝一声,手中仙剑同样光芒大盛,人与剑融为一体,刹那间,竟有无边剑气扩散而出,连绵不绝,仿佛天地灵气都被你凝聚到仙剑上,一时宋明竟如天神降临,威武不可直视。 下一刻,他迎着杨云锋攻来的剑招,冲天而上,向杨云锋攻去。 御剑诀,会当一心! “轰!” 恍惚间,山崩地裂。 恍惚间,斗转星移。 恍惚间,鬼哭神泣。 凶厉的血光,强横的剑气,交融在一起,发动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彷如生死对头,不死不休。 不过转瞬时间,师兄弟二人的仙剑竟已斗上百余个回合。 终于,一片暗无天日中,杨云锋手中灭心剑展现出传说中神剑的威力。 只见一道血水突然爆发,无穷无尽的血水疯狂向四周喷涌扩散,眨眼间已将整个天地包围。 下一刻,血水席卷而下,茫茫四野,已看不见那精纯剑气的影子。 也便在这一瞬,血水如落潮般迅速散去,露出筋疲力尽的师兄弟俩人。他们同时从空中落下,跌落在草地上,漫天飞雪中,衣衫都被破坏得差不多,露出衣内的皮肤,皆是伤痕累累——刚才一击,他们竟没能控制住力道,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害。 然而,无论如何,比试的结果都一目了然了。 杨云锋凭借最后关头突然的爆发,生生打断宋明的御剑诀,然后荡起血水,将宋明团团包围,然后发动猛烈的袭击,迫使对方真元混乱,弃剑认输。 不过杨云锋心里明白得很,方才能够赢宋明,很大程度上是对方没尽全力的缘故。若宋明发挥出十成实力,最终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宋师兄!”杨云锋服下一枚丹药,调戏片刻,只觉灵台恢复清明,身上的伤痛淡去一分,行动已无碍,方深深吸口气,看向宋明向他问道,“你现在情况如何?伤势还严重吗?” 宋明以手摁住胸口,吞下一枚丹药,然后深吸口气,头脑中的眩晕感便让他生生压下去,可即便如此他面色依然一片苍白,显然伤得不轻。听见杨云锋的话他闭上双目,咬牙摆手,道:“无碍。回去调养一两日便可恢复。”说完又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注视杨云锋,微微皱眉,道,“师弟,你的伤势如何?师兄刚才出手稍重,还望你见谅。”话语虽然平淡,却让杨云锋心里一暖。 “多谢师兄关心。”杨云锋微微摇头,道,“我也无大碍。” “好。”宋明点头,想到什么,拱手对杨云锋说道,“师弟果真厉害,我甘拜下风。” “师兄过谦了。”见状杨云锋连忙说道,“我道法低微,还未到玄真境界,能胜师兄,纯粹是侥幸。” 宋明摆手,却也不与杨云锋在这问题上纠缠:“师弟现在已是会心宫的长老,又有如此高的修为,他日定然大展宏图。我甚是欣慰。”话语中透出淡淡的骄傲与自豪,“我会心宫有你这样厉害的弟子,日后肯定能压倒其他七脉,称雄天极宗!” “师兄……”见宋明如此夸自己,杨云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他所说那么厉害。 宋明却缄默不语,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缓步向前山走去。“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回身看向杨云锋,朗声说道,“师弟,此次宗门入京,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加油,不要给宗门和会心宫丢脸!” “啊?”闻言杨云锋不由大吃一惊,“师兄你竟然不去京城!” 章二百一十一:无边痛苦 杨云锋听宋明说他自己不去京城,不由有些惊讶,问道:“师兄,你是会心宫最优秀的弟子,也是宗门最杰出的三个弟子之一,怎可不随我等入京?” 宋明面色一凛,又恢复平日的严肃认真。“师弟,你才是会心宫最优秀的弟子。我会心宫只用派你一个人入京就够了……何况如今守拙师伯不理世事,师尊又闭关不出,整个会心宫的事务都由我一个人处理,我无法抽身入京。” 听宋明如此说,杨云锋便不细究,点头道:“好。” “明汐师父。”杨云锋再次来到禁地,已是三日之后。 这次,他还带着一大批稀奇古怪的炼器材料,显然是应明汐要求带来的,以供她炼器之需。“明汐师父真是……嗯,‘雁过拔毛’,没错就是‘雁过拔毛’,天极宗这只大雁都快被她以为我炼器为由将毛拔个精光了!”杨云锋看着明汐身前堆放的小山一样的材料,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古怪的想法——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明汐了,只好乱用“雁过拔毛”这个词,“咦,好像称她是‘挖地三尺’更贴切啊。”他就这么胡思乱想,浑然不觉明汐已经将她冷若玄冰的目光移到他身上了。 “你在想什么?”她冷冷地问道,目中寒光简直就要将人冻成冰块了。 杨云锋立即收起遐思,肃然向她看去,回答道:“我在想明汐师父的炼器是如此大手笔,实在太……威武霸气了!” 明汐哪会不知他是在搪塞自己?“这些溜须拍马的鬼话以后少说。”明汐冷冷瞪了杨云锋一眼,随即幻出一柄长仅五寸的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光芒,恰好映出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杨云锋看着明汐祸国殃民的美貌,差点没动绮思,他深深吸口气,目光落在那柄断剑上,不由吃惊。那剑赫然正是之前明汐从杨云锋手中拿走的破云剑的翻版,纹理、图案乃至气息都与破云剑一模一样,只是长短不足破云剑的一成,看上去倒似一柄微缩的破云剑。“这是——”杨云锋微微张口,讶异不已。 明汐料到杨云锋会有如此表情,见状冷冷说道:“我用三昧真火灼烧破云剑,去除其中杂质,让它最后变成现在的模样。”轻描淡写说着,却让杨云锋大吃一惊。 明汐光靠火焰去除所谓的“杂质”便让一柄绝世好剑缩短到如此地步,她的炼器手法未免太过恐怖了。 明汐看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道:“这是最简单最基础的炼器本领了,不出三年,你也能掌握。”说完她突然想起什么,手上幻出一点淡淡金光,停留片刻,便疾速向杨云锋额头射去,正中眉心。 刹那间,杨云锋只觉头脑中无数晦涩的字体扑面而来,一时头痛难忍,额头出现细细的汗水,禁不住轻轻呻吟。 “啊。” 明汐在一旁看着杨云锋的举动,面色冷冷,也不去助他一把。 好在未过多时,杨云锋脑海中的字体便已由杂乱无章变成整齐的一篇文章,不再冲击杨云锋的神识,杨云锋便觉头脑不再疼痛,终于深吸口气,缓缓擦去额头泪水,一时间竟有些虚脱,差点没昏过去。 “明汐师父,这是什么东西?”杨云锋用神识将脑海中的这一篇文章粗粗阅读一遍,一知半解,不由开口问道。 闻言明汐淡淡回答道:“三昧真火的修炼法诀,你若能借此修出三昧真火,那你未来在炼器一道上的造诣便有可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否则就永远不能涉及炼器的最高境界。” “原来如此。”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赐教。” 明汐微微点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猛然逼近杨云锋,趁杨云锋不备,柔荑狠狠刺中杨云锋的太阳穴,下一刻,一道金光便沿着她的玉指射入杨云锋太阳穴中,借此进入杨云锋的经脉。 “明汐师父——”杨云锋突觉头脑一阵剧痛,神识混乱不堪,仿佛灵魂都被人生生撕裂,一时痛苦不已,差点没嘶吼出声。 偏偏明汐不知施用了什么样的法术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去忍受这无边的痛苦。 看着杨云锋痛苦的表情,明汐面色依旧冷淡,并无半点变化。只见她手中不断结成各种奇异的法印,金光随之分出无数缕,又渐渐幻成一些无法辨识的图案,纷繁复杂,难以细表。 “收!”这一瞬,明汐眼中突然放出一点异样的光芒,金光勃然变得闪亮无比,竟将她和杨云锋一同笼罩住。下一刻,她突然对着金光化作的丝缕猛然一扯,眼角微微抽搐,面部竟然出现一分狰狞。 “啊!”就在这刻,杨云锋只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遭到无数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力拉扯,仿佛整个人都要被这强大的力道撕成碎片,万劫不复! 突然间,眼前一阵黑暗,所有的神识都被这仿佛自第一缕光芒降临人间以来世上出现的最大的痛苦所吞噬。他就堕入这样一个混混沌沌的虚空中,无法看见任何事物,惟有永恒的痛苦,不休不止折磨他,快将他逼疯。 如此的痛苦,岂是他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所能承受的? 他嘶吼,他咆哮,他流泪,他要用尽全力去制止这痛苦,他要自爆真元毁灭自己来结束这痛苦…… 只是他与自身的联系竟在这一刻完全断绝,整个人似乎只留下那最后的元神,混混沌沌。 就在这时,一缕淡淡的温柔出现在他身边,仿如那弥补一切伤痕的和煦春风,轻柔地拂过他的身体,渐渐地将他包围住。 于是这一刻他身上仿佛不休不止的痛苦终于散去,神识渐渐恢复清醒。 他便缓缓睁眼,让禁地中微弱的光线进入目中。 入眼便是明汐美丽的容颜。 杨云锋看着她指尖一点淡淡的光芒和光芒中那一缕如若青烟般的奇异物质,心里生出一点疑惑,下意识问道:“明汐师父,这是什么?” 明汐轻轻吐口气,正色回答道:“你的一缕魂魄。” 章二百一十二:魂魄炼剑 “我魂魄的一缕?”杨云锋抬头惊异地望着明汐手中那一缕淡淡轻烟,嘴微微张大,一脸的不敢置信,同时又有一些后怕,“明汐师父,我的魂魄被你剥去这么一缕……我身体不会有事吧?” 明汐将他的面色收入目中,轻哼一声,淡淡道:“放心,我只是在你魂魄上分离出这微不足道的一缕,你三魂七魄并未受损,对你的身体和修为没有任何坏处。” 闻言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却未想过明汐这些年已与他感情深重,她焉会做出伤害他的事? 好在明汐倒未怪罪他对自己的不信任。她将自己的目光移到手中那缕魂魄上,面色突然一紧,身前随即出现一缕黯淡的火焰,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这时明汐便将那由破云剑凝练而成的小剑投入火焰中,下一刻,小剑剑身变得通红,隐隐散发出一股强悍的剑气,望之令人惊叹。 这火焰未免太厉害了。 杨云锋望着那火焰,微微皱眉,便见明汐竟然用自己那洁白如瓷近乎完美的玉手,轻轻伸入火焰中,然后一把捏住通红的小剑。 火焰能将一柄凝练到极致的仙剑烧得通红,却伤不了她柔荑分毫。 “起!”明汐轻喝一声,突然间火光大盛,几乎要将整个仙剑熔成汁水。见状,明汐面色开始变得凝重,随即用手将那一缕轻烟似的魂魄放入火中,缓缓向小剑移去。 刹那间那魂魄竟分成无数缕,从明汐手中脱离而出,围绕小剑缓缓盘旋威武,如同那传说中的飞天一般,轻盈美丽。 “收!”明汐俏眉紧皱,怒喝一声,眨眼间火焰应声收缩成一团,仅仅能将小剑和魂魄包围住,这一时那分成丝缕的魂魄便齐齐向小剑剑身涌去,纷纷钻入几乎化成汁水的剑身里。 下一刻,只见小剑光芒大盛,丝丝缕缕的魂魄便已和剑身融为一体。 明汐面上的凝重终于散去。她轻轻吐口气,纤纤素手从火中抽出,然后默念一道心诀,让火焰再度燃烧片刻,便令其缓缓熄灭。 杨云锋定睛看去,只见火焰熄灭,小剑剑身渐渐凝固,颜色也由红变回银中泛青。不过多时,这小剑便恢复本来的形状,却在这本来阴暗的禁地中散发出幽幽光芒,仿若海底最深处玄冰,望之令人生寒。 “咦?”杨云锋心念一动,忽觉这小剑似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由讶异,“这……”他睁大双目,疑惑地看着明汐,眼中神光闪烁不定。 明汐却道:“这柄剑和你的灵魂融为一体,自然可以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我身体的一部分?”杨云锋听明汐这么说,更觉惊异,满脸不解,“明汐师父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明汐伸手握住小剑,玉指在剑锋上轻轻划过,却未留下任何痕迹:“现在你年纪轻轻,修为薄弱,却名声大震,寰宇知名。想来天底下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不在少数。以你那点道行,即便靠着威力强横的法器,也很难在这些人明算暗算之下确保安全。我便是将你魂魄中的一缕抽出来,覆在这柄剑上。来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可依靠这点魂魄从地府中找到你,将你救回来。” “原来明汐师父是这样打算的。”闻言杨云锋微微点头,目中出现分钦佩与感激,道,“多谢明汐师父。” 明汐看着他的神情,面上露出淡淡的柔情,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平日冰冷的表情,道:“不必谢我。你是我悉心培养出来的,我岂会让你死了白费我之前的心血?”话虽这么说,传入杨云锋耳中却让这青年心中一阵温暖。 “这柄剑暂时由我保管。”明汐收起小剑,道,“来日你行将飞升之时我便将里面的魂魄抽出来还给你,助你飞升。” “是。”杨云锋点头道。 “好了,今日起你便在我这里闭关修炼吧。”明汐将目光移到身前一大堆材料上,道,“我则在一旁帮你炼器,提升你的实力——回头你将需要祭炼的法器都交给我吧。” 闻言杨云锋感激不尽,点头道:“多谢明汐师父。”随即幻出一大堆法器,全部交给明汐,面上闪过一丝狡黠,道,“明汐师父,法器只有这些,还请你慢慢祭炼。” 看着这小山一般几乎和材料登高的法器,明汐面色陡然一寒,冷冷看着杨云锋,下一刻便用一道玄冰术将杨云锋冻成一块寒冰。 “贪心不足蛇吞象!” 转瞬间,两月过去,年关已近。 这一年九峰山上的雪下得特别大,此时正是一年最寒冷的时节,呼啸北风更助飞雪将九峰山群峰装点成银装素裹的一片,霜满松枝,冰填山壑,天上地下,苍苍茫茫,好一番寒冬景象! 此时此刻,走在屋外的天极宗弟子都感到刺骨的冰寒,部分修为不高道行不够的弟子甚至口吐寒气,瑟瑟发抖,眉角发梢全是冰霜。 不过尽管天气寒冷,天极宗上下却一片喜庆,原因无他,年关近,新年将至。虽说修道之人应将修行放在首位,斩断尘丝羁绊,得道成仙,不应在意俗世的节气,更不应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欢欣喜悦。然而天极宗总内的这些弟子毕竟还是来自尘世,无法做到真正放下,为新年高兴本是人之常情。何况一年的修炼实在枯燥,难得有个节日临近可以暂时停止修炼,感受尘间氛围,放松心情,他们岂能不喜庆? 而这时杨云锋终于结束自己在明汐处的闭关,带着明汐为他祭炼威力大增的各种法器,御剑飞回前山,向守拙真人通报一声,然后开始着手为即将到来的岁考做准备。 当然,作为新晋的长老,他是不用再参加岁考,而他的实力也确实不需要岁考来检验。此次他在年关时节出关,要做的当然不是亲自参加岁考,而是以长老的身份,监督岁考的比试。 章二百一十三:刻骨相思 大华胜景十一年的冬天,风雪特别大,有长老说,这是五十年内最大的一场雪。 然而当岁月步入景胜十二年后,风雪却戛然而止,留下满山的皑皑白雪,以及冰雪消融时那刺骨的冰寒。 天极宗会心宫一年一度的岁考便在这几日召开。 只是这年的岁考会心宫内几个有潜力的弟子,如宋明、简莹、张云霜、杨云锋等皆未参加,比试的弟子水平低劣,无甚亮点,整个岁考也便在这平平淡淡中结束。 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长老席上端坐的那一年方十六的青年。 杨云锋以一身长老服出席岁考,虽然未有什么言语,却吸引了大部分弟子的目光。杨云锋看出这些目光中有羡慕、崇拜,也有嫉妒、不满,于是微微叹口气,闭目养神,故意不去搭理这些目光。 于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关注场上的比试,以至于他离开岁考楼时连最后是谁夺得第一都记不得了——虽然在守心真人宣布结果的时候他曾睁开双目瞄了那个年龄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会心宫弟子一眼。 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杨云锋匆匆回到听松居,面见并未出席岁考的守拙真人。守拙真人向他问了些话,又嘱托几句,便让他做好入京的准备。 次日,恰逢元宵佳节。入夜,守拙真人、杨云锋、张云霜、文承意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杨云锋这才得知宗门已经决定让张云霜文承意在年内完婚。 看着师兄师姐甜蜜的笑容,杨云锋突觉一阵孤寂,眼前李婉漪的容颜挥之不去,不免有些感伤,一时没了胃口,碗里数个元宵是一个也吃不下。 守拙真人见状不免叹息。张云霜、文承意知道杨云锋的心思,亦心生伤感,一时间屋内所有的人都没了兴致。 好好一顿团圆饭便这样草草结束,文承意独自一人飞回凝华峰通务宫,守拙真人则回屋打坐,留下张云霜杨云锋师姐弟二人。 张云霜便拉着杨云锋的手,软语安慰他,再度言及提亲之事,道杨云锋与李婉漪有情人必能成眷属。 听着张云霜的话,杨云锋心里一暖,终于露出一点勉强的笑意。 张云霜见状反而心生一点不祥的预感,愁眉不展,望之令人心疼。 杨云锋知她有心事,不愿扰她,便拱手行礼,然后离去。 此夜正月十五,天上月如盘,硕大而明亮。 杨云锋站在听松居的小院中,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完整无暇的明月,心有所感,暗暗想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婉漪,我们何时能够如这明月一般团圆啊?” 心有戚戚,于是乎胸中生出一股悲戚的剑意。他手里不由自主地幻出灭心剑,在明月下渐渐起舞,刹那间无数剑气蓬勃爆发,配合他翩翩飞舞的衣衫,看着令人动容。 “吱~呀~”守拙真人房间的门突然打开,这个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真人眼见杨云锋月下舞剑,一时百感交集,面上露出一点愁意。“云锋啊,云锋……”他暗暗想道,“只望你不要太过执着于自己的感情不能自拔,荒废了修行啊。” 他分明已经看出,这数个月来刻骨的相思严重动摇了杨云锋的道心。他实在不愿看着这个宗门上下最器重的弟子因为感情而修错道,辜负诸长老真人殷切的希望。 这时杨云锋的剑舞终于停止。他闭目,将灭心剑横在胸前,然后用手将剑身紧紧握住,猛然一抽,便见剑锋上留下殷红的血液,狰狞血腥。 下一刻,他突然大喝一声,剑气凝聚成一道数十丈长的实型,猛然斩落,刹那间只闻阵阵呼啸之声,听松居的青石地面便被他这一式九天剑荡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这一招用尽他所有的真元,此刻他只觉头脑一阵眩晕,面上顿时失去所有的颜色,身体晃荡,最终支撑不下跌倒在地面。 差点没昏死过去。 “云锋!”见状守拙真人终于轻呼一声,疾速走到杨云锋面前,伸出一双厚重的手,小心将他扶起。 “师尊……”回首看见守拙真人那略显苍老的面容,杨云锋心有所动,身体微微颤抖,差点没有落泪。 “诶!”守拙真人将一枚丹药给他服下,然后微微摇头,对他说道,“你这是何苦?过分的施展会心剑法,最终只会伤着自己啊!” 杨云锋听出他这平淡话语中透出的一分关切之意,心里油然一暖,轻声说道:“心有思念之人,无法释怀。” 守拙真人凝视自己这个得意弟子,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诶!”他轻轻叹口气,道,“情之一字,真让人捉摸不透!当年为师没有看穿,如今你也未看穿……真是一段轮回啊。” 杨云锋默然。 “你随我来。”见状守拙真人便扶着杨云锋缓缓走入自己的房间内,让他在一把椅子上坐好,然后用柔和的目光凝视他,沉吟片刻,最终说道,“云锋啊云锋,你对李姑娘的心,为师再清楚不过了。想必你此番入京,最盼望的不是为宗门建功立业,而是与李姑娘重续前缘吧。” “师尊……”杨云锋看着守拙真人的目光,不敢隐瞒,垂首肯定道,“是,弟子最想的,还是与婉漪相见。”话语中透出一分深深的伤感。 “诶!”守拙真人微微摇头,叹道,“再过几日你便要带领宗门的年轻弟子入京,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神情恍惚,道心大乱。也罢,人有七情六欲,你也不能幸免,既然如此为师只能叮嘱你一句:一切小心,不要为了儿女情长,误了宗门大业!” 杨云锋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一时五味杂陈,怔怔出神。 守拙真人见杨云锋出神,又心生一点感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止住,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小心为上!” “是!”杨云锋回过神来,抬头看见守拙真人目中透出的一点关心,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一) 痛,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杨云锋只觉自己这颗心,疼痛万分。他忽觉自己似在一片惊涛骇浪中,脚踏一片细叶,随波涛上下起伏。 形单影只,抓不住伊人的手,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 从来没有,没有这么急迫地想抓住一根能让自己逃离这片苦海的稻草。内心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告诉他,要去拼,要去搏,要紧握住世俗的权势,一步步地向上爬! 有了权势,才能保住心爱的人,才能在波涛翻涌的汪洋大海上,站稳脚跟。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杨云锋目光落在眼前繁华中,终于想起现在已是殿前斗法的时候。 虽然重伤在身,他还是按时到达预定的地点,以天极宗长老的身份带领众弟子前来斗法。 这一日,天空出奇地放晴,再也没有那纷纷扬扬仿佛永不停息的雪花——朝廷的天气预测能力,真让人叹服。 如今用于斗法的一片广场,也早让人扫去所有的积雪,露出洁白的玉石,在明丽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刺目的光彩,又给这寒冷的时节增添一点温暖。 广场以北正是一片楼阁,圣上当中而居,身前是长长的阶梯,正好与广场相通,毫无阻挡,正好可供圣上看清广场上的一切。数位皇子与忠臣分坐在圣上两侧,王公大臣及其家眷则在稍远处的阁楼中。司空威恭敬立在圣上身侧不远处,正好给杨云锋投来善意的微笑,然而杨云锋想起李婉漪,实在无法微笑友好还礼,只得将目光移到他处,故意装作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他目光一动,立即落在圣上身边那个风华绝代的柔妃身上,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当真风华绝代,不愧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 柔妃注意到他的目光,悄悄向他看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却似别有深意。 杨云锋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胡乱猜测,微微点头,便再用目光向圣上身边的群臣扫了眼,却未见玥儿,一时又有些担忧。 “比试就要开始了。”杨云锋身边的严神策低声提醒道,随即看向对面的虚玄道青冥观诸人,眉头悄然皱起。 杨云锋同样看去,就见对面二十余年纪不一的虚玄道青冥观诸人同样向自己这边投来目光,只是这目光中分明透出丝不善。 杨云锋看着这些道俗各半的人,不禁有一种看戏子的感觉——他同样觉得自己也似个戏子,所谓斗法,不过是为圣上演一场热闹的戏罢了。 就在这时在李公公高声宣布之下,斗法正式开始。 斗法共五场,前四场分别是道力、法器、仙术、阵法,而最后一场颇为神秘,杨云锋至今也不知具体的内容,只是隐隐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点消息,比试的内容是柔妃亲自定的——显然圣上是有意讨柔妃的欢心才如此安排的。 五场三胜,大局便定,只是为柔妃准备的压轴大戏怎可不上演呢?圣上为了让柔妃看到最后一场斗法,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让天极宗与虚玄道青冥观在第五场前战成平局;其二,不论胜负如何,都让斗法继续进行。 圣上显然不能办到前者,那只有选择后者了。杨云锋暗暗心喜,他要五战全胜,狠狠给对手一巴掌。 就在杨云锋沉思的时候,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文承意持剑,闲庭信步般进入广场中,很快就在广场中心站定,嘴角笑意盈盈,好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太过惊艳的出场,惹得广场东西两侧华丽高楼中的妙龄女子惊叫声不止——圣上为活跃气氛,曾下令一切随意,如此她们才敢无所顾忌的大叫。圣上听见她们的笑声,嘴角露出笑容,倒不怎么在意。 相比之下,文承意的对手虚玄道虚成道长凌空飞入广场中心的出场方式就平淡许多。却说这虚成道长道行已近起鼎结丹,明显高文承意一筹,若是仅仅比拼修为,文承意多半会输,可是持剑斗法的胜负并不完全由修为说了算。杨云锋就曾多次打败修为高自己一个境界的修士,相比之下文承意的压力比当初的杨云锋可要轻了很多。毕竟按修道界金丹修士一般的境界划分,虚成道长还是和文承意一个境界的。 都是养元入道。 而杨云锋在虚成道长御剑落在广场上的那一刻便已可以肯定,文承意必胜。 “面露怯色,道心不稳,不可能是文师兄的对手。”杨云锋淡淡说了一句,便闭目,似乎并不关心场上的情况。 倒是端坐在他身边的张云霜面上露出关切的神色,目光灼灼有如实质,尽数落在文承意身上,脉脉情意,自不言说。 在她如水眼眸中,文承意与虚成道长同时向圣上行礼,然后侧身平视,象征性地向对手拱手报了名号,便出招战成一团。 占据一开始,文承意就占据上风,一口朱红仙剑光华万道,进退如意,潇洒自然,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更显一分如玉气质。 这一刻,阁楼上众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圣上听着她们的叫声,嘴角露出笑容,倒也不以为意。他目光落在场上英姿不凡的文承意身上,笑道:“天极宗的少仙,风度果真不凡。这虚成道长虽然道法尚可,却也终归差了点火候,必然要败在对手剑下。”他这话说得平淡,却透出分对文承意的赞赏,传入柔妃耳中,立即让她面色有了微微的变化:“圣上好像很喜欢这位文姓少仙啊。不如给他高官厚禄,再将一个公主许给他,让他为国尽忠。” 听着“将一个公主许给他”数个字,一旁司空威神色大变,悄然将目光移到远处张云霜身上,心里百般滋味,轻轻叹息。 圣上含笑,微微摇头,却未多言,想来对柔妃这戏言并不怎么在意。 却说那虚成道长叫文承意死死压制住,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他在修为上超出文承意许多,可修为是要靠法术体现的,虚玄道这样一个小道观的法术远无法与天极宗相比,修为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所以他一时不敌文承意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文承意的攻击轻松写意,想比之下他则显得狼狈不堪,实在是有些难看。他想挽回战局,偏偏对于文承意那些匪夷所思的法术他毫无破解之法,劣势越来越明显,最终只能落败。 “嘭!”一道火行仙法打中他头部,直接将他击晕,文承意含笑收剑,面上透出分淡淡喜悦。 第一场,天极宗胜。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二) 第一场,天极宗胜。 这一场胜得如此轻松,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 就是早料到文承意必胜的杨云锋,也未想过过程会是这样。 如此,对面的众人脸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了。青冥观的弟子还未觉得怎样,虚玄道的人却已喧哗出声了,颇显激愤。 虚玄道掌教姜淼更是有些坐不住,幸好他养气功夫有成,否则天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来。特别是当着青冥观的面输了第一场,注意到身后青冥观弟子的目光,他面色更加难看。 这面子丢大了。 倒是天极宗这边颇为镇定。张云霜将文承意迎回,诸弟子嘘长问短,却都压低声音,仅仅面露喜色,倒未有过多不必要的言语。 这都是杨云锋提前通知的结果。 杨云锋身上有伤,席地而坐都有些艰难,更不说起身迎接文承意了。他只含笑向文承意点头,便没有更多的表示。好在文承意对他的情况颇为了解,倒也未有什么不满。 这时候方才那些惊叫的王族女子终于收住喧哗,声音渐渐平息。不过杨云锋敏锐的双耳依然能够探听到她们的话语,听着话语中那些露骨的内容,他不由微微叹气。 可惜,文承意已经于张云霜定亲了,诸位公主小姐,你们没机会了。 而张云霜能嫁给文承意这样好的男子,还真是她的福分。 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抬头注视那端坐的圣上,却见他嘴角含笑,喜色溢于言表,显然对刚才的斗法十分满意。不过此刻他并未说任何话,想来是顾及青冥观虚玄道的感受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叫上李公公,吩咐两声,便听李公公轻咳一下,用尖细的声音说道:“第二场,开始!” 第二场比拼法器,便见对面飞来一个黄衣老人,须发尽白,显然上了年纪,多半已有七八十岁,也算得上年轻弟子的老辈了。 天极宗这边早有准备,其中一个弟子已经手持一件法器,正要上场,却让杨云锋拦住了。 杨云锋看着这个曾在天道宫挑战过自己,后来却第一个向自己表示忠心的名作顾神飞的弟子,含笑道:“比拼法器之事,不用急。先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器,再行动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顾神飞本来对杨云锋就极为钦佩,此刻听见这番话更是佩服,连连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便止步,抬头看着对手的动作。 却见那黄衣老人手里拿的却是一个小巧的香炉,不过拳头大小,通体金色,日光下闪闪发光,显然非是凡品。 “明停参见圣上!”这个老人白发苍苍,精神却颇为矍铄,他看向圣上,朗声说道,随即下跪,向圣上行君臣之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你是修道中人,不必行此大礼。”话虽如此说,圣上的面上却显出一分喜悦,想是对这明停道人此番礼节颇为喜欢。 “谢圣上。”明停叩拜之后即起身,凝视圣上,静静等待圣上的话语。 圣上便问:“明停卿家手上拿的可是前来斗法的法器?不知有何妙用?” 明停点头,正色道:“回禀圣上,臣手上所持正是为圣上准备的法器‘温香暖炉’,其妙用万千,还请圣上观览。”话落他双手一起捧住香炉,口中念念有词,说出一段没人听得懂的咒语,同时将真元注入香炉中,便见香炉渐渐泛起一点金黄光辉,算不上夺目,却足够耀眼。 “起!”他突然大喝一声,便见一道轻烟袅袅升起,转眼间便已飘过数十丈距离,移至圣上面前,然后缓缓散去,露出一个如梦似幻的女子,在空中轻轻飘荡,然后伸出细长如葱的手指,缓缓向圣上面庞拂去。 远处的杨云锋看得真切,只见这个女子体态婀娜,容貌仿若天仙,便是一旁本来算得上绝色的柔妃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 这女子似乎天生媚骨,眼角眉梢尽是风情,轻薄衣衫下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晶莹如同美玉,望之令人血脉喷张,恨不得将她拉入怀中,撕扯掉所有的衣衫,然后行一番翻云覆雨之事。 “媚术!”杨云锋瞧着女子百般柔情,只觉整个人都快要为之神魂颠倒,陷进去不能自拔。他深深吸口气,天狐噬心诀运使到极致,方稳住道心,没有叫这女子迷了心神。 不过他身边的诸天极宗弟子就没有他这么好的定力了。除了严神策外其余诸人皆似叫这女子勾了魂魄一般,眼睛直勾勾看着女子发出淡淡绿光,部分心神不稳的弟子甚至嘴角留下唾沫。 文承意张云霜也不例外,倒叫杨云锋惊讶。 远处的修道之人都不能自拔,更何况离女子如此之近叫她百般挑逗的圣上。只见他死死盯住女子,随女子在空中飘舞的动作缓缓移动身躯,差点没伸手将女子拉入怀中在大庭广众之下行一番云雨之事。 好在圣上定力尚可,并未完全叫女子迷了心窍,一直到那明停道人止住法器,让女子幻成轻烟散去,都没有对女子采取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饶是如此,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方才的表现也实在有些有伤大雅——当然没有人敢因此事批评圣上。 手中的金光渐渐淡去,明停面上出现分得色,立即下跪,向圣上说道:“请圣上决断。” 圣上几乎是被那轻烟幻成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就是在女子散去之后依然沉醉其中,直到此刻听见明停的话语方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明停道人手中的香炉上,拍手称好笑道:“好好,真是宝贝!” “谢圣上!”明停面露喜色,以为这场斗法自己是胜券在握,连忙行礼感谢,并稍稍动了点心思,想将香炉献给圣上,博得圣上欢心。 他略一思忖,正要如此做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点不友好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柔妃面色凝重,一脸不快。 他突然察觉到什么,心里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三) 圣上对明停的法器甚是喜欢,正要委婉向他索要的时候忽然感到身侧投来的一点异样目光,侧首看去,正好看见柔妃满脸阴翳。 柔妃面上笑容依然艳丽,只是这笑容和喜悦没有多少联系,看上去倒有几分狰狞。 她嫉妒了,即便那轻烟幻成的女子只是虚影并不会对她现在的位置产生任何威胁。 圣上看着柔妃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刚才动作的出格,轻咳一声收起笑容,重新变得严肃。“爱卿法器玄妙,真让朕长了见识,好啊……” “皇上!”就在这时柔妃柔腻到极点几乎能让人骨头都酥掉的声音传入圣上耳中。她含笑阻止圣上接下来的言语,道:“明停真人的法器好生新奇,叫臣妾喜欢得很——只是臣妾以为这法器似乎只是件玩物,却并没有什么实际功用,怎么也当不得一个‘好’字吧。”言笑晏晏,双目中却透出一分寒芒。 这下满朝文武都明白了,明停的法器将柔妃给惹怒了。 听见柔妃的话语,明停大叫不好,他怎么就忘了柔妃这因素,怎么就忘了世上没有不吃醋的女人这真理呢? 讨好圣上,却惹怒了柔妃,如此,明停本来的优势变得荡然无存。 圣上听见柔妃的话,看着她那明丽却暗含杀气的面容,思虑片刻,终于觉得香炉幻出的女子再美丽再柔媚,倒地也是虚幻,怎么能和柔妃这真真存在于自己面前的佳人相比?为了个香炉让美人不高兴,实在得不偿失。 于是他柔声劝了柔妃几句,然后正色对明停说道:“爱卿手中法器着实不错,然而现在是斗法,还是让天极宗的各位卿家将法器献上来,让朕公正评判吧。” 听见圣上的话语,明停一颗心如坠冰窖,说不出的难受。“是。”他点头,恨恨向一旁用讥讽目光看着他的杨云锋瞪了眼,然后收起香炉,正要离场。 然而就在这时却闻一声“父皇”,却是那圣上身边的皇子司空威站出来说话了。 “什么事?”圣上见着司空威,心里生疑,用威严的声音问道。 司空威恭敬地向圣上行礼,然后说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这场所谓的‘斗法’,便是要用手上法器与对方一决雌雄,以此判定胜负,而非如明停真人这般仅仅将法器拿出来在百官面前展示就行——否则,与演戏有何异?”言外之意自然是要让明停用法器和天极宗诸人斗上一番。 明停那香炉根本就没有任何对战的能力,叫明停拿那香炉与天极宗的人对决,自然不会有任何胜利的可能。司空威这明显是在偏袒天极宗,明停听见他的话,不由双目突出,心里生出分怒火。 然而还未等圣上发话,柔妃就点头赞同道:“三皇子所言甚是。皇上,‘斗法’‘斗法’,没有‘斗’,哪叫‘斗法’?不如就让他们斗上一两轮,以胜负决定最终结果。”她声音柔媚至极,听着让人牙齿都快酸掉了。 司空威柔妃的目光不经意间触到一起,柔妃微微点头,看在司空威眼底,叫他心里倍感高兴。 圣上未注意到两人的这点小动作,他听着这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话语,登时明白她心中所想。柔妃分明是生那香炉的气,不想让明停赢,才如此说。圣上虽明白这点,然而看着柔妃那俏生生的面庞他可不愿反驳惹美人生气,于是装作深思熟虑之后他重重点头,道:“威儿、柔妃所言甚是,明停卿家,天极宗的诸位少仙,就照他们刚才所说去办吧。” 听着圣上的话,青冥观虚玄道的弟子中出现轻声的讨论,众弟子皆心有不满,却也不敢违背圣上的意思,只能窃窃私语,暗中说些咒骂司空威柔妃的话——当然这话圣上是听不见的。 而明停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是青冥观从终南山上请下的散修,年纪已有八十,早过古稀之年,修炼时日甚长,虽然因为资质不够修为虽然算不上特别高深,却好歹也有起鼎结丹的境界,手里厉害法器无数,若是靠着其中最厉害的几件法器,他有自信能打败天极宗派出的弟子——即便他手中法器真实的威力不如天极宗千年传承下的法器。 毕竟修为上的巨大优势足以弥补法器上的不足,哪怕不能使用任何法术。 可现在情况变成他以一件根本没有任何对战能力的法器,应战对方千年名门的法器,这与以卵击石有何不同——虽然对手的实力可能远远弱于他。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天极宗的顾神飞已经手持一把玉如意,缓缓走到场中,向圣上行礼,然后含笑看着顾神飞,道:“天极宗弟子顾神飞,前辈,我这番有礼了!”他不卑不亢地说道,面上露出一分傲慢,似乎完全不将明停放在眼里。 明停面上出现分狠意,低头向顾神飞手上玉如意看去,登时心里生出一分怒火。 这玉如意质地色泽都算不上极品,看上去炼制成的时间也不超过四十年,根本不像天极宗这样名门大派传承下来的神兵利器,显然并非天极宗原本原本用于斗法的法器,是叫天极宗中途调换了! 明停下意识向天极宗诸人处看去,碰巧看见杨云锋手里摆弄着一件极为精致华丽的法器,心中的猜测便得到证实。 天极宗分明是要用这件平凡的法器,打败他,然后借此羞辱他! 这下明停倍感屈辱,他死死凝视眼前的顾神飞,豁然出手,香炉脱手而飞,直直向顾神飞砸去。 香炉没有攻击能力,不代表不能用来进攻,在明停真元催动下香炉速度超乎想象,不过转瞬,便已到顾神飞面前,眼看就要将他砸中了! 杨云锋的面色登时大变,手中法器“铿”的声砸落在地面上,立即在这块白玉留下一道明显的裂缝。“师弟,小心啊!”杨云锋心里想道,紧张看着广场上斗法的二人。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四) 明停的香炉疾速砸向顾神飞,眼看就要将他打中。 见状杨云锋大叫不好。 好在顾神飞接下来证明了杨云锋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见他及时地将真元注入玉如意中,险之又险地在香炉接近前撑起一道碧蓝色的光膜,阻挡了香炉的攻势。 香炉虽然在明停的操控下速度惊人,到底也不是专门用以攻击法器,无法破开玉如意幻出的这道防御,击打在光膜上面荡起阵涟漪之后便停滞在空中,然后落了下来,打在地面上,留下一串“嘭嘭”的清脆响声。 这一击不中,明停已完全丧失了最后的机会,几乎是输定了。见状顾神飞凝神,沉稳地收起光膜,随即用玉如意打出道碧光,向明停射去。这道碧光威势远远不如方才明停掷出的香炉,然而速度上碧光却是香炉的数倍,仓卒之际明停完全无法躲过碧光的进攻,让它射中腹部,面上神光立即黯淡下去,整个人迅速衰老,跌倒在地,眼见是昏过去了。 “明停真人!”这一下青冥观观主周青坐不住了,他惊呼一声,身形瞬间移动到明停身边,将他抱住,扣住他的手臂将真元注入他体内,发现他生机尚存,终于松口气,随即将其交给跟上来的弟子,然后恶狠狠看了顾神飞一眼,猛然挥袖,气冲冲离去。 明停是他废了好大力气从终南山请下来的,日后他还有很多事要倚仗这道长,若明停这时候叫顾神飞打死了,他因此所受的损失将无法衡量。 杨云锋看着场上的一切,见顾神飞面对周青时不露怯色,镇定自若,不由眼前一亮,心道:“他倒是可造之才,回去后得给宗门说一下,多下点力气培养他。” 就在他暗中思索的时候,顾神飞已经带着玉如意回到天极宗诸人所在之处,将玉如意还给杨云锋,然后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不多作言语。 不过他为宗门取得一场胜利,虽然口里没有说话,但面上还是透出一分得意。众弟子见他回来,立即围上去,称赞他机智镇定云云。顾神飞则摆手说一切都归功于杨云锋那件厉害的玉如意,他自己只不过是利用得当罢了。杨云锋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洒然一笑。 第二场结束,第三场即将开始。 这场比拼的法术,本来是要双方的弟子用法术对决的。可是这时柔妃却给圣上说看了两场打斗,都看厌了,不想再看,不如换个法子。圣上对柔妃的建议没有任何意见,连连点头,答应下来,随即叫来李公公,对他说了番话,李公公随即走到广场上,用尖细的声音向诸人宣布比试的内容。 竟然是叫双方使用火行仙法熔化广场两侧的青铜鼎,谁最先令青铜鼎化成汁,谁获胜。 内容一宣布,议论声四起,双方的弟子对这个决定都表示出不满。 哪是斗法啊,分明是杂耍。 不过不满归不满,还没有谁有那胆量站出来反对这个决定。 于是在满朝文武灼灼目光中,数个壮汉吃力地将那两个重达千斤的巨大青铜鼎拖到广场中心。 “我去吧。”看着青铜鼎厚重的鼎身,杨云锋心里有了计较,对严神策轻声说道。 闻言严神策讶异不已,立即阻止道:“师弟,你有伤在身,怎可贸然上场比试?若是比试途中伤了身体,叫我如何向师门交待?” 杨云锋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烦闷,不想同他解释,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师兄,让我去,这是命令!” 看着杨云锋坚决的神情,严神策只得点头答应,然后轻轻扶着他走到广场中心。 与此同时,虚玄道青冥观也派出他们的人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红衣,看上去似乎也是两个门派从其他地方请来的帮手,应该擅长使用火行仙术。杨云锋打量对方一眼,随即在严神策搀扶下向圣上行礼。 圣上看着杨云锋虚弱的模样,目中透出分担忧,随即关心地向杨云锋身体询问状况,杨云锋只说身体无碍,多谢圣上关心。圣上目中透出一分异样光芒,却也不多言,点头同意他参加斗法。 于是在李公公宣布斗法开始后杨云锋便默念心诀,运使真元,放出一大片火焰,将青铜鼎包围。对方的红衣中年人也同样放出火行仙术,一时场中火焰熊熊,温度急剧上升,甚至令隔得近的人产生一种不在冬日而在夏日的感觉。 杨云锋的火焰相比红衣人来说要黯淡许多,完全没有气势。青冥观虚玄道的弟子见状暗自高兴,以为自己这方终于能取得一场胜利,扳回一城。然而接下来出现的场面却让他们都傻眼了。 只见杨云锋面前的青铜鼎在那看似黯淡毫无威力的火焰中迅速熔化,很快就变成一团炽热的汁水,失去支撑滴落在白玉地面上,平铺开去,立即让数十块汉白玉发出“哧哧”的声音,显然是叫灼热的铜汁烫坏了。 与此同时,那红衣中年人才将将把青铜鼎烧成红热,远远不到熔化的地步,只怕还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令青铜鼎最表面的一层化成汁水,远远不能与杨云锋相比。这也难怪,杨云锋所用的乃是千年天狐明汐所传三昧真火,岂是中年人那普通的火行仙术所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三昧真火的施展实在太耗真元,杨云锋刚出手额头上便出现细细的汗珠,等他将最后一点青铜熔成汁水时面上已失去血色,真元亦告罄,完全没法继续施展三昧真火。杨云锋便“呀”的一声停止施法,此刻后退两步深吸口气,他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就昏过去了。 严神策及时将他扶住,总算没叫他晕倒。 “谢谢。”杨云锋含笑对严神策点头,随即将严神策递来的一枚丹药吞入口中,然后在他搀扶下回到天极宗诸人所在之处,坐回自己的木椅,立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此时此刻,他已虚脱,完全靠着一颗坚定的道心勉强支撑,随时有可能晕倒。 好在这一场比试,天极宗又胜了! 章二百三十八:殿前斗法(五) 五场三胜,大局已定,天极宗算是成功挫败虚玄道与青冥观的联合,取得斗法的胜利。 本来殿前斗法到了这时候已无悬念,可以停止了。然而不管是圣上柔妃还是诸大臣都意犹未尽。一阵商议之后圣上便决定听从柔妃的建议,让比试继续进行下去。 杨云锋得知这个决定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面上总算恢复一点血色。“你们等着吧,我要五战全胜,让你们长个教训:我天极宗要做的事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人可以阻止!”杨云锋暗暗想着,目中放出一丝幽幽碧光。 就在这时,他感到对面投来的既不友善的目光,随即抬头看去,却见数个虚玄道青冥观弟子正怒瞧着自己,带有几分敌意,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杨云锋面色随即冷下来,心里默念道法诀,眼中陡然射出一点精芒。 天狐乱魂术! 那瞧着他的数个弟子突然觉得自己一身真元忽然不受控制四下乱窜,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恐惧,赶忙稳定道心,却发现紊乱的真元突然在心脉处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下一刻头脑一黑,直接吐出口浓黑的血液,显然是伤得不轻。 重伤数个挑衅的青冥观虚玄道弟子,杨云锋心里却没有多少发泄后的快感。他凝神,瞧向前方广场正中,见一片铜汁已经凝固,给白玉地面镀上一层灿灿的颜色,阳光照射下分外刺眼,恍如一面巨大的铜镜,正是刚才那场斗法留下的痕迹。李公公缓步走到这片闪亮的地面前,微微皱眉,随即咳了声,用尖细的声音宣布下一场斗法开始。 这一场比拼的是阵法,杨云锋自然派精通先天卦象,于阵法一道上颇有研究的严神策上场,希望他为天极宗再度夺得一场胜利。 严神策没有辜负杨云锋的希望。只见他手中卦盘收敛起一切光芒,变得沉重如若精铁,却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严神策便在这时收起平日的儒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刹那间便设下数道重重嵌套的迷阵,将对手罩住。 下一刻,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转瞬又天雷万道,大雨倾盆,俄而再度艳阳高照,黄沙漫漫——不过弹指的时间,广场的景象已数度变换,叫人眼花缭乱。 严神策的对手毫无应对之策,完全落于下风,甚至一道法阵也未能发出,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出神入化的阵法本领,这才意识到当初自己在江南遭到天极宗的追捕时,严神策所施展的法阵根本没有用出他真正的实力。若再度和严神策为敌,杨云锋敢肯定一旦自己陷入他的阵法中,就再也没有胜利的希望。 就在杨云锋如此思索的时候,严神策设下一个漂亮的太乙天罡阵,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倒地不醒,落败了。 连胜四场,天极宗弟子再也顾不上礼仪,欢呼雀跃。严神策含笑而回,恢复平日的儒雅,却又增一分自豪。“严师兄辛苦了。”杨云锋已经不能起身,只好面露笑容,轻声对严神策说道。 严神策向杨云锋点头,随即回到自己和杨云锋并列的座位上,目光移向广场中心,看着李公公宣布结果,不发一言。 远方圣上看着天极宗诸人喜悦的模样,自己也露出喜色,并不因他们大声欢呼而不悦。“天极宗果然是化外仙宗,术法高绝,远胜青冥、虚玄两道啊!”圣上由衷赞道。 “这么说,皇上是准备同意让天极宗在京城扎根了?”见状柔妃及时地提出这个话题,姣好面容上洋溢着笑意,盈盈一汪秋水正灼灼看着圣上,期待他的回答。 “哈哈,爱妃何出此言啊!”圣上含笑说道,“天极宗乃是仙宗,入朝为我大华王朝尽力,实乃天下百姓之幸,即便没有这场斗法,朕也会让他们进京入朝。” 柔妃悄悄向圣上眼眸看了眼,见他目中并没有平日的深邃,便知此话确实是圣上的心里话,不由高兴,悄悄望了眼司空威,却见他也正好向这边望来。二人对视一眼,不露痕迹交换眼色。之后司空威立即将目光移向他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李公公已经回到圣上身边,恰好听见圣上与柔妃的对话。他仔细揣摩圣上柔妃的心意,于是小心翼翼地向圣上说道:“圣上既已见过太极仙宗的厉害之处,何不封他们为国教,封那杨真人为国师,以此威震天下修道界,使他们臣服于我大华王朝!” 谁知圣上听见他的话却怫然大怒。“李源奎,是谁教你这么说的!”圣上冷然向李公公问道,之前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霸道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陛下息怒!”李公公自知说错话,急忙跪倒在地,连磕数个头,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哼!”圣上冷哼一声,拂袖道,“日后休在朕面前提‘国教’之事,否则定斩不饶!” “诺!”李公公连连点头,却依然伏在阶梯上,不敢起身。 见状圣上面色微微缓和,道:“念你这次初犯,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以后给朕小心点,别要再犯!平身吧。”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公公高呼万岁,终于起身,这时一身总管服却已湿透了,满面冷汗。 圣上刚才的话,虽然是对李公公说的,却让周围的王公大臣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悄悄思索圣上话中之意,暗暗有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圣上虽然对天极宗很有好感,却依然留着心眼防备他们,没有丝毫信任。 柔妃司空威二人听见圣上的话,则又是另外一番想法。柔妃俏眉微皱,悄然看了司空威一眼,面上露出一丝焦虑。 “莫要担心。”司空威传音入密对柔妃说道,目光却落在李公公身上,眼中有了异样的色彩。 章二百三十九:最后一场 殿前斗法最后一场即将开始,天极宗在此前的四场比试中全胜,一时风头无双。门下弟子人人红光满面,好不得意。 相比之下青冥观、虚玄道诸人的面色就要差很多了。四战皆负,还是在圣上与王公贵族面前,任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若接下来的一战他们再输给天极宗,恐怕不用圣上说什么,他们自己也没有脸面在京城待下去了。 而杨云锋打的就是这主意,他便要五战全胜,令对手威名扫地,让天极宗通向朝堂的大道再也没有障碍;他便要直上青云,让天极宗从今往后在俗世凡尘留下威名,震慑寰宇! 至于刚才发生的一个插曲,他倒不是很在意。圣上不喜欢野心过大的人和宗派,将李公公话里的“天极宗”替换为虚玄道青冥观中任何一个,同样也会触怒龙颜,圣上的一番话倒非是针对天极宗。只是李公公服饰圣上这么多年,不会不懂这道理,此刻还说出这样的话,动机就显得有些不纯了。杨云锋暗暗思索,渐渐下定决心,等斗法过去后,要做些事情教训一下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师弟,这场比试的内容是柔妃娘娘定的……”凝视广场中心,严神策若有所思,随即传音入密对杨云锋说道,“柔妃娘娘已经和我们站在一起,不管比试什么,我们的胜算都较大。” 杨云锋抬头看着远处端坐的圣上与柔妃,见她凑到刘公公耳边吩咐什么,随即明白她是在向李公公交代斗法的内容,于是同样传音入密对严神策说道:“有柔妃娘娘相助,我们的胜算自然更高。不过师兄忘记一点了,不管有没有她相助,我们的胜算都很高。”话语说到最后,却似有一点别样的意味,听在严神策耳中,令他心生疑惑。 “师弟这话什么意思?”严神策皱眉,问道。 杨云锋摇头,平视前方,见数个壮汉在李公公的指挥下带着一个厚重的铁箱放在广场中心,便定睛向那铁箱看去,并悄悄放出一缕神识去探向铁箱。 杨云锋的神识本来就不算很强大,隔着这么远距离去探索自然不会有多大收获。他只觉神识如触到一座高大的山峦,完全无法穿透铁箱的铁皮,反而遭到一点看似弱小实则强大至极的力量的反抗。“咦?”杨云锋害怕神识受损,立即收回神识,面色渐渐变得凝重,目光也落到铁箱旁的李公公身上,又有了些别样的思量。 “第五场斗法!”李公公尖细的声音再度回旋于广场上空,经久不息,听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内容如下!”接下来,刘公公便大声宣布比试内容。 杨云锋认真听着他的话语,便知最后一场比试的内容竟是猜物,也就是猜测那个大铁箱里装的物品,谁最先猜中,谁胜。 当然所谓的“猜测”也并非胡乱猜一气,双方的修士完全可以依靠神识、法术、法宝等手段,探得铁箱内的情况,然后告诉李公公自己的猜测——如此,这场斗法便成为神识、法术、法宝的综合比拼了。杨云锋又用眼角余光打量柔妃一眼,不由暗暗佩服起这个看似娇媚柔弱的女子来。 “师姐,你上。”他轻轻吐口气,含笑看着张云霜,对她说道,“务必取胜!” 张云霜没料到杨云锋会让自己出场,闻言立即怔住了。“云锋,我能行吗?”她此次入京,便是来陪伴文承意的,根本未做好上场的准备,此刻听着杨云锋的话语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杨云锋知道她担心什么,张云霜现在只有黄圣第六重修为,距突破尚有一段时日,道行不足,等会儿斗法之时定落下风,很可能会败在对方手下,是以她并不愿出战。闻言杨云锋却淡淡一笑,道:“师姐,我对你有信心。”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张云霜心里稍安,“既然如此,那我便上了。”她微微点头,便缓缓向广场中央走去,然后照例向对手行礼,然后向圣上叩拜,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看着张云霜如雪似玉恍若天仙的容貌,一时有些失神。“开始吧。”他面色变得缓和,淡淡说道,却又股龙威蕴含其中,听之让人心惊。 这个时候看见心爱的师姐出场,司空威面色微微起了点变化,这点变化却让圣上柔妃同时收入眼中。圣上猜到他的心思,若有所思,心道:“看来威儿对这张云霜仙子有意思啊……”却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意。 倒是那柔妃看见司空威的神色,眼里冒出了丝嫉妒。 比试正式开始,张云霜的对手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看样子修为不在文承意严神策等人之下,远超张云霜。张云霜本来心里就没有底,看着中年人凶恶的眼神更是一阵紧张。好在她自己还算聪慧,极力稳定道心后便不再受对方影响,果断放出神识,向铁箱内探去。 谁知她神识刚放出,便受到一阵猛烈的袭击,头脑中随即传来阵眩晕感,霎时间俏丽的面容上便失去了血色。 “你……”张云霜意识到自己神识遭到那中年人的攻击,心里顿生怒火,向那中年人看去,却见中年人面上一阵得意,不由跺脚,面上生出恨恨之意。 一旁的杨云锋看着广场中的一切,面色立即沉了下来。“不好。”杨云锋心里暗暗想道,微微叹气。 就在这时张云霜再次用神识向铁箱探去,这次终于没有受到中年人的阻拦,神识没入铁箱外表。突然间神识一阵波动,张云霜大惊失色,正要收回神识,却触碰到一点事物,随即露出标志性的如花般灿烂笑容,收回神识,然后瞧了眼中年人,见他胸有成竹却并未有任何动作,不由生疑。不过她自信自己已经取胜,也顾不得其他,向李公公笑道:“李公公,铁箱里面是一件铜镜。” 章二百四十:最终结果 “李公公,铁箱里面是一件铜镜。”张云霜甜甜一笑,向李公公说道。 闻言杨云锋依然凝眉,悄悄向柔妃看了眼,见她面色变得不怎么好,眼中却透出分淡淡的得意,立即意识到不好,心顿时冷到极点。 就在杨云锋心里暗暗做着打算的时候,只闻那中年人朗声说道:“李公公,铁箱里放的是一件九龙玉璧。” 就在这瞬间,杨云锋敏锐地察觉到李公公嘴角若有若无地动了下,心里的一个猜测便得到初步的证实,面色也随之更沉。 李公公含笑打开铁箱,里面出现的赫然是一枚晶莹透亮的玉璧,温润自然,毫无瑕疵,光彩夺目,价值连城。 最后一场,虚玄道青冥观终于取得胜利,弟子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 而这一刻张云霜面上陡然失去血色,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有晕过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天极宗众人中的。耳边传来各种安慰,她却恍若未闻,只觉一身如被泼了冷水般,冰寒刺骨。 “云锋……对不起……”突然间,杨云锋的面容落入她眼帘,让她的心,更增一分痛楚。 “无事。”杨云锋却并不因为最后一场的失利而伤心或者生气,他含笑安慰张云霜两句,随即给文承意使了个眼色。“文师兄,还不上来安慰师姐。”传音入密将这话送到文承意耳边,他收起笑容,回身凝视走上阶梯缓缓向圣上行去的李公公,再度心生一点异样的感觉。 他已经知道张云霜输给对手的原因,心里蓦然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杀气,双拳微微握紧,眨眼间手心已尽是汗水。 “大家注意!随我拜见圣上!”他轻吸口气,暗运心诀蒸掉手心的汗水,然后起身,面上带着笑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诸弟子轻声说道,然后便领着他们向圣上行去。 接下来的事情便无甚可以好好细说的了。虽然输掉最后一场,但天极宗前几战全胜,还是顺理成章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圣上看了精彩的殿前斗法,心情自是好极,便下旨给天极宗诸人封官加赏,又封天极宗为仙宗,赐黄金万两,丝绸三千匹,之后便下令让诸人回东平池去,日后若有事,自会派人召见。 天极宗诸人便拜谢隆恩,然后在刘公公的带领下鱼贯而出,徐徐登车,向东平池走去。 杨云锋本来与文承意张云霜严神策同在一辆马车之内,然而看张云霜一脸伤怀,杨云锋一时生出些许愧疚,于是叹口气下令停车,然后给刘公公知会一声便独自离去。 严神策看着杨云锋的举动,顿时明白他的心思。杨云锋这是要给文承意张云霜独处的机会,让文承意安慰张云霜,让她不再为自己今日的失利而伤感。 既然知道这一点,严神策自然不会再待在车里。他亦随杨云锋下车,然后快步追上杨云锋,道:“杨师弟留步。” 杨云锋顿足,回首之时忽觉一阵凉意,抬头望去,便现天上出现一朵漂亮的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转瞬便到额前,飘飘荡荡,宛若鸟雀之羽,又如杨柳之絮。杨云锋轻轻伸手,接过这朵晶莹的雪花,仔细凝视,怔怔出神,直到雪花最终化成泪一般的水珠,方轻轻叹口气,翻手,令水珠轻轻滴落。 “严师兄有何事?”杨云锋再度抬头,看着再度将阳光遮蔽的乌云,心里百感交集。 严神策迟疑片刻,道:“师弟,最后的比试,你早知我们会输?” 听见严神策将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杨云锋轻轻叹息,道:“是。” “为什么?”严神策立即问道,心里很是不解,“既然已经看出有人动手脚要让我们输,以师弟的能耐,要阻止他们,应当不难吧?” 杨云锋洒然一笑,带着分苦意说道:“确实不难。只要派严师兄你上去,以严师兄玄真境界的修为,加上在阵法上的过人造诣,破掉李公公设下的迷阵,看清铁箱内真实所藏的九龙玉璧,轻而易举。可我最后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安排张师姐出场。她的只有黄圣第六重境界的修为,按修道界的划分,还是筑基明性阶段,要看破铁箱内的幻象,根本不可能。” 闻言严神策略感讶异,道:“原来师弟师弟都知道?” 杨云锋含笑点头,道:“师姐出场之前,我曾悄悄用神识将铁箱探查一番,虽然没有看清里面是什么,却隐隐觉察到一点幻术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在铁箱里面设了迷阵,用来迷惑探入的神识。” “如此师弟更不该让张师妹出场了!”闻言严神策激动地说道。 杨云锋面上略显愧疚,道:“我没料到失败的阴影对师姐的影响会这么大,让她上场有欠考虑,是我的错。”话落他摊手,道,“只是我有自己的考虑,最后一场斗法我们不能胜,只有故意让他们。” 闻言严神策略感讶异,道:“师弟你说什么?最后一场我们不能胜?” 杨云锋点头,便道:“圣上对宗门的态度从李公公的进言那里就可以看出了。他希望的是宗门能为朝廷做一点实事,同时牵制虚玄道与青冥观,让他们拉帮结派的时候有所顾虑,而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威胁他的皇位。” “师弟是说,如果我们五战全胜,虚玄道青冥观就再也没有在朝堂内立足之地。”严神策沉思片刻,徐徐说道,“宗门虽然很快就能在朝堂掌握自己的势力,然而这却是圣上极为忌惮的。圣上借宗门除去了虚玄道与青冥观,下一步便要将宗门除去……”他缓缓说着,自己却一阵心惊。 杨云锋听严神策说出原本应由自己说出的话,一时心生感慨,点头道:“现在宗门才刚入京,脚跟尚未站稳,是圣上除掉我们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一定要小心周旋,不要过于急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杨云锋面上坚毅的神情,严神策心里微微起了点异样的感觉。 章二百四十一:一定要小心行事 “师弟这是要去哪里?”严神策见杨云锋身体虚弱,不由有些担心,便关切问道。 杨云锋摆手,道:“随意走走,放松心情。” 严神策已知李婉漪的事情,便明白杨云锋心里难受,也便能理解他这话。“师弟,这几日京城涌入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修士,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要当心啊。”严神策沉吟片刻,关切说道,“要不,让为兄陪伴你。” 杨云锋摆手道:“不必。”便深吸口气,迈步向前行去。 “对了,”杨云锋突然驻足,回首对严神策说道,“张师姐……替我向她道歉。” “拜见柔妃娘娘。”司空威含笑向柔妃行礼,一如既往恭顺谦卑。 只是眼中透出分别有深意的光芒,目光时不时向柔妃胸口深深的沟壑中扫一两下,心里的想法不言而喻。 柔妃只当没有注意到他色迷迷的目光,面上一片冰寒,显得极是不高兴,她道:“威儿,我今天看你对天极宗的张云霜张仙子可是很有意思啊,要不我奏请圣上,让你纳她为侧王妃,你看如何?”她似笑非笑,话语却分明带着浓浓的醋意,双目灼灼看着司空威,似是一柄尖锐的剑,要刺穿司空威的胸膛。 司空威听见“张云霜”三字,面色微变,随即挤出笑容,道:“娘娘何出此言?威儿不久见那张仙子长得漂亮一点罢了,并没有多余的心思。何况她已经和文承意文师兄定亲了,威儿也不能横插一脚吧。” 柔妃哪会不知他心里所想,“油嘴滑舌!”她暗暗想道,却听司空威说张云霜已经和文承意定亲,面色终于缓和下来。不过她依然带着醋意对司空威说道:“威儿,本宫给你个忠告,你可别不把它放在心上啊!” “娘娘请说,威儿定然遵守。”司空威含笑说道,却想起张云霜那如夭桃般美丽的容颜,心仿佛正在滴血,疼痛不已。 柔妃便正色道:“这次斗法是你我促成的,难免不引起圣上的怀疑。特别是你,以前还是天极宗的弟子。我已看出圣上面上虽然高兴,却对斗法的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也因此对天极宗有了些敌意,对你有所防备,你得小心一点,这段时间千万莫要触怒圣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现在你王妃还有身孕,若这时再与外面的女人纠缠不清的话,正好给圣上一个惩办你的机会……所以即便你有想法,也不要和那张云霜张仙子弄出事来!”说到底,还是嫉妒张云霜。 不过柔妃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殿前斗法结果完全出乎圣上的意料,天极宗在斗法中展示了远超青冥观虚玄道的实力,令圣上十分忌惮。圣上本意是要天极宗制衡青冥观虚玄道的实力,现在虚玄道青冥观势力大降,天极宗却声名鹊起,难免不给圣上一种引狼入室的错觉。 天极宗尚在风头上,却又未站稳脚跟,圣上只要用上一些手段便可给天极宗沉重的打击,而圣上已对天极宗有了警觉,如此情况下天极宗和天极宗一定要小心行事,切不可太高调,更不能给圣上或者虚玄道青冥观留下把柄,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司空威的太子梦也算彻底化成泡影。 司空威听见柔妃的话,面色却沉了下来。但他如此表情并非因为天极宗。“王妃?”他轻轻念道,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寒气,扩散开去,令周围数丈内的人皆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他轻哼一声,略有些烦躁地对柔妃道:“不要在我面前提王妃。”这话虽然带有怒气,却是用传音入密对柔妃说的,周围的宫女太监听不见,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柔妃看司空威的样子,心里既是伤感又是幸福。 她以为,虽然自己不能和司空威厮守,却至少得到了他的心;她以为,司空威一点也不喜欢他那个美丽到极点的王妃,娶李婉漪,只是为了联合李丞相,取得李丞相的支持,进而在朝堂上建立威信。 可惜的是,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他脑中回荡的是另一个美丽女子的容颜,他为之痴,为之狂,为之醉,为之倾心,为之沉迷。 “娘娘,王爷,干爹已到,正在门外候着。”就在这时,刘公公尖细的声音扰乱了司空威的深思。“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司空威面色恢复平静,淡淡对刘公公说道,“你且先回东平池吧,我随后便到。” “诺!”刘公公含笑点头,施施然离去。下一刻,李公公恭敬地走入悱恻宫中,含笑对柔妃和司空威施礼道:“奴才见过娘娘,王爷。” 这时司空威给周围宫女太监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对柔妃道:“既然李公公来了,那臣便告退。”却并不向李公公回礼。 他是在给李公公一个下马威! 这下李公公就显得有些尴尬,面上堆起的笑容变得并不怎么好看。 李公公可是大内总管,虽然地位低下,但手握诸多权力,又得圣上欢心,平日有谁敢如此对他不敬?不料今日柔妃司空威竟如此对他,着实让他难堪,已经令他心里不舒服了。 柔妃倒也懂得分寸,没有做得太过分。“李公公请坐。”她面上笑靥璀璨如若芙蓉,盈盈目光迎向李公公,如此说道,然后方回头看向司空威,回答道:“威儿你有何事?要如此匆忙离去?” 司空威立即回答道:“听说宫内有人和虚玄道青冥观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做了不少欺君之事。臣身为皇子,自当为圣上铲除奸佞,所以想在离开悱恻宫后带领人将这狂徒捉拿于手下,按律惩治。” 李公公听了他的话,身体猛然抖了下,面色更加阴沉。他明白司空威刚才所说乃是胡话,这个年轻的王爷根本没有那权力在宫中搜查,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有些心惊,似是叫司空威说到什么,难受至极。 “那好,你便离去吧。”注意到李公公神情,柔妃双目中闪过一点杀气,含笑说道。 章二百四十二:踌躇 李公公快步行走在皇宫一片金碧辉煌中,突然驻足,面色陡然一变,手里立即泛起淡淡青光,疾速朝自己胸口一击,便闻“嗯”的一声,一口茶水从他口中喷出来,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哧哧”的声音,很快便将这白玉地面腐蚀掉最表面的一层。 竟然有毒! 这一时李公公想到柔妃给自己递上这杯茶时的神情,双目随即眯成一线,爆发出浓浓杀机。“哼!”他手里骤然爆发出一道罡风,轰在地面的白玉上,又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下一刻他收敛起面上的不悦,匆匆向皇城深处行去。 坊间喧哗,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杨云锋缓缓走进一个戏楼,驻足,目光落在远处一个正认真听戏的华服少女身上,沉思片刻,心里升起一点淡淡哀伤,正要迈步,却又不敢跨越这短短的距离。 蓦然间,兄妹两人之间,竟出现细微的隔阂。他心骤然一痛,终于轻轻叹气,没能迈出第一步。 下一刻,他身形飘转,再次融入京城飘飘洒洒的风雪中,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烟中。 “哥哥!”玥儿突然回首,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未能看见那个萧索的身影,一时愁眉紧锁,哀婉无限。 亦是心痛如绞。 “诶!”少女目露愁色,颓然将目光落在戏台上,看着这出令人愁肠寸断的《桃花扇》,暗自伤神。 京师,仿若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人来人往,恍若烟云。 雪,渐渐变大,街头的人因此少了许多。杨云锋穿过大街小巷,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想起当初一同度过的点点滴滴,滚烫热泪又一次落下。 这一日,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面色平和地带领天极宗诸人参加殿前斗法;这一日,他似乎并未受李婉漪的影响,斗法之时沉着指挥,让天极宗挫败对手;这一日,他亲自上场用三昧真火打败敌手,为天极宗赢得第三场胜利。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他明白,自己不是不伤心,而是伤到极处痛到极处,心淌血,眼迷蒙,以至于头脑变得万分清醒拼命用其他事来麻醉自己,让自己逃避失去心爱之人的深深痛苦。 只是,刻骨的相思与钻心的刺痛终不是说避便能避开的。 此刻漫步在长安街头,昔日美好时光再度充斥他的脑海,让他思,让他念,让他神伤,让他肠断。 一瞬间,重逢之时的画面蓦然出现在他眼前,李婉漪面上的哀怨,与那似如鸿沟般无法跨越的距离,和伊人无法紧握的双手,不住在他头脑中回荡,将他一颗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敲得粉碎。 “啊!”恍惚中一个趔趄,终于让这个失魂落魄的青年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他深吸口气,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司空威的王府前。 “齐王府。”杨云锋漠然看着王府前的牌匾,怔怔出神。 魂牵梦绕的伊人,就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府后。 或许,此时此刻,她也如自己这般,痴痴地想着对方,为对方悲,为对方泪。 刹那,一刻炽热的心不住搏动,不断刺激杨云锋,让他头脑一阵眩晕。 是否,进入王府,看她一眼? 仅此一眼,悄悄凝视,不让伊人发现,只愿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这一生平安。 杨云锋踌躇,迟疑,他害怕自己这么做了,只会给自己与李婉漪带来更深的痛苦。 他害怕,那一眼凝眸,此生为卿沉醉,便再也不能自拔,陷入这孽海狂涛中,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刻骨相思,抬眼望着王府牌匾上“齐王府”几个烫金大字,双手紧紧握拳,下一刻便消失在王府门前。 王府中,美丽的女子正认真地做着女红。她轻轻拂过已经凸出的腹部,面上露出一点幸福,又夹杂着淡淡的哀伤。 因缘无常,世事难料,这一转瞬,梦里思念的,已化飞灰,烟消云散。 唯有腹中的骨肉,是她此刻唯一的牵念。“云锋,我虽不能和你在一起,可是……”她微微低头,嘴角总是多了分笑意,“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会好好抚养他,让他成为你一样的大人物!” 这一瞬,往昔一幕幕浮现眼前,魂牵梦绕的人一直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李婉漪一双美目中出现点点阴翳,差点没落下泪水来。 就在此刻,她突然失去所有的兴致,不愿再做女红,颓然叹气,然后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大雪,一阵踟躇。 曾经,临安雨,默默将心许。 而今,长安雪,曾痴恋的二人再也不能在一起。 痴也,悲也,化成飞舞的洁白花朵,渐渐飘入伊人如玉的柔荑中,带来一点冰冷的触感。 “云锋……”她轻轻呼道,心头一阵悸动,最终关上窗户,然后如往常般温柔地行至门前,推门而出,来到天井下,忽又转身,向后花园行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做,她只是在直觉的引导下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她隐隐觉得,那里,会有她想见的人。 “王妃娘娘。”这个时候管家出现在李婉漪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外面雪大,莫要伤了胎儿。” 李婉漪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庞和眼里的忠心,嘴角出现柔美的笑容,轻声说道:“李伯,我只是想随便走走。我是修道中人,不惧这点风雪,不会动胎气的。” 管家还有些犹豫,道:“娘娘,要不让陪同你一道去,也……” “李伯!”李婉漪面上突然一寒,道,“虽然你年纪比我大许多,但孤男寡女一道行走,若叫别人看去了,只怕也不好吧!”她声音不再似往常那般柔美,转而透出点杀气,叫王伯吃惊不已。 “这……”王伯最终还是垂下手臂,点头道,“好,娘娘你小心。” 李婉漪点头,脑中却一阵无力。方才那声斥责,似是耗尽她平生的力气,此刻头晕目眩,难受至极。 只是她没有任何迟疑,坚定地向后花园走去。 章二百四十三:忘了我吧 杨云锋身形隐匿在王府中,痴痴看着李婉漪,见她缓缓向后花园行去,也跟了上去,很快便随她到了后花园。 这时,他隐在一片梅花之后,悄悄凝视李婉漪,看着她柔荑轻轻接过飘落的雪花,缓缓唱起一曲动人的歌谣,不由心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忽然间,这灵动的歌声戛然而止,下一刻,便是一曲长门宫调,凄凄楚楚,哀婉无限,似那啼血的杜鹃,落泪的鲛人,天地同悲,鬼神共泣。 这一曲动人的歌声,仿佛尖锐的刀子,猛然刺入杨云锋胸口,切碎他的心,绞碎他的魂。 于是这时他头脑中传来阵眩晕,面上失去血色,眼含热泪凝望李婉漪,眉间心上,愁丝不断。 终于,李婉漪的歌声,在凄凄寒风中缓缓停止。她双目迷离,嘴角笑容分明带着苦意,诉不尽的伤神。 她轻轻叹息,柔荑如玉,缓缓将满头青丝上缀着的冰晶拂去,然后蓦然回首,凝眸处,便正是杨云锋藏身之所。 看着李婉漪俏丽却惨淡的面容,杨云锋心有戚戚,一时热血涌上头脑,差点没冲出去与她紧紧相拥。 然而他还是止不住刻骨相思,让自己的双目与李婉漪目光相触。 这一刹那,满树梅花失去颜色。 李婉漪痴痴看着这片傲雪盛开的梅,相思满怀,无语凝咽。 杨云锋隐匿在梅林中,李婉漪并未看见他的身影。可李婉漪心里清楚,杨云锋就在这片梅中。 他从来未离开过自己,哪怕自己已嫁作他人妇,亦无法磨灭他内心最深处的一点情思。 终于,在一阵挣扎后,李婉漪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浮现如若霜华的美丽笑容,轻启朱唇,温柔地说道:“云锋,是你吗?是你在那里吗?” 李婉漪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漏清清楚楚传入杨云锋耳中。 这刻,杨云锋的心再次碎裂。 他彷徨,他踟躇,他不敢走出去与她相见。他惧怕这一次相见,自己彻底沉沦;他惧怕与李婉漪牵手的那一刻,自己不能止住心里的相思,从此再也忘不了这个美丽的女子。 可是,他未想过,其实自己早已沉沦,其实自己早就不能忘记,忘记曾经的点点滴滴,忘记这个令自己痴令自己狂令自己发誓用三生时间相伴的心上人。 所以,尽管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出去,不要与李婉漪相见,可他还是迈出第一步,坚定地向李婉漪走去。 如同鸿沟般的距离,遥远恍若迷梦,以为永远越不过,可这一次,他踩出坚定的步伐,便是天与地一般的遥远,也让他一步跨了过去。 终于,伸出手,与伊人紧紧相握,坚定有力,再也不分离。 他说:“随我走。” 他说:“去一个没人知道的清静之地,结庐而居。” 他说:“我抚琴,你跳舞,我们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不求飞升,不求成仙,只求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永不分离。” 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曾在江南叱咤风云的青年俊杰,不再是那个曾在京城风生水起的天极真人。他只是个痴情的男子,只愿和心爱的人执手相拥,痴缠一世,三生不悔。 她,凝视他,美目中浮现一分喜悦,一分激动,以及一分淡淡忧伤,她眼里迷离,眉间彷徨,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朱唇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难以开口。 多想真的随他离开这冰冷的王府,遨游三界,相依相偎,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比翼鸟。 多想就此与他执手走过余下来的一生,陪他看春华化作秋实,看夏雨变作冬雪,看旭日东升朝霞如火,看明月高悬清辉似水。 然而,这一切,便似镜花水月,虽然美好,却连一点边际也触不到。 心中所愿,到底如若空梦,便是有心去做,这滚滚红尘,喧哗俗世,根本不会给他们这机会。 她可以随他走,可以随他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结庐而居。可是,这一生真的能就此安稳,自己与他就能比翼不离? 不,朝廷不会放过她,天极宗也不会放过他。隐居的奢望,最终只会变成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中逃命的残酷现实,而她和他的亲人也会受此牵连,难得平安。 这,不是她想要,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面上透出分萧索,柔荑缓缓从杨云锋手中抽出。她惨然一笑,后退一步,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然后不住摇头,道:“云锋,不,我……不能同你离开……我……”她脑海中出现无数的理由,不断刺痛她的心魂,可她开不了口,她无法向杨云锋解释,她就满面伤怀地望着杨云锋,双行泪水,顿时化成冰。 这一刻,杨云锋如遭五雷轰顶,讶异望着李婉漪,面上满是不解:“为……为什么!” 他想再度上前拉住她的手。 他想问明白她为何如此说,他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要紧紧与她相拥,要带着她离开这凡俗,这红尘,恩恩爱爱,比翼齐飞,做一对快活的眷侣。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他颓然看着李婉漪,一脸憔悴与彷徨,有千言万语欲诉,却只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身体本就虚弱至极,此刻头晕目眩,彷如风刀霜剑严相逼,痛苦不堪,身形不稳,摇摇晃晃似要跌倒。 李婉漪凝视杨云锋,泪眼婆娑,却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她微微摇头,垂首,声音变得细微,宛如丝线,轻轻说道:“云锋……我……不能随你走……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刹那天崩地坼,魂散梦碎,恍惚间头脑一阵空白,只觉心中的念想,便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朦朦胧胧中泪水已覆盖面庞。 他不解地将目光移到李婉漪身边,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嘶吼道:“不!” 李婉漪望着杨云锋,目断魂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肝肠寸断,大雪中二人默默无语,北风凄凄。 章二百四十四:青冥观四道长 “忘了我,忘了我。”李婉漪容颜变得憔悴,她不住摇头,然后将发髻中的金簪取出来,如瀑青丝便在这刻倾泻下来,于满天风雪中飘荡,凄楚无限。她轻轻握着这枚金簪,然后毅然决然地说道:“你我已无缘,便用这枚金簪,斩断情丝!”话落金簪突然在飘雪中划出一道金光,霎时间数缕青丝从她鬓角飘落,埋入雪中,再也不见天日。 终于她丢掉金簪,回身,再度用凄幽的声音说道:“忘了我……”然后含泪离去。 “婉漪!”杨云锋眼前突然一黑,下意识伸手牵住李婉漪,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不愿再与她分开。“不!”他嘶吼道,正要将李婉漪拥入怀中。 然而这刻,却忽闻一阵罡风,呼啸而至,刹那间已到杨云锋胸前,猛然将杨云锋的衣衫绞得粉碎,然后击打在杨云锋胸口,瞬间划破肌肤,涌出鲜血。 “啊!”杨云锋只觉罡风力道极为恐怖,饶是肉身强悍也无法忍受如此刚猛的力道,不由惊呼出声,差点未跌倒。 可是即便如此,他与李婉漪紧紧相握的手,也没有分开。 “谁!”他嘶吼出声,腾出的手猛然打出道青色法印,向罡风攻来的方向袭去,眨眼只听一阵落雪声,那一片光秃秃的桃树枯黄的枝条纷纷碎裂,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道士便从这桃树林中飞出,手持一柄拂尘,倒有丝出尘之意。 与此同时,又闻一阵呼啸之声,另有三个道士从其他三个方位跃出,手中拿着各色法宝,隐隐结成阵势,将杨云锋与李婉漪包围起来。 杨云锋本来就重伤在身,遭到那道士的偷袭伤势更加重一分,几乎不能站稳,摇摇晃晃,显然十分虚弱。然而即便如此他还说强行运使真元,在身前结出一道结界,将自己与李婉漪护在其中,然后环顾身周的四个道士,吃力地说道:“青冥观的人?” 四个道士面上出现分傲慢,依次说道: “青冥观仙琦。” “青冥观仙琏。” “青冥观仙环。” “青冥观仙琮。” 原来是青冥观仙字辈的四个道士,杨云锋嘴角露出一丝略带苦意的笑容,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苦战了。 “此处是齐王府!你们私闯王府,不怕圣上怪罪!”李婉漪收敛起面上的凄楚,前所未有地呵斥道,双目中透出分坚定的神光。 这一刻,杨云锋突然发现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李婉漪有了微微的变化,已与往常有些许的不同了。 恍惚中,杨云锋竟有种感觉,李婉漪与往昔的不同会自己与她之间无法跨越的隔阂与鸿沟。 “嘿嘿!”那带头的名叫仙琦的道士冷哼一声,道,“敢问王妃娘娘,我们私闯王府是该罚,这天极宗的杨真人私闯王府还和王妃你勾勾搭搭,行某些苟且之事,为何就不该罚了?王妃娘娘你是精明的人,想来应当对圣上和王爷知道你与杨真人在此地幽会后的后果了然于胸吧。” “你——”李婉漪听出仙琦话里的威胁之意,双目中透出分怒火。然而正如他所说,如果自己与杨云锋幽会的事情暴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为了杨云锋,也为了自己为了腹中的胎儿,她不能叫来齐王府内的人以对方私闯王府为由捉拿他们。 何况对方都是修道之人,自己即便叫来家丁,也无法奈何他们。 “你们要干什么!”就在李婉漪迟疑的时候,杨云锋率先问道。他手中已幻出鲜红的灭心剑,真元注入其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却又隐隐有幽冥鬼哭,寒气逼人。 传说,当初天极宗前人铸造灭心剑时,便是以九幽的魂魄为引,借魂魄之力,成无上神剑,虽为人所铸炼,威力却可惊天地泣鬼神。 此刻的灭心剑,上面尚有七道封印,其中森然的魂魄气息也被封印,无法发挥出来。然而即便如此,当杨云锋将真元注入其中时,依然可以感受到剑中的鬼魂嘶吼之声和一波波足以穿透神魂令人丧失理智的无边戾气。 杨云锋身体极为虚弱,完全没有能力阻挡戾气的侵袭,不过他没有阻挡的心思,任戾气窜入身体,控制自己的神魂。 他是要彻底发泄内心的苦闷与杀戮的欲望,他要借神剑之威,狠狠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灭心剑戾气大盛,光芒万丈,已经引起仙琦的注意。他微微凝眉,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剑灭心——”他轻轻说着,目光又移到杨云锋身上,道,“杨真人好健忘啊!贫道就对你明说了,前日我那许师弟在城外巡视,突然遭人袭击,尸骨无存——敢问杨真人,他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你的许师弟?”杨云锋一脸不屑,道,“前日我确实杀了当着我道路的青冥观弟子,相必就是你这牛鼻子的师弟了!哼,他拦我路,该死,我就杀了他,你奈我如何?”在灭心剑戾气影响下他一脸桀骜,浑然不把青冥观四个道士放在眼里。 “什么!”听杨云锋亲口承认,这四个仙字辈的道士同时变颜。“果然是你!”仙琦怒喝一声,手中拂尘已经指向杨云锋,怒道,“当日我们根据那场打斗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查到齐王府,设下埋伏,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你自投罗网。也罢,废话不说,受死吧!”他拂尘上放出绚丽的光芒,“唰”的声便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早知这四个道士道行仅仅高自己一线,四人联手之下他定然会落于下风,多半输给对手。然而直面其中任何一个时他却没有丝毫畏惧。 “铿!”灭心剑猛然划过长空,绽开数朵绚丽剑花,然后猛然与拂尘相击,立时光芒四溅,声音震耳。 “去死!”杨云锋大叫一声,手中突然出现一柄寒气森森的铁桶,赫然正是那唐门利器暴雨梨花针! “嗖!”便在这一刻,璀璨的梨花暴烈地绽放! 章二百四十五:拼死一搏 “嗖!”无数梨花,携暴雨之势,倾泻而下,瞬间将仙琦打成筛子,显然是没气了。 只是最后时刻仙琦也拼尽全力射出一枚银针,深入杨云锋腹部,刺穿他的肠胃,令他腹部一阵绞痛。不得已,他后退两步,拉开自己与青冥观诸人的距离,终于支撑不下,单腿跪在地上,一手插入厚厚的雪层中,大口喘气。一旁的李婉漪看着杨云锋,面露焦急之色,正要弯腰去扶他,却迟迟不能迈出步伐,就怔怔立于原地,痛苦地看着杨云锋,面容憔悴,魂伤魄碎。 “师兄!”看着仙琦倒在雪地里,另外三个青冥观道士同时惊呼一声,手中法器放出各色光芒,结成阵势向杨云锋攻去。 杨云锋看着攻来的诸人,面上出现分狠色,他手里幻出一块青铜镜,向那仙琏一照,仙琏立刻感觉头晕眼花,下一刻神识竟被吸入一道幻境中,一时间完全无法逃脱,整个人也便停滞下来。与此同时杨云锋则在身后幻出金灿灿的巨门,拦住从后面攻来的仙琮,然后忍着腹部剧痛强行用灭心剑荡出一道高高的血海,向左侧的仙环攻去。 仙环的法器是一条长达三尺的碧玉柳枝,见杨云锋攻向自己他丝毫不惧,柳枝上散发出幽幽光芒,霎时间无数飘絮冲天而起,纷纷向杨云锋攻去。 面对这些看似柔弱实则如刀片般锋利的柳絮杨云锋竟没有丝毫畏惧,他灭心剑上血水越来越浓厚,当头罩下,瞬间卷走大半柳絮,然后毅然决然用身躯向柳絮迎去,身上立即插上数十片尖利的柳絮,却似浑然不觉,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举剑向仙环胸口狠狠绞去。 仙环完全没有料到杨云锋会如此刚猛,心里受到极大震撼,动作不由放缓,气势大跌,一时便落了下风。 杨云锋发出这一连串进攻,几乎将全身真元耗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整个人已让灭心剑控制住,灵台失去清醒,以至于发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完全靠着直觉,毫无章法可言。 然而灭心剑的威力,却足以掩盖招式上的不利。尽管明白杨云锋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尽管自己的道行还要比杨云锋高一点,可是仙环始终无法找到反击的机会,完全陷入被动,只能堪堪防守,苦不堪言。 杨云锋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的气息,周身三丈内似乎成了幽冥血海,森罗地狱。这一刻他手中灭心剑光芒比方才再盛三分,卷起滔滔血水,向着仙环砸了过去,眼看就要打中对手的法器,将那碧玉的柳枝折断。 然而最终他这一击却未能打在仙环的法器上。只见一阵青光袭来,正中他手臂,虽然未能破开皮肉,却让他灭心剑的攻势受到阻滞,未能及时落下。 便在这一瞬仙环抓住机会,柳枝猛然横劈过去,在杨云锋胸口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仙环的这一击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刚猛无比,却仅仅刺透杨云锋的皮肉,未能如他所料洞穿胸口,将杨云锋劈成两半。 于是惊讶中仙环也出神了。便是这刻的出神,杨云锋灭心剑轰然斩落,生生切掉仙环的一条胳膊。 “啊!”仙环倒飞而出,落在雪地上,连翻数个滚,痛苦不已。 然而杨云锋却未能追上去给予他最后的致命一击。刚才仙环碧玉柳枝的一劈,虽然未能伤及心脉,但仍给杨云锋造成不小的损伤。在平日或许这点伤害算不了什么,可今日在杨云锋重伤虚弱不堪的情况下却足以重创他,甚至让他死在这王府中。 眼下,两肋传来的剧痛不断撕扯杨云锋的心魂,让他面无血色,身上失去最后一点力气。便在这时,又是一道青芒袭了过来,打中他腰部,豁然爆发,给他留下一道焦黑的伤痕。 仙琏挣脱阴阳镜的束缚,持剑攻来了! 杨云锋咬牙控制伤口的血流制住失血,然后疾速在雪地上翻滚,让过仙琏手里桃木剑的进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灭心剑与身体融为一体,携带天地之威,豁然砸下。 “九天三界,惟灭此心”! 强悍的御剑诀凡心空灭,猛烈地向仙琏落去,剑身还未攻到仙琏胸前,阵阵威压已经让仙琏仙琏道心不稳,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双目睁大到极点,瞳仁中毫无神采,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威力绝伦的御剑诀面前,即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只有束手就擒,更何况是他这个养元入道境界的青冥观道士? 灭心剑尖锐的剑锋一寸寸接近,眼见就要击中仙琏,将他绞成一团肉泥。 然而这时,杨云锋却已耗尽真元,再也无力让灭心剑前进哪怕一厘一毫。 “啊!”无上神兵灭心剑终于脱手而出,插入厚厚的冰雪中,摇曳不定。 而杨云锋却跌倒在灭心剑旁,扬起一片洁白的雪,打在身上又造成一阵疼痛。这时他只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黑,便猛然吐出口鲜血来,这殷红的血撒落在白雪上,很快便结成冰晶,却是触目惊心。 凡心空灭对真元的消耗太甚,杨云锋本已油尽灯枯,哪有真元使出这等剑诀?即便不顾一切奋力榨干经脉中所有的真元也仅仅能让他使出御剑诀最初的一点招式,中途实在不支,脱力被迫中止御剑诀。 如今他没有遭到灭心剑戾气的反噬,经脉受损不重已是万幸,若在灭心剑爆发出最强悍威势的那刻后继乏力中断剑招,后果就不堪设想。 “云锋!”李婉漪凝视杨云锋,直觉一颗心儿如遭针扎,如被雷劈,疼痛万分,不由自主惊呼出声,向前跑出一步,却在焦急中被一块石头绊倒,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婉漪!”杨云锋看着李婉漪摇摇晃晃的身子,想起她腹中的胎儿,心急之下竟爆发出身体最后一点潜力,猛然跃起,向李婉漪扑过去。 然而这一刻,那仙琮道士的法术已经向二人攻来! 章二百四十六:情劫 杨云锋用尽全力向李婉漪迎去,想扶住她,保护她腹中的胎儿。孰知就在他刚刚跃起的这刹那,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下数道腕粗的青雷,正好劈在杨云锋身上,立即阻止他的行动,将他从空中打了下来,扑倒在雪地上。于是他再也无法接近李婉漪了。 这青雷便是那个名叫仙琮的道士破开杨云锋设下的金色巨门后发出的法术。 “云锋!”好在李婉漪并未跌倒,也未伤着胎儿。她险险稳定身形,再也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垂首看去,见他面上黑气重重,气若游丝,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由心下一紧,足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颜上布满哀怨。她就要弯下腰伸手去触碰杨云锋的脸颊,却忽闻一道破空声,眼角余光扫去,原来是仙琏手持桃木剑打出一连串剑花攻了过来了。 杨云锋已伤成这地步,若再让仙琏的进攻打中必然命丧黄泉,绝无生路! 此时此刻,担心爱郎的李婉漪已经顾不得其他,终于运使真元,手中绽放出一朵洁白的莲花,其上晶莹的花瓣忽地四散而开,相互映衬,结成一道结界,立在杨云锋身前。 下一刻桃木剑便攻上来,狠厉地击打在结界上,爆发出数道炫目的光彩,便将这白莲结界给破掉了。 “王妃娘娘!”仙琏见李婉漪插手,心叫不好,立即收剑后退,不再进攻。 与此同时仙琮也收住攻势,立在李婉漪身后,手中降魔幡青光流转,显然并未真正打消进攻杨云锋的打算。 “王妃娘娘!”仙琏老成持重,凝视李婉漪思虑良久后方开口对她说道,“贫道受命前来捉拿杨云锋,必须给观主一个交待。还望娘娘看在观主的面子上,给我们行个方便。” 李婉漪面容惨淡,苦笑一声,眼中却透出一点视死如归的狠绝。她突然运使一道法术将埋在雪中的金簪召回到手心,然后蓦然将簪尖抵在荷藕一般的粉颈上,这一瞬金簪几乎快要刺破那如锦缎般柔弱滑腻的肌肤。 昏昏沉沉的杨云锋隐隐约约看见李婉漪的动作,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冰寒的感觉,立即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用尽一身力气急促说道:“婉漪,不!” 话落又是一阵眩晕。 然而他的声音最终却如蜂鸣一般微不可闻,即便是李婉漪也仅仅听清一个“不”字。嘴角露出标志性的温柔相容,李婉漪目光如水,缓缓扫过杨云锋的身体,然后迎向仙琏的目光,坚定地说道:“仙琏道长,对不住了!我不能让云锋死……你们要杀他,先杀了我吧!”这一刻金簪上光芒大盛,更深一分陷入李婉漪吹弹可破的肌肤中,已经可以看见隐隐有血珠从肌肤中渗出,细若沙砾,却红得刺目。 “王妃娘娘!”仙琏低呼一声,悄然与仙琮对视一眼,于是坚定地对李婉漪说道,“若娘娘执意如此,那仙琏就只有对不住了!”他话刚落,手中突然打出一道纤细的青光,“嗖”的声便朝李婉漪手中的金簪攻去。 李婉漪猝不及防,叫青光打中金簪,手里立即感到一阵大力,再也握不住,让金簪脱手而出,在藕颈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然后飞射而去,转眼便落到三丈外的雪地里了。 下一刻,仙琮忽地幻出一道玄冰,“嗖”的声便向李婉漪攻去——他是要逼李婉漪闪避冰晶让出自己攻击杨云锋的路径。 然而这刻李婉漪竟不闪不避,她一脸坚毅与绝望,眼角余光扫过杨云锋,然后温柔地说了声:“云锋,我们生不能相守,那便在黄泉下相聚!”她话语还未说完,身体已经向锋利的玄冰迎了过去,“嘶”的声让玄冰刺破微微隆起的腹部! 霎时间,殷红的鲜血染遍她的衣衫,也染遍一片洁白的积雪。 李婉漪俏丽的容颜,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她垂首看着腹部出现的巨大血窟窿,眼角含悲,目中垂泪。“孩子……”她娇躯微微颤抖,柔荑轻轻拂过腹部,立时让鲜血染成艳丽的红色。 此时此刻,她头脑中一片空白,便连腹部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只张大瞳孔,不住喃喃:“孩子,孩子……” 她和杨云锋的孩子,没了! “不啊!”这一刻,杨云锋突然感到无边的愤懑与痛苦,他也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点力气,猛然从地上跃了起来,扑到李婉漪身边,双手沾满李婉漪的鲜血,一时头晕目眩。 “云锋……”李婉漪缓缓回头,垂首看见杨云锋的面庞,一时泪如雨下。 “我们的孩子……没了……”说出最后一句话,李婉漪忽觉眼前一黑,便晕过去,倒在雪地中,又是鲜血四溅。 “婉漪!”用尽全力将李婉漪抱入怀中,杨云锋痴痴凝望她如雪的面庞,忽觉整个天都塌下来,整个地都陷进去,整个人都让无边的痛苦撕碎。 他颤抖着拂过李婉漪那还在渗血的腹部,缓缓掩住那斗大的血窟窿,感受到鲜血的点点温热,心里的悲伤渐渐转化为愤懑,双目已然变得通红。 “师兄,这……”仙琮看见面前的一幕,登时惊住了,手足无措。 “还不救人!”仙琏暗骂一声,正要接近李婉漪,忽然看见杨云锋缓缓扭头向自己看来,眼中满是憎恨,一时竟有些胆寒。 “不用了!”杨云锋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体忽然散发出浓浓的血气。这一瞬,天地灵气竟隐隐被他牵动进入他体内,不断弥补他损失的真元。 易筋洗髓大.法的威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哈哈!”杨云锋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缓缓从雪地中站起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鲜红的仙剑,光芒大盛。 忽然间,灭心剑上出现无数细小的血线,这些血线环绕剑身不住盘旋飞舞,一如龙蛇,又似飞仙,隐隐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摄人心魄。 杨云锋大笑一声,左手猛然抓住剑尖,“嘶”的声在仙剑上拉出一条狰狞的血流,然后猛地将真元注了进去。 霎时间,灭心剑竟将鲜血尽数吸入剑身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吼!”盘旋飞舞的血线融为一体,成为条巨龙,嘶吼着飞上天际。 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冷淡到极点的女子突然感受到什么,抬头向天际看了眼,微微动容。下一刻,她重新看向手中一本古朴的黄纸,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灭心剑第三重禁制:情劫。” 章二百四十七:灭心剑第三重禁制 “轰!”灭心剑的血海,已经蔓延到数十丈范围,仿佛无休无止,要将整个天地都吞噬掉。 杨云锋面色凝重,真元不住注入剑身中,下一刻,血海铺天盖地向仙琏砸了下去! 仙琏再无反抗之力,叫血海彻底包围,然后来不及吼出最后一声,便化成血海中的一缕,彻底消失得干净! 杨云锋收回血海,深吸口气,忽觉大量真元从灭心剑剑身传入自己经脉中,补充之前的消耗。如此一来,杨云锋的真元反而壮大了许多。 这便是灭心剑解开第三重禁制后得到的能力之一。 可以强行摄取对手的肉身中的真元,吸入体内补充消耗! 杨云锋回转身体,双目通红地看着瑟瑟发抖的仙琮,面上没有一分表情。他如若一尊下凡的魔神,踏着沉重的脚步,在厚厚雪层中留下深深的印记,然后举剑,荡起一大股浑厚的血水,迎头向仙琮砸去! “啊!” 将仙琮的真元吸入体内,杨云锋闭上双目深深吸口气,神识渐渐集中于李婉漪身上。“婉漪——”杨云锋轻轻念着伊人的名字,缓缓睁眼,忽然注意到脚边的金簪,于是极为勉强地低头,将金簪拾起,紧紧攒在手中,一时竟让金簪刺破皮肤,留下一段伤痕。 下一刻,他目光再也不能从李婉漪身上移开了。“婉漪!”杨云锋再度说出一声,紧紧凝视伊人,一阵心碎。 终于,他身上的伤势再度发作,眼前一黑,便倒下不省人事。 杨云锋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景物已经大变。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客栈的房间中,床榻上。这房间显然是客栈的客房,却与前次他受伤时所住的房间大为不同,昏黄摇曳的烛火下一个一身素洁衣衫的少女正倚在床边,闭目沉睡。 这个少女十五岁上下,秀眉淡淡,朱唇欲滴,满头青丝平铺在肩头如若瀑布,乌黑浓郁。青丝间隙中,露出一段藕颈,那颈上如水般柔弱的肌肤白中透着点点粉嫩。顺着颈部向下看,目光越过肩头,匆匆顺着衣衫遮蔽的玉臂移向那细腻柔弱似若无骨的柔荑,便在此刻定住。 杨云锋凝视少女的手,想起许多年前一同经历的童年时光,不由感伤,最终微微叹出一口气,却觉往昔一幕幕如若迷蒙,似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这么多年,自己变了太多,童年的美好,一去不复返。 “嗯。”阮心秋悠悠醒来,睡眼惺忪看着坐起的杨云锋,困意顿消,面露喜色,立即说道:“锋哥哥,你醒了!” 杨云锋微微点头,却觉腰上一阵疼痛,终于坚持不住又跌倒在床榻上。 “锋哥哥,你——”见状阮心秋立即关切地道,“没事吧?” 杨云锋看着床顶,眼前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头脑一阵空白。“无事。”他轻轻说道,满面憔悴,“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婉漪……婉漪呢?她还好吗?”此时此刻,他心里念着的,想着的,还是李婉漪。 听着杨云锋那声声“婉漪”,阮心秋一时觉得鼻尖酸酸,说不出的滋味。“事情是这样的。”她平静心情,对杨云锋说道,“五日前你与青冥观四个道长的打斗实在太过激烈,引起师尊的注意,师尊便与我和沈师兄来到齐王府,将你救走。至于李姐姐——”她说道这里,突然顿住,一脸犹豫。 “婉漪怎么了!”杨云锋心里一急,声音变厉,急促向阮心秋问道。 阮心秋面色凝重,犹豫片刻,方说道:“锋哥哥,当时师尊只给李姐姐做了简单的诊治,便带你离开。我随他回到客栈,却对李姐姐放心不下,便悄悄潜入齐王府,然后得知齐王府的人已经发现李姐姐并请名医替她诊治……只是她伤得太重,虽然性命保住了,却至今仍昏迷不醒,听说还要昏迷很长一段时间。” 听着阮心秋的叙述,杨云锋的心一阵阵钻心剧痛,仿佛让虫豸啃噬,又若叫烈火灼烧,难受至极。“婉漪!”杨云锋低呼一声,突然发力坐起,看样子竟似要离开床榻,出门远去。 “锋哥哥,你要做什么!”阮心秋见状面色大变,急忙阻止道,“你现在重伤在身,不要乱动,免得触动伤势。” 杨云锋完全不顾她的阻拦,道:“让开!”便推开她的手,正要下床,却实在无法忍受身上剧痛,又倒在床上,面上肌肉拧成一团,不住抽搐,痛苦万分。 “锋哥哥——唉!”阮心秋摇头,嘴里一阵苦涩。“为了所谓的‘情’,把自己伤成这样,值得吗?”柔弱的她轻轻说道,一脸悲戚。 杨云锋怔怔出神,不语,却暗自流泪。 “锋哥哥,你听小妹我说。”沉默良久之后,阮心秋轻启朱唇,终于用淡淡的声音向杨云锋说道,“现在李姐姐在王府中,有御医为她疗伤,不会有太大危险的。相反,你现在伤势依然严重,时刻都有生命危险,莫要大悲大喜,妄动肝气!” 杨云锋静静听着她的话语,心里念着李婉漪,怔怔出神。 “好。”许久之后,杨云锋终于轻轻点头,忍着一阵晕眩,轻轻说道,“我听你的,好好养伤,不去想婉漪,也不想别的事情。不过,我得和我的师兄弟取得联系,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必要时让他们来见我,商量宗门大业。” 听见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犹豫片刻,终于说道:“锋哥哥,师尊早已将你被我们救走的事情告诉给你的师兄弟,让他们安心,不必担心你。不过——”她顿了下,环顾左右,终于说道,“我不能让你与他们取得联系,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的下落,前来与你会合——”说到这里,她双目中透出淡淡的歉意,摊手道,“锋哥哥,请你原谅我,我也是为我自己的师门,迫不得已。”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单薄的身子,心里不解,道:“为什么?我与我师兄弟相见,和你们师门又有什么干系?” 阮心秋微微叹口气,道:“锋哥哥,我们这么做,是为了神兽!” 章二百四十八:查得怎样? 齐王府。 这几天齐王府上下算是乱成一团了,所有的仆人都行色匆匆,面上化不开的凝重,丝毫不敢有任何差错。 听说今日,又有两个仆人触怒齐王殿下,叫他剁掉双手,卖到戏楼去了。 这已是第十三个遭此厄运的仆人了。于是齐王府中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谨慎行事,生怕触怒齐王,受到严厉惩罚。 此刻齐王司空威正立于后花园中,身前王伯恭敬地向他禀报李婉漪的情况:“王妃娘娘依然昏迷,但气色好了很多,这几日应当会苏醒过来。” “嗯,知道了。”司空威一脸冷冰冰,眉头紧皱,眼中隐隐藏着一丝怒意,说不出的威严霸气。“那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他淡淡说道,依旧面无表情。 王伯便答道:“那日的打斗惊动了府中的人。但当大家到达的时候打斗双方都没了身影,只留下昏迷中的王妃。奴才叫人封锁消息,暗中派人查探,虽然找到点蛛丝马迹,却也不敢肯定。” “哦?”司空威眉头微微一动,随即问道,“发现了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是。”王伯点头道,“奴才叫人打听过,恰好是那日青冥观仙字辈的四个道长同时失踪,至今仍渺无音讯,奴才以为他们或多或少和今天这事情有关系。除此之外,天极宗的杨云锋杨少仙——”他看着司空威陡转的面色,心里生出丝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奇怪,“哦不,应当叫杨真人——杨真人也失踪了,虽然天极宗给出的消息是他去拜访凌云派的几位熟识的少仙了,但这几日确实没了音信,即便皇上召见也未见他接旨入宫,应是失踪无疑。” “慢!”司空威听着王伯说杨云锋失踪,面色已经极为不好看,“杨师兄是我同门师兄,他的事情我自会问明,不必查下去了。” 闻言王伯面上生疑,他隐隐觉得杨云锋和此事有极为重大的联系,应当好好地去查,不料听司空威这话,他竟似根本没有调查杨云锋的意思。莫非他对杨云锋已经到了完全信任的地步?可就王伯所知他们二人间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啊。 当真奇怪。 不过身为齐王府的管家,除司空威外的第二号人物,王伯一生经历了太多风风浪浪,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虽然心中好奇,但他还不至于叫好奇心迷了心窍,做出触怒司空威的事情。“是。”王伯点头,便不再提杨云锋,转而对司空威说道,“另外,王爷曾叫我们留意凌云派的举动,这几天奴才多派了些人手去打探他们的消息,却发现他们在京城露面的时间突然少了很多,居住的客栈也换了,至今仍未叫我们查探到——他们如此谨慎,只怕和娘娘的事情也脱不开干系,需要好生查查。” 司空威倒是赞同他这段话:“凌云派这些年里一直不是很安生,父皇曾多次让人留意凌云派的举动,以防他们对朝廷不利。这次后花园的事情若也与他们有关,那便足以说明他们的野心,更得放着他们才是——必要的时候将此事禀告给父皇,不管凌云派最后是否有异心,对我们都百利而无一害!” “是。”王伯轻轻点头,道,“奴才回头便增派人手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慢。”司空威却摆手制止道,“不必派太多的人手,凌云派的人都精明,人太多反而容易将我暴露在他们面前——出动几个高手便可。” 听见司空威的话,王伯迟疑片刻,以他数十年的经验看,司空威所说并不是特别有理,毕竟齐王府中真正算得上是高手的人太少,而且这些勉强称得上高手的人也极不出众,单打独斗甚至还不是司空威的对手,派高手监视似乎并不怎么现实。于是他微微犹豫了下。 “你有想法?”司空威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淡问道,面上出现丝微不可见的怒意。 王伯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心里连叫不好,急忙道:“王爷英明神武,奴才不敢有异议。” “那便好。”司空威轻哼一下,微闭双目,道,“你要记住,主子说的话,即便再不对,也不可有丝毫质疑!”话语中透出道刺骨冰寒,蔓延开去,令人几乎瑟瑟发抖。 王伯吓了身冷汗,面上随即失去血色。“奴才知道。”他苍老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几乎快上气不接下气。 “呵呵。”司空威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目光落在前方厚厚的积雪上,突然似看到了什么,迈步走了过去,最终在一片叫大雪折断枝条的桃林处驻足。 那日打斗的痕迹都叫随后数天不停的风雪所掩盖,唯有这片桃林还留有淡淡的痕迹。望着那明显叫法术折断的枝条,司空威若有所思,手缓缓移过去,轻轻触碰那枝条的断口,眼前随即浮现一段打斗的场面。 “王伯,那日现场的查探最终的结果如何?”司空威已经初步判断出折断枝条的法术的来历了。 那是一道名叫“天法印”的法术,本是天极宗妙法宫独家的入门法术,后来却成为每个天极宗弟子都可以习得的基础法术,就是司空威自己也可以使出最简单的天法印,当然威力远远无法和折断枝条的天法印相比。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发出这一招的那个优秀得让他嫉妒的青年双手结印的画面,下意识握紧双手,一点怒意也渐渐漫上心头。 王伯看着司空威的神情,揣摩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打斗的双方,一方使用的是很明显的青冥观道法,另一方使用的似乎是传说中……”他突然察觉到司空威投来的带有杀气的目光,立即止住话语,疾速思索,数息后便换成另一番说辞,道,“另一方使用的是一道威力强横的特殊仙法,其来历奴才并不清楚。” “特殊仙法?呵呵。”司空威双目微闭,嘴角透出分彻骨的寒意。 章二百四十九:逃脱 “锋哥哥。”推门而入,美丽的少女轻轻说道,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却未看见杨云锋的身影。 阮心秋愕然,明明在房间外设了结界,只要她不进入房间,结界便会一直存在。以杨云锋的实力,尚不足以破开结界,如此杨云锋怎么会无声无息地从房间内逃走了呢? 就在她惊讶的刻,一只厚重的手,悄无声息地握住她的柔荑,恍惚间一个男子已将她环抱住,轻轻在她耳垂上吹口气,脚上踏出七星步,下一刻房门便叫他关上,而美丽的女子也被他带到床边。 “呀!”阮心秋讶异一声,面上一阵红晕,立即意识到抱住自己的是何人,“锋哥哥,你作甚!请自重。” 杨云锋却妖孽一笑,凑到她耳边,说道:“秋妹……还记得当初阮伯父可是将你许给我的。”说罢手抱得更紧,温香软玉满怀,少女淡淡幽香飘入鼻中,令人沉醉。 阮心秋完全没料到杨云锋会如此说,怔怔出神,一时竟忘了反抗。 杨云锋顺势将阮心秋放在床榻上,立即扑上去,双目中放出分幽幽绿光,双手摁在阮心秋香肩上,瞬间将她的衣衫扒开,露出一丝滑腻的肌肤。 如雪似玉,光洁透亮。 阮心秋这时反应过来,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反抗。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不了。 “秋妹对不住了。”杨云锋眼中绿光收起,面上色迷迷的笑容全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愧疚的表情。他起身,帮阮心秋整理衣物,然后替她盖好被子,随即郑重说道:“我在你身上设下的禁制三个时辰后便会自动散去。对不起,我必须赶回去与师兄弟会合,否则便会耽误宗门大业——只有牺牲你了。”他轻轻吐口气,再向阮心秋看了眼,目中的愧疚便更深一分。 阮心秋讶异地看着他,面上一阵羞涩又一阵诧异,却又因为禁制的缘故说不出话。 这时杨云锋道了声:“保重!”便毅然决然地回身,推门而出。 “锋哥哥……”看着杨云锋的背影,阮心秋心里一阵波澜,别样难受。 杨云锋疾速走出客房,借着夜色悄然潜入客栈后的花园中。 风雪中一片寂静,还好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杨云锋松口气,随即快步向外走去,疾速翻过客栈的围墙,然后跳入客栈后的一个小巷中,随即顿住脚步,面露惊讶神情。 一个十三四岁的白衣道士,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鹅毛大雪中,道士清瘦的身影傲然挺立,衣衫片尘不染,浑身上下没有沾染哪怕一片雪花。他仿佛就与大道融为一体,任雪花如何飘落,依然巍然不动,丝毫不受其影响。 这样一个高雅出尘的男子,在任何地方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此刻更不例外。 “浩然……”杨云锋轻轻说道,一阵讶异,“你早就料到我会从这里出来?”他皱紧眉头,压低声音问道。 灭心剑已悄然出现在手中,正准备着一场激战。 此时此刻,浩然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脸洒脱,似乎完全不受尘丝凡俗羁绊,透出分说不出的仙意。“杨师兄,”他温和地笑道,“浩然有礼了。” 杨云锋紧紧凝视他,再度问道:“你怎会料到我会从这里逃出?” “随心而动,顺应大道,恍恍惚惚间便已到此地。”浩然平静地说道,犹如看破红尘的睿者,一字一句皆透出分洞悉一切的深邃。 杨云锋眼角余光悄然向四周看去,暗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定然叫凌云派的人围攻,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于是正色对浩然说道:“想来浩然师弟是决意要在此处将我拦下的了。不过杨某岂会因为你的阻拦而束手就擒?出剑吧,咱们各凭本事。” 浩然听着杨云锋这带有敌意的声音,却不以为意,含笑道:“浩然本不愿意与杨师兄为敌。然而事到如今,为了师门,也只好再次领教师兄的手段了!”话落手上已经幻出一柄普通到极点的长剑,持剑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看着攻来的浩然,立即幻出金色巨门拦截。他曾与浩然有过交手,知道这个道士几乎与大道融为一体,无懈可击,切不可用平日的手段对付他,否则只有败在对方剑下的结果。 便在这一刻,浩然已经到达金色巨门之前,身形忽地停滞,手中仙剑却放出淡淡青芒,轻轻在金色巨门上点了下,便闻震耳欲聋的轰鸣,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巨门轰然而碎,转眼消失无踪。 浩然的实力,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好在他的攻势还是让金色巨门阻止了。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已经荡开漫天血海,当头向浩然扑去,差点没将他团团裹住。 浩然面色依然平静,嘴角露出分若有若无的笑容,右手持剑,左手五指呈莲花状,散发出淡淡光芒,便见扑下来的血海便在此刻“哗”的退散,刹那便烟消云散。 此时此刻,杨云锋只觉自己胸口如遭重击,眼前一黑,“哇”的声猛然吐出口浓黑的鲜血。 头痛欲裂! “嗖!”杨云锋尚因痛苦而失神,浩然的仙剑已经攻到杨云锋胸前,距他胸口只有仅仅一寸不到的距离,只要再过一瞬,便会刺入杨云锋胸膛。 杨云锋看着身前出现的剑尖,面色陡然一变,挣扎着想要拉开自己与对手仙剑的距离,却惊讶发现自己仿佛被一股大力束缚着,动弹不得,根本无法逃避浩然仙剑的攻击。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 然而浩然的仙剑最终却停在杨云锋胸前的一寸处,不能再进一步。 杨云锋的灭心剑,已经在他全力催动下,刺入浩然的腹中。 浩浩真元,不断让灭心剑抽走,灌入杨云锋体内,仿佛永无止境,瞬间便要将杨云锋涨破。 而这刻,浩然的面上终于出现一分苍白,却依然保持着出尘的笑容。 时光,便定格在此刻,仿佛永恒。 章二百五十:深夜 章二百五了。。。。。。。。汗(-_-!)。跪求一点红票与收藏! ----------------------------------------------------------------------------- “嗖!”杨云锋果断抽回灭心剑,看着毫无血色却依然坚持站立的浩然,心里隐隐生出分歉意。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更多的时间与浩然纠缠,趁着对方失神的一瞬,他运使天狐神行诀,消失在这漆黑幽深的巷道中。 看着杨云锋远去的背影,浩然面上重新出现一丝血色,却陡然凝眉,“哇”的声吐出口鲜血。他垂首看着自己腹部的创伤,嘴角露出前所未有的一点苦意,手中法术光芒微微闪烁,下一刻这道伤口便已闭合,不再流血。 只是任谁受了这么重的伤都得修养数日,即便是修为登峰造极已隐隐融于大道的他,也不例外。 “浩然,”这时,黑暗中显出一个清瘦的身影,七十岁上下的真人缓缓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面色,微微皱眉,“伤得这么重?” “师尊。”浩然淡淡一笑,却未回答皋基真人的问话。 皋基真人见状便不追问,目光移到巷道深处,若有所思,便对浩然说道:“今日,你为何要故意放过他?” 浩然沉思片刻,终于说道:“回禀师尊,浩然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放走杨师兄便是这样一件正确的事。” 浩然的回答并不出皋基真人的预料。“好,”他点头,道,“为师希望你永远保持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永远不改变。” 听闻皋基真人的话,浩然沉思良久,终于史无前例地道了声:“是。” 杨云锋一路东行,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却遇到了不少的麻烦。 或许是神兽的原因,这一路上竟出现了各色人物,其中不少明显散发着魔道门派的气息。杨云锋不会专程对付正道中人,也不会对一些非正非魔的散仙下手,然而若面前出现的是魔道的鬼魅,他可不介意使上些手段表现自己还算名门正派的弟子。 “嚓——”杨云锋右手泛起一点青芒,果断打出一道精纯的剑气,随即给一个傲凰宫弟子的脖子留下道细细的血线——这个可怜的傲凰宫弟子喉道被切断,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下一刻,前行数百丈后,他遇到了一个大人物。 鸳鸯派分脉紫晶宫三宫主紫嫣儿。 “咔嚓!”硬生生将紫嫣儿的头颅从她脖子上摘下来,杨云锋已是浑身浴血。 虽然一开始时偷袭得手杨云锋抢得先机,然而对方毕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道行远在他之上,经验也比杨云锋丰富,即便遭受偷袭也好不慌乱,如此速战速决成为奢望,一场鏖战不可避免。好在杨云锋应对得当,靠着近身的优势,最终击杀对手。 只是这样一场与修为远高过自己的对手的缠斗给杨云锋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创伤,虽未伤及根本,却也让他战力下降了一半。 如果再遇上一个修为与紫嫣儿差不多的对手,他只有死路一条。 “哼!”杨云锋果断将灭心剑插入紫嫣儿的肉身中吸取她的真元,然后迅速向东平池方向行去,再度隐没在黑暗与风雪中。 长安城毕竟是京师,正魔两道的人虽然嚣张,还不至于蠢到去招惹朝廷,群魔乱舞的场面并未出现,这些修士的活动范围也仅仅限于长安外围。 杨云锋绕过数道小巷,便很少看见其他修士的行迹了。他深吸口气,步伐加快,迅速前行,很快便进入一个坊间。 已到长安最繁华的地界,即便是入夜宵禁,此地也热闹非凡。 杨云锋便知到了此处不会有修士找自己麻烦,于是舒口气,脚步渐渐放缓。 未几,东平池便出现在他面前,他嘴角出现分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淡淡烛火下,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杨云锋轻轻取出那枚李婉漪留下的金簪,凝视上面繁复的纹样,微微叹气。 他已经明白,李婉漪再也不能与他在一起了。 他也明白,李婉漪流产后,二人间最后一丝联系也不复存在了。 本该令他伤心欲绝的事情,却因为他已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打击,反倒未让他生出太多的伤感与悲痛。 “诶!”只是,李婉漪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他怔怔出神,想起往昔的点点滴滴,未免还是有些心酸。“不知道婉漪现在这样了?醒过来了吗?千万不要有事啊!”杨云锋默默想道,心里却生出一阵无力感。 就在这刻,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杨云锋下意识以为是严神策来了,便收起金簪,道:“进来吧,门未锁。” “吱~呀~”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少女美丽却又带着分憔悴的容颜。 “玥儿。”杨云锋轻轻说道,略有些讶异,“你……” 听见杨云锋的话语,玥儿面露失望,低声道:“怎的?哥哥不欢迎我?”话语冷冷,透出分寒意。 刹那间杨云锋心里一痛,望着玥儿,目光闪烁,一时无言。 什么时候,玥儿开始用这样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什么时候,兄妹两个间的裂痕竟然变得这么大? 杨云锋失神,心痛不止。 “哥哥。”终于,在沉默良久后,玥儿轻启朱唇,对杨云锋说道,“父皇已经准许了我与严大哥的婚事……我希望成亲之时,能看见你的身影。” “什么!”杨云锋身体猛然一颤,讶异不已,吃惊看着玥儿,见她眼角含泪,目光迷离,一时间心空空,木然呆立,如同遭到当头落下的冰水,寒彻骨。 霎时间,他身下的木椅轰然碎裂,整个人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上,不住摇头。 她要成亲了,还是嫁给儒雅温和的君子严神策,自己这做哥哥的本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会一阵刺痛痛?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如遭到晴天霹雳? “哥哥……”玥儿看见杨云锋跌倒在地上,本来已冻成冰的心再次熔化,曾经一同度过的时光浮现面前,一幕幕本以为早已忘记的画面却挥之不去,不断敲击柔弱的心。 霎时间,泪水满面。 于是,她走到杨云锋身边,迟疑良久,终向杨云锋伸手,欲将杨云锋从地上拉起。 然而这时,杨云锋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握住她的柔荑。 “我祝福你们。”他面上惨淡,强作镇定说出这句话,却已泪眼婆娑。 “我祝福你们!” 霎那间玥儿的心,碎成无数片,化成灰,烟消云散! 章二百五十一:皇恩浩荡 次日,风雪更盛。 杨云锋走出房间,只觉一阵冰寒刺骨,抬眼望去,却见屋前积雪更厚一层,白皑皑茫茫一片,便是那大片的竹林也叫积雪压弯腰。温暖的东平池尚且如此,更勿说长安其他地方了。 算上去自那日斗法一来,这一场雪已经下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时间,杨云锋都叫凌云派软禁在客栈中,对外面的事毫无察觉,昨夜听严神策汇报,方知自己已经被圣上封为七品殿前行走,虽为虚衔,却可随时向圣上进谏,暗中的权力并不小。 如此看,圣上对天极宗还是非常重视。 与此同时,据严神策所说,天极宗这半月里四处打点,已经拉拢了不少朝中势力,算是勉强站稳脚跟,初步实现了宗门定下的计划,接下来便要蛰伏起来,韬光养晦,渐渐扩大自己的势力,最终成为朝堂上第一大势力,彻底控制朝政。 杨云锋心里空空,已经无心去管朝堂上的事情,于是将一切交付给严神策,叫他小心行事,不要辜负师门重托。至于自己—— “既然文师兄和师姐即将成亲,我便趁这机会回到宗门,潜心修炼,不再过问天下事了。”当时他这样对严神策说。 原来他已经得到消息,宗门决定让文承意张云霜在四月月初成亲,十日前就将二人召回九峰山。杨云锋便想借着这机会回到宗门,从此再也不离开九峰山半步。 严神策出言挽留,却改变不了杨云锋的心意。 不过回山之前,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杨云锋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和飘飘洒洒的雪,双目中露出分坚定。 “这件事情做完,我就……出家,斩断尘丝,一心向道。”他暗暗想道,已是心死若灰。 轻轻叹口气,他迈步走出竹林,然后来到热气翻腾的温泉池旁,静静伫立。不过多时,那刘公公便已赶到他身边,含笑向他问好。 杨云锋淡淡一笑,与刘公公寒暄几句,便在刘公公带领下登车进入皇城,面见圣上。 圣上本来听说杨云锋失踪,担忧至极,多次派人前去寻找,却一无所获,极是担心。此刻见杨云锋完好无损出现在面前,圣上心情大好,嘘长问短,竟让杨云锋心生一点温暖。 不管圣上此番言行是否真真正正出于本心,至少说明了一点,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多谢陛下关心。”杨云锋行礼道,“陛下龙恩浩荡,臣感激涕零,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圣上听着杨云锋的话心情大好,又问杨云锋这几日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遭小人迫害,自己定派人好生惩治那人。 杨云锋自然不会将凌云派供出来,他只道自己被魔道中人掠走,九死一生,终于逃出魔窟,至于究竟是何人所为,打斗中倒未看清,于是不得而知。 圣上何等精明的人,一眼便看出杨云锋是在说谎。不过既然杨云锋不愿告诉自己,圣上也不多加追究,只是含笑安慰几句,随即叫来李公公,让他执笔写下一道圣旨,然后当众宣旨,赐杨云锋黄金三百两,绸缎五十尺。 皇恩浩荡,杨云锋自然连声谢主隆恩。 之后圣上便纷纷杨云锋好生尽责,莫辜负自己的期望,然后就让杨云锋退下去了。 杨云锋本来还想向圣上辞去殿前行走之职,然而此刻圣上尚在高兴中,若贸然说出,定惹得龙颜不悦,思忖片刻后杨云锋还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反正自己还要隔一段时间才离开,不用如此焦急。 于是他便在刘公公带领下离开皇宫。 至于圣上的赏赐,自会有人送到东平池。 “刘公公。”刚刚走出皇城,正要前进数百丈登上华车回到东平池之时,杨云锋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对刘公公说道,“我宗诸位师兄弟现在暂时居住在东平池。然而众所周知东平池乃皇家浴池,我等必不可久居,不知日后诸位师兄弟住在哪里?可否给个音信?” “原来杨真人想知道这个。”刘公公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还似婴儿般水嫩,显然包养得极好,“这倒不是什么机密的事,咱家就与杨真人明说罢。三皇子殿下早就将此事禀告给圣上,圣上已让殿下前去寻找合适的地点,建造林苑,供天极仙宗的各位神仙居住。不过杨真人应当知道,京城的地儿啊,它不好找,三皇子殿下至今仍未选到满意的地。不过真人放心,这房子的问题,圣上自会有所安排,断不会叫诸位神仙到街头露宿。” 杨云锋轻轻探去肩头的雪花,笑道:“如此,便多谢圣上与三皇子殿下了,也谢谢刘公公。”说罢突然幻出一枚斗大的金子,悄悄递给刘公公,笑道,“日后宗门在京城还得依靠刘公公,这点小钱,虽不成敬意,倒也是宗门的一点点小小心意,希望公公……笑纳。” 刘公公对杨云锋的话满是受用,他接过金子,掂量一下,满心欢喜,笑道:“真人何出此言……你们是神仙中人,能看得起咱家这个废人都算咱家的福分,敬意什么的,咱家还真受不起啊。”话虽这么说,钱却照收无误。 杨云锋将他的面色收入目中,心中窃喜,连连说道:“公公客气了,客气了!” 二人如此说着,不知不觉间已行至华车前。杨云锋这才注意到车前伫立着一个身穿华裳的男子,不由讶异:“司空师弟,你怎在这里?” 他眼前,司空威头顶肩上已积满冰雪,看上去整个人似乎都成雪人了。 司空威早就发现二人,此刻听着杨云锋的话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的脸上,神色不定,似乎很是犹豫。终于,他徐徐吐口气,道:“杨师兄,可否陪我喝酒?” “喝酒?”杨云锋不解,皱眉道,“喝酒作甚?” 司空威便道:“这几日,心里添堵,想与师兄叙旧。” 听出他话语中的萧瑟之意,杨云锋眼前突然闪过李婉漪动人容颜,不由一阵心痛。“好。”他深吸口气,点头答应道。 章二百五十二:虚伪 再次来到齐王府后花园,杨云锋又是另一番感慨。 当日打斗的痕迹已经完全被大雪掩盖,茫茫一片洁白,好个干净。然而曾经发生的一切仍深深印刻在杨云锋脑海中,挥之不去。 杨云锋司空威坐在后花园西侧的小亭中,此刻说是喝酒叙旧,却成司空威的猛饮狂醉。 杨云锋静静看着司空威,嘴唇微动,却最终放弃了劝他少喝点的打算。 如此,一个时辰过去,司空威已经饮下数十坛上好的陈年老酒,空酒坛散乱摆了一地,亭子中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司空威饮下这么多酒,却一点停止的意思也没有,只顾着不住用法术取出新的酒,大口大口灌入嘴中。 杨云锋看着司空威的狂态,一时有些不忍,轻轻叹气。这期间司空威佯装醉了,给杨云锋说了很多话,从政场讲到情场,从柔妃讲到张云霜,不管说什么,都一脸落寞,显然十分不得志。 杨云锋却只能当一个倾听之人,插不了一句话。 最终,在饮下一坛酒之后,司空威发现自己藏在虚空中的所有酒都已经被饮干,再无多余可供他吞入腹中。 于是他面上更生寥落之意,狂呼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 杨云锋凝视他,却想起李婉漪,微微出神。 或许,自己也该用一场大醉,来暂时麻痹自己,让自己忘却此间的种种,逃离四面八方而来的风刀霜剑。 只是,酒虽能消一时之愁,却无法消一生的愁。醉一场又如何?到头来清醒之时,一切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想至此,杨云锋便打消心中的念头,认真看着司空威,道:“师弟,你醉了。” 此时司空威正木然盯着眼前的石桌,怔怔出神。听闻杨云锋的话,他轻叹口气,终于收起面上的醉意,平视杨云锋,沉默良久,然后用淡淡的声音问道:“杨师兄,可是和王妃有一段过往尘缘?” 该来的终于来了。杨云锋避过他的目光,望向皑皑白雪,头脑中再度浮现伊人容颜。 他最终却沉默了,未回答司空威的提问。 司空威看着杨云锋的神情,知道他是默认了。“之前,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师兄的?”司空威继续问道,然后看见杨云锋身体微微颤抖,却未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司空威心里若有所思,不再向杨云锋提问。“杨师兄……”他面上浮现出一分犹豫,内心经过漫长挣扎,终于狠下心来,双目紧紧盯着杨云锋,声音变冷,说道,“本来你是我的师兄,是我最敬佩之人,我不该和你抢她。但是,”他目中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毅然决然说道,“她已经成为我的王妃,是我名义上的伴侣,我不可能将她让给你,否则——”他想说“世人定然会对我和父皇说三道四”,又想说“让我如何在诸多皇子中立身”诸如此类的话,可当他看着杨云锋投来的略带讥讽的笑容之时,刹那间有些心虚,一时竟不敢再将这话说下去了,话语便戛然而止。 杨云锋将目光轻轻投到他脸上,嘴角突然出现分惨淡的笑容,看似平静地向司空威说道:“齐王殿下,是担心婉漪同我走之后,李丞相不再支持你吧。”却一脸悲戚。 这句话正好说出司空威心底的想法,让他面色大变。“师兄!”他心里一团乱麻,不敢与杨云锋目光相触,“我……也是无奈,希望你能理解。” “哼!”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最要好师弟的年轻人,杨云锋心里顿时寒冷到极点,冷笑一声,道,“师弟是要成大事的人,我能理解,我当然能理解,希望师弟日后能扳倒太子,黄袍加身,万岁万岁万万岁!”话落怫然动怒,袖袍中荡出一道罡风,将一桌的酒坛全部扫到地上。 “嘭!嘭!”酒坛或砸在地面上,或砸在其他酒坛上,顿时碎裂成无数块,发出刺耳的响声。 杨云锋猛地起身,正要离去,却叫司空威拦住。“师兄,你听我说!”司空威突然竭声嘶吼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杨云锋冷冷一笑,抬眼看着司空威,满脸不屑,道:“司空师弟,哦不,齐王殿下,你算是让我失望透了!你要想当皇帝,你要想得到权力,甚至为之不择手段,我都无意见。呵呵,权力确实是好东西,没有人不想要,我也不例外,为了权力我也可以做出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我与你不同,我不会为了权力伤害身边的人,更不会为了权力,变得如现在的你这般虚伪!” “虚伪……”听见杨云锋对自己的评价,司空威霎时失神,一脸迷惘与痛苦,“原来在师兄心中,我就是个虚伪的人。” 杨云锋一番斥责,心里倒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听见司空威的话,杨云锋面色微微和缓,道:“司空师弟,你好自为之。”话落便腾身飞出亭子,落在雪地中,大步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是谁?”杨云锋感到一丝危险,凝眉问道。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看似柔弱的男子道行不低,不好对付。 白衣男子身形瘦长,目光如刀,气质冷淡,仿佛是寒冰做的般。这一刻望着男子,杨云锋没来由的心里一寒,只觉男子的冰冷就是与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的天狐明汐相比,也不遑多让。 白衣男子闻言便冷冷向杨云锋答道:“王子涵,尚书省司书,同时也是齐王殿下的幕僚之一。” 杨云锋皱眉,随即问道:“让开!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白衣男子丝毫不惧杨云锋的威胁,犀利的目光在杨云锋身上移动,同时淡淡说道:“杨真人当真误会齐王殿下了,他的确是要权力,但并非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天下百姓。” “天下百姓?笑话!”杨云锋饶有兴致打量这名叫王子涵的白衣男子,冷冷笑道,“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以为能骗得了我?” 王子涵面色不变,道:“但是,齐王殿下与他们都不同!” 章二百五十三:暗流涌动 长安城外,灞水岸一个偏僻的角落。 一个七十岁上下的白眉老僧手中碧色念珠光芒万丈,“轰”的声打出道巨大的降魔狮子印,眼前魔道打扮的男子顿成一滩肉酱。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僧面露不忍,垂首敛眉,微闭双目,轻呼佛号,开始低声诵读往生经,超度这个死在他手中的魔道中人。 老僧身后三个年轻僧人同样如他这般诵读佛经,于是这一片狭小的地界里传来阵阵佛音,庄严肃穆。 佛音毕,老僧合十再度念道:“阿弥陀佛!”然后回身,缓缓睁开清明澄澈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老道正徐徐走来。 “法信师兄,多年不见,甚是想念啊!”老道信步走到老僧面前,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毫无多年老友重逢的喜悦,想来他这时说出的话也当不得真。 “阿弥陀佛。”这老僧便是南山寺有名高僧法信上人,此刻听见老道士的话,法信上人和蔼一笑,道,“原来是皋基真人施主,此刻意外与施主重逢,实乃缘分啊。” 相比之下皋基真人一脸严肃,也不再与法信上人客套,沉声说道:“京城距南山寺可有千山万水之隔,师兄此番劳师动众,千里迢迢赶来,可是为了‘神兽’之事?” 法信上人面色微变,连忙低呼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此番确实是为神兽而来,然而并非贪图神兽本身,而是念……” “行了!”皋基真人摆手说道,“你们南山寺有何企图,想必不用我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罢,我就明说了,我凌云派也是为神兽而来,希望能够与师兄合作,咱们共图大事。” “施主意欲何为?”见皋基真人如此说,法信上人便直言问道,“老衲又为何要与贵派合作?” 皋基真人便道:“我凌云派的意图,相信师兄再清楚不过了。至于师兄为何要与我凌云派合作?原因很简单:天极宗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入京,对神兽虎视眈眈。天极宗的实力强大,又有朝廷支持,不是我们能单独抗衡的。此时此刻若再不联手共图大事,只怕连残羹冷炙都弄不到。” 法信上人花白的眉毛微微颤动,压低声音,说道:“施主要怎么做?” 皋基真人知道法信上人上钩了,面色终于有了分和缓,道:“师兄同我来,我们好好商议。” 长安城一处偏僻的道观中,数个身穿火红衣衫的男子正席地而坐。 这些男子当真奇怪,如此严寒的天气中竟都只穿些轻衫,完全不畏时不时卷入观中的冷瑟狂风。 就在这时那为首的男子徐徐睁开紧闭的双目,凝视诸位师兄弟,缓缓开口:“此次我旭日派秘密潜入京城,便是要亲自捉捕神兽,为民除害。” “雁师兄,”诸人中最年幼的男子皱眉道,“既然这次出现的是‘神兽’,想来应该对天下有利——为什么我们捉拿它是‘为民除害’?”一脸不解。 这雁姓男子面色陡然一沉,道:“何师弟,这是师尊的旨意,勿要多言!” “可是——” “没什么可是!”雁姓男子厉声呵斥道,“只管照做就是,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好……”年幼男子喏喏点头,却一脸委屈,显然对雁姓男子的话语并不怎么信服。 “师兄。”这时另一个男子也开口,向雁姓男子问道,“不知这次在长安出没的是什么神兽?为何一直神出鬼没,没有踪影?” 闻言雁姓男子微微皱眉,道:“这几日天气异常地寒冷,落雪不止,想必就是神兽现身的前兆,因此我推测这头神兽应与雪有关,或许是水行冰系神兽。至于它为什么迟迟不现身,这我也不清楚,还要静心观察。” 提问的男子闻言自己思索片刻,轻轻点头,然后沉默不言。 见状雁姓男子便道:“既然如此,大家就继续打坐,安心等候消息。” “是。” “师兄!”就在雁姓男子命令诸人打坐的时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突然跑了进来,焦急对他说道,“大事不妙!” 雁姓男子看着这一身普通道士打扮的青年,微微皱眉,冷哼一声,道:“急什么!说,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要强行闯入道观,我们拦不住!”虽然已经听到雁姓男子的话,但青年还是一脸慌张,急急忙忙地说道,焦急万分。 雁姓男子立即怒了,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和我旭日派作对!” 就在他话刚落的时候,一个青边白衣打扮的男子已经闯入观内,朗声对他说道:“雁陌行雁师兄,别来无恙啊!”却是说得威严十足,叫人心生一点压迫感。 闻言这名作雁陌行的男子面色大变,道:“沈岁寒,我旭日派与你凌云派世代交好,从未得罪过你们,你今日擅闯我旭日派驻地,是何居心?” 沈岁寒面对雁陌行敌意的目光却一脸正气,一如既往大声说道:“雁师兄,沈某此来非是与你旭日派作对,而是来结盟的!” 雁陌行并不信他的话,冷道:“哼!胡说八道,有这样来结盟的吗?我看你分明就是来挑衅生是的!” 沈岁寒并不因为他敌意的话语而生气。“雁师兄,咱们可是有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你还不清楚沈某为人?”沈岁寒目光扫过雁陌行的面容,正气凛然地说道,“沈某这一生,从未说过谎话。曾经没有过,今后更不会有!”却在他话落之时,一股磅礴的威压从他身上爆发而出,压过去,叫雁陌行喘不过气来。 雁陌行面色变得青紫,却意识到自己与沈岁寒之间修为的巨大差距,决心先与沈岁寒周旋,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盯着沈岁寒的威压抬头平视他,点头道:“好,姑且先信你一回。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沈岁寒沉重的面上终于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道:“好,沈某就明说吧,我是代表凌云派来与你旭日派结盟的!” 章二百五十四:山雨欲来 杨云锋离开齐王府时,天色已暗下来。 他并未乘坐司空威为他准备的华车回东平池,而是独自走在大街上,缓缓向目的地行去。 雪,一如既往飘飘洒洒从天而降,俄而杨云锋肩头发梢已沾满雪晶,远远看去,却有种说不出的凄迷。 脚下的大街,也早已叫白雪覆盖,即便每日有人打扫,也积下深达数尺的厚度,常人行走其上,必然留下深深的脚印。 然而使用仙术让自己微微腾空的杨云锋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耗费珍贵的真元做如此毫无意义的事,但他还是如此走着,并没有丝毫停止法术的念头。 这个时候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的是王子涵对他所说的话。 “当今圣上治下的江山,虽然看上去和平安定,却已似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房屋,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会轰然倒塌……当此之时,必要有改变,否则华朝必亡…… “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都是群顽固迂腐的老臣,他们只想维持现在的地位,不思改变,如果太子当政,华朝便会继续腐败下去,最终万劫不复…… “而齐王殿下与太子不同,他从小就离开皇宫,看尽百姓疾苦,立志要让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而他又有变革的决心,只有他才能给王朝带来改变,只有他才能拯救华朝,才能给百姓带来幸福安康…… “所以,我选择了齐王殿下,欲助他从太子手中夺取皇位,统治天下,然后施展胸中抱负,推行变法,挽救大华江山…… “杨真人,你是齐王殿下的师兄,应当能理解他。现在他不择手段夺取权力,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我希望,杨真人能够放下以前的恩怨,助他一程。若杨真人能顺利让他取得皇位,推行变法,那便是天下之幸,大华王朝之幸,百姓之幸,而杨真人你也必然名留青史,万古流芳——王某在此,代表天下百姓,向杨真人重重一拜,望杨真人莫要辜负天下的期望!” “诶!”杨云锋微微叹口气,不住摇头。王子涵所说,未免夸大,然而又未尝没有道理。不管司空威如何想,至少在王子涵这样目光颇为长远的人的辅佐下,当政的司空威要比太子好过许多,对天极宗的好处也要远远超过太子。杨云锋听了王子涵一番说辞,砰然心动,差点没答应他的请求。 只是杨云锋还算冷静,没有立即答应王子涵。毕竟,他现在已对朝堂之事没了兴趣,不想插手太多,更不想陷入夺嫡纷争中,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他只想,回到九峰山,侍奉师尊,一心求道,最终飞升而去,或者老死在山上。 “就这么决定!”杨云锋握紧双手,目中透出分坚定,“此间事了,便不再理这些凡尘琐事,回山修炼!” 于是他脚步加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东平池外。 “见过师弟。”杨云锋的房间中,严神策拱手向杨云锋行礼。 杨云锋摆手道:“严师兄不必客气,我早已说过,私下我不是长老,也不是真人,只是你的师弟。你我二人兄弟相称便可。” 严神策点头,道:“师弟找我有何事?” 杨云锋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师兄可有神兽的消息?” 严神策道:“数日前接到宗门的消息,掌门真人告诉我神兽便会在明日子时出现,地点是长安东郊十七里处。” “东郊十七里处?”杨云锋若有所思,道,“好似隔青冥观有些远啊。呵呵,师门果真厉害,恰到好处。” “师弟,小心隔墙有耳!”严神策低声提醒道。虽然此刻他在周围设有一道隔音结界,但难保没有大能之人透过隔音结界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无事。”杨云锋静静说道,“宗门还有什么指示吗?” 严神策摇头,道:“没有,咱们就按原计划进行。” “不!”杨云锋突然出口说道,“现在形势有变,我们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不能僵化地执行宗门的计划。” 严神策不解,问道:“师弟是有什么更好的计划吗?” “更好谈不上。”杨云锋道,“只是这几日被凌云派软禁的时候将宗门原来的计划推敲了很多次,总觉得有许多不妥,于是做了些修改。”说到此他从虚空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严神策,继续说道,“新的计划在这玉简中,师兄你仔细看看吧。” 严神策点头,随即将神识注入玉简中,缓缓阅读杨云锋留下的字迹,然后渐渐皱起眉头。“太险了!”严神策收回神识,立即说道,“若虚玄道不配合,我们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杨云锋轻笑一声,道:“师兄放心,虚玄道一定会配合我们的。” 长安东郊,风雪漫天。 虽然已是午夜时分,这东郊却依然热闹非凡。 据各种征兆显示,传说中的“神兽”就要在今夜出现在这东郊。无数修士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来到东郊,静静等候着神兽的到来。 他们其中有些人高超,信心满满要将整只伸手捕捉回自己师门或者洞府;有些人道行低微,只想浑水摸鱼,从中捞到些好处。 就在他们暗中计较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闪过数十道青光,倏尔四十九个或俗或道的男子出现在众修士正上空,隐隐结成一道庞大的北斗七星阵,将方圆一里内的天空包围住,所图不言而明。 这叫地面的修士如何接受得了? “这是闹那般啊!”终于,修士中爆发出一阵喧闹,诸人纷纷表示不满。 就在此刻,天空北斗七星阵中的一个年老道士开口了:“诸位,贫道乃青冥观周青,奉圣上之命前来捕捉神兽。还望各位仙友给我青冥观一个面子,不要无事生非!” 他话一落,喧哗声反而更大了。“呸!”这时一个野狗模样的道士站了出来,大声骂道,“神兽什么时候成了你们青冥观的了?真是岂有此理。” 周青目光落到这个道士身上,含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啸天宫的吠天真人。哼,真人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神兽自然是朝廷的,我青冥观奉朝廷之命前来捉捕神兽,献给圣上,有何不可?” 吠天真人再度“呸”地声骂道:“去你.妈的朝廷,去你.妈的圣上。我看你青冥观不过是朝廷的鹰犬走狗,没骨气的小人!现在是仗势欺人,回头将神兽献给皇帝老儿的时候说不定就是摇尾乞怜了!哼,老子啸天宫的人本来就没打算像你们这样讨好朝廷,当然不会把皇帝老儿放在眼里。嘿嘿,老子就是要找你们的晦气,你们有种叫朝廷来剿灭我啸天宫啊!” 听着吠天真人的叫嚣,周青双目微闭,瞳孔深处透出一分杀机。 这一时,吠天真人身前突然出现道狠厉的青光,猛然向他袭去。吠天真人防不胜防,刹那便被拦腰截成两段。 下一刻,天空中出现无数亮点,大约七十个身形各异,打扮不同的修士在夜色中露出身影。 全是青冥观请来的化外散仙。 而将吠天真人击杀的明停道人正在其中。 于是乎,其他修士的喧哗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章二百五十五:虚空暗夜阵 幽夜。 长安城外三十里处,秦岭,丰裕口。 杨云锋严神策缓步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身周古木环绕,颇为幽静。 若是没有这飘扬的大雪,杨云锋或许还会有好心情静静观赏四周的清幽风光。 突然间,杨云锋顿足,抬头望去,便见漫漫风雪中,隐隐约约露出楼阁的一角。 看来,青冥观就在前方了。 “师弟是要直接入观吗?”严神策同时伫足,低声问道。 杨云锋摇头,道:“先去会那几个老朋友吧。” 青冥观位于半山腰上,三面环山,一面正对长安,晴朗的日子里在观内最高处书香阁中远眺,可以依稀看见长安城墙的一隅。 此刻观内灯火通明,偶尔有数个道士出现在露天的广场上,却面色慎重,行色匆匆,显然有心事。 青冥观后耸立的山峰中,十数个衣衫整洁或俗或道之人正悄然潜伏于满山草木之中。 看他们身上所穿服饰,应是虚玄道长老与弟子无疑,为首的那个老人身材矮胖,满脸油光,和气富贵,正是那虚玄道掌门姜淼真人。 姜淼平素为人颇为温和,口碑极佳,此刻却一改往常,面色凝重,双目遥望远处呼啸风雪中的青冥观,屏气凝神,等待预料的事情发生。 然而许久之后,预想的场面仍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这令他心中生出丝焦躁。 姜淼真人道心颇为稳固,并未让这丝焦躁扰乱心神。他不动声色地平息心中的烦闷,继续屏息,双目则未曾从青冥观移开一尺一寸。 这时他神识中警兆突生。于是他猛然皱眉,下意识侧身,却见一柄鲜红的仙剑险险从腰侧划过,差点就刺入身体中。迅速在地上打数个滚避开来袭之人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姜淼终于找到对手攻击的空隙,发出道太极法印,逼退对手,然后起身,定睛向那人看去,这才发现这是个十六七岁上下的青年人,身材高瘦,容貌极好,放哪里都是惹人瞩目的美男子。 “杨云锋!”姜淼讶异一声,随即用神识将杨云锋锁定,做好迎敌的准备。 与此同时,四周其余的虚玄道弟子也反应过来,迅速提剑将杨云锋团团围住。 面对虚玄道的敌意,杨云锋却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畏惧。 见着杨云锋的神情,姜淼反而有些心虚,于是故作声张大声向杨云锋问道:“杨真人,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偷袭我?” 杨云锋闻言目中透出分讥诮,向姜淼笑道:“姜真人,杨某如此做,无非是给真人一个惊喜,并无敌意。倒是真人如今将我这么围着,似乎是大大不妥啊!” 姜淼闻言冷哼一声,道:“杨真人好说辞,只是此刻你已落入我的包围,便是你有颠倒黑白的口才,也免不了被活捉的命运。我看你还上束手就擒,免得受伤痛苦。” 杨云锋对姜淼所说毫不在意,他轻笑一声,道:“姜真人,你以为你有那活捉我的本事吗?” 姜淼皱眉,却呵斥道:“杨云锋,莫要故弄玄虚。就算你天极宗道法再高超你本事再强,如此包围下也是插翅难飞,我看你有什么手段突围?”说罢信手凌空画出一道金莲法印,就要向杨云锋打去。 杨云锋却含笑说道:“姜真人,你当真没想过吗?杨某道行低你许多,却能躲过你的神识偷袭你,这是为何?”话落他未做任何动作,仍然立于原地,可此时姜淼却分明感受到自己神识中完全捕捉不到杨云锋的痕迹了。 杨云锋凭空从他神识中挣脱,站立之处在姜淼神识中变成空白一片,完全找不到杨云锋的痕迹。出现如此情况,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杨云锋使用了强悍的法术让姜淼无从用神识捕捉他的身影;其二,有人在这里设下道可以干扰他神识的法阵!杨云锋道行有限,不足以做到第一点——他还有帮手! 这一刻姜淼心里生出一点恐慌,手中法印最后一角尚未结成,便因他心神的不稳而轰然碎裂。“你……”姜淼四下看着,突然发现这一片林地已经面目全非,变成混混沌沌的虚空,完全无法视物。“这是虚空暗夜阵!”姜淼强作镇定,却依然带着颤音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时候,杨云锋再度开口:“姜真人好见识。没错,此阵便是我严师兄设下的。严师兄在阵法上的造诣想必真人早有了解,我就不多废话。”说到这里,他话音陡然变寒,冷道,“姜真人,杨某自忖道行远不如你,与你硬碰硬只有死在你手中的下场。不过如果你们真的杀死我,恐怕外面的严师兄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虽然不至于让你们都为我殉葬,但令你们修为尽废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话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威胁,配合这一片黑暗,更给虚玄道众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姜淼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常年清修带来的极佳视力令他能够透过黑暗隐隐约约看着杨云锋的身影。“你,”他思索片刻,终于无法下定决心对杨云锋动手,“到底要干什么?” 杨云锋说得很对,现在虚玄道众人陷于严神策的法阵中。姜淼自己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不惧养元入道境界的严神策,甚至可能就在阵中给设阵的严神策致命一击,将严神策打成重伤。然而此刻姜淼不是孤身作战,他不得不考虑同样陷入阵中的弟子。这些大多才筑基明性境界的弟子是虚玄道未来的希望,却又柔弱不堪,姜淼甚至能肯定严神策要动用阵法杀死这些弟子不会费太大力气。 即便是个别已有筑基明性境界的长老和弟子,也会叫严神策的阵法打成重伤。 让虚玄道损失这么多弟子,换杨云锋一死,姜淼说什么也不答应。所以他终于还是慑于杨云锋的威胁,不敢动手。“你要做什么!”咬牙,他向杨云锋问道。 这时,他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煞费苦心从终南山上请下来的散修竟然全部都去长安东交找神兽的晦气了。若是今日随他来到此地的不是诸弟子长老而是那些散修,他现在断不至于如此被动。 杨云锋见姜淼妥协,轻笑一声,道:“我是想与你虚玄道合作,一起将青冥观扳倒!” 章二百五十六:秘订盟约 青冥观观门宏伟壮观,其上“青冥观”几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说不出的苍劲有力。然而当这几个当今圣上亲自提写的文字映入姜淼眼中时,这平素里和爱宽厚的虚玄道掌门眼中立即透出幽幽的绿光,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显然是嫉妒了。 虚玄道明明比青冥观早二十年入京,本应占得先机,成为京城第一大势力,谁料青冥观后来居上,在京城的势力几乎是虚玄道的一倍有余,如今又得圣上眷顾,太子支持,风头正盛,完全盖过虚玄道。长此以往,虚玄道必然会在与青冥观的角逐中败下阵来,最终让青冥观吞并。 这便是姜淼决心与杨云锋合作的原因之一。 之前姜淼以老辣的眼光看出神兽之事颇为蹊跷,于是推断出天极宗会在神兽出没,青冥观倾巢出动的时候偷袭青冥观,毁掉青冥观百年基业,然后嫁祸虚玄道,令朝廷出手对付虚玄道,做到一石二鸟,令两大门派一蹶不振,迅速衰败下去。之后天极宗便可趁机培养自己势力,然后渐渐掌控朝堂,最终成为大华王朝实际的主人。料到天极宗的行动,姜淼立即做好准备,今夜趁青冥观全观出动之时来到此处守着,希望能够及时抓住天极宗进攻青冥观的把柄,以此打击天极宗。 顺便再放一把火,将青冥观烧个一干二净,说不定还能借此缩小虚玄道与青冥观之间的差距。 然而出乎姜淼意料的是杨云锋竟然想得比他还要深,并未直接进攻青冥观,反而找到了隐匿在山林中的他,逼迫他与天极宗合作。 杨云锋直截了当地告诉姜淼,如今青冥观势力远超虚玄道,又有太子的暗中支持,总有一天要吞并虚玄道。虚玄道与青冥观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相比之下,天极宗虽然在修道界的势力强大,但毕竟刚进入京城,脚跟还未站稳,真实实力其实不如青冥观。若虚玄道能与天极宗联手将青冥观灭掉,然后再将青冥观以前的势力纳入囊中,还有与天极宗一决雌雄的能力,说不定能击败天极宗,成为朝堂的主宰。 杨云锋的话委实让姜淼心动。 更何况,杨云锋还明确对他说道:“这次我们联手进攻青冥观,毁掉他们的根基,然后再伪造青冥观谋反的证据,定叫青冥观万劫不复。至于那作乱的证据,就由姜真人呈给圣上吧。想来圣上定然会因为此事对姜真人以及虚玄道青眼有加,也便会将青冥观的势力转交给虚玄道。我天极宗只当是助虚玄道一回,姜真人完全不必在圣上面前提及我天极宗,所有功劳都让虚玄道拿走……除此之外,青冥观这些年收藏的奇珍异宝,丹药法器我天极宗也一件不取,全部让给虚玄道。姜真人,我天极宗的诚意可都在这儿了,想来你也是个精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可千万不要让杨某失望啊!” 杨云锋能做出将虚玄道困入法阵中的举动,自然谈不上有多大诚意。然而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任谁也会认真考虑一番。 而姜淼考虑之后给出一个让杨云锋非常满意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 于是杨云锋与姜淼达成一道口头盟约,严神策也在这时收起法阵,放出虚玄道诸人。 而现在这刻,众人已到达青冥观前,开始对青冥观展开进攻。 长安东郊,天空中乌云密布。 就在此时,夜天中忽然大放光明,层层乌云间光芒骤然亮了数倍。伴随哀鸣,传说中的神兽在风雪中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赫然正是一双散发着灿灿金光的利爪。 于是乎天空中的法术光芒更加夺目。 青冥观修士几乎是用尽全力,频频发招,不断对神兽发动进攻。也正是在他们疾风骤雨般进攻才令神兽支撑不下,从层云深处露出那尖锐狰狞的金爪。 眼见即将成功捕捉神兽,青冥观诸修面上的凝重终于化开,透出点淡淡的喜悦和期待。 只是那青冥观观主周青见状神色反而更加严肃。 所谓神兽,自然法力通天,随便一击便足以致命。周青率领青冥观修士前来捕捉神兽,已经做好了全军覆没的打算。 若青冥观不足以与神兽抗衡,他就自爆真元,与神兽同归于尽,断不可让其他修士夺走神兽。 可是如今别说全军覆没了,就是受伤的弟子也没有。因为,神兽根本就没有发动任何反击。这一切未免太反常了,周青心中不由自主生出分不祥的预感。 便在这刻,他注意到神兽双爪金光逐渐变得闪亮刺目,其中隐隐出现一道奇异的图案,立即意识到什么,大叫不好:“糟了!” 他话刚开口,忽然间神兽双爪上的金光炸裂开,化成无数金线,朝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天地便让金光照得闪亮如同白昼。 周青躲得及时,仅仅叫一条金线擦着肩头而过,未伤及要害。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本事与运气,纷纷叫金线打中,一时呼喊声响彻天地。 便是此刻随意的一击,就有七个青冥观弟子,三个青冥观请来的散修以及百余在地面围观的修士殒命当场。 除此之外还有数以百计的修士重伤,而青冥观弟子由于距离神兽最近,受伤情况也最严重,几乎所有人都带伤,情况不容乐观。 神兽一击之威,几乎可以用毁天灭地来形容,实在令人震惊。而这刻,天地变得岑寂,再也没有任何修士发出言语,不少人甚至暗中庆幸自己没有出风头接近神兽,否则现在自己已经死在神兽的攻击下了。更多人想的则是怎样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神兽虽然让他们垂涎三尺,可与性命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若是神兽没捉着,自己反倒死在这里,实在太亏了。 于是渐渐有人化成光芒,御剑向远处逃走。 此刻金光散去,周青看清诸弟子的情况,面色变得铁青。再与神兽硬碰硬实在不明智,然而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今之计只有咬牙拼了。 于是他嘶吼一声,道:“青冥观诸弟子听命,出招围攻神兽,不将它拿下,誓不为人!”话落手中仙剑划过长空,划出一道青蓝色剑光,飞速向神兽攻去。 青冥观诸弟子见状士气大涨,于是再度结成北斗七星阵,发招攻击神兽。 章二百五十七:肉身成圣 杨云锋现在遇到麻烦了。 眼前这个名叫仙珣的中年道士竟然不是修习青冥观真诀的金丹修士,而是修炼肉身成圣功法之人! 之前杨云锋并不知道这一点,上来就贸然与仙珣贴身缠斗,攻到仙珣胸前不到半尺的距离内,一式凝聚于指尖的剑吟冲霄狠厉地披在仙珣胸口上,却未能如愿让没有用防御法器防守的鲜血胸腔破开。 甚至连仙珣的皮肤都未能破开。 接下来,杨云锋便遭到仙珣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拳掌攻击。 杨云锋肉身在天狐琉璃诀的淬炼下变得非常强悍,可这强悍是对于一般的金丹修士来说的。本质上,天狐琉璃诀并非肉身成圣的功法,只是辅助炼体的法术,尽管天狐琉璃诀有成,可杨云锋依然修的金丹大道,是金丹修士,肉身根本无法和仙珣这样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相比。 在仙珣眼中,杨云锋的肉身是比其它修士强一点,可依然如纸般柔弱不堪。 所以杨云锋根本无法承受仙珣那强硬如同法器的拳头的进攻,一瞬间全身骨头碎裂无数,全拜仙珣强大的肉身所赐。 好在杨云锋天狐神行诀有成,身法迅捷如若疾风,远非仙珣可比。在遭受仙珣一阵打击后杨云锋终于趁仙珣换气的瞬间闪身与仙珣错开一小段距离,然后顺利躲过仙珣接下来送上的一阵攻击。 之后杨云锋便灵活运用天狐神行诀绕着仙珣与之周旋,同时不断发动反击。 对付肉身成圣修士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拉开距离使用大威力的法术强攻,这类修士往往真元不足,术法威力弱小,在对手强力法术的压制下往往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束手就擒。杨云锋也算得上身经百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止一次地想从近身肉搏中抽身,远离仙珣。 这数十招的交锋已经很明显证明一点,仙珣如其他肉身成圣修士一般,在法术方面的造诣很低。远程对攻时,杨云锋几乎必胜。 只是仙珣也明白这个道理,每每在杨云锋准备逃开的瞬间出手封住杨云锋的退路,逼得杨云锋转变步伐,再度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于是杨云锋迟迟不能与仙珣拉开距离,出招反击更无从谈起,十分被动。 “可恶!”杨云锋如此与仙珣拉锯,真元消耗极大,况且之前他就进行了数场打斗,真元本就消耗严重,如此现在他已经隐隐有不支的迹象。相反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仙珣在近身肉搏中几乎不需要消耗真元,这么长时间的打斗竟没有丝毫疲倦之感,甚至越大越兴奋。要再这么下去杨云锋定然支持不住,步伐变慢,让仙珣抓住机会再度施展强横的拳脚攻击——到时候杨云锋只怕真要死在对手拳头之下。 偏偏如此近距离的肉搏旁人根本插不上手,严神策虽然焦急万分,却无法助杨云锋一臂之力。 如此情况下杨云锋该如何是好? 杨云锋心里不断计较着,将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都理了一遍。 于是他迅速取出金锁在身前幻出金色巨门,可令他惊讶的是仙珣竟用自己强横的肉身朝金色巨门撞了过去,然后生生将金色巨门给撞碎了。虽然杨云锋靠巨门赢得一些脱困的时间,但之前放出巨门和之后调整真元抵挡金色巨门被破产生的反噬也让他耽搁不少时间,于是到头来他还是未能拉开差距,又叫仙珣给缠上了。 同样的结果,还发生在凰渊身上。杨云锋刚用紫金神决符将凰渊幻出,就见仙珣一拳打了上来,将凰渊轰成碎片——这次仙珣的速度出奇的快,凰渊甚至来不及用祥云保护自己。 于是杨云锋再也不期望能用什么法术阻挡仙珣为自己赢得逃脱的时间。他改用攻击法器,希望能够打断仙珣的动作,趁机逃脱。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不管是使用紫金葫芦还是玉如意,都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前者是因为仙珣肉身强悍根本不惧这数息不到无法持续的火和冰,后者则因为仙珣不知修炼了什么秘法,让绿光打中后竟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 不但如此,在使用这两件法器的时候杨云锋还差点让仙珣的拳头,幸好他反应迅速及时,才没有让仙珣得手。 “嘭!”一簇绚丽的梨花,在飞舞的冰雪中绚烂绽放,亦如暴雨般疾速倾泻而下,眨眼便将仙珣扎成筛子! “怪物!”看着满身梨花针却依然向自己攻来的对手,杨云锋暗自惊心,顿觉一阵无力。 看来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修炼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是近身战斗的王者。 杨云锋一个失神,又叫仙珣五指并拢送来的一砍打中右肋,于是“唰”的声喷涌出一道鲜血,身形一阵晃荡。 三根肋骨,便叫仙珣这一击给打断。 杨云锋咬牙忍住肋骨传来的剧痛,一个闪身,迅速后仰,总算险险避过仙珣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然后疾速运使身法,绕到仙珣背后,暂时脱离危险。 这一刻,杨云锋又想后退逃脱仙珣拳掌的攻击范围,却不料身后忽然出来一阵罡风,竟是仙珣已经转过身来,五指张开一掌从他背后打来,若再不改变进攻路线躲避,他必叫仙珣拍中背部! 而以对方现在的姿势来看,一旦杨云锋被其击中,肯定无法再行逃脱,必让仙珣双臂围住,身中他之后接连不断送上来的一波波攻击。 可是现在杨云锋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他面上出现一分决绝之意,突然向着仙珣迎了过去,手中赫然出现一柄鲜红仙剑,“嚓”的声抵在仙珣胸口上。 灭心剑毕竟不同于杨云锋的手臂,坚硬程度远在仙珣肉身之上。只闻一阵“嘶”的声音灭心剑划破仙珣皮肤,刺入血肉里面,然后爆发出一股狂烈的血水,向仙珣胸腔里灌了进去。 仙珣面色微变,却毫无畏色。他肉身如此强悍,怎会怕了这点血水?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发生的事情震惊了:他胸口经络里的真元竟脱离了控制,让灭心剑给抽走了! 章二百五十八:惨烈一战 仙珣一掌打来,几乎是用尽千钧之力,要让杨云锋粉身碎骨。 杨云锋下意识幻出天狐虚影,以祥云还力抵挡仙珣的进攻,然后毫不迟疑地将灭心剑刺入对手胸膛,疾速抽取仙珣的真元。 “嘭!”仙珣一掌打在虚影上,还不等连绵不绝的力道返还回来便已将虚影破掉,重重打在杨云锋背部,瞬间留下一道深达一寸的手印! 难以忍受的痛苦冲击着杨云锋的脑海,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啊!”然后吐出口鲜血。 瞬时间杨云锋面上已经毫无血色,苍白惨淡,然而即使遭受足以致命的一击杨云锋紧握灭心剑的手也没有丝毫松动。他双目通红地看着仙珣,一脸坚定,毫不停滞不断抽取对方的真元。 这时候仙珣的面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了。 他只觉全身真元正在向胸口涌去,然后迅速流失,片刻便已损失大半,照此速度,自己多半要真元耗尽而亡——即便侥幸不死,也会修为尽废,成为一个废人。 恐惧漫上心头,几乎让仙珣失去理智。他面色变得潮红,拼命挣脱灭心剑,然而灭心剑却如附骨之蛆,牢牢抓紧他的真元,令他根本无法挣开分毫。 杨云锋通过灭心剑吸收仙珣的真元,面色渐渐好转,已经有了点红晕。于是他调动真元,发出一连串法术,向仙珣砸去。 这些法术并不能对仙珣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足以令本来就出于绝望边缘的他丧失理智。 于是仙珣开始不顾一切地拼命进攻杨云锋,一掌一拳如同雨点倾泻在杨云锋背上,却已威力大降,虽然给杨云锋沉重打击,却不足伤及杨云锋要害令他强行停止灭心剑对真元的抽取。 若仙珣能够理智一点动用全部力量给杨云锋致命一击,或许结果又有所不同。 此刻杨云锋咬紧牙关,所有神识都用在灭心剑上,几乎对仙珣的攻击没有任何感觉。突然间,他呀的一声,吸入体内的真元猛然倒灌入灭心剑中,便见灭心剑红芒大盛,刹那爆发出一股凶厉的血水,将仙珣整个人都给包围起来! 下一刻,真元所剩无几的仙珣便在血水的侵蚀下化成一滩烂泥,再也不能对杨云锋造成任何威胁。 这时候杨云锋终于松口气,徐徐将灭心剑幻入虚空中,却觉一阵头晕眼花,差点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哇!”全身伤痛都在这一刻齐齐涌入脑海,让杨云锋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此番与仙珣的对决可以说是杨云锋这一生所经历战斗中非常惨烈的一次。仙珣道行并不见得比杨云锋高,然而杨云锋未能知己知彼,贸然与仙珣近身肉搏,导致他本来在法术法器上的巨大优势荡然无存,反而让仙珣占尽上风,若非杨云锋身法迅捷,又有破解第三重禁制的灭心剑相助,杨云锋多半会死在仙珣手中! 深吸口气,杨云锋回想战斗中的每个瞬间,一时感概万千。日后对敌之时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冒失冲动与托大,一定要谨慎出招,将上风牢牢握在手中! “师弟!”严神策看着杨云锋与仙珣的打斗,见杨云锋落于下风,心里担忧杨云锋的安危,却又插不上手,说不出地焦急,好在最后杨云锋险之又险击败敌手,他才微微放心,急忙过去扶住重伤的杨云锋,缓缓度入真元替杨云锋疗伤,同时幻出数枚灵丹妙药给杨云锋服下。 杨云锋心存感激,却已无力气说“谢谢”二字,只好微微给严神策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便在严神策的搀扶下来到青冥观的某个偏殿,闭目打坐,调理阴阳。 现在整个青冥观中留下来的高手基本上已经被清理掉,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虚玄道做便可。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杨云锋终于恢复一点精气神,徐徐张开双目面上渐渐浮现丝血色。“严师兄,”他低声向严神策说道,“现在观里的情况如何?” 严神策便如实答道:“除了五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外,其余人都被虚玄道屠尽。青冥观这百年积攒下来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法宝神器、法术道藏都让虚玄道洗劫一空。刚才我听一个虚玄道的道士说他们还准备将这青冥观烧个光。” 严神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很明显不快,一脸沉重,目中满是杀气。 杨云锋轻叹口气,只道:“这些事情只能由他虚玄道胡作非为了,我们也阻止不了……师兄,我们去见姜淼真人。” “姜淼已经回虚玄道了。”严神策对杨云锋说道,“现在是他的弟子虚成主持事务。” “好,去见那虚成。” 神兽终于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竟是一只数十丈长的成年金翅雪雁! 相比其他神兽,金翅雪雁并不是特别出名,仅滴血尘心《山水博考》对其有所记载:“九峰群山,有金翅雪雁,其长百尺,朝鸣窥日,晚归观月,其声凄凄,一鸣千里冰封,二鸣万里雪飘,是谓神兽也。” 金翅雪雁正是栖息在巴渝蜀州的神鸟,曾在九峰山现世,然而近千年来已未有人见过它的身影,此番突然在京城现世,到底是何缘故,又有何寓意,无人知晓。 青冥观的周青真人可没有心思去考虑金翅雪雁的来历,此刻他的弟子折损过半,幸存之人大多又有伤在身,实在不能支撑多久。好在金翅雪雁也终于在诸弟子联手施为之下渐渐失去原有的神光,已到濒死的地步,做着垂死挣扎。只要自己这方人手再坚持一会儿,便能成功击杀金翅雪雁,夺取神兽身体上的诸多宝物。 至于活捉金翅雪雁,他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而他能看出金翅雪雁的情况,其余人也能够看出。地面上围观的修士都是冲着神兽而来,对金翅雪雁垂涎三尺,哪甘心青冥观将金翅雪雁独吞了? 于是不少人都暗中动了心思,准备偷袭青冥观弟子,夺取金翅雪雁。 就在大家蠢蠢欲动的时候,一道青光突然从人群中飞射而出,正中那青冥观请来的散修明停道人。 “啊!”明停道人毫无准备之下被青光击中,瞬间昏迷过去,从天空落了下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人再也不能压抑内心的贪恋,纷纷出手,向青冥观诸人发起进攻。 章二百五十九:伪证 “杨真人前辈。”虚成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年轻人,总觉得“前辈”这个称呼十分拗口,“青冥观密谋造反的证据我们已经准备好,你来看看吧。” 杨云锋身体依然虚弱,只淡淡向虚成身边一大箱火药看了眼,便闭上双目:“你说吧,有哪些证据?” 虚成深吸口气,道:“火药四十箱,用以炸毁皇宫;貌似仙丹实则奇毒无比的毒药两斤,用来毒杀圣上;伪造的玉玺与诏书各一件,用以证明自己上位名正言顺;还有和禁卫军教头密谋造反的信件数十封,用途就不用我说了……” “虚成道长,厉害啊!”杨云锋打断虚成的话,笑道,“这么点时间就能伪造出如此多的证据,实在让杨某佩服……不过杨某很奇怪你们怎么做到这点的?” 听见杨云锋的话虚成面色大变,一时犹豫,却等于说已经将答案写在脸上了。 见状杨云锋嘴角笑意更浓。 虚成这时意识到自己表情的不妥,连忙镇定心神,却料得杨云锋已经猜到一切,只好如实回答道:“师尊早就想陷害青冥观,这些证据也是那时伪造出来的。只是那时苦于没有机会,一直未敢动手,以免陷害青冥观不成反倒让圣上对我虚玄道起疑心。”话落他迟疑片刻,不解地向杨云锋问道,“现在我们虽然已经将青冥观破坏掉,但朝堂的情况没有多大变化,为何现在师尊就愿意出手陷害青冥观?” 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完全可以去问你师尊我要做什么。直接问我不怕我随便编些谎言吓唬你?” 闻言虚成微微皱眉,便知杨云锋是不会告诉自己真实原因,也便不再多问。“杨真人你吩咐我虚玄道莫赶尽杀绝,要留下几个小道士,这是为何?难道不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若他们长大后寻我们报仇可如何是好?不过贫道已按你的吩咐留下几人,你现在要干什么?”他向来对天极宗没有多大好感,话语冷冰冰很不和气,只是象征性保持着礼貌。 杨云锋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在意,也未隐瞒他,如实说道:“光有物证可不行,得有人证才是,若我们能让这五个小道士承认青冥观欲图谋反,他周青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你要怎么做?”听杨云锋如此说虚成便问道。 杨云锋道:“我自有妙计。现在你把那五个道士关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们!” 听着被杨云锋绑在房梁上的五个小道士凄惨痛哭的声音,严神策一脸不忍。“师弟——”他皱起眉头,轻轻对杨云锋说道,然而话语刚出口就让杨云锋给打断了。 “严师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杨云锋也不忍直视小道士,低下头不去看他们,低声说道,“你若受不了,可以退到外面去,这样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闻言严神策迟疑片刻,最终摆手,道:“既然是师弟执意去做的事情,为兄岂可退缩?今日……”他咬牙,面露痛苦,却坚定说道,“师弟或许会做一些不怎么光彩的事情……但为兄支持你,与你一同当恶人!” 杨云锋听出严神策话语中对自己的深厚情谊,心里一暖,于是面露感激地对严神策点头道:“谢谢师兄的理解与支持。” 严神策轻轻点头,却微闭双目长长叹口气,显然是很无奈,也很痛苦。 杨云锋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亦是叹口气,然后终于狠下心来将目光移到绑在房梁上的五个小道士身上,面色冷下来,道:“哭什么!不许哭!” 他的声音是以真元催动的,如若狮吼,便是寻常修士听到这声也会血脉激荡,心神不稳,更何况这些最大不过十二岁的小道士? 他们面上露出畏惧,鼻孔中渐渐流出鲜红的血液,显然受了不小的伤。 一阵寂静。 接下来的,却是小道士们更加凄惨的哭声。 见状杨云锋勃然大怒,终于出手,灭心剑荡起一道罡风,向其中一个小道士打去,残忍地将他右臂给砍了下来。 于是切口处血流如注,那个道士因此面色变得苍白,立即昏死过去,浑身鲜红在空中摇摇晃晃不断,惨不忍睹。 他的鲜血顺着身子滴落,在空中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线,狰狞恐怖。空气中也随之出现一股血腥气息。 这一招对小道士的震撼便远远强于刚才那声狮吼。那四个尚还清醒的道士面色齐齐“唰”的一白,满脸惊恐,再也不敢苦出声了。 杨云锋出手伤害无辜的小道士,自己内心也颇为愧疚,难受至极。“诶!”他暗叹口气,收回灭心剑,道:“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得如实回答,若做不到……下场就和这个道士一样,明白吗?” 长安东郊,战斗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层层乌云已经散去,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一丝阳光。 看来,这一日会是晴天,连续数十日降雪之后的第一个晴天。 此刻青冥观的周青真人终于松了口气。神兽已经被他强横的法术斩杀,捣乱的修士也让他请来的散修消灭了大半,侥幸未死在他们手下的,也都已逃跑了。 现在周围唯一对青冥观有点威胁的就是那群虚玄道请来的散修。不过周青有自信这些人不会轻举妄动,此处可在京城附近,一旦动手圣上怪罪下来虚玄道只有自取灭亡。这些人不至于傻到这地步。 虽然青冥观自己的高手大多折损,请来助阵的散修也死伤过半,青冥观实力大幅下滑,但是借着神兽的好处,他青冥观最多只用三年时间便能恢复如初,甚至更加强大。 这么算上来,今日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这时候一个弟子捧着片巨大的金色羽毛,匆匆向周青飞来。“师尊,恭喜恭喜!”这个弟子面露激动神色,大声对周青地说道。 “嚷什么!有没有分寸啊!”周青皱眉,训斥道,“到底什么事?” 这个弟子立即将羽毛奉上,笑道:“恭喜师尊,神兽金色羽毛上全部写满这些字!” “字?”周青定睛看去,只见已经黯淡下来的羽毛上正好是四个浓黑大字,“青冥国教!” 章二百六十:龙颜震怒 周青缓缓落到地上,看着已经没有生气的金翅雪雁,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金翅雪雁双翅羽毛呈现金黄色,原本灿灿夺目,此刻却渐渐失去原本的色泽,却又透出几个黑色的大字。 这些大字起先比较模糊,过来会儿便已能用肉眼辨识出来,正是“青冥国教”几个字。 看见这几个字,周青身后的数个弟子以为这是上天的旨意,要让青冥观成为国教,于是奔走欢呼,惊喜溢于言表。 便是一身的伤也因为这几个字变得不怎么严重了。 然而作为一观之主的周青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听见身后欢呼的声音,胸口猛然腾起一股勃勃的怒火,突然荡起一道狠厉的罡风,将其中最高兴的弟子打倒在地,衣衫绞个粉碎。 “哼,高兴个什么!”周青回身怒骂道,声音震耳欲聋,“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高兴,真是蠢货一群!” 听见周青训斥的话,这三四个弟子都愕然。“师尊……”一个弟子收起笑容,小心地走到周青跟前,对他说道,“上天有眼,让我们成为国教,我们高兴一下再正常不过……” “有眼个屁!”周青一掌猛然向这个弟子脸上扇去,“啪”的声将他扇飞,然后指着他怒骂道,“要是这些字叫圣上看去了,圣上会如何看我青冥观?哼,别以为他会像你们这么傻以为这真是上天的意思,他只会以为这是我们青冥观伪造的,以此怀疑我们欺君,欲行不轨!到时候别说成为国教,就是保住你们的小命都休想!” 这些弟子听见周青的训斥,这才恍然大悟。 “难道……这神兽是别人给我们下的套?”这时一个弟子突然领悟到什么,猛然说道,随即看见周青投来的目光,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语说得不合时宜,马上闭嘴。 周青却想得比他还要深:“金翅雪雁曾经在九峰山出现过……天极宗竟然对神兽这样的好东西无动于衷……”一个猜测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这是天极宗的阴谋!”周青这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懊悔不已。 “不好,回山!”周青想到自己倾巢出动,天极宗一定会对清虚观做些什么,不由面色大变,惊叫到。 “不用了!”这时候一个虚玄道请来的散修突然出现在周青面前,手里拿着一柄传音小剑,阴阴笑道,“青冥观已经被天极宗虚玄道联手放火烧了。” “什么!” “周青真人,现在,你是否还要将这神兽献给圣上?”来人笑道。 周青颓然丧气,目中无神:“献,为什么不献?我们主动献,总比叫你们告密来得好。”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心力交瘁,满面愁容。 是日,长安,皇城,阴阳殿。 “嘭!”圣上龙颜大怒,重重排击眼前檀木桌案,手上青筋暴露,眼角肌肉不住抽搐。 “陛下息怒,息怒啊!”李公公连忙上前奉茶安慰道。 “滚!”圣上一脚将李公公踢翻,再上前踢上两脚,方觉解气,然后指着李公公怒骂道,“短短一夜,京城竟有百余朝廷命官让不知什么时候潜入的修士给杀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眼里到底还有王法,还有朕没有?京城是他们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吗?哼,今天大臣可以乱杀,明天是不是朕也可以被杀?如此欺君犯上之事,岂可任他们逍遥法外?李源奎,你马上给朕起草一份诏书,命令天下官府全力追查犯上妖道,务必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陛下!”闻言李公公满面犹豫,终于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他道,“这可不好办啊。他们这些修炼的人都住在那洞天福地里,渺无踪影,朝廷根本无从追查起啊。何况洞天福地玄妙万千,就拿那天极仙宗的九峰山来说吧,其山高愈千丈,普通士兵根本无法攀上去,更无从捉拿山中的妖道。所以即便朝廷追查到杀害大臣的修士的身份,朝廷也奈何不了他们呀。” 其实圣上也明白这个道理,之前说要下旨也只是发泄心中怒气罢了,并不是真正想这么做:“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这……”李公公面露犹豫,思考良久,终于说道,“奴才方才看了下,那些被刺杀的大臣多半是些贪官污吏。陛下以前要仰仗他们,所以对他们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他们死了,也算罪有应得。圣上可以把他们的罪行公诸于世,假称他们是被朝廷秘密.处死的。如此,妖道入京杀害朝廷命官的事情就子虚乌有了,朝廷的颜面也便得到保存。至于那些妖道——现在京城里不是已有天极仙宗、青冥观和虚玄道三大门派吗?陛下完全可以将追查的事交给他们,让他们去对付作乱的妖道。” 闻言圣上思索片刻,然后微微点头,道:“这个主意倒不错,好,朕就如此下旨。李源奎,替朕磨墨!” “陛下是要亲自题写圣旨?”李公公略有些讶异,这些年圣上的圣旨大多可是自己代书的,很少有圣上亲自题写。 圣上心情本来不怎么好,闻言面色遗憾,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 李公公心知自己多言,于是不再说话,埋头磨墨。 却见圣上手中狼毫大笔缓缓沁入用南海明玉、大漠紫晶熔炼而成的砚台里浓黑透亮的一品墨汁中,轻轻转动,将笔尖蘸得饱满,然后缓缓移到空白的金黄诏书上,一阵龙飞凤舞,诏书便成。“现在你去刑部宣旨吧!”圣上停笔,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诺!”李公公连连点头,手捧圣旨小心地退下去。 “等等!”圣上突然想起什么,叫住李公公,一时面色变得极为严肃,“听说这次京中三大门派,仅天极宗一派有人和潜入京城的修士发生斗法,其余两派都对此熟视无睹,没有任何动作,是不是啊?” 李公公听着圣上的话,心里大惊,不知如何回答。 章二百六十一:告别与安排 “青冥观虚玄道昨夜去干什么了!”方才还心情好转的圣上此刻已是满面怒容,“李源奎,朕限你午时之前让他们给朕一个说法,否则以后你就别来见朕了!” 李公公颤颤巍巍,连连点头:“诺!”便要退下去,远离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华王朝之主。 伴君如伴虎。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突然碎步跑了进来,扑倒在地上向圣上叩拜,然后急急忙忙说道:“陛下,虚玄道姜淼真人求见,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姜淼?他来干什么?”圣上眉目微微皱起,目光随即落在李公公身上,冷哼一声,道,“朕还想问他昨夜是怎么回事呢!哼,如此正好,免得麻烦。宣他入殿!” 他话落却见一个矮胖的老年男子信步走入殿中,拱手一拜,道:“臣姜淼,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是化外仙人,早就得到圣上授意,入宫觐见时不必行君臣大礼。 圣上虽然因为众大臣遇刺之事对姜淼颇有不满,但也没有立即责罚。他收起一脸的怒容,冷冷道:“爱卿所来有何事?速速道来。” 姜淼已得知众大臣遇刺之事,对圣上不冷不热的态度倒也不觉奇怪。他心知此刻圣上尚在气头上,得谨慎行事,于是斟酌词句,小心说道:“臣昨日得到密报,青冥观勾结其他化外门派以及部分朝廷大臣,图谋不轨,对圣上不利。” “有这回事?”还不待姜淼说完,圣上便出言道,一股淡淡的杀气便于此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心魂不稳,“这些话可不能胡乱编造,否则便是诽谤诬陷——姜上仙既然如此说,那可有证据?” 姜淼便恭恭敬敬答道:“启禀陛下,臣昨夜得到消息后便带领一众弟子前去青冥观搜寻他们谋反的证据,果然不出所料于观内发现诸多造反所用的法器火药以及青冥观与朝中大臣联络的信件,另外臣还从青冥观弟子口中套得他们的计划,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请圣上明察。” “把这些东西都带上来!”圣上眉头紧锁,面无表情说道。 “诺!” 东平池,大雪已停,阳光落在身上,好生惬意。 只是地面上仍然有厚厚的积雪,抬眼望去依然是白茫茫一片。 “这次,青冥观怕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严神策轻轻对杨云锋说道,面上却并不显高兴之色。 杨云锋看着严神策,道:“严师兄,你心情不是很好。” 严神策淡淡一笑,道:“为兄虽然相信你,但……还是接受不了你对那几个青冥观小道士的所作所为。” 杨云锋伫足,回想一个多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微微叹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低声说道,“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严神策沉默,低头不语。 杨云锋却又说道:“不过师兄放心,今日我便要离开京城回山,日后恐怕不会涉足朝堂之事,也不会再使用这些手段了。” “今日就走?”听见杨云锋的话严神策一脸讶异,道,“师弟,现在距文师弟张师妹的婚礼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急着就回去呀。”他早知杨云锋不愿再在京城住下去,不愿在卷入这些纷争中,却未料杨云锋现在就要走,一时有些心慌。 他虚长杨云锋九岁,心机手段却不能与杨云锋相比,他没有自信在杨云锋离去的时间里仅靠自己的力量让天极宗在朝堂上立足。 虽然之前他也有一段独自处理天极宗京城事务的经历,并且还做得不错。 所以杨云锋现在就走,在他看来实在太早了点。 杨云锋眼前忽地浮现李婉漪的面容,心情变得沉重。“长安,伤心之地,我是一刻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杨云锋轻轻叹气,一脸憔悴和无力,“何况青冥观和长安附近很多门派和散修有联系。这些门派散修定然会对我天极宗充满敌意,或许会给京城里的诸位师兄弟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我要在回山途中用手段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保证诸位师兄弟的安慰,而这件事没有一两个月是办不成的,现在走一点也不早。” 严神策知道杨云锋心意已决,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师弟一路保重——回山后替我向掌门和师尊请安,也替我祝福文师弟,张师妹。” “好。”杨云锋含笑点头,突然幻出一片玉简,递给严神策,道,“我走之后宗门的一切都要仰仗师兄了。这枚玉简里写着我对日后咱们天极宗的京城事务的规划,师兄可以适当参考一下,见机行事。另外——”他面上露出些许焦虑,悄然布下一道隔音结界,然后压低声音对严神策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今日虚玄道向圣上诬陷青冥观的时候会表面上揽下一切功劳,暗地里却提醒圣上一切都是宗门唆使的——所以今后一段时间里我们必须低调,最好现在就向圣上表示我们要放弃朝堂上的权势,专心研究道法,不过问世事,以此打消圣上的怀疑。” “师弟!”严神策明显不解,道,“低调我能理解,可为什么我们入京本来就是为了朝堂权势,为了成为国教掌控天下……放弃一切不是与此背道而驰吗?” 杨云锋微微眨眼,道,“现在放弃,是为了日后收获更多。明里我们断绝与朝堂群臣的来往,不代表我们暗地里不和他们继续保持联系。” “原来如此,是为兄欠考虑了。”闻言严神策轻轻点头,道,“好,我会照办的。” 杨云锋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突然伸手拍了下严神策的肩膀,道:“严师兄,我走了,保重……替我照顾好玥儿……” 听见“玥儿”两个字,严神策立即愣住,回过神来,杨云锋已经消失在一片茫茫积雪中。 听眼前这青冥观小道士承认自己道观的阴谋,圣上微微皱起眉头。他并不是年老昏聩之人,早已从小道士身上处处伤痕看出小道士是受了严刑逼供,也从小道士话语中听出些许极为隐蔽的漏洞——小道士所说的多半不属实,是有人教唆的。 何况眼前这小道士只有十岁,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如此机密之事。圣上已经可以肯定这小道士是虚玄道找来作伪充数的。只是之前看过的物证却却怎么看都不像伪造的,光凭这些,青冥观谋反就算得上证据确凿了。 不过圣上并非那么好欺骗的,他并没有冲动地下令捉捕青冥观之人,而是命刑部尚书带着六扇门的人进宫,让这些人来判断。 然而六扇门的人还未踏入宫墙,他就改变主意了。 看着眼前这片青冥观送来的所谓“神兽”的金羽上面出现的数个大字,他胸中勃然生出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青冥观诸人,全部处斩!” 章二百六十二:同你一道回山 长安城外,一轮明日高悬于苍穹,投下暖和的光芒,映在尚未消融的白雪上,金光灿灿。 杨云锋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目光落在眼前朴素的马车上,便伫足不前。 他早已将自己今日离京回山的消息飞剑传书通知给天极宗,想来前面马车便是宗门为他准备的。 只是他没料到宗门之前回信中提到前来接他的长老竟是熟识。 李清寒。 “李师叔,”杨云锋走过去,拱手对李清寒说道,“你不是早就离开宗门,云游天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亲自为我驾车?云锋实在受不起啊!” 李清寒一如既往地冷淡,闻言仅仅轻笑声,然后正色对杨云锋说道:“这是宗门派下的任务,我岂敢不从?”说罢看着杨云锋略显失意的面容,他又微微叹口气,道,“杨师侄,这些日子你可在京城掀起不小的风浪啊。我就是在南疆那么偏远的地方也听到与你有关的传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前途远大。” 杨云锋却摆手,道:“师叔谬赞,这些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云锋……已经不打算再在这京城闯荡了,这次回山,估计就留在山上,专心修道,再也不离开。” 李清寒早知这一点,闻言神情微变,犹豫片刻,终于说道:“我看你如此心灰意冷,多半是因为婉漪的事情吧。” 杨云锋听见“婉漪”两个字,面色陡然大变,双目中透出深深的痛苦,一颗心便在此刻碎裂成千万片,又似让烈火吞噬,烧成飞灰。 李清寒见状,心里感慨,劝道:“婉漪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你对她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对此也倍感惋惜——不过你应明白,有的东西,失去了便回不来,与其为之痛不欲生浑浑噩噩,还不如斩断这根尘丝,如此既是你自己的解脱,也是为她好。” “斩断……”杨云锋微微叹气,轻轻摇头,道,“曾经的爱恋与相思,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不过你说得对,失去了便回不来了。我以前未能珍惜,如今徒留眼中泪,心中血,却再也无法拥伊人入怀……诶!”他摆手,一脸愁绪,道,“师叔不必劝我,这些事情我已经看开了……如今这世上,没有张云霄,只有杨云锋……我心里仍然装着婉漪,但只能为她祝福,希望她日后平安。” 闻言李清寒面上露出淡淡笑容,点头道:“你能看开就最好不过。”话落他眼中又透出一点别有深意的光芒,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又法力通天,哪个姑娘见了都要为你倾倒,岂有找不到伴侣的道理?” 杨云锋知道李清寒是在打趣自己,也不因他这听上去有些荒唐的话生气。“师叔,我们走吧,还要赶快入秦岭,去解决那些烦人的老家伙。” 李清寒便收起笑容,道:“好。” 就在杨云锋点头准备登车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少女柔弱如水的声音:“锋哥哥!” 回首望去,阮心秋俏丽的容颜已经出现在面前,仅仅咫尺之遥。“秋妹?”杨云锋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阮心秋面上满是明丽的笑容,没有往日常见的哀伤,倒又是另动人一番气质:“昨日师尊得到消息:今日你会在这个地方会见你们天极宗的长老并登车回山。我知道后便收拾行囊到这里候着你,可算等到你来了。哦,这位李师叔想来就是接你的长老了。李师叔,心秋这厢有礼了。我是凌云派弟子阮心秋,曾在江南与你有过数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记得我?” 闻言李清寒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话。 “你师尊?”杨云锋听着阮心秋的话暗暗吃惊,随即猜到皋基真人是通过凌云派在天极宗内部埋下的细作套得自己的行踪的,不由暗生警惕,决心回山后将这消息告诉宗门,“原来如此,不过……”他上下打量阮心秋,道,“我和李师叔是要回山向师姐和文师兄贺喜。看秋妹你的打扮,莫非你要和我们一起到九峰山去?”他很是不解。 阮心秋见杨云锋在大量自己,立即想起那夜在客栈发生的事情,面上立即出现红色飞霞,略带些娇羞。“锋哥哥,”阮心秋甜甜一笑,道,“本来我是要代表我凌云派上九峰山向张师姐文师兄贺喜,正巧你也要回山,我便想同你一起走,正好也可以在半路上叙旧,你说好不?” 闻言杨云锋隐隐觉得阮心秋有其他的意思,又见她今日言行与往日迥异,未免有些疑惑,便问:“秋妹,你今天……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怎么这么高兴?” 阮心秋展颜一笑,道:“锋哥哥,你知道昨夜我凌云派做出的事情吗?” 杨云锋微微皱眉,道:“我听说昨夜京城许多官员被突然出现的修士击杀,而其中一些修士使用的是凌云派的道法——莫非秋妹说的就是这件事?”这些消息其实已经被圣上封锁,若不是昨夜天极宗弟子曾和这些修士动过手,他也会对此一无所知。当然,这些修士中有人使用凌云派道法的消息也是与他们过手的天极宗弟子告诉杨云锋的。 “没错,”阮心秋笑道,“师门这次联合天下正道,趁神兽出没吸引大部分人注意的时机潜入京城,成功击杀百余作恶多端的贪官污吏。虽然这事本身不足以减轻朝廷对百姓的盘剥,却算是给朝廷的一个警告,想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朝廷内的那些高官不敢再为非作歹了。” “原来秋妹是为天下黎民百姓高兴。”闻言杨云锋面上露出一点笑容,内心却无比苦涩。他原以为凌云派也是为神兽之事入京的,并不太在意,不料他们竟有更大的阴谋——看来凌云派也不甘于做一个与世隔绝的化外仙门,他们也要如天极宗一般要染指天下。 而且他们并不想如天极宗这般投靠朝廷,似乎要靠另一种手段上位。 杨云锋暗暗心惊,不由悄悄又看了阮心秋一眼,心里生出分忧虑。 阮心秋察觉到杨云锋的目光,面上的红晕更加鲜艳。 杨云锋轻吸一口气,面上重新露出笑容,道:“秋妹,既然你要同我一道上九峰山,那就同我一道上车吧。现在外面依然很冷,可别冻坏身子了。” 阮心秋笑容如花,道:“好。” 章二百六十三:伴君如伴虎 李清寒带来的这马车,外表看去与寻常富贵人家的马车无异,甚至还要朴素破旧一些。杨云锋刚开始时甚至真以为它是李清寒在集市上随便花几十两银子买的。直到进入车内的一刻,杨云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的可笑。 马车内,竟是一片长宽皆达数十丈的空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看来这马车也是一件非常玄妙的法器。 “哇!”进入车内,阮心秋不由有些讶异,“这里面竟然是如此漂亮的大堂!” “大堂?”杨云锋回过神来,四下看了眼,只见果真如阮心秋所说自己身处的这片空间似一大户人家家中的大堂,案桌木椅俱全,庄严肃穆。 “这么说,”杨云锋目光落在前方的朱红的木门上,说道,“那门后面应当就是起居的房间。秋妹,随我过去看看。”说罢便握住阮心秋的柔荑,带着她推开木门,进入大堂后面的空间中。 杨云锋一直把阮心秋当自己小妹看,这么一握倒不觉有什么不妥。阮心秋却又想起那日的事情,面上一阵绯红。 当然她知道杨云锋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意思,并不生气。 此刻,杨云锋已与她穿过木门,抬眼看去,却见一条长廊出现在面前,左侧是一排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右侧则是十多个小的厢房,里面床桌俱全,可供车内的人起居。 不过说来也奇怪,不管是厢房里还是长廊内的窗户,明明都没有与外面连通,真不知窗上的景象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疑问便出现在阮心秋心里,挥之不去。于是这个外表柔弱的少女便伸出自己葱根般白净细腻的手指,轻轻向窗户碰去。 “嘭!”一层层淡淡的涟漪,伴着微微的声响,出现在阮心秋指尖触碰之处。阮心秋微微讶异,便知这些窗户都是非一般的法器,可以窥见车外的景象,却不会让外面的人察觉。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的动作,露出淡淡笑容,道:“秋妹,日后一个多月里我们大多数时间都要住在这里了。你先挑个房间住下吧,我去看看走廊尽头还有什么其他的布置没有。” 阮心秋点头,笑容灿烂恍若夏花,道:“好。” 杨云锋看着阮心秋笑容,眼前突然闪过李婉漪的容颜,一时怔怔出神。 多想,和她一起共乘这华车,走遍千山万水,看尽天下风光。 长安,皇宫,阴阳殿。 圣上端坐在宝座上,一脸黑气,心情沉到极点。 想起今日虚玄道呈上来的证据,想到一直受自己信任的青冥观竟然要造反,他胸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快将整个人吞没。 “李源奎!”突然间,他双目中陡然放出一阵骇人寒光,大声吼道。 殿外候着的李公公闻言不敢怠慢,急忙走进殿内,跪下磕头道:“奴才在。” “平身吧!”圣上说道。 “谢陛下。”听见圣上的话语,李公公这才敢起身,嘴里恭敬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此时此刻,他身体依然颤抖不止。 震怒的皇帝面前,任何一个不慎便会丢掉性命,即便是服饰圣上长达二十年的他也不例外,所以尽管努力告诉自己要镇定,他依然不停地打着抖。 好在圣上并未因为他的颤抖而生气,“现在还有大臣在殿外为青冥观求情吗?”圣上冷哼一声,向李公公问道。 李公公如实答道:“尚有三人。” “三人?”圣上双目中透出寒光,道,“哪三个?” “是吏部尚书陈大人,刑部侍郎王大人和京畿第二禁卫军玄武部统领马大人。” “好啊,”圣上微闭双目,冷冷说道,一股杀机油然散发而出,让人不寒而栗,“真是些有骨气的家伙。也罢,看在他们对青冥观如此深情厚谊的份上,朕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和青冥观的人一起去死!李源奎,马上给朕起草一份诏书,内容是什么不用朕多说吧。” “诺!”刘公公躬身站在圣上跟前听着他说出一大番话身上已冷汗直流,衣衫尽湿。此时听圣上如此说,他赶忙取来笔墨,跪倒在地上,如往常一样揣摩圣上心思写出一道圣旨。 最后一个字的墨迹还未完全干燥,圣上就一把夺过圣旨,仔细浏览一遍,面色更沉:“李源奎,谁叫你将他们妻儿发配边疆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有如晴天霹雳,让李公公畏惧至极。 “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李公公连忙说道。 圣上却一把将圣旨丢给李公公,道:“去,把‘妻儿发配边疆’改为‘株连九族’!” 李公公讶异万分,面色唰地一白,却不敢有异议,连连点头,道:“诺!”便又要草拟另一份圣旨。 “慢!”圣上却突然把他叫住,道,“听说太子也暗中在为青冥观求情,是吧?” 李公公已经叫圣上的喜怒无常折磨得快发疯了,闻言他也顾不到之前对太子许下的守口如瓶的承诺,道:“是,太子还曾想让奴才为青冥观求情,只是奴才以为……” “得了!”圣上冷哼一声,道,“等会儿你去太子府,宣朕口谕,太子不孝,暂夺太子之位,贬为草民,发配岭南,给朕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什么时候反思清楚了,什么时候回京继续当他的太子!” 李公公心里惊讶不已,却不敢有任何意见,连连点头,道:“诺!” “另外!”圣上却没有停止自己的话语,他凝视刘公公,道,“虚玄道揭露青冥观谋反有功,封为国教,赏黄金十万两,封地千亩。封虚玄道掌教姜淼真人为华朝国师,总领天下修道事务!”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继续不带感情的说道,“应准天极宗严神策等人辞去一切朝堂职务的请求,日后天极宗不准参政议政,好生给朕研究道法,炼制仙丹,如有违犯,全部斩首示众!” “诺!”此时此刻,李公公已经猜不透圣上的心意,只得连连称是。 章二百六十四:皋基真人的野心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垂首向身前青边白衣打扮的凌云派真人低呼一声佛号,含笑说道,“皋基真人施主棋术高明,老衲自愧不如。”话落放下手中所执黑子,算是认输了。 此刻皋基真人正与法信上人在灞水边上一座小亭内对弈,恍惚间百余目棋子落下,纹枰上黑白二龙交缠盘旋,不分上下。然而终是皋基真人技高一筹,一子落下,生生将法信上人的大龙截断,眼下局势分明,法信上人已毫无生机,故向皋基真人认输。 皋基真人难得的高兴,笑道:“师兄说笑了,我能胜你,纯属侥幸啊!” 法信上人轻轻一笑,却不与他客套,起身再呼佛号,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施主,此番长安相会,也是你我缘分。能与贵派一道斩除朝堂妖孽,为天下谋福,更是南山寺的幸运。现在老衲代表南山寺,也代表天下百姓,谢过施主,谢过凌云派。”说罢竟是要向皋基真人拜礼。 见法信上人向自己行礼,皋基真人面上微微闪现一点得意,却疾速起身将法信上人扶住,笑道:“师兄何必如此!为天下百姓谋福,乃是我凌云派应尽的职责,哪受得起你的一拜啊!何况这次若无师兄和南山寺力挺,我也无法劝服在京的诸位正道师兄弟放弃唾手可得的神兽,与我凌云派联手斩除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员。如此,我谢师兄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师兄谢我?” 原来凌云派早就看出神兽之事是天极宗为扳倒青冥观或虚玄道而设下的圈套,于是召集京城附近活动的正道中人,将一切公诸于众,并劝他们以天下苍生为重,听从自己安排,趁神兽出世,天极宗青冥观虚玄道忙于争斗之时悄悄潜入京城,击杀那些罪行累累的官员。 然而这些正道中人大多贪图神兽的好处,并不愿听他的话,甚至怀疑他的目的,以为他是故意编个理由骗取正道中人的信任,让他们留在京城中不出去捕捉神兽,从而减少自己捉捕神兽的阻力。 如此重要时刻,法信上人站出来代表南山寺力挺凌云派。法信上人在天下正道中的地位远高于皋基真人,有他支持,诸正道弟子自然不敢再怀疑凌云派,最终的协定就在这种情况下艰难地达成。 而后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大雪夜里青冥观忙于捕捉神兽,天极宗和虚玄道则忙于对付青冥观,致使京城空虚,正道中人趁虚而入,顺利刺杀既定的目标。 “施主不必自谦。”法信上人轻笑一声,道,“凌云派所做的,必定万古流芳。” “呵呵。”皋基真人亦轻笑,也不在多言了,坦然接受法信上人的赞誉。 这时法信上人忽然若有所思,略带焦虑地说道:“只是施主,贵派此番作为,迟早会让朝廷知道,如此很可能令凌云派成为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倒不知面对朝廷接下来的举措你们如何应对?” 皋基真人笑道:“这就不用师兄担心了,我凌云派早有对策,定给那皇帝老儿一个教训,最好还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法信上人知道这是凌云派的机密,不会轻易告诉自己,于是便不再追问,道:“如此甚好……凌云派与我南山寺向来交好,若贵派遇到困难,我南山寺定然竭尽全力相助。” “多谢师兄。”皋基真人听见法信上人的话,心里一暖,嘴角笑容更深一分。 却见法信上人再次呼佛号,向他说道:“皋基施主,老衲便就此别过了,保重。” “师兄要走?”皋基真人面上有些讶异,道,“我还想请师兄到京城最好的茶楼喝茶叙旧呢!” 法信上人便摆手笑道:“多谢施主美意。然而老衲此次入京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再于京城逗留下去。若要叙旧,就只有等来日缘分到了之日。” 见法信上人坚持,皋基真人也便不再劝,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就请师兄替我向南山寺方丈法德上人师兄问好。” “阿弥陀佛。”法信上人点头道,“施主的问候,老衲一定及时会带给法德师兄。还请施主替老衲向贵派掌教玄钦真人施主问候一声。” “自然。”皋基真人点头,便与法信上人道别,“师兄保重!” “施主也保重!” “师尊,”见法信上人远去,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沈岁寒悄然站了出来,恭敬向皋基真人行礼,道,“南山寺素来与我凌云派没有多少交情,师尊如此对待法信上人,莫非是想借助他的力量……” 皋基真人面色变得一沉,抬手制止他的话语,然后说道:“现在你皋奉师叔可是很讨你师祖的欢心,说不定哪天你师祖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拉拢各方势力,否则情况会变得极为不妙。” 沈岁寒对门内的斗争向来不怎么喜欢甚至有些厌恶,闻言微微皱眉,道:“师尊如此在意这掌门之位?” 听出沈岁寒话语中的一点厌恶,皋基真人眼角微微颤动,叹道:“为师还不是为了你!” 沈岁寒看着皋基真人,心里五味杂陈,便也不说话了。 皋基真人却想起什么,回头凝视沈岁寒,问道:“秋儿呢?怎么一上午都未见着她?” 沈岁寒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师妹得知杨云锋回山的消息,已经和他一道登车离开京城了。” 闻言皋基真人怫然不悦,道:“秋儿也是!明明知道天极宗已经成为我凌云派潜在的最大敌手了,还和那姓杨的小子走得那么近,怎的,是要背叛师门吗?” “师尊!”沈岁寒微微皱眉,道,“门派之间的斗争,何必牵连到秋妹身上!她要怎么做,就让她做去吧。” 听见沈岁寒的话皋基真人反而更加不悦,道:“你不是不喜欢姓杨的那小子吗?怎么还不去阻止?难道等你师妹叫那小子勾引走后再后悔莫及吗?” 闻言沈岁寒心里陡然一痛,却并未表现在面容上,他握紧双手,却道:“师尊,弟子不想做那种善妒的人,也不想随意干涉师妹的……” “迂腐!”皋基真人跺脚,怒道,“再怎么样,秋儿都是你的师妹,你这做师兄的,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孤身一人离开,而不去保护她吗?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沈岁寒听着他的话,怔怔出神:“还不去追?” 章二百六十五:你要做什么? 马车已经缓缓驶入秦岭的千山万壑中。 杨云锋倚在走廊的窗户旁,静静看着车外陡峭的悬崖与直上云霄的高耸山峰,一时有些失神。 此番离开京城,南下回到九峰山,或许,就再也不能和李婉漪相见了。虽然说是已经看开了,可一想起李婉漪的容颜,他依旧心痛不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尘缘,明明爱上了,却得不到,明明得不到,却又忘不了。 于是,徒留一梦相思,回荡心间,让青丝化成白发,让眼里的泪珠,不停地滴落,从秋流到冬,从春流到夏。 “诶!”长长叹口气,他将自己从遐思中拉回现实,看向车外的风光,努力忘记李婉漪,开始筹划接下来一个月要做的事情。 他缓缓幻出一枚玉简,将一丝真元渡入其中,便见一阵青光闪耀,眼前赫然出现幅壮丽的图卷,却正是前人所绘万里秦岭的风光图。 杨云锋无心去欣赏这幅画卷上的秀丽风光,他目光落在图中用朱红墨汁写下的标注上,面色渐渐沉下来。 “锋哥哥,”这时阮心秋缓缓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面前这幅画卷,很快也注意到那些标注,于是好奇地向杨云锋问道,“咦?这幅画画的是秦岭的山水吗?还有,那些朱红文字都是做什么用的?” 闻言杨云锋便如实向阮心秋说道:“没错,这便是秦岭风光图,是百年前我天极宗的一位前辈所绘,上面的朱红文字则是最近我标上去的,都是一些老怪物的洞府。” “老怪物?”闻言阮心秋微微皱眉,道,“锋哥哥是说和青冥观交好的散修吗?” 杨云锋沉默片刻,摇头道:“不仅仅是和青冥观交好,准确来说对我天极宗有敌意的人都算。比如,与虚玄道交好的散修,又如,和就以前就被我天极宗得罪过一直怀恨在心的人。” 听杨云锋这么说,少女面容上出现淡淡的担忧,道:“锋哥哥你要做什么?莫非是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杀死?” 杨云锋摆手,道:“我哪来那能耐把他们全部杀死?”话落他沉思片刻,便如实对阮心秋说道,“我是要提前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敢轻易对京城中的师兄弟动手,为宗门在京城完全站稳脚跟争取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部分老怪物看在宗门的颜面上不会轻易向师兄弟下手,至于那些不听话的,我就只好亲自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听着杨云锋的话,阮心秋眼中透出淡淡的担忧,道:“锋哥哥,你得小心,这些老怪物道行高超,可不好对付啊。”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暖,回头看向阮心秋,温和一笑,道:“放心,有李师叔呢。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会败下阵来。但李师叔道法高超,他总能打败这些老怪物吧。”话落他微微皱眉,又想起自己似乎一直不知道李清寒的道行,便又多了分犹豫。 就在这刻,李清寒的声音传了进来:“杨师侄,你出来一下。” “李师叔有何事?”杨云锋闻言便走到走廊的尽头,推门而出,然后穿过大堂,掀开车帘,霎时间便感到一阵颠簸。 马车内部是一段与外界隔开的空间,再厉害的颠簸对杨云锋都没有任何影响。然而车外就不同,崎岖山道带来的颠簸差点让这个用修道界境界划分来说早已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站不稳。 “呵呵。”看着杨云锋的模样,李清寒微微一笑,道,“小心,别给我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闻言杨云锋向身侧看去,见山道旁正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寻常人摔下去定然尸骨无存,不过他是修炼过天狐琉璃诀的修士,即便不用法术直勾勾掉到沟底也最多重伤,不至于粉身碎骨——李清寒这话自然是在打趣。 杨云锋便淡淡一笑,道:“若我真摔下去,还得让李师叔给师尊和宗门报丧啊!” 李清寒便回首瞪他一眼,道:“你这小子,怎的如此油嘴滑舌。哼,难怪当初婉漪的芳心会让你给骗走,多半就是让你这花言巧语给迷着了。” 听见“婉漪”二字,杨云锋面色陡然一黯,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便在这刻沉到谷底。“师叔……”他垂首,轻轻叹口气,略带忧伤地说道,“你让我出来,究竟有何事?” 李清寒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及李婉漪,于是收起笑容,如实向杨云锋回答道:“有十几个小鬼一直跟着我们,你去把他们解决了吧。” “小鬼?”杨云锋皱眉,神识放出去,却一无所获,不由皱起眉头。 他的神识大约能覆盖方圆二十丈内的范围,此刻神识中只有些花草树木,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如此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暗地追踪他的那伙人潜在二十丈外,其二他们会不为人知的秘法逃过杨云锋神识的搜索。 显然,第二种不大可能。 见杨云锋思索,李清寒便沉声对他说道:“他们在七十丈外。” 七十丈!杨云锋略感讶异,没想到李清寒的神识竟能捕捉到那么远距离处的风吹草动,当真厉害。“莫非,李师叔真的已经进入凝丹窥天境界了?”杨云锋暗自想着,竟有些恍惚。 凝丹窥天境界,至少是地神第三重境界,李清寒最多不超过五十岁,在这年纪便大道地神第三重,那是比掌门守成真人还要厉害许多! 不过此时此刻杨云锋并没真正向李清寒提问。他“嗖”的声幻出灭心剑,一跃而起,下一刻便已经在七十多丈外了。 这时候那些一直追踪他的修士便已完全暴露在他眼前。这些人一共二十五个,皆身穿黑衣,蒙着面,身上粘着雪晶和泥土,想必是跟踪了很久。见杨云锋突然出现,这些人都感到讶异,一时竟出神忘了凝神迎敌。 斗法经验不足。杨云锋看着这些人的反应,下意识地得出这个结论,借着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轰然打出一道血水,便向他们攻了过去。 章二百六十六:杀戮 简直就是场屠杀。 杨云锋一照面便用灭心剑发出数道剑招,“哗啦”数声将一个黑衣人绞成肉酱,然后抽掉他身上所有真元,再挥剑向另一个修士攻了过去。 这时候黑衣人才反应过来,慌忙地结阵防守。然而不等他们结阵完毕,杨云锋便一剑削掉那明显是领头人的黑衣人的头颅,然后趁黑衣人全部愕然陷入慌乱之时卷起漫天血水,“啪”的声将三个黑衣人卷走。 如此,占据人数上巨大优势的黑衣人一方非但不能占得上风,反而兵败如山倒,叫杨云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断有人丧生在杨云锋剑下。 于是不到半炷香时间后,这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便叫鲜血染成殷红色,触目惊心,令人作呕。 黑衣人已经被杨云锋杀得只剩下一个。 杨云锋缓缓向这个蜷缩在一团荒草中的黑衣人走去,灭心剑上红芒暴涨,杀机弥漫,突然猛地扬起,眼看就要砸下来。 “不!”终于,在深深的恐惧中,这黑衣人嘶吼一声,向着杨云锋跪下,连连磕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 杨云锋浑身都是血,一身衣衫完全染成红色,色彩或深或浅,恍如地狱中爬出来的魔神。 这些血,没有一滴是杨云锋自己的。 “做什么都可以吗?”杨云锋灭心剑终于没有落下来。他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弯腰俯视这个黑衣人,道,“那好,告诉我,谁派你们来跟踪我的!” 听着杨云锋的话,黑衣人面上立即一阵犹豫:“这……我……不能说!” “不能说?”杨云锋陡然皱眉,一股杀机瞬间从他眼中爆发而出,射在黑衣人面上,让他不寒而栗,“那我留你有何用?”杨云锋手中灭心剑光芒再度盛开,“哗”的声殷红血水已将这传说中足以打通天上人间通道的神剑团团包裹,不住翻腾,恍若一朵盛开的杜鹃。 令人作呕的血气再度弥漫开来,深深的杀机令时间几乎停滞。 终于,那个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嘶吼道:“我说,我说,我是虚玄道弟子,名叫陈潇奉,这次受命前来追踪你们,每隔两个时辰便用飞剑传书将你们的行踪汇报给掌教……” “原来如此,”闻言杨云锋淡淡一笑,道,“姜淼真人真是有心了,呵呵,你现在马上给我用飞剑传书告诉他,我好得很,谢谢他关心!” 黑衣人哪敢怠慢,疾速幻出一柄小剑,将神识注入其中,然后“嗖”的声将小剑射出。小剑正是朝着京城方向飞去的,看来这黑衣人并没有骗杨云锋。 “杨真人,啊不,杨老神仙,现在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不可以放我走了?”黑衣人见杨云锋望着京城方向陷入沉思,立即向杨云锋恳求道。 杨云锋听见黑衣人的话,轻轻将目光移到他的面容上,笑道:“杨老神仙?我很老吗?” 这一刻,黑衣人犹豫了,他不知道杨云锋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便不知如何回答。就在此时,杨云锋的灭心剑突然划出一道漂亮的青光,然后将他的头颅生生斩下来。 “你——”黑衣人双目睁大,死死盯着杨云锋,似乎在谴责他不守承诺。 杨云锋却伸手将灭心剑上的血渍抹掉,细腻的皮肤与锋利的剑锋接触,却没有划出任何伤口。“我可没答应你留你一命。”他淡淡说道,随即将灭心剑收入虚空中,然后转身,正要腾身而起飞回马车,却见阮心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三丈之外了。 “秋妹……”杨云锋看着阮心秋,面上露出分讶异,道,“你怎么来了?”话落他又看了眼满地的血水,不由皱眉,又道,“这里戾气太重,赶快随我离去,否则呆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阮心秋四下看了眼,面上已无血色,心里一阵恶心,差点没呕吐。 果真如杨云锋所说此地戾气太重,让她极为不适。 “好。”阮心秋轻轻点头,却并未迈步离开。 见状杨云锋心有疑惑,便问道:“秋妹,怎么了?” 阮心秋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终对杨云锋说道:“锋哥哥,他们这些人虽然对你不利,但你也不至于将他们全部杀了啊。” 听着阮心秋的话,杨云锋略感讶异,随即意识到自己今日确实杀机太重,若是往日,自己断不至于将这些面对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几乎与平民无异的修士全部杀死。于是他也迟疑片刻,最终长长吐口气,却已愁眉紧锁,嘴唇上下翕合,不知该如何是好。 阮心秋见状微微叹口气,走上前来,轻轻握住杨云锋的手,低声关切说道:“锋哥哥,修道之法,讲究平心静气,循序渐进,切不可心浮气躁,更不能有太重的戾气与杀机,否则修炼之时定然会修错道,走火入魔。刚才我看你杀气勃勃,戾气极重,只怕是心神不宁,道心不稳,若长久下去,必然成祸患。” “秋妹,”杨云锋看着阮心秋握住自己的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竟没怎么听清阮心秋的话,“我——”他轻轻将抽手,目光游离,神情恍惚,面前自然而然浮现李婉漪的容颜,心里的杀气顿时化成深深的悲痛,长长叹口气,道,“你是要我少动杀机,稳定道心,是吧。” “锋哥哥……”阮心秋见杨云锋将手从自己手中抽走,忽然间一阵恍惚,心里竟有点莫名的失落。 杨云锋却不知少女的心思,他抬头看着高耸的山峦,突然长啸一声,胸中郁结的浊气顿时消散大半,终于有些舒坦,于是低头对阮心秋说道:“谢谢你的关心。好,日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要滥杀无辜。”话落他便轻叹口气,负手迈步向李清寒驾驶的马车缓缓行去。 “锋哥哥,希望……你能做到。”闻言阮心秋微微垂首,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章二百六十七:素雪 杨云锋阮心秋重新登车,向着秦岭深处缓缓行去。 杨云锋再度放出那一幅秦岭山水图,目光落在“冥月山人”四个字上,暗暗想道:“估计还要等个三四天才能到达冥月山人的洞府,这段时间好好修炼,让修为再提升一点。”如此想着,他便收回秦岭山水图,起身分别找到阮心秋和李清寒,向二人交待自己的计划,然后便回屋,端坐在床上,入定修炼。 京城。 虚玄道。 “师尊,弟子到。”虚成恭敬地立在姜淼身边,轻声向他说道,“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姜淼一脸阴沉,随手将一枚传音飞剑递给姜淼,道:“你自己看吧。” 虚成接过飞剑,迅速将真元注入其中,面色随之陡然一变。他身体一个颤抖,竟握未将飞剑握住,让它脱手而出,“哐”的声掉到地上。 “哼!”见状姜淼拂袖,脸上肥肉抖动,怒道,“杨云锋真是太嚣张了!完全不把我虚玄道放在眼里!” “师尊息怒!”虚成急忙凑到姜淼身边,劝道,“弟子马上派人取他项上人头……” “取他项上人头?”姜淼推开虚成,转身坐在木椅上,拍案说道,“整个虚玄道就你和我能够和他一战,还不一定能打赢他。你派谁去取他项上人头?” “那……”闻言虚成便迟疑了。 姜淼却冷哼一声,取出另一柄传音飞剑,面色变得稍稍和缓,道:“为今之计,只有让为师以前认识的一些仙友好好惩治他一番。”话落就将真元注入飞剑中。 下一刻,飞剑便冲出房间,飞上天际。 冥月仙境。 杨云锋阮心秋李清寒三人来到秦岭深处的这处洞府时,已是五日之后。 一个素衣的女子接待三人,只道冥月山人正在闭关修炼,不能亲自接待三人,还请他们见谅。 杨云锋见素衣女子温和柔婉,与李婉漪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由有些亲切,于是含笑问道:“不知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可是冥月前辈最亲近的人?” 素衣女子抿嘴一笑,道:“杨真人怎可如此唐突地问别人女孩子家的名字?”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这话确实有些冒昧,于是道歉道:“云锋方才确实有些无礼了,还望姐姐见谅。”倒是恭敬有礼。 素衣女子对杨云锋好感大增,于是含笑说道:“小女子素雪,是山人的侍女之一,不过算不上最亲近之人。” “原来如此。”杨云锋轻笑道,随即取出一枚拇指大小圆润晶莹的珍珠,道,“素雪姐姐,这枚珍珠乃是当今圣上所赠,有养颜美容之效,想来对姐姐这样的佳人是很有好处。云锋平日将这珍珠带在身上,倒也没有多少用处,今日既与姐姐有缘,索性就将它送给姐姐,以搏……丽人一笑。” 闻言素雪面上一红,掩嘴轻笑,目光落在这枚珍珠上,美目中神光流转,显然甚是喜欢。凝视珍珠片刻,素雪方开口,道:“看不出来杨真人竟是如此油嘴滑舌之人,想必曾经用这招骗过无数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吧,嘻嘻。”却又悄悄用目光打量杨云锋身边的阮心秋两下,嘴角露出一点玩味笑意。 杨云锋忙道:“姐姐说笑了,云锋方才的话确是真情实意,以前从未对其他人说过。” 素雪自然不信,笑容更加灿烂。她倒不拒绝杨云锋的好意,用如玉一般白净的手指将珍珠从杨云锋手中拿走,仔细把玩片刻,然后收入虚空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话落她美目轻轻转动,又道,“杨真人送我宝物的用意我也猜到了,无非是想让我替你们在山人面前美言两句。也罢,既然承蒙你叫我两声‘姐姐’,我就帮你们一下。不过一切都看山人的意思,我可做不得主。”话落她便收起笑容,道,“不过我给你们说,山人和青冥观的交情匪浅,若非他这些日子闭关修炼不能远行,否则早就下山去帮助青冥观了……听说你天极宗用计将青冥观灭掉了,只怕山人的怒火没有那么好熄灭的,即便我帮你们美言也难保证他不对你们做什么,明白吗?” 见素雪神情严肃,杨云锋立即明白她所说的重要性,于是点头,道:“多谢姐姐提醒,我会小心的。”此刻他心中生出阵温暖,对素雪极是感激。毕竟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她能将冥月山人的一些消息透露给自己,实在是难得。 闻言素雪又淡淡一笑,道:“好了,我现在去请示山人,看看他的意思,也好做出相应的安排。”话落便转身,款款离去。 看着素雪的背影,杨云锋渐渐收起笑容,回头与李清寒对视一眼,立即说道:“这个素雪不简单。” 李清寒点头道:“我看她至少是养元入道境界。一个侍女都能有这么高的道行,只怕冥月山人的修为要远超我们的预计,或许你我联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杨云锋却道:“所以最好不要与他结仇,否则京城中的师兄弟就危险了。” “嗯。”李清寒微微点头,目光再次移到素雪离去的方向,渐渐陷入沉思。 大约一炷香时间后,素雪又款款归来,笑道:“恭喜杨真人,山人对我说天极宗是天下第一大派,也是正道支柱,他不欲与天极宗和杨真人为敌,反而还愿意与你们结交。” 闻言杨云锋微微心安,他知道既然冥月山人如此说了,就定然不会明着与天极宗作对,如此京城中的师兄弟就多了分安全。至于对方在暗地里做些手脚为难天极宗的事情杨云锋倒是不怕,毕竟京城这样的地方要暗中行事可不容易。 至于所谓“结交”则多半是托辞了。如冥月山人这样的散仙应该不怎么愿意和天极宗有多好的交情。 “如此,再好不过。”杨云锋笑道,“还请姐姐替我向山人前辈说声谢谢。” “杨真人客气了。”素雪掩嘴笑道,“对了,山人说还有一件事要素雪告诉你们。” “请讲。”杨云锋心生疑惑,不知冥月山人有何意图,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 章二百六十八:洞玄真人 “听说杨真人的师姐张云霜张仙子很快要与天贵宗的文承意文少仙成亲了。而那几日又恰巧是山人出关的日子,于是山人欲带领我等一干人前往贵宗,拜会守成真人掌门,并向张仙子文师兄贺喜。还请杨真人替山人先行向贵宗转告一声,以免到时候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素雪盈盈笑道。 “贺喜?”闻言杨云锋心生疑惑,不由皱起眉头。 华车之中,杨云锋耳边依然回荡着素雪刚才的那番话,百思不得其解。 “于是山人想带领我等一干人前往贵宗,拜会守成真人掌门,并向张仙子文师兄贺喜。” “冥月山人这是要做什么?”他暗暗想道,“莫非他是真的想和我天极宗交好,以此契机向掌门师伯说明诚意?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难不成另有图谋?可是究竟是什么呢?”他闭上眼苦思冥想,却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道,“这些事情想不明白就要不想了。反正回山后将一切告诉掌门师伯,让师伯去处理就是了。即便冥月山人有阴谋,也定然逃不过掌门真人的火眼金睛,我去操心做什么?”如此想着,他便心安,也不再做过多的思考,转而幻出秦岭山水图,目光落在冥月仙境不远处的一串红字上,渐渐沉下脸色。 洞玄真人。 一日后。 “小侄杨云锋,拜见洞玄真人前辈。”杨云锋拱手向面前身穿黄衣,清瘦颀长道骨仙风的洞玄真人说道,“云锋入京之时便听说真人前辈曾是当朝太子的师尊,道法通天,于是一直想来拜会,未料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实在无法抽身,直到现在才有幸能见着真人前辈一面,实在……” “贤侄过誉了。”洞玄真人轻轻拂过自己长达一尺的白须,和蔼地笑道,“贫道虽有幸成为太子的师尊,但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必再提。如今贫道与太子已有七八年未见面,只怕太子都不认我这师尊了。” “真人前辈说笑了。”杨云锋笑道,“太子贤能孝敬,世人皆知,断不会不认您。” 闻言洞玄真人面上笑容更加和煦,如若春风,让人舒服至极。 然而在他面前杨云锋却不敢有任何松懈。眼前这据称早已是凝丹窥天境界的真人当年曾一人一剑横扫魔道黄泥宫,手段之狠辣让许多人心惊。虽然这些年来他都避世不出,渐渐让世人淡忘,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成为一个温和的老好人。 至少从杨云锋看来,洞玄真人现在的和蔼都是装出来的。 “呵呵,太子是如何一个人,贫道自然比贤侄更了解,贤侄不必替他说好话。”洞玄真人笑道,“好了,这些话就先放一边吧。不知贤侄此刻突然前来拜访贫道,究竟有何事?想必不止是仅仅想见见我这太子的师尊这么简单。” 闻言杨云锋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真人前辈你和青冥观曾有些交情,而青冥观……最近触怒圣上,已被圣上剿灭……虽然青冥观的灭亡和小侄我以及小侄背后的师门天极宗没还有任何关系,但难保没有人捏造谣言,诬陷我和宗门,让真人你误会我和宗门,对我们产生怨恨。小侄我不想您被奸佞小人蒙蔽,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向真人解释一声,希望真人前辈能明辨是非。”杨云锋这番话说得委婉,内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听见杨云锋话中“青冥观”三个字洞玄真人眉毛微微跳了下,却又面不改色地说道:“原来贤侄就是想告诉贫道这事啊。哈哈,贤侄放心,贫道还不是那种年老昏聩的人,能明辨是非的。” 杨云锋却未从洞玄真人口中听到他不对天极宗下手的承诺,不免有些失望,于是继续说道:“真人前辈慧眼如炬,小侄相信真人前辈能够明辨是非,不因小人唆使对我天极宗下手。”却是在“明辨是非”之后加上“不因小人唆使对我天极宗下手”,让洞玄真人的本意变成不对付天极宗了。 杨云锋的心思洞玄真人自然明白,闻言他淡淡一笑,眼中透出一点异样的光芒,却道:“贤侄真是有出息,看来天极宗又要出现一个如当年周启明一样的厉害人物了。” 周启明曾是灭心剑剑主却在打通通天途的时候受到上天惩罚不知所终。如今杨云锋也是灭心剑剑主,而且这个消息早已被世人所知,洞玄真人如此说,将杨云锋和周启明类比,自然别有深意。 杨云锋却见洞玄真人并不纠正自己的话,也就不怎么把洞玄真人这番话放在心上。 “真人前辈,”杨云锋继续笑道,“既然如此,小侄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这就告退……不过告退之前容我送前辈一件事物,希望真人前辈喜欢。”话落他轻轻拍掌,道,“李师叔,拿过来吧。” 闻言李清寒便将一个盘子放在杨云锋与洞玄真人之间的石桌上。 洞玄真人定睛看去,却见盘子中央赫然是一个红透的柿子。“莫非贤侄要送给贫道的就是这枚柿子?” 杨云锋伸手将柿子抓起,握在手中,含笑说道:“正是。小侄以为,大‘柿’在手,天下我有。如今我有‘柿’,凡是与我作对的,都会让我捏成粉碎!”话落,稍稍用力,便让这枚柿子碎成一团汁水。 “呵呵,”见状杨云锋轻笑一声,幻出块手帕将柿子的汁水擦去,然后对洞玄真人说道,“不小心将柿子捏碎了,还望见谅。”话落又施展道法术,幻出另一个柿子,递给洞玄真人,笑道,“不过,小侄我有的是‘柿’,少一个也无妨。” 闻言洞玄真人面色微变,却含笑接过杨云锋手中的柿子,同时幻出一枚青色的李,笑道:“贤侄说得甚是,这柿子贫道就先手下了。哈哈,贤侄送贫道好东西,贫道却没有什么好奉还的,这枚李就算贫道的一点心意,送给贤侄了,贤侄可不要嫌弃啊。” “李?”杨云锋盯着洞玄真人手中的李,双目中放出一点精光。 章二百六十九:茶铺 杨云锋看着洞玄真人手中的李,轻笑道:“不知真人前辈送我李有何用意?” 洞玄真人便道:“贫道只想告诉贤侄,‘柿’的确是好东西,然而光有‘柿’可不够,还得占得个‘李’才行。贤侄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贫道这句话的意思。” 闻言杨云锋面上一如既往含着笑容,心情却陡然一变。他明白洞玄真人这番话是在告诉他如今天极宗势力庞大,能做成很多事,然而如果天极宗做这些事情之前未能占得个“理”字,即便势力再大,也是枉然,迟早要引起众怒,受到群起攻之。 到时候,天极宗便真一事无成。 “多谢真人前辈指点,云锋豁然开朗。”杨云锋接过李,笑道,“小侄明白。其实我天极宗向来便是讲理的,而小侄我日后行事之前也定会考虑自己是否有理,不负前辈关爱。” “如此再好不过。”闻言洞玄真人含笑说道,又见杨云锋不言,便问,“贤侄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杨云锋道:“无。”话落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小侄就告退了。” “慢!”洞玄真人举手,道,“贫道看时候不早了,你们就在贫道这洞府中歇息,明日再离开吧。”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移到身旁恭敬候着的黑衣侍女,道,“怜儿,你去为三位准备晚餐吧。” 这名叫“怜儿”的黑衣少年正要答应,却让杨云锋制止了:“不必!小侄还要连夜赶路,会见其他隐居的前辈,时间紧迫,实在不能留宿,只能在心里多谢前辈的美意了。” 闻言洞玄真人倒也不挽留,笑道:“如此,那就恭送贤侄了。” “当不得,当不得。” 杨云锋三人远去,洞玄真人面色陡然一变,冷哼一声,声音变得冷淡,道:“天极宗这伙人当真厉害,竟然敢用自己的势力来威胁我!” 闻言他身侧那黑衣的侍女怜儿便道:“如此真人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怜儿也是个冷艳高傲之人,虽然身为侍女,却不卑不亢,冷冰冰对洞玄真人说道。 洞玄真人听见怜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却道:“天极宗号称正道之首,随便派个真人下来就足够让我死一千遍。不到最后时刻我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怜儿依旧不为所动,冷冷说道:“即便青冥观叫他天极宗灭了,你也无动于衷?” 洞玄真人听出怜儿话语中淡淡的不满,轻笑一声,道:“好怜儿,我知道你哥哥是青冥观弟子,这次也因为天极宗的缘故锒铛入狱,靠着太子的帮助才免遭一死,因此心里一直嫉恨着天极宗。不过你须得明白,于我而言天极宗比青冥观重要百倍,若能与天极宗保持友好的关系,就是叫我将这洞府送给他杨云锋我也愿意。相比起来,青冥观这样的小道观算什么东西,对我而言简直就不名一文。” 闻言怜儿陷入沉默。 洞玄真人却冷冷一笑,道:“怜儿,如果你想的话,我倒可以让你出去给他三人制造点麻烦,不过不许杀了他们。” “多谢真人。”怜儿眼中出现淡淡喜悦,却依旧冷淡地谢道。 洞玄真人便挥手,道:“小心那个姓李的男人,他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你不是他对手。” “是。” 杨云锋再度登车时,天色还未暗下来。 山路百转,柳暗花明间一个村落出现在杨云锋眼前,杨云锋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一时无心修炼,便叫李清寒停车,与阮心秋一道寻了处茶铺坐下来品茶。 三人都有修为在身,几日不食无甚大碍,此刻也便没有去村中淳朴的村民家里求食,只在此处品茶论道。 “李师叔,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杨云锋含笑道,“你现在的修为究竟有多高?” 李清寒看穿他的心思,道:“地神第二重,还未进入凝丹窥天境界。” 杨云锋之前猜测李清寒是地神第三重,倒是和李清寒真实的境界相差不远。 不过说是不远,这两重境界间却实在是有天壤之别。因为地神第三重便是凝丹窥天境界,而地神第二重仅仅是起鼎结丹境界,两个境界之间的巨大差距,已经不能用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的内在道力来弥补。 即便如此,李清寒的修为依然很恐怖,令杨云锋暗暗吃惊:“师叔今年四十七岁,修道仅仅四十年不到便已是地神第二重境界的修为,着实惊才绝艳。” 李清寒却苦笑道:“哪来什么‘惊才绝艳’?其实也算我好运,二十年前离开宗门时修为被封,转而修炼铁血谷的心诀,却意外发现铁血谷的心诀与宗门登天入极心诀之间的奇妙联系,于是将铁血谷心诀与宗门心诀一道修炼,最终得到奇效,才有今日的成就。” “原来如此,师叔当真好运。”杨云锋轻笑一声,然后缓缓将面前一杯热茶送入口中。 他并没有多加追问,毕竟铁血谷的二十年一直是李清寒的心结,他不愿用言语刺痛李清寒。至于两派心诀同时修炼的好处,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自己现在身上已经有易筋洗髓大.法,修炼比其他人容易许多。若再加上铁血谷的心诀一道修炼,效果并不会特别明显,说不定还会让自己修炼变得更困难。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将一杯热茶吞入腹中,立即关心地问道:“这茶水如何?” 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说道:“这是平常农家人制的粗茶,口感远不如我在京城喝的贡茶,然而这茶水中却有一股特有的淳朴清香,平淡自然,这点又是那些经过几百道工序制成的贡茶所不能比拟的。总的来说,能在这个地方喝到如此好茶,实在是我的幸运。哦,对了,除此之外,这茶水里还有一股几乎微不可查的另一种味道,非常奇妙的味道,若不是我神识敏锐的话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味道的存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种味道是一种名作‘三清散’的地级剧毒的味道。” 章二百七十:怜儿 “哦?三清散,那不是洞玄真人炼制的三大奇毒之一吗?”李清寒浅笑一声,道,“莫非是洞玄真人有心害我们?” “想必师叔自己都不信吧,”杨云锋拿起李清寒身前的茶杯,一口饮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洞玄真人可是下毒能手,断然不会犯傻在一杯茶中下如此多的毒药让我们察觉。” “锋哥哥,”见杨云锋谈笑风生,阮心秋不由有些担心,关切问道,“两杯有毒的茶都被你喝下了?你别中毒了啊。” 杨云锋笑道:“秋妹勿担心,我有天狐避毒诀在身,别说地级毒,就是天级毒奈何不了我。”话落他抬头看着李清寒,道,“依我看,下毒之人应当是洞玄真人身边的人,或许就是那个冷艳的怜儿姑娘。看来这个怜儿姑娘并没有得到洞玄真人毒术的真要,否则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 闻言李清寒点头,道:“洞玄真人这是试探我们。既然如此,我们陪这怜儿姑娘玩玩。”话落他起身给刚好走过来的卖茶老人一锭银子,然后便施展一道火行法术将整个茶铺引燃。 杨云锋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于阮心秋一道退出茶铺,静静看李清寒将整个茶铺烧成灰烬。 卖茶老人得了足以将他全家人都买下来的银子,自然不去和李清寒计较,反而是见李清寒道法高超,以为神仙下凡,连连磕头。 李清寒便不客气地装成神仙,对老人说村里来了妖孽,要替村民除妖。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里,李清寒将整个村子走了一遍,确保村中水源未受怜儿的三清散污染,方在村民簇拥下与杨云锋阮心秋一道登车离去。 杨云锋并未进入车中,他与李清寒并肩而立,看着一路风景,略带讶异地对李清寒问道:“一直以来云锋都以为师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未料师叔竟会如此有善心。” 闻言李清寒淡淡一笑,道:“心狠手辣,是对敌人而言的。这些村民本与此事无关,并未与你我作对。救他们一命不过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原来如此。”杨云锋心里多了点对李清寒的钦佩,点头道,“师叔气量过人,云锋自愧不如。” 李清寒面色不变,将目光移到远处,突然看到什么,轻声呼道:“咦?”然后伸手指着前方的一处树林,道:“杨师侄,你看前面那片树林。” 闻言杨云锋顺着李清寒的手看去,便见远处山谷中出现一片杨树林。通向南方的道路正好从杨树林中穿过,留下一条长长的通道。这一片杨树林中大部分的杨树都已经枯萎,不少已经倒下,落在道路上,成为一道道障碍。 杨云锋看着这些闪烁着淡淡油光的枯树,微微皱眉,道:“现在才开春,天干物燥,如果有一把火落在这些杨树上,定然会把它们烧成灰。” 李清寒点头,道:“何况这些树上还叫人浇上油,点燃之时火势必会非常壮观。” 这一时,杨云锋李清寒同时侧首,对视一眼,借着都露出淡淡笑容。 “驾!”马车便在李清寒的呼声中陡然加快速度,向着那杨树林冲去。 “轰!”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马车冲入树林的那一刻,一团耀眼的火光腾腾升起,直冲霄汉。 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吞没一切。然而那看似破旧不堪的马车却在这火中平稳地前行——那暴躁的火光竟不能靠近它周围三丈的范围内! 马车很快便安稳地离开燃烧中的杨树林,继续向南方驶去。 看着平安从大火中通过的马车,怜儿黑色面纱下的脸变得无比冰寒。此刻她隐没在秦岭的草木间,眼睁睁望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双目中冲出一团怒火。 下一刻,她修长的双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燕般冲上云霄,一个翻滚,下一刻又落在地上,贴着地面,疾速向马车追去,很快便已远远超过马车,停在一处深邃的山谷谷底。 这处山谷如此狭窄,似乎是某位大能之人用刀剑给劈成的,用来埋伏再适合不过。怜儿四下望了眼,看着光秃秃的山壁,双目中放出幽幽光芒,身形如风迅速攀上山壁,数息后便已停在半山腰上。 刚才攀爬途中,她已经用仙术将光秃秃的山壁内部震碎,待会儿只要稍加用力,整块山壁便会轰然坍塌,掩埋山谷内的一切。 这时怜儿面纱下令人窒息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得意的笑容。 “轰!” 漫天石屑飞溅而下,却叫那破旧的马车给闪了过去——没有一块击在马车上。 下一刻,马车便安然离开山谷,继续向南行去。 “李师叔道法高超。”云锋佩服,杨云锋看着前方出现的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笑道,“若无李师叔,光凭云锋恐怕很难躲过怜儿的连环杀招。” “师侄不必自谦,”闻言李清寒含笑说道,“那怜儿技艺不精,只会照本宣科,要躲过她的杀招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相信凭师侄的道行,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 “哦?”杨云锋含笑道,“看来师叔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李清寒嘴角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乍一看竟风度翩翩,令人心醉神迷。他就这么笑着,右手忽然抬起,猛地一握,便将一枚射来的飞剑握在手中。“单凭怜儿的本事,我还真不把他放在眼里。”话落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杀气,手里飞剑顿时化成一道青光,向射来的方向攻去。 “呱呱!”数只乌鸦被青光一惊,纷纷飞上天空,眨眼间便已不见踪影。见状杨云锋笑道:“看来怜儿刚才已经被师叔你击中了。” 李清寒道:“我并未用神识锁定她,能把她击中也算运气……若她知道发射飞剑后及时从原地离开,就不会让我击中了。” 杨云锋点头,道:“师叔说得甚是。”话落他抬眼向前方看去,却见渐渐降临的夜幕下溪水淙淙流动,发出悦耳的声音,当真令人心喜。 章二百七十一:怜儿愤怒了 杨云锋抬眼看去,见前方小溪中水流潺潺而流,清澈见底,不由心喜,随即腾身而起,飞到水边,却正好望见水里明月的倒影,于是轻轻伸手向明月揽去,却是将一轮盈盈水月掬在手中。 “哗啦!”他五指分开,水月立即破裂,化成细小的碎片迅速从指缝中溜走。杨云锋感受着这溪水流逝冰凉细腻的触感,一时心旷神怡,不由缓缓闭上双目。 多想,化成一条鱼,与这水融为一体。 杨云锋睁眼,深深吸口气,手轻点水面,起身飞回马车上,与李清寒并排坐在一起。 “想到什么了?”见状李清寒便问道。 杨云锋道:“道。” “何为道?”李清寒又问。 “无以言传。”杨云锋回答道。 李清寒笑,不语。 杨云锋却将目光再度落在溪水上,轻声道:“如此时节降雨并不充沛,然而这溪水水量却如此之大,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抬眼,目光穿过夜间的薄雾,落在远方山峰峰顶皑皑白雪上,“这溪水来自那高山山顶融化的雪。” “杨师侄想说什么?”李清寒侧首看着杨云锋,笑道。 杨云锋便道:“如果我是怜儿,定然用法术让前方雪山上的雪骤然融化,变成山洪,倾泻而下,袭击我们。” “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李清寒与杨云锋对视,笑道,“所以,我已经悄然设好机关,等着她自投罗网了。” “哦?”杨云锋到有些吃惊,道,“师叔竟然已经设好机关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没注意到?我记得李师叔一直都在车上啊,没有离开。” 李清寒便道:“设机关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借外物同样能做到。”话落嘴角露出一丝略显阴险的笑容。 这一刻杨云锋眼前突然闪现数只惊叫飞行的乌鸦,于是若有所思,嘴角的笑容同样变得有分阴险。 怜儿愤怒了! 她费尽心机,设下一道道杀招,却都叫杨云锋李清寒轻易避过了。 她的人生向来一帆风顺,没经历过任何风浪,更没经历过失败,于是今日的事无疑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 骄傲的她不能忍受自己用尽心机却一事无成——虽然除了杨云锋李清寒外不会有别人知道她今日的遭遇。于是她愤怒了,双目变得通红,黑色面纱下足以叫世间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的容颜上毫无表情,一双洁白如玉毫无瑕疵的玉手,生平第一次青筋暴露。 不行,无论如何她要成功一次! 所以她气急败坏下发出一柄飞剑,向李清寒袭去,想要凭借自己高超的控剑术,出其不意取李清寒的性命。 可她忘了,李清寒道行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再高超的法术,也无法弥补修为上巨大的差距。 所以她非但没有成功地击杀李清寒,反而让李清寒回敬的一剑打伤。 此时她双目含怒地将腿上的飞剑拔出,然后忍着痛苦掀开衣裙,露出修长的玉腿,将自己藏在储物虚空里的药物敷在伤口上,再用干净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一过程如此漫长,对她这从未有过如此严重伤势的人来说简直是煎熬。 终于,她将伤口包扎好,轻轻吸口气,正要放下衣裙,却突然感到一阵露骨的目光,心里勃然生出一阵怒火。“谁!”她清喝一声,手中打出一道法印,向着那目光的方向攻过去。 “轰!”法印突然碰触到一件不知名的东西,立即爆发出一阵火光。下一刻,火光熄灭,露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的身影。 “嘿嘿!”壮汉紧紧盯着怜儿黑裙下修长的腿,眼里放出幽幽青光,嘴角唾沫差点没流下来。 怜儿看着壮汉双腿间凸出的鼓起,立马明白他想干什么。她平日都在洞玄真人身边修炼,哪里遇见过类似的场面,心里的怒火顿时大盛,手中豁然幻出一柄湛蓝色宝刀,怒道:“哼!你个筑基明性境界的小鬼竟然敢打老娘的主意,给我去死吧!”话落便用劲蹬地,意图暴起击杀壮汉。 然而实战经验太少的她忘了自己还有一条伤腿。“啊!”她非但没有腾身而起,反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立即摔了个七荤八素。 下一刻,壮汉便已扑了上来,将她紧紧抱住,迫不及待地撕扯她的衣衫。 …… “啊!”壮汉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湛蓝宝刀,满脸惊讶。 这把刀竟是以一个怪异至极的角度,绕过他的防守插入他胸口的! 此刻他才意识到面前这个让他垂涎的黑衣女子,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柔弱可欺。 “哼!”怜儿双目已经变得通红,她从壮汉双手间挣扎站起,然后抽出插入壮汉胸腔的宝刀,对准壮汉的下体,狠命剁了下去! “啊!”一片令人作呕的血水涌出,喷了她一身。 怜儿站在方才杨云锋所指那雪山的半山腰上,双目中发出幽幽光芒。现在她那黑色面纱不知去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那美丽足以夺人心魄的脸上满面的怒容。 此刻她衣衫尽碎,在风中飘扬,偶尔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让这个本就绝美的女子更增一点异样的诱惑。 不过此刻这怒气冲冲的女子可没有心情去诱惑任何人。她银牙暗咬,目光紧紧落在山下缓缓通过的马车上,杀气腾腾。 正如杨云锋所料,她要用火行仙术将满山的雪全部融化,然后将雪水引到山底,借此杀死令她憎恨的杨云锋和李清寒。 即便不能杀死二人,也至少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 心里想着接下来马车被雪水卷走的场面,怜儿嘴角露出一点阴阴的笑容,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放声笑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只闻“轰隆”一声,头顶白雪竟然倾塌而下,向她砸来! 竟然发生雪崩了。 方才和壮汉的打斗中,怜儿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直到现在仍神情恍惚,以至于此刻雪崩到来时来不及回避,就硬生生叫塌下来的雪卷走,落入山谷中。 章二百七十二:天邪老人 “停吧。”杨云锋轻声对李清寒说道。 李清寒点头,手拉缰绳,让拉车的灰毛老马停住马蹄。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冰雪伴随着隆隆之声咆哮着从山上卷来,迅速将整个山谷全部填满。 声震九天。 杨云锋李清寒这马车恰好停在一处斜着的断崖下,侥幸未让铺天盖地的冰雪掩埋。 杨云锋向这白茫茫的一片打量下,便对李清寒说道:“怜儿毕竟是洞玄真人的人,我们要不要把她从雪里救出来?万一她死在这里,洞玄真人生气之下免不了要给我们和宗门弄出一些麻烦。”话落他回头向京城方向看去,显然是在担心京城中的师兄弟。 李清寒却笑道:“怜儿好歹也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哪那么容易死?现在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闻言杨云锋也觉得救怜儿多此一举,于是点头,然后进入马车,歇息去了,“师叔我先休息了,你小心啊。” 李清寒点头,目送杨云锋进入车中,然后用手结出一道法印,向前轰去,硬生生在一片白茫茫中轰出条道路来。 他便悠闲地牵动缰绳,驾驶马车顺着这条道路,在清幽的月色下缓缓向南方行去。 “可恶!”怜儿“嘭”的声从雪地里跳了出来,恶狠狠看着远方的马车,眼里尽是杀机。 “我不杀你们,誓不为人!”怜儿怒吼一声,五指并拢,紧紧握拳,将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凭你的道行就想杀他们?不自量力!”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厚重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令她面色大变。 有人接近她,她竟未能察觉! 回头看去,她这才发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缓步向自己行来。这个男子浓眉大眼,气宇轩昂,每走出一步都有种威严的气势爆发而出,令人隐隐生出点畏惧。 “你是谁?”怜儿很少外出历练,自然不知眼前这身穿青边白衣人是凌云派弟子,更不知他正是如今在修道界赫赫有名的凌云骄龙。 “凌云派,沈岁寒。”沈岁寒一脸正气,朗声说道。 次日,杨云锋又拜访一位与青冥观颇有些交情的避世高人。不出杨云锋所料,这个高人非但没有对他发难,反而在他一番劝说之后告诉数月之内不会离开秦岭,更不会赶往京城,与在京的天极宗弟子作对,同时隐晦地表示自己愿意做天极宗的“朋友”,得到天极宗的帮助。 闻言杨云锋心安,又说了番客套的话,言道自己定会将他的意思转达给掌门真人,便离开高人的洞府,重新登上马车,正要和李清寒阮心秋趁着天色尚早赶往数十里外另一个高人的洞府。 “天邪老人,曾经是魔道黄泥宫的三宫主。后来黄泥宫被洞玄真人所灭,他苦心修炼十年,然后进入秦岭找洞玄真人报仇,却屡战屡败,最终看破一切也如洞玄真人一般在秦岭深处隐居,不再过问世事。天下正道见他不再祸害人间,在他隐居之后也没再找他的麻烦。”杨云锋缓缓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阮心秋,然后说道,“不过我估计这天邪老人并不是真正的‘隐居’,据说这些年他缕缕找洞玄真人挑战,说是切磋,恐怕还是想取下洞玄真人的项上人头为黄泥宫报仇。”杨云锋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测,随即斩钉截铁说道,“天邪老人睚眦必报,绝非正道中人通常想的那么简单!” 杨云锋陡然变大的声音传入阮心秋耳中让这个少女不由大吃一惊:“锋哥哥,天邪老人和洞玄真人有仇,多半和青冥观没有多大联系,你为何还要去见他?听说魔道中人个个阴险狡诈,我真怕你着了他的道,身处险境。” 闻言杨云锋心里微微一暖,柔声道:“秋妹放心,区区一个天邪老人还不放在我眼里。”话落他向车外看了眼,道,“天邪老人早就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如果没有李师叔的话我也不敢轻易去找他的麻烦,不过现在有李师叔,情况就大为不同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气,道,“当年我天极宗和他之间可是有很大的仇恨,我守烨师叔就是死在他手上的——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入京与我的师兄弟作对——即便我不找他报仇,也要为师兄弟考虑见他一面。” 看着杨云锋面上的坚毅,阮心秋微微叹口气,垂首说道:“如此,那我跟你一起去。” 杨云锋却含笑看着阮心秋,道:“不必,秋妹你修为算不上高深,贸然与我去见天邪老人只会让我分神照顾你,反而对我不利。不如就留在车里,这样也安全。” 闻言阮心秋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露出恬淡的笑容,轻轻挽起耳边青丝,道:“既然如此,那小妹就不随锋哥哥你去会见那天邪老人了。锋哥哥……保重。” “你也小心。”杨云锋淡淡一笑,转身走出长廊,穿过大堂,然后掀开门帘,抬眼望向前方,开口问道:“李师叔,还有多远?” 李清寒拉起缰绳停住马车,然后向西南方向望去,淡淡说道:“不远了,如果你我御剑飞行,半炷香时间即可到达天邪老人的天邪宫。”话落他又侧首看向杨云锋,道,“其实,若你不是特别着急的话,可以慢慢沿山路走到天邪宫,不过如此就要用上一个多时辰了。” “还是御剑飞行吧。”杨云锋回头看着马车车厢,道:“处于安全考虑,我将秋妹留在车中。然而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待在这荒郊野外,实在不大让人放心,我想我们应速去速回,莫让她等久了。” 闻言李清寒又看了眼杨云锋,不由皱起眉头:“若要速去速回,就得快速解决天邪老人——师侄是下定决心一照面就开打吗?” 杨云锋点头,道:“天邪老人杀我会心宫师叔,此仇或许师尊、掌门师伯他们都忘了,但我忘不了。既然他敢得罪我天极宗,我便敢将他头摘下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要用他的血告诉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凡是与我天极宗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即便事情过去数十年,也休想逃过我天极宗的追杀!我便要通过这件事震慑那些宵小之辈,让他们不敢轻易对京城中的师兄弟下手。” “师侄好手段,好,就这么做。”李清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章二百七十三:你可认得我? “天邪老人,你可认得我?”杨云锋淡淡问道,手持光芒大盛的灭心剑,一步步向天邪老人走过去。 天邪老人打量眼前这个气质内敛的青年,皱起眉头:“灭心剑主——你是杨云锋!” “正是。”杨云锋踏前一步,继续逼近天邪老人,淡淡说道:“久闻天邪老人大名,今日终锝一见——幸会啊!”身上却透出分冰冷的杀机,向着天邪老人扑过去。 天邪老人岂是易与之辈?他冷哼一声,袖袍一卷,霎时间杨云锋施加的威压便荡然无存。“杨云锋,我们无冤无仇,你擅闯我的洞府到底干什么?”他凝视杨云锋,冷冷说道,手上法术光芒流转,已做好与杨云锋打斗一场的准备。 他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还不把杨云锋这小小的养元入道境界修士看在眼中。 杨云锋见状面色不改,冷冷道:“天邪老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杨某便提醒你一句,二十多年前你曾亲手杀死过一个天极宗会心宫的长老……我是天极宗会心宫弟子,此次来便是为师叔报仇的!” “天极宗会心宫长老?”闻言天邪老人微微皱眉,他的一生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要从以前杀过的人中将一个小小的会心宫长老挑出来对他而言还是得花一些时间,“你是说守烨那个废物?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这事。”说完一脸不屑,好似根本不将守烨真人放在眼中。 杨云锋却知当年守烨真人刚入玄真第五重,勉强算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当然不会被天邪老人看在眼中。“天邪老人好大的口气。”然而他依然感到有些愤怒,手上仙剑嗡嗡作响,豁然荡起一道血水向天邪老人打去。 天邪老人见状面色沉下来,迅速从衣袍中打出数道罡风,拦住杨云锋的血水,然后运使灵活的身法,闪到一旁,伸出枯瘦却纤长的手指,向着杨云锋的方向一抓。 霎时间一只金黄色的利爪凭空出现在杨云锋身前,骤然将杨云锋抓入掌心,立即施加巨大的力道,显然是想将捏得粉碎。 这便是天邪老人的成名招式“黄泥鬼爪”。 天邪老人一击即中,面上露出一点得色,猛然催动真元让金黄利爪施加的力道陡然再增七分,意图一举将杨云锋捏碎。 只是杨云锋身体强悍程度超过他的想象,往日能轻易杀死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利爪,竟只将杨云锋的骨头捏得咯咯作响,不能对他造成特别严重的伤害。这一刻,天邪老人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惊讶,眼中闪过“肉身成圣”四个字。 往日只有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能抵御他如此强悍的一击。 不过他还是轻易地察觉到杨云锋和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的不同,如果说修习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如同磐石,捏上去纹丝不动坚不可摧,杨云锋就是精钢,虽然强韧,但在利爪抓捏之下还是会变形受损。 天邪老人不知杨云锋的身体为何会如此特殊既不同于普通的金丹修士,也不同于肉身成圣修士,不过这也不重要,既然敏锐地察觉到杨云锋身体强度还不能和肉身成圣修士相比,那问题就不再棘手。 只要力道再加上三分,定能将杨云锋捏成一滩肉泥,他如此想道。于是他缓缓调动真元,准备给杨云锋致命一击。 此时此刻被金黄利爪紧紧抓住的杨云锋极是不好受。虽然他经过天狐琉璃诀淬炼的肉身强度远超常人,却还是承受不了利爪的力道,整个人被挤压得变形,全身筋骨皆传来剧痛,险些没昏死过去。 金黄利爪抓握之间,他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这时,他清楚地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又强了三分,天邪老人是想一举将他捏成碎片。 他不能束手就擒! 于是乎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突然运使天狐虚神诀,在身体四周幻出一道淡淡的天狐虚影。 这一瞬,天邪老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捏在一团棉花之上,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着力,根本伤不到杨云锋,反而遭到一股连绵不绝的大力疯狂攻击,一时隐隐握不住杨云锋,利爪也渐渐松开丝极其细微的缝隙。 这等同于给了杨云锋一个绝佳的机会。 杨云锋知道凭自己的速度想在此刻从利爪中挣脱无异于痴人说梦,他放弃这个想法,转而果断幻出金锁,生生在自己与利爪间那缝隙中幻出一扇庄严的金色巨门。 “轰!”这刹那,金色巨门上无数紫雷落在天邪老人的利爪上,迅速将整个爪子缠绕住。 不过多时,利爪便承受不住这由天狐明汐布下的紫雷的无上神威,轰然碎裂,化成一点天地灵气,消失在这幽暗的洞府中。 而杨云锋终于脱身,迅速收回金色巨门,举剑向天邪老人攻去,要在近身缠住天邪老人。 他自信,近身肉搏的情况下天邪老人不是他的对手。 见状天邪老人眼中杀气陡然爆发而出,也幻出一柄大砍刀,向杨云锋攻去,一时间二人竟然缠斗在一起。 一阵打斗,杨云锋惊讶地发现天邪老人近身打斗的能力并不下于自己,如此缠斗完全成了真元的比拼,而以自己黄圣第九重的修为与天邪老人这般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拼真元,无异于找死。 这一瞬杨云锋意识到再也不可与天邪老人继续打下去了,立即抽剑闪身躲过天邪老人斜砍来的一刀,然后施展会心剑法中的剑指八荒。 刹那间无数剑势喷涌而出,向着天邪老人压过去,恍惚中这数丈的范围内竟如同沙场一般。 杨云锋欲趁天邪老人防守之际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再图克敌。 可惜如此紧急的时刻他竟低估了天邪老人。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怎会畏惧这会心剑法中最简单的招式?只闻一阵呼啸之音,天邪老人挥手在身前结出一道结界挡住攻来的剑势,然后猛地推手让结界变成一柄虚幻的长剑,直直向杨云锋胸口刺去。 眼见就要刺入杨云锋胸中了! 章二百七十四:多谢师叔指点 杨云锋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天邪老人凭空幻出的虚幻长剑刺中胸口! 就在这一瞬,忽闻轻轻的响动,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杨云锋身前,一只光洁细腻得足以与女子媲美的手轻轻向那虚幻长剑点了下,便让长剑烟消云散,毫无踪影。 天邪老人剑招被破,面色陡然大变。他看出中年男子道行在自己之上,不敢贸然发招,于是迅速后撤,拉开自己与中年男子的距离。 一瞬间,他便移到十数丈之外。 “你是谁?要做什么!”一场打斗之后,天邪老人满脸布满邪气,阴森森对中年男子问道。 中年男子斜睨天邪老人眼,道:“天极宗,李清寒。” 显然,李清寒并不把天邪老人看在眼里。 从李清寒口中听见“天极宗”三个字,天邪老人便知李清寒与杨云锋是一伙,要为守烨真人讨回公道,断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心中顿生一点紧张,面色更加阴沉,道:“好啊,老的小的都来了,当真让我始料不及。哼,废话少说,你们是要一起上,还是车轮战?不管哪种,我都来者不拒!当年在正道三十人围攻之下我都能保全性命,就凭你们俩也想取我性命,痴人说梦!”话语中透出一分深深的不屑。 李清寒却道:“天邪老人果然名不虚传,嘴皮子如此犀利。不过李某岂会因为你一两句话而怕了你。本来我是想同你正大光明较量一场,不过你们魔道中人从来不讲什么信义,我若在你面前还固守什么刻板的教条,岂不是迂腐不化?杨师侄,咱们一起上,看看是如今的我们厉害,还是当初围攻天邪老人的三十个正道中人厉害!”话落便凭空结出一道青蓝色法印,向着天邪老人轰了过去。 与此同时,杨云锋也手持灭心剑,运使天狐神行诀向天邪老人攻过去。 一场鏖战,天邪老人终是不敌杨云锋与李清寒的联手,败下阵来。 “嚓!”一剑刺穿天邪老人的胸腹,杨云锋终于结束了这个曾经的魔道巨头妖孽的一生。 杨云锋轻轻感慨一声,立即催动灭心剑吸取天邪老人的真元。于是灭心剑上出现丝妖异的红光,澎湃的真元便从天邪老人肉身里涌入灭心剑,迅速成为杨云锋真元的一部分。 将天邪老人的真元全部吸入身体内,杨云锋只觉自己真元充沛,浩浩荡荡如同大海,十分惬意。 这几乎是他一身中真元最强盛的时候,一身经脉几乎快被真元充满。若非他修炼过易筋洗髓大.法经脉所能容纳的量远超同样道行的寻常修士,恐怕根本承受不了天邪老人如此多的真元,早就爆体而亡了。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抽取天邪老人的真元,不由微微皱眉,对杨云锋说道:“杨师侄,这些时日里你一直用灭心剑抽取其他人的真元吗?” 杨云锋听出李清寒话语中的担忧,犹豫片刻,终还是如实回答:“是。” 李清寒便道:“修炼一道讲究平和自然。你如此暴虐地攫取其他人的真元,虽然对你一时的修为提升有极大的好处,但终是失了根本,久而久之反倒对修为不利,甚至可能影响你的道心,令你走火入魔。所以,日后要少吸取别人的真元。” 闻言杨云锋微微一凛,顿时陷入沉思中。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谓平和自然,便是指用周身孔窍,吸收天地灵气,渐渐化为自身真元,从而凝练金丹,领悟大道,平地飞升。此法循序渐进,合乎天道,所以修炼过程中对修士的身体有极大的好处,即便不能飞升也能延年益寿,修为有成之人,活个一两百岁完全不在话下。相比之下吸取其他修士的真元的做法,激进暴虐,无疑与天道不合,对身体有害无益,长此以往,多半走火入魔,莫说延年益寿,就是活到寻常人的寿命都难。 如此,为了自己的寿命与修为,杨云锋不应再吸取他人真元。 何况吸取修士真元的做法往往是魔道所为,不是正道中人应做的。从这点看,杨云锋也不该行此类事。 然而不知为何,每次击杀一个修士时,他总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欲望,疯狂吸取对手的真元,毫无节制。而吸取对方真元的好处也十分明显,这半个多月里杨云锋修为的提升远超过去三个月之和,若照此发展,即便没有过人机遇,也能在数个月内突入玄真境界——当然是在克服玄真境界前的小劫的前提下,不过杨云锋资质过人,没理由无法平安渡过这小小的一劫。 巨大的好处面前,杨云锋更无法止住内心的欲念,而躁动的灭心剑也往往将他灵台中最后的清明给吞没,如此一来他便失去清醒,没有放过任何吸取真元的机会。 直到今日他听见李清寒所说,才有所触动,面色微变,却犹豫不决。“师叔,”他垂首,轻吸口气,道,“其实弟子明白这个道理,然而每每到了最后关头却总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念头,或许真是道心不稳的缘故。” 闻言李清寒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对杨云锋说道:“你年轻气盛,心事太多,无法克制心里的欲望再正常不过,倒也不一定是道心不稳造成的。”话落他若有所思,继续道,“我天极宗登天入极心诀每两大境界之间便有一个劫数,这劫数关乎到一个弟子能否成功修入玄真境界。或许眼前你所面临的就是一道劫数,若能克服,便会突入玄真境界,若不能,轻则徘徊于黄圣境界一无所得,重则五雷轰顶,灰飞烟灭……我看你现在与玄真境界间尚有一段距离,只要在这段时间内克服心中的欲念,便能成功渡劫,否则——”他没有明说,然而意思却再明了不过。 闻言杨云锋轻轻点头,道:“弟子明白,会努力克服的。” “嗯。”李清寒沉默片刻,随手幻出一个小瓷瓶,道,“这瓶丹丸有镇心养神之效,或许对师侄有用,现在就赠给师侄吧。” 凝视李清寒手中的小瓷瓶,杨云锋轻轻一笑,心生感激:“多谢师叔指点。” 章二百七十五:挟持 李清寒向四下看了眼,道:“天邪老人的洞府里必然有不少好东西,师侄你与我好好搜一遍,或许会有所收获。” 杨云锋担心阮心秋,摇头道:“师叔,秋妹还在车内等我们。” 李清寒看着杨云锋的面色,立即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点头道:“也好,反正宗门所藏丰富,也不缺这天邪老人的一两件法宝。既然如此,我们就速速回去,别让阮师侄等急了。”话落便转身,向洞府外走去。 杨云锋四下望了眼,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却未与李清寒一道离去,转而走到天邪老人身边,将他手上的一枚扳指取了下来。 他记得在打斗过程中天邪老人手中这扳指一直散发着淡淡光芒,或许有非同一般的功用。现在杨云锋急着回到华车上,没时间去细细搜查整个洞府,不过顺手牵羊之类不怎么耗时间的事除外。 于是他将扳指放在手中,暗暗用神识探查一番,然后幻入虚空中,回身向李清寒追去。 遥望前方华车所在之地,杨云锋面色陡然大变。“秋妹!”他低呼一声,御剑速度提升一倍,向着那方向飞去。 数息后,他便已靠近华车,清楚地看见华车周围出现数十个青黄衣衫的男子,皆二十五上下,阮心秋站在这些人中央,面色焦急,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显然是身中这些男子的禁制。 而在这些男子面前,赫然伫立着一个青边白衣的高大身影,他面容肃穆,双目中却几乎喷出火来。他冷冷看着这些男子,手紧紧捏成拳,看似冷静,却不断颤抖着,显然已经恼羞成怒了。 正是沈岁寒。 杨云锋一眼看过去,便已猜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定然是这些男子挟持阮心秋,正欲将她带走,却让沈岁寒拦下。沈岁寒准备出招制敌,又担心阮心秋的安危,一时场面便僵持住了。 猜到一切,杨云锋心里一紧,面色沉下来,果断用神识锁定男子中那明显领头之人,忽然加速,从天而降,向那男子袭去。 他的速度如同迅雷,刹那便到男子面前。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那男子竟提前察觉到杨云锋的存在,迅速闪身,竟让杨云锋的偷袭落空。 杨云锋在地面站定,忽然幻出灭心剑,向男子扫去。 那男子身法极其玄妙,完全不在杨云锋天狐神行诀之下。他脚下步伐连连变幻,竟轻易躲过杨云锋的攻击,转而发出三枚铁钉向杨云锋攻来。 杨云锋丝毫不惧,用肉身盯着男子的进攻向男子逼去,刹那已让男子铁钉打中。 男子匆忙间发射的铁钉根本无法对杨云锋造成任何伤害。杨云锋灭心剑迅速荡起一道血水,正要向男子打去,却蓦然停手。 他看见对方一个男子正用一柄短剑抵着阮心秋藕荷一般的玉颈,短剑锋利的剑锋几乎要将阮心秋细腻的肌肤划破。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心忧阮心秋他不得不止住自己的攻势,退到沈岁寒身边,却见沈岁寒眼中怒火更盛,不由轻轻叹口气,低声道:“沈师兄。” 沈岁寒瞪他一眼,显然是责怪他未能保护好阮心秋。 杨云锋心有愧疚,不敢与沈岁寒对视,也不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时李清寒也已落在地上,静静看着前方那群男子,倒是比杨云锋沈岁寒镇定很多。 这些男子大多才筑基凝神境界,李清寒完全有把握将他们全部歼灭在此地。 只是如今阮心秋在他们手中,李清寒不敢轻易出招,以免对方狗急跳墙伤了阮心秋。 这点上他倒是与杨云锋沈岁寒相同。 杨云锋望着这些男子,冷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男子之前在杨云锋手下吃了大亏,自然面有不快,冷道:“我们乃青崖宫弟子,本来想请杨真人到宫中一叙,不过杨真人心高气傲,多半不愿接受我们的邀请,所以我也不得不出此下策,挟持这位看起来和杨真人关系亲密的师妹。” 语气充满敌意,听着叫人极为不舒服。 杨云锋怒道:“有你们这么请人的吗?快放下秋妹,否则,我杨云锋誓灭你青崖宫!” 男子却丝毫不惧杨云锋的威胁:“杨真人若要灭我青崖宫,尽管来就是!不过人我不能放,若真人想救这位师妹,就来我青崖宫,宫主早就为真人的到来做好准备了!”话落他眼中又闪过一丝杀气,道,“真人最好快一点到我青崖宫,否则我不保证宫内弟子不会对师妹做些什么。”话落他再次运使那诡秘的身法,闪到阮心秋身边,轻轻扬手,便在阮心秋俏丽的容颜上轻轻一抹,冷笑道,“师妹细皮嫩肉,倒让在下眼馋得很啊!” 阮心秋受他轻薄,一双美目中立即涌现出细细的泪珠,银牙紧咬,却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你——”沈岁寒见状,心里怒火终于压制不住,猛地挥拳,拳上闪现巨大的龙头,忽地脱手而出,向男子扑去。 男子急忙躲闪,然而饶是有玄妙的身法,他还是叫沈岁寒的龙头打中,倒飞而出,撞在山岩上,大吐口血。 趁此机会,杨云锋沈岁寒同时发招,向阮心秋身侧的两个男子袭去。 然而这俩男子却颇有警觉,竟联手在身前幻出一道红色结界,杨云锋沈岁寒的招数打在结界上,却一时无法将其破去。 下一刻,这两男子同时出手,短剑再度架在阮心秋颈上,让杨云锋沈岁寒不敢轻举妄动。 “小人!”沈岁寒怒骂一声,却只得无奈地止住攻势,恶狠狠看向二人,毫无对策。 就在这一刻,忽闻“唰”的一声,李清寒出手了! 只见瞬息之间,最靠近李清寒的十七个男子便已叫他打晕,倒地不醒。 道行高超如斯。 “我看是你们这十七个师兄弟的命重要,还是阮师侄一条命重要!”李清寒冷冷看着眼前被自己雷霆手段震惊的男子,淡淡说道,却散发出一股恐怖的威压,让这些男子喘不过气来。 “不好,他是起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见状领头男子大叫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说道,“撤!” 他话刚落,这些男子身上便出现闪烁的金光,眨眼间竟消失无踪了。 阮心秋也不见了。 “不好!”见状杨云锋面色大变。 这些男子竟丢下自己的师兄弟,用瞬息千里的法术带着阮心秋逃走了。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若要救你们的师妹,来我青崖宫!” 章二百七十六:青崖宫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声音:“若要救你们的师妹,来我青崖宫!” 这话刚落,忽闻一阵呼啸之音,李清寒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金色小剑已经化成金光,向天空轰去。 瞬息间小剑便已到数里外,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下刻,一团暴烈的火焰从天而落,留下一条长长的焰尾,显然是某个青崖宫弟子被小剑击中了。 李清寒轻哼一声,自己亦化成青光,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沈岁寒猛然跺脚,也要跟随李清寒追去,却叫杨云锋伸手拦住了。“你要干什么!”沈岁寒满面怒火,喝道。 所谓关心则乱,即便是道心稳固如沈岁寒也不例外。 相比之下杨云锋虽然担忧,到底没有这么焦急,他冷静地对沈岁寒说道:“沈师兄,李师叔道行高你百倍,若他能追上那些人,自然会救回秋妹,若不能追上,你我去追也无济于事!” 沈岁寒却冷哼一声,道:“不去追,难不成如在这里干等着?” 杨云锋摇头,道:“与其胡乱地去追,不如冷静下来思考对策!”话落他手中幻出一枚玉简,将真元注入其中,刹那间一幅秦岭山水图便出现在他与沈岁寒眼前。 杨云锋定睛向山水图扫了眼,没有看见用红字标注的“青崖宫”三个字,随即明白青崖宫与青冥观无关,也不是天极宗以前结下的仇敌。 如此——“看来青崖宫很可能与虚玄道有些关联。”杨云锋淡淡说道,立即再向玉简中注入真元。 于是一段细微的黑字渐渐浮现在秦岭山水图上,赫然正是“青崖宫”。 “青崖宫在西北一百七十二里外,走,我们去会会他青崖宫的宫主!”话落他抓住沈岁寒的手,正要拉着他向青崖宫飞去。 谁知沈岁寒却猛然挥袖挣脱杨云锋的手,然后冷冷盯着他,道:“沈某不屑与你这样的小人走一条路!”话落便化成风,独自向青崖宫方向飞去。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也不把沈岁寒的话放在心里。他捏出一道法诀,腾身而起,忽然心有警觉,出人意料地猛然大吼一声:“喝!” 刹那间,两个青黄衣衫的男子从空中跌落下来,皆七窍出血,显然伤得不轻。 冷眼将这两个男子扫了眼,杨云锋轻哼一声,随手投下数道青光,将他们打成肉酱,然后向青崖宫方向飞去。 这两个筑基凝神境界的青崖宫弟子还不被他放在眼中。 小半炷香时间后,杨云锋便在一处悬崖上方停住。 白衣男子已经站在悬崖上等他,山峰呼啸,卷起男子的衣袂,恍然间如若谪仙。 “师叔,”杨云锋听在李清寒身后,轻声说道,“可有所收获?” 李清寒摇头道:“他们的法术太玄妙,我追不上。”话落他便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山崖上,说道,“不过还是让我找到这里来了。” 闻言杨云锋上前两步,同样来到悬崖边上,低头看去,只见悬崖下山壑深达千尺,幽黑一片看不见底。“青崖宫就在下面?”杨云锋向李清寒问道。 李清寒点头,道:“你准备怎么办?” 杨云锋道:“还是先会会他青崖宫的宫主,见机行事。”话落他思虑片刻,又补充道,“看起来青崖宫的势力不小,恐怕不是你我轻易能对付得了的。不要贸然与他们动手,否则一不小心陷入他们的围攻对你我和秋妹都不利。” “师侄所说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李清寒淡淡一笑,说道,“好,我们现在就下去,会会那青崖宫的宫主!”话落脚上忽地起道风,便跃入悬崖之下。 杨云锋亦随他跳下悬崖。 片刻后,二人便已踩在崖底潮湿的泥土上。只见此处流水潺潺,山清水秀,别样清幽怡人。杨云锋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半里外,沿着对面山势而建,直通云霄,浩浩荡荡竟与皇宫不相上下,多半便是那青崖宫了。 深山幽谷之中,竟有如此壮观的建筑,当真令人惊讶。 “青崖宫虽然是个二流门派,在修道界默默无名,但其真实实力不可小觑,远非青冥观虚玄道这样的小门派可比,”见状杨云锋轻声对李清寒说道,“他们倒是有与我天极宗作对的资本。” 李清寒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点头对杨云锋说道:“杨师侄所言甚是。”话落他又望向那青崖宫,见数个青崖宫弟子已经向自己迎来,不由淡淡一笑,道,“有人来了,我们过去吧。” 杨云锋点头,便与李清寒一道向那数个弟子走过去。 此刻杨云锋李清寒都没有穿天极宗的服饰,不过还是让这些弟子轻易地认出来了。“两位便是李真人杨真人吧。”领头的弟子倒是比之前那劫走阮心秋的弟子谦逊温和多了。“正是。”杨云锋点头,却带着敌意对他说道,“你们掠走秋……我阮师妹,引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有何贵干!” 早就料到杨云锋会有所不快,这弟子见状也不生气,一如既往谦和说道:“杨真人误会了,阮师妹是我们的贵客,我们怎么敢掠走她?此番邀请两位真人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二位见谅。” 杨云锋自不信他的鬼话。不过见他态度谦恭,杨云锋也不好发作,点头道:“那好,有什么事赶快说!” “还请杨真人到宫中一叙。”闻言这领头弟子立即侧身,做邀请的动作,对杨云锋说道,“李真人也请。” 杨云锋便点头,昂首挺胸,向青崖宫走去。 就在杨云锋走入青崖宫不久,一个青边白衣的身影同样出现在青崖宫前湿润的泥土上。 只不过与杨云锋不同,沈岁寒并没有故意暴露行踪,他悄然隐在一棵古树后,施展法术在身旁结出一道足以隔绝神识的结界,然后抬眼向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下一刻,他化成一道风,悄然向青崖宫靠近。 章二百七十七:有何贵干 杨云锋李清寒刚进入青崖宫,立即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施加在自己身上,浑身舒服。 青崖宫宫内极为昏暗,伴随着那无处不在的威压,让杨云锋差点以为自己在魔道门派中——就是在痴心门中也没有如此压抑。 他立即意识到这是青崖宫给他的下马威,要扰乱他心神,令他自乱阵脚。想到这里,他立即果断地运使天狐噬心诀,牢牢稳住道心,然后一脸沉着坚毅向青崖宫深处走去。 半炷香时间后,当一扇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杨云锋终于见着青崖宫的宫主,赵明宣。 “他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李清寒低声对杨云锋说道,面色不由变得沉重。他说这话的时候未使用传音入密,并非疏忽,而是他施展的传音入密对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没有任何效果。 只要赵明宣愿意,他可以听到李清寒说的每一句话。 听见李清寒的话,杨云锋面色渐渐沉下来。他料到青崖宫的势力不弱,却未想青崖宫里竟然会有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刚才的威压也是从赵明宣身上散发出来的,此刻更加强横,令杨云锋差点喘不过气来。 “见机行事!”见杨云锋出神,李清寒立即轻声提醒道。 杨云锋这才回过神来,深吸口气,点头道:“好。”便再次向赵明宣看去,眼中却没了刚才那分紧张。 赵明宣少说有八十岁,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和蔼的老人。见杨云锋李清寒二人走来他立即收起威压,含笑迎上去,向他们介绍自己,并邀他们与自己并排而坐。 杨云锋李清寒并没有拒绝。认识到赵明宣的实力,杨云锋也不敢轻易将阮心秋之事说出来然后与这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闹翻,危及自己的性命。他准备慢慢与赵明宣周旋。 随后青崖宫的诸长老也鱼贯而入,分别寻了位置坐好。 赵明宣便笑着向诸长老介绍杨云锋与李清寒,又向杨云锋李清寒表示自己仰慕天极宗已久,希望和天极宗交好云云,却对阮心秋之事绝口不提。 杨云锋静静听着赵明宣的话,却悄悄打望周围的长老一眼,心再度沉下去。 这些长老的道行都不低,至少是起鼎结丹境界,待会若动起手来,光凭他们几人的联手杨云锋和李清寒便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通向外面的宫门已全部关闭,杨云锋与李清寒就是插翅也难逃。 杨云锋心里暗暗盘算着,悄悄与李清寒对视一眼,面上露出分紧张。 李清寒却用眼神示意他不用太担心,随即与赵明宣攀谈起来,小心从对方口中套话。 如此大约半炷香时间之后,二人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赵宫主,不知你掠走那凌云派的阮心秋师侄,将我与杨师侄引到这里,究竟有何贵干?”说话时透出一分敌意。 闻言赵明宣面色微变,却笑道:“贤侄放心,我已将阮姑娘安置妥当,并未对她不利。其实这次我将你们引来也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和你们天极宗好好结交一番而已。” 哪有这样结交?赵明宣明显口是心非。 李清寒淡淡一笑,却未立即反驳,而是沉默,静静等着赵明宣接下来的话。 见状赵明宣便又说了大段客套的话,然后才委婉说出自己的本意,却是要天极宗立即将自己的人手从京城撤走,并向天下人宣告自己永不入京。 否则,他们就将阮心秋永远留在这青崖宫。 当然也会把杨云锋和李清寒留在这里。 “原来,师叔想要的是这些。”此时此刻,李清寒也将自己对赵明宣的称呼由“赵宫主”改成“师叔”,看似是对赵明宣的敬称,却在暗里将最下面狠狠讽刺一番。 闻言赵明宣微微皱眉,却点头道:“不错,便是如此,就看你们二人和守成真人是否答应了。”话落一股强大的威压又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向二人压去。 摆明了是在胁迫二人。 此刻杨云锋却淡淡说了声:“赵宫主师叔祖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话落身形突然暴起,灭心剑扬起数朵剑花,向赵明宣攻去。 赵明宣冷笑一声,身后突然幻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光斑,却是硬生生将杨云锋的攻击挡了下来。 下一刻,他突然荡起一点罡风,将杨云锋向后推了数尺,然后猛然下压,正好将杨云锋压在原来所坐的木椅上。杨云锋被压在木椅上,却未让木椅有任何损伤——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对力量的控制竟已到了如此得心应手的地步。 杨云锋面色不由更沉。 这时李清寒也已经出招向赵明宣攻来。赵明宣丝毫不将这个看上去只有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放在眼中。他手里光芒大盛,眨眼间青光便凝成一道透明的剑,向李清寒刺去,数息后便已闪开李清寒的阻拦,顶在他腹部,眼看就要从李清寒腹中穿出去。 然而这时他突然心生警觉,立即停止攻势,然后回身用手挡住杨云锋灭心剑的一劈。 灭心剑乃是天下有名的神剑,锐利无比,就是修行肉身成圣功法的修士那强悍的肉体都能叫它划破,更何况赵明宣这种没经历炼体的金丹修士? 只听“呲”的声,灭心剑在赵明宣掌心撕扯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下一刻,赵明宣只觉自己的真元竟隐隐有些控制不住,向杨云锋涌去,面色立即大变,迅速将掌心鲜血喷出,然后借着鲜血飞溅时爆发出的力道让手生生从灭心剑上挣脱开。 然而这一刻他已失去攻击李清寒最好的时机,反而给了李清寒进攻的绝好机会。 “嘭!”只闻一阵炸响,李清寒手中金色玉佩上光芒大盛,轰然打在赵明宣身上,竟硬生生陷入赵明宣肉身之中。 玉佩上光芒顿时再盛三分,巨大的能量爆发而出,将赵明宣背部炸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趁此机会,杨云锋灭心剑再度袭上来,直指赵明宣的胸口。 章二百七十八:当年的那个人 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仅仅是瞬息间,赵明宣手中便已“哗”的声绽放出耀眼光芒,无数法印接二连三向杨云锋攻去,杨云锋灭心剑非但无法接近他胸前三寸内,反而叫洪流般的法印爆发出的强横力道打得摇摇欲坠,差点没从杨云锋手中飞走。 见势不妙,杨云锋不再恋战,迅速将灭心剑抽回,然后幻出金色巨门,抵挡赵明宣磅礴涌来的无数法印。 “哐!”伴随着庄严的声音,法印皆被金色巨门死死挡住。只是凭着心脉与金色巨门之间的联系,杨云锋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凝丹窥天境界修士法术的强横。 “哇!”激荡的真元,让杨云锋经脉受损,不由吐出口血来。而这一刻,金色巨门再也承受不住法印的威力,猛然碎裂,消失无踪。 好在赵明宣已经与李清寒战成一团,无暇顾及杨云锋,没有继续发出法印袭击杨云锋,给了杨云锋喘息的机会。 只是此刻方才还因杨云锋李清寒突然的进攻而惊讶发愣的青崖宫诸长老已经回过神来。李清寒与赵明宣的打斗越来越激烈,这些长老无法插手二人间的战斗,自然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 所有人都看出杨云锋只是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和他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十分巨大,杀死或者俘虏杨云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七十岁上下的长老率先出手,幻出青铜色的宝鉴,凌空而起,向杨云锋攻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发招,杨云锋已经如他一般同样幻出个宝鉴,向他照去。 阴阳镜。 这个长老一时不防,神识瞬间让阴阳镜吸走,困入其中的幻境内。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毕竟非常强大,数息后便已挣脱阴阳镜的束缚,重新恢复清醒。只是他失神的这段时间已足够杨云锋使出杀招了! “嚓——”就在长老恢复清醒的这刻,杨云锋的灭心剑已全部没入他胸腔,如涡旋般强大的吸力将他一身真元抽丝剥茧地吸走,不过刹那,他体内的真元便所剩无几。 这长老最后时刻终于使出招式,青铜宝鉴上金光闪耀,瞬间将杨云锋罩住。 这一瞬,杨云锋只觉有千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连绵不绝地压来,几乎快将他整个人压成一团肉饼! 这压力有如泰山之重,哪是杨云锋能承受的。 “啊!”杨云锋嘶吼一声,终于承受不住宝鉴青光带来的巨大压力,松开灭心剑,倒飞而出,砸落在地面上,将白玉铺成的地板砸个粉碎。 杨云锋已经重伤,头晕目眩,眼看就要失去知觉。 不过那长老伤得更重,一身真元几乎被抽光,不能承受任何其他的法术。 杨云锋头脑一阵眩晕,却清楚地明白这点。他双目中放出狠厉的光芒,隔着数丈的距离取得与灭心剑的联系,然后凭空将一道真元注入剑中。 刹那间灭心剑上光芒大盛,一道血水爆发而出,将那长老整个身体全部包裹住。 下一刻血水退去,这个长老已尸骨无存。杨云锋竟然将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当场击杀了! 一时间众人皆面露惊讶与不敢置信。 杨云锋咬牙将灭心剑收回手中,然后狠狠扫视前方诸长老,身体上散发出一股冰寒的气息,冷道:“还有谁想来送死!” 这一声携带无尽的威势猛然在诸长老耳中炸响,竟让这些久经世事的老人心生畏惧。 “他……太像当年的那个人了……”长老中年岁最大之人见状口中喃喃,一阵恍惚,显然是陷入久远的记忆中了。 当年的那个人?闻言诸长老面露讶异之色,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他是他的转世?” 这刻长老们都失神了,一时竟无人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杨云锋不知道他们口中“当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却隐隐猜到些什么。 或许当初也有一个如自己这样的年轻人闯入青崖宫,击杀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青崖宫修士,却意外殒落。 又或许青崖宫中曾出现过和自己很像的年轻人,英姿不凡,却因为非同一般的缘故销声匿迹,让这些人倍感惋惜。 总而言之,这个人定然是个传奇。 这个念头在杨云锋脑中闪过,又迅速消失。他并不喜欢别人将自己比作另外的人,他有自己的名字,他是杨云锋,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任何人的转世。 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他与众不同,他独一无二。 所以这刻,他心中生出一点怒意,差点没挥剑向这群议论纷纷的长老攻去。 而这些长老并不知道此刻杨云锋所想。他们轻声议论,眼前浮现另一个青年的面容,脑中闪过一丝对往昔的怀念。 于是他们都忘了正事,没有向杨云锋发起进攻。 大约数十息之后,杨云锋终于确定这些长老不会再进攻自己,身上的压力顿时一轻。他轻吐口气,回首向激战中的李清寒与赵明宣看去,嘴角渐渐扬起一点笑意。 李清寒将登天入极修至地神第二重,按理说只能算起鼎结丹境界,远非数年前便进入凝丹窥天境界的赵明宣对手。然而登天入极心诀玄妙万千,远超青崖宫的心诀,一定程度上能弥补境界上的劣势,而且这些年来李清寒在南江湖打拼,于生死边缘徘徊过无数回,打斗经验极为丰富,身法迅疾如风,招式变化万千,更能屡出奇招,狠命攻击对手的弱点。这些根本不是近些年里大多数时候都在青崖宫中入定修炼享受安逸生活没经历多少实战的赵明宣可比的。 更何况,出身天极宗的李清寒手上的法器无论在数量还是威力上都超过赵明宣,完全弥补了修为上的劣势——起鼎结丹境界、凝丹窥天境界修士间的斗法,还无法忽略法器的影响。 于是半盏茶时间的打斗后,李清寒已经牢牢占据斗法的上风,眼看就要将赵明宣击败了! 章二百七十九:拿宫主的命威胁 李清寒占据上风,赵明宣已有些不敌。 危急关头,赵明宣手中突然出现一件鹅卵大小泛着淡淡紫光的法器,“呼”的声发出道紫光向李清寒罩去。 李清寒心生不祥预感,止住攻击,然后迅速后退,躲过紫光的进攻。只是这一刻,赵明宣手里的法器上出现一道道狰狞的缝隙,下一刻竟猛然碎裂成飞灰。 一片耀眼的紫光便从法器内部爆发而出,迅速将整个青崖宫大殿照得透亮。 便在这刻,天地间出现隆隆的响声,无数腕粗的天雷凭空而生,裹挟暴烈的威势,向着李清寒劈了过去。 茫茫的紫光,遮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扰乱了所有人的神识。突然间,杨云锋心里生出极为不好的预感,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李师叔!”他惊叫一声,不顾刺目的紫光睁眼向李清寒的方向看去。 依旧茫茫一片。 杨云锋心沉到谷底。他无法用神识去感受紫雷的威力,可仅仅只凭紫雷爆发出的声响与威势,他就能想像出紫雷的巨大威力。 别说李清寒了,就是守成真人或者欧阳靖寒这类已是明悟得道境界的修士,恐怕也无法承受这紫雷毁天灭地的一击! 若是在平时,李清寒或可通过玄妙的身法闪过紫雷的进攻。可今日他神识被扰乱,又如何能躲得过? 想到李清寒已经在紫雷中灰飞烟灭,杨云锋差点没晕过去。 就在此刻,紫光终于消散,而紫雷仍然还在狂烈地向地面砸落。赵明宣使用保命法器发出如此恐怖的一击也让法器的反噬伤了筋骨,真元亦耗尽,也没了继续打斗的能力,靠在墙角大口喘气,满面皱纹。此时此刻,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中等门派的掌教,反而像个普通的老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李清寒竟然还活着! 杨云锋抬头向前看去,只见李清寒含笑站在十数丈外,一身衣衫片尘不染,飘然恍如谪仙。 威力恐怖的紫雷继续打在地面上,却在李清寒身前三尺处戛然而止,没有一道雷跨越这段距离,打中李清寒。 原来就在赵明宣发招的那刻,李清寒就察觉到对手的意图,疾速后退,成功逃出青雷的攻击范围,没有让青雷伤着自己。 见状杨云锋终于松口气,目光迅速移到赵明宣身上,脚步如风,忽地到达赵明宣身边,猛然伸手探去,便将赵明宣狠狠抓在手上。 赵明宣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远高于杨云锋。若非他真元耗尽,杨云锋休想这样将他提在半空中。 “虎落平阳被犬欺!”赵明宣狠狠看着杨云锋,怒骂一声,突然出手,一掌打中杨云锋胸口,瞬间将杨云锋的肋骨折断数根。 杨云锋只觉有巨大的力道打在胸上,压迫着胸腔,令自己痛苦万分,不由面色大变,险些没丢下赵明宣倒飞而去。 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到底也不是可以随意欺辱的,这时候杨云锋还是托大了。 “嘭!”忽然间,李清寒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旁。他手中迅速划出一道青蓝色的光芒,骤然打在赵明宣腕上,立即将强大的能量施加到赵明宣肉身中,令赵明宣不得不松开摁住杨云锋胸口的手。 下一刻,李清寒便接替杨云锋扣住赵明宣的后颈,连施法术下九道禁制将赵明宣封印起来。 这时候,赵明宣已经无法动弹,完全受制于人。 “宫主!”令人奇怪的是,周围的长老眼睁睁看着杨云锋李清寒二人的动作,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止,直到此刻,其中年岁最大的长老才惊呼一声,紧紧看着赵明宣,目露关心神色,道,“宫主你可还好?” 杨云锋心里奇怪,这个长老的话完全是明知故问。赵明宣受制于人,怎么可能“还好”。 听着长老的话,赵明宣心里生里陡然生出一点怒火。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好用杀人的目光狠狠瞪这长老一眼。 见状长老嘴角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却装作紧张地说道:“二位天极宗的真人,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杨云锋总算明白长老的想法,反而更加担心。原以为制住赵明宣后可以威胁青崖宫的人放出阮心秋,如今看来,这一点恐怕很难做到了。 李清寒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面色沉下来,却依然向这长老开口说道:“放了我阮师侄,我将你们宫主完好无损还给你们,否则——”话落双目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精光,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那长老闻言先是面露讶异,俄而说道:“你们是要拿宫主的命来威胁我们?” “当然!”杨云锋回答道,“要么放我秋妹,要么让你们宫主死。你们选择吧!”明知道这点威胁正中对方下怀,于自己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可杨云锋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长老便回头与其他长老装模作样地交流数声。他并未设下隔音结界,也未用传音入密,所以话语很清晰地传入杨云锋耳中。 杨云锋这才知,这些长老中大部分人其实对赵明宣很不服,若非赵明宣道行高超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话,他们早就将赵明宣从宫主的位置上推了下来。如今杨云锋李清寒制服赵明宣,正是他们梦寐以求之事,他们巴不得赵明宣死,怎会用阮心秋来与杨云锋李清寒交换赵明宣? 而那些赵明宣的亲信眼见大部分长老都反对放出阮心秋,也只好保持缄默——方才他们没有出手,也是担心遭到其他长老背后暗算的缘故。 如此,杨云锋李清寒制服赵明宣,几乎是白费力气了。 “哼!”就在这时,那个年岁最大的长老再度走出来,对杨云锋李清寒冷哼一声,道,“我青崖宫虽然是小门派,但岂可屈服于你们天极宗的淫威?人,我们不放,至于宫主——”他将目光移到赵明宣身上,面露狠色,冷道,“你就为了我青崖宫的大业,英勇赴死吧!我们和今后青崖宫的传人,都会记住你的!” 章二百八十:虚空 “人,我们不放,至于宫主——”年岁最大的青崖宫长老将目光移到赵明宣身上,面露狠色,冷道,“你就为了我青崖宫的大业,英勇赴死吧!我青崖宫的后人,都会记住你的!” 闻言赵明宣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因为身上所下禁制的缘故无法说出任何骂人的话。 早料到这个结果,杨云锋李清寒心里皆波澜不惊。“师侄,拼了!”李清寒与杨云锋对视一眼,轻声对他说道,然后正色看向这青崖宫的长老,静静等待他的攻击。 被杨云锋伶俐的目光扫过,这长老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点寒意,身上随之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让杨云锋给震慑了。 “哼!”他突然凝眉,怒道,“天极宗的鼠辈,你们欺我青崖宫,我就让你们尝尝这么做的苦果!”话落猛然挥袖,便闻阵阵轰鸣声,数道橙黄色的结界竟凭空生成,将杨云锋李清寒已经赵明宣给包围住。 见状杨云锋心叫不好,急忙出招打在结界上,却听见一阵铿鸣声,结界巍然不动,毫发无损。 同时出手的李清寒也得到相同的结果,面色变得肃穆。 起鼎结丹境界大成的修士都无法破去的结界,是怎样恐怖的存在啊! 杨云锋心里惊讶,面容大变,紧张看向李清寒,却见李清寒同样敛眉,显然也同他一样震惊。 就在这刻,那个长老猛然大喝一声,指尖扳指光芒大盛,猛然推掌向这结界打去。 便见一道法印出现在他手中,正好在他与结界接触前的刹那,嵌入结界中。 于是乎,天地间出现阵阵仙音鸣响。 而那坚不可摧的结界,也在这一刻,带着其中的三人,消失无踪。 “啊!”施展出这一招甚是耗费心力。长老跌落在地上,以手撑地,大口喘气,面上血色顿时消失,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浓黑的血来。 而就在他发出这招的时候,杨云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人与景物,包括李清寒与赵明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茫茫不见踪影。 神识所及范围内,全是一片茫茫的虚空。 忽然间,一道凄厉的尖叫,不知从何处来,却迅速刺入他耳中,传入灵魂深处,扰乱他的魂魄。 刹那,他只觉神识一片混乱,身体一阵剧痛,恍恍惚惚间一切变得茫然。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他双目完全失去神光,喃喃自语,说不出的失魂落魄。 而最终,在这无尽虚空中,他终于昏死过去。 “嘀~嗒~” “嘀~嗒~” 水,孕育万物,乃生命之源。 传说天地间第一滴水,来自大道最深之处,消失于宇宙最远的边际,却给人间带来生命的繁盛。 这样的一滴水,据说比世间最寒冷的北极玄冰,还要寒千倍万倍。 此刻沉沉昏迷的杨云锋,所感受到的,便是比北极玄冰还要冷的温度。 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冷。 埋藏于内心深处那一点点的情思,便在这漫长的昏迷中再度浮现出来。 恍惚间,前尘往事再度经历一遭,心里却没了当初的悲欢喜乐,只有——无边的寒冷。 就让一颗凡心,冰封。 就让一段尘丝,斩断。 就让曾经的恩怨,消散。 于是,在百转千回的痴与恋之后,他终于看破一切,也终于将不能放下的,全部放下了。 或许有些悲哀,或许有些不舍,可是,曾经的事,究竟已作古,再也无法去真真正正重新经历一回。 便是这一点的释怀,让他从迷离的梦中缓缓醒来。 “嘀~嗒~” “嘀~嗒~” 果然是在一片浅浅的水中,触手处,满是刺骨的冰寒。 目光所及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深深吸口气,放出神识检查全身,才知身体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甚至比落入这片虚空前还要完好。 胸口断的肋骨,已经重新接上,恢复了大半。 多半是天狐琉璃诀的效果。 凭如此的身体状况,他至少可以在这虚空中求得一点生存的机会,不至于在危险来临之时完全束手就擒。 只是,此刻他身上的真元所剩无几,一身筋骨也没有什么力气,必须及时得到补充,否则就相当危险了。 “唔~”杨云锋缓缓起身,向四下打望一眼,然后迅速放出神识,向左右探去。 此刻他的神识只能探到五六丈范围内的事物,不过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李师叔,赵明宣都不在附近,莫非那结界还能将不同的人传到不同的地点?”收回神识,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如此想道,“这里似乎是一条甬道,左右只有一丈宽,上下也仅一丈高,而前后却无边无际,地面还有些水——”想到这里,他腿动了下,在齐膝的水中荡出一道道涟漪,继续想道,“或许是青崖宫在地下修的排水通道,也说不定。”想到此,他面色微微一变,再度放出神识,确定水中并没有污秽之物,方微微松口气。 “不管如何,既然有水,就一定有源头和下游。”他如此想道,仔细辨析水的流向,很快分出上下游,“如此,只要顺着这水走,便能找到出口——一般下游开阔,我顺流而下,应该能到达秦岭深处某处的小溪,然后离开这地方。”如此想着,他便转身,面向下游,正要行步,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行,这次我是来青崖宫解救秋妹的,现在秋妹生死未卜,安危不知,我怎可抛下她一个人跑了?何况现在也不知李师叔在哪里,更不能离开这地方!”想起阮心秋,想起李清寒,杨云锋终于打消顺流而下离开青崖宫的打算,转而向上游走去。 “如果不出我所料,这水的上游应当和青崖宫内部接通,我便可以借此潜入青崖宫,伺机寻到李师叔,并与他一道救出秋妹。”如此想着,杨云锋的脚步更加坚定。 就在这刻,他突然心生警觉,不由皱眉,灭心剑豁然在手,向着前方突然出现的神秘事物打了过去。 章二百八十一:毒蛇 杨云锋心生警觉,灭心剑上红芒暴涨,瞬间扬起道血水,向神识中捕捉到的神秘事物打了过去。 然而出乎杨云锋意料的是,那神秘事物竟然轻而易举地躲过他这一招的攻击,迅速化成一道狂风,向杨云锋攻来。 下一刻,这事物便已到杨云锋身前不足三尺距离处,在灭心剑上散发出的淡淡红芒中显出它的身影。 赫然是一条全身布满奇异花纹,腹部长有双翼的蛇! 这条蛇长不过七尺,身体纤细,上面花纹纷繁复杂,在灭心剑红光映照下显得极为狰狞恐怖。它的双目已经退化,此刻竟是靠着神识找到杨云锋的方位,向杨云锋攻来的。 这条蛇没有蟒蛇粗壮的身体,显然是毒蛇。而在这么幽暗环境下生存的蛇,毒性必定极强,恐怕不在地级毒药之下。若是寻常修士,大意之下遭到这条蛇的攻击,多半会身重剧毒,瞬间失去战斗的能力。不过杨云锋不是一般人,他曾修习过天狐避毒诀,不惧这条毒蛇的毒! 杨云锋凝视奇异的毒蛇向自己张开的血盆大口,看见口中两枚粗大的毒牙,嘴角露出一点淡淡笑容。他不闪不躲,收起灭心剑,然后将右手横在胸前,向蛇迎去。 “铿!”毒牙咬中肉身,立即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毒蛇毒牙的强度完全出人意料,竟刺破杨云锋经天狐琉璃诀淬炼过的肉身,将牙里的毒液注入杨云锋血脉中。 或许,此时此刻,毒蛇心里的想法是,杨云锋会像以往它遇见过的那些猎物一样瘫倒在地,成为它的一顿美餐。可惜,杨云锋要让毒蛇失望了,他对毒蛇的毒液不管不顾,陡然伸出左手,向毒蛇七寸之处扣去。 这条毒蛇是有神识的,就在杨云锋做出这动作的同时意识到杨云锋的目的,于是急速扭动自己的身体,意图闪过杨云锋的攻击。 只是事与愿违,杨云锋手中突然放出数十条细不可见的红色丝线,猛然将毒蛇身体缠住,毒蛇用尽全力扭动,却完全无法挣脱丝线的束缚,更无法躲开杨云锋这一扣。 “呀!”杨云锋目中透出分狠厉,手里力道骤然加大,死死摁住毒蛇的七寸,试图通过对毒蛇这一命门的攻击,直接结束它的生命。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条毒蛇的七寸竟然不是命门。杨云锋摁住七寸,却仅仅引来毒蛇的一阵挣扎反抗,却无法致毒蛇于死地。 这一瞬,讶异中的杨云锋失神了。 也是在此刻,毒蛇陡然向杨云锋发起进攻,尾部如鞭,跨越七尺的距离,狠狠向杨云锋头部抽去。 杨云锋躲闪不及,脑袋让毒蛇尾部抽中,额头顿时传来一阵刺痛,眉间已让毒蛇刺破了。 杨云锋这才意识到,毒蛇身体的强度,与自己不相上下。 这条毒蛇,分明就是一条修炼过“肉身成圣”功法的蛇精啊! 杨云锋再也不敢托大,松开左手,凝神小心对付毒蛇。 便在这时,毒蛇再次向他发动进攻,纤长的蛇尾横着一扫,眼见就又要抽中杨云锋额头了。 “哼!”杨云锋却冷哼一声,右手猛地用力,带动蛇头向远处甩去,那蛇尾便再也无法触及他额头,完全扫了个空。而杨云锋便在这时果断用握拳的左手向蛇身砸了下去。 真元催动下,他拳上青光流转,一瞬间的力道已有千钧,足以叫这条蛇粉身碎骨!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死死咬住杨云锋右手的蛇头突然松口,借着杨云锋刚才的一甩向后飞去,然后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势,闪过杨云锋用劲挥来的一拳。 下一刻,蛇身失去支撑,向地面坠了下去,却又在半空中让杨云锋之前设下的红线拉住身体,没有落入水中,反而扭动身体,向杨云锋腿部缠去。 杨云锋冷哼一声,握拳的左手松开,猛然将指尖的红线抽回,那毒蛇眼看就要缠住他的双腿,却受红线牵引,身体陡然向上飞去,在接近杨云锋双腿的瞬间失去了缠绕的机会。 眨眼后,毒蛇便又让杨云锋死死抓在手中了。 就在这一刻,杨云锋心里警兆突生,下意识松开左手,立即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自己与毒蛇之间。果然不出他所料,毒蛇突然如被踩中尾巴的猫一般,全身鳞片全部炸开竖立,突然间从身体脱离,向杨云锋急速射去。 它用出自己的杀招了! 飞射的鳞片,有如疾风骤雨,向杨云锋攻来,然后纷纷打在金色巨门上,发出阵阵刺耳的响声。 毒蛇这一招威力奇大,若是寻常修士毫无防备之下受此一击,即便不死,也会重伤。可惜杨云锋面前这金色巨门是经天狐明汐之手淬炼过的防御法器,威力不凡,岂是毒蛇那点鳞片可以破开的? 只见倾盆大雨般的鳞片纷纷被巨门拦下,然后在接连而至的紫雷的攻击下湮灭于虚空中。 毒蛇发出最后的杀招,全身鳞片所剩无几,露出鳞片下嫩肉,在金色巨门光芒映照下却给人一种极度恶心的感觉。杨云锋看着光秃秃的蛇身,不免有些厌恶,迅速用灭心剑向毒蛇打去。 谁知那毒蛇竟闪过杨云锋这一击,方才鳞片骤雨般的进攻未能伤着杨云锋,却成功将缠绕蛇身的红线割断,此刻毒蛇恢复灵活的身形,借着神识成功躲过杨云锋接连攻来的数剑。 不过毒蛇发出最后的杀招后已经虚弱不堪,虽能防守,但毫无反击之力,算是彻底被杨云锋压制住了。 明白这一点,杨云锋嘴角露出淡淡笑容,突然运使天狐神行诀,以绝妙的身法逼近蛇身,然后骤然出手,向着蛇头按了过去。 感受到杨云锋袭来的手,毒蛇下意识地扭动身躯,蛇头忽地上扬,意图闪过杨云锋的进攻,然而它这动作却正中杨云锋下怀。杨云锋手出人意料地变向,直勾勾向蛇头下的身躯袭去。此时此刻毒蛇正在上升中,无力再度改变自己的动作躲避杨云锋的攻击,最终被杨云锋死死抓住。 如此,毒蛇再度被杨云锋制住了。 章二百八十二:驯化为己用 杨云锋猛然握住毒蛇,只觉失去鳞片的蛇身湿滑无比,立即想到毒蛇现在全身遍是体液,于是心里又是一阵恶心。 不过恶心归恶心,他的手并没有丝毫的放松,死死扣着蛇身,任凭毒蛇如何扭动也不松手。 于是毒蛇算是真真正正叫杨云锋制住了。 毒蛇不甘心受制于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扭动身躯,再度用自己锋利尖锐的毒牙向杨云锋手臂咬了上去。 “咔——”杨云锋身上突然泛起一点淡淡光芒,远远望去,犹如一只静立的白狐。 正是天狐虚神诀。 毒蛇一口咬中天狐虚影,只觉自己仿佛陷入软泥中,巨大的咬合之力竟无处释放,刹那间上下颌便传来一阵剧痛,两颗巨大的毒牙竟隐隐出现分裂缝。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道突然从它嘴里的软泥上传了过来,猛然施加到它上颌下颌上,顿时令本已出现裂缝的毒牙崩裂。 大量毒液便在此刻灌入毒蛇口中,顺着吼道流入腹内。 毒牙被毁,又中了剧毒,毒蛇失去反抗的欲望,几乎心灰意冷,身体顿时委顿下来,再也不扭动身躯反抗。见状杨云锋冷冷一笑,正要加大力道捏死这条毒蛇,却突然想到什么,立即打消这个决定。 这样一条强悍的毒蛇,几乎可以与半个修士媲美,如果能驯化为己用,日后拿来对敌,对杨云锋而言定然多有好处。想到此,杨云锋便立即在蛇身上种上一道禁制,封住它的穴道,然后迅速将手伸入蛇口中,穿过喉道,直入腹部,然后用十指掐出一道法诀,猛然向毒蛇腹壁打去。 下一刻,杨云锋迅速将手从毒蛇口中抽回,便见一道浓黑的毒液在杨云锋抽手的刹那从蛇嘴里喷了出来。如此,杨云锋便替毒蛇清理掉其体内大部分的毒液,让毒蛇暂时保住性命。 “现在我还不懂如何驯化活物,”看着光秃秃的蛇身,杨云锋暗暗想道,“现在还不能驯化毒蛇,得等我回宗门向明汐师父学习后才行。”如此想着,他又向毒蛇看了眼,道,“这条蛇该如何保管呢?总不能将它放进我的储物空间,任它随意破坏吧。而且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是些厉害的法器,一个不小心把它弄死了也不好办。嗯……到底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一刻,他眼前猛然浮现出一件法器的形状,于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岳阳城城主欧阳靖寒赠给他的法宝囊,正好可以用来装这条蛇。毒蛇在空荡荡的法宝囊中,也不会与储物空间内的其它法器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如此想着,杨云锋便将欧阳靖寒赠予的法宝囊幻出,放在手心,然后默念一道法诀让法宝囊的囊口自动开启,然后将毒蛇扔了进去,又立即将囊口封闭,不让毒蛇逃出来。 随后杨云锋便把法宝囊重新幻入虚空中。 这条毒蛇显然是异种,生命极其顽强,杨云锋相信就是一月不食它也能活下来,不会饿死,所以并不担心它在法宝囊内的生存。 将法宝囊隐入虚空之后,杨云锋便平视前方,继续迈步走去。 不过数息时间后,他又伫足停步,不再前行,而是放开神识,同时皱起眉头。 漆黑的一片中,再度传来一阵腥味。一条身长十丈,体粗近三尺的巨型蟒蛇,出现在他神识中,不住吐着蛇信子,明显褪化的双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光彩,显然已经把他当作自己可口的猎物了。 感受到危险,杨云锋面色顿时沉下来,迅速幻出灭心剑,将真元注入其中。 这一刻,红芒将周围的一切照得透亮。 而那挺立的巨蟒也已在灭心剑光芒的映照下出现在杨云锋双目中。 漆黑,幽暗,看不见尽头。 青边白衣的男子负手走在长长的甬道中,似是闲庭信步。 只是他内心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悠闲。担心被青崖宫捉走的师妹,沈岁寒心里沉重,一脸严肃,身上的气息则毫无遮掩地散发而出,给甬道带来一阵的强大威压。 在这一阵强大的威压的压迫下,甬道中所有弱小的生灵都喘不过气来,更不说向沈岁寒发动进攻,令沈岁寒这前进的路途少了许多麻烦。只是如此威压,在令弱小生灵不敢轻举妄动之余,反倒引起不少强大生灵的注意。 此刻就在沈岁寒绕过一个拐角的瞬间,他身前突然传来阵刺耳的破空之声。 下一刻,一条飞蛇出现在他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向沈岁寒狠狠咬来。 这条蛇形状与杨云锋之前所见那蛇相似,皆是身有花纹,腹生双翅,双目褪化,毒牙尖锐。 不过与那条蛇不同的是,沈岁寒眼前这飞蛇,明显要粗壮危险许多。 如果当时杨云锋面对的是这条蛇,多半会费更大的力气,甚至在它血盆大口之下受伤。 然而如此强大的毒蛇却并未被沈岁寒放在眼中。这高傲的凌云骄龙冷冷睨视毒蛇一眼,静静等毒蛇飞至身前,然后陡然出手,幻出一条青龙,与毒蛇缠斗在一起。 龙蛇相争,只刹那,便分出胜负。 沈岁寒看着落到地面不住翻滚哀嚎的毒蛇,冷哼一声,一脚踩上去,便让毒蛇变成一滩血肉。 刚走出数步,他就再度顿足,手中突然出现一柄仙剑,“呼呼”数声,连连发出凛冽的剑气,朝着甬道深处袭去。 下一刻,便听见甬道深处传来一阵哀鸣。沈岁寒面色不变,再度启程向前走去。 不过多时,他便停在一团尸体旁,用神识将尸体扫了下,然后继续前行。 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沈岁寒再度停步,清澈的双眸看向前方一片黑暗,长长吸口气,道:“谁,出来吧!” 他话刚落,一道劲风便已袭来,堪堪从身侧扫过,却未能扬起他哪怕一片衣袂。 沈岁寒冷哼一声,手中仙剑陡然发出刺目的光芒,持剑向着发出劲风之人攻去,转眼已经到了对方面前。 这时候,在仙剑光芒映照下,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正是赵明宣。 章二百八十三:淡淡光芒 赵明宣身上的禁制已经解除,真元也有少量的恢复,所以根本不把沈岁寒放在眼中。 沈岁寒看着这个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双目微闭,不做更多话语,仙剑上发出声声龙吟,猛然向赵明宣攻去。 “哗!”成功击杀巨蟒的代价,便是胸前的血迹和被巨蟒庞大身躯勒断的三根肋骨。 杨云锋调整呼吸,尽力平息头脑中的眩晕。一场大战让他体内本来就不多的真元接近枯竭,几乎不能使出任何剑招法诀。然而现在危险还远没有结束,前方不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告诉他,不少如巨蟒一般的妖兽正在向自己这里赶来。 青崖宫明明是正道门派,怎么会藏有如此多的妖兽?杨云锋心里油然一紧,面色渐渐沉下去。若青崖宫真的如他猜测一般明里标榜自己是正道,暗中却做出一大堆魔道门派才会做的事情,那他也不介意将一切禀明天极宗,让宗门将这个门派灭掉。 反正对天极宗而言,灭掉一个中等门派,虽然算不上轻松,但绝对不怎么困难。 不过这都是日后的事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打起精神迎战妖兽。 可是真元消耗严重,如何才能顺利击退攻来的妖兽?杨云锋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幽幽红光映照下的巨蟒尸身上。 “嘶——”灭心剑破开巨蟒的鳞片,刺入它血肉中,眨眼间便将巨蟒体内残存的灵气吸入剑身中,俄而又传入杨云锋体内。 巨蟒毕竟只是妖兽,身上的灵气远不如寻常修士经络中的真元精纯,对杨云锋真元的补充效果算不上多好。不过此时此刻,却已是杨云锋赖以生存的救命稻草。 不过数息时间,巨蟒的灵气便让杨云锋吸光。杨云锋仔细凝练这些灵气,终于在众多妖兽赶来前恢复大约一成不到的真元。 这点真元还不足以让杨云锋一鼓作气击败神识中那十七头形象各异的妖兽。 不过,此刻杨云锋却灵光一闪,心里有了对付妖兽的方法。 “嗯,妖兽是不?”他突然皱起眉头,暗道,“既然你们都是妖兽,那便好办了。”话落之时他手中已经出现一卷古朴的木简。 正是他从痴心门朱雀护法手中夺得的训妖简。 下一刻,杨云锋嘴角露出分笑容,缓步向妖兽行了过去。 不得不说,训妖简真是件好东西。杨云锋凭着这一件法器,便将所有围上来的妖兽全部控制住。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御使这数以百计的妖兽,组成一只强大的军队,四处征伐。 杨云锋不是个特别有野心的人,自然没有这么做,他驱散了大部分妖兽,然后用训妖简专门控住其中一只状若狼狗的妖兽,让它替自己引路,去见那操纵妖兽的幕后人。 通过对训妖简的御使,杨云锋已经知道这些妖兽都是被同一个人驯养的,只不过这个人对如此多的妖兽的操控效果明显不如训妖简,在与训妖简的交锋中迅速败下阵来。 杨云锋本来就想驯化法宝囊内的那条毒蛇,如今遇上御兽能手,怎能不去请教一番? 训妖简毕竟是外物,不能总借助它来御兽。 此刻杨云锋跟着狼狗向着上游飞速行去,转眼已经过数里的路程,周围的甬道随之有了极大的变化,半路遭遇的妖兽也越来越大,操纵妖兽之人对妖兽的控制也越来越明显和强大。 几次,杨云锋差点失去与狼狗间的联系。 见状杨云锋立即明白此人非是易与之辈,切不可等闲视之,心里渐渐加大警惕。 就在此刻,眼前突然闪现一点淡淡的光芒,遥遥看去,竟似茫茫黑夜中的一粒孤星,却给杨云锋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前方就是出口!”杨云锋眼中,这极淡的光芒却万分刺眼,心里顿生一点激动,脚上步伐再度加快,竟扔下狼狗,独自御风光芒处飞去。 杨云锋的御风飞行是何等地迅速,眨眼间便已跨越一里的距离。 这时候那光芒便已变成广阔的一大片,亮度也提升了好几分。 眼前的甬道便在这光芒映照下露出本来的模样,潮湿昏暗,反倒比方才无边无际的黑暗更能令人心生恐惧。 杨云锋也在此刻停止前进,猛然顿住。 下一刻,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如风从他身前划过,若方才杨云锋没有及时停住,便会让这蜘蛛击中。 这只蜘蛛的速度令人感到不可思议,饶是杨云锋目力远超常人,也仅仅只能看清蜘蛛在空中留下的一串残影,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蜘蛛的行踪。刚才要是让蜘蛛击中,就是凭借淬炼过的强悍肉身,杨云锋也照样会重伤。 幸好他已经用神识将蜘蛛锁定,蜘蛛对他造成的威胁也便下降了许多。 他迅速判断出蜘蛛接下来的行动,闪身躲避,同时用训妖简师徒驯服蜘蛛。 然而令他感到讶异的是,这蜘蛛竟然不受训妖简的影响,依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来。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硬拼了。 杨云锋果断幻出金色巨门,挡在身前。高速飞行的蜘蛛根本来不及换向便猛然撞在金色巨门上,发出巨大而又刺耳的声响。 可以想见这蜘蛛是何其迅速! 便在蜘蛛撞上金色巨门的这刻,巨门上十数道手腕粗细的紫雷在杨云锋操控下从四面八方向向蜘蛛轰去,眼见就要击中蜘蛛。然而在疾速撞上金色巨门看上去受伤极重的蜘蛛竟然还有行动的能力,它突然从原地消失,下一刻穿过紫雷的围追堵截,出现在三丈之外。 如此距离,紫雷鞭长莫及。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串蜘蛛残影,杨云锋头皮一麻,意识到自己遇到麻烦了。 蜘蛛的速度实在太过恐怖,寻常法术根本无法击中它,更别说将它杀死了。 意识到这点,杨云锋面色不由自主沉下来,额头渐渐多了些细细的汗珠。 面对速度惊人的蜘蛛,杨云锋到底该如何应对? 章二百八十四:君临天下 “啪!” 杨云锋迅速收起手中的天级剧毒桃之夭夭,然后将目光移到中毒落地的蜘蛛身上,冷哼一声,立刻抬脚,向蜘蛛重重踏了上去。 杨云锋这一脚的踩踏,力道超过千斤,哪是蜘蛛那脆弱的肉身所能承受的? 蜘蛛挣扎两下,还是未能逃脱宿命,让杨云锋一脚踩成肉泥。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上突然扬起一道血水,向身后悄然攻来的另一只妖兽打去。 “轰隆!” 暴烈的打斗,将整个甬道轰成一片废墟。 看着不断落下的巨石和甬道顶涌入的泉水,沈岁寒眼前一黑,猛然吐出口血来。 赵明宣毕竟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道行高沈岁寒不知多少。凌云骄龙不可避免地重伤,全身皮肉没有一处完好,真元接近枯竭,再斗下去,必死无疑。 不过赵明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有伤在身,打斗之初真元又不足平日的一成,实力比沈岁寒高不了多少。现在与沈岁寒大战半个多时辰,他也陷入真元枯竭的地步,遍身是伤。 也经不起更多的打斗。 二人皆明白对方的伤势,互相用仇恨的目光对视,却没有一个人出手。 一旦再战,必然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真元恢复,伤势好转的一刻。谁的身体先达到这种地步,谁就抢得先机,谁就有可能战胜对手。 不愧是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青崖宫宫主赵明宣身体的恢复非常明显,不过半刻钟时间他真元便恢复了不少,只消片刻,便能发动青崖宫的术法,进攻沈岁寒,置对手于死地。 可惜,沈岁寒没有给赵明宣这机会。他修的是凌云派凌云万象心诀,真元发自大道,全凭本心,不靠外物,与金丹大道修法有很大的区别,却在各方面都压倒金丹大道。 比如,真元恢复的速度。 这一刻,只见沈岁寒双目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寒光,身体猛然跃起,手中仙剑不断抖动,发出震耳的龙吟。 刹那间,他已与仙剑融为一体,化成一条高傲的真龙,裹挟庞大的威势,向对手打去。 凌云派三大御剑诀之一,君临天下! 赵明宣完全没料到沈岁寒竟然会使用这一招,顿时心生惊讶,竟忘了防守。 下一刻,沈岁寒绽放着耀眼光芒的剑锋已经逼近赵明宣,巨大的威压将赵明宣压到水中,抬不起身子。 一瞬,衣衫尽碎。 “啊!”沈岁寒双目睁大到极点,通红眼球几乎要掉落下来。阵阵真元注入剑身中,然后化成真龙的咆哮,最终与天地融为一体,然后朝赵明宣压了上去。 赵明宣再也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灭心剑那龙头似的剑尖逼近,却毫无反抗之力,甚至连使用身法逃脱的本事也没有。 就在这刻,君临天下终于展现出它全部的威力,霎时间将整个甬道中的水全部蒸干,露出受热龟裂的砖瓦,然后压在赵明宣身上。 如此的威力,便是凝丹窥天境界的赵明宣也承受不住。 他面上失去血色,死死盯着剑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让一个年轻的小辈打败。 可惜没时间让他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阵刺目的光芒之中,已经没有这个老人的身影。 而沈岁寒也在发出这威力强横的剑招之后,真元耗尽,昏死过去,落在被君临天下烘干的地板上,人事不省。 片刻之后,他便让清水覆盖,缓缓向下游漂去。 这一路几乎都是杀过去的。 杨云锋并不喜欢杀戮,一路的死尸也让他感到极端的恶心。 然而他又不得不杀戮。不受训妖简控制的妖兽接二连三地向他攻来,若不出手,死的便是自己。 就在这种不休不止的杀戮中恍恍惚惚地前行,杨云锋完全麻木了。 借着从妖兽体内吸取的灵气,他艰难地坚持到现在,几乎是个奇迹。 而方才让他斩杀的近百妖兽的尸体堆成的小山,则已不能用“奇迹”这么简单的词语来形容了。 不过此时兴许是被这浑身浴血的青年吓住了,再也没有妖兽出现在他目光所及的范围中,挡住他前进的道路。 他便大步向那越来越明显的光亮处行去。 豁然开朗。 当杨云锋踏入这间宽广的石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失神,不是因为石室那布满萤石如同夜间银河的穹顶;他失神,不是因为石室中央那粗壮恢弘刻满奇异文字的藏青色石柱;他失神,不是因为石柱上不断流淌的水流。 他失神,是因为他目光所及之处,那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 这个妇女极为瘦弱,枯黄的皮肤几乎贴着骨头,完全看不见任何肉的痕迹,身上穿着的薄薄的一层粗布衣更显出她身形的消瘦,望着令人心酸。与她的身体相比,那穿过她胸膛、手臂的铁链就显得如此粗大,触目惊心。这妇女显然是在这石室中北关了许多年岁,兴许已经很多年没有吃下任何食物,或者每天只能吃到极少的食物,所以会如此消瘦。 看着妇女,杨云锋已猜到外面的妖兽都是她驯养的,而她也多半是靠着妖兽的捕来的食物勉强果腹,才能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生活下来。至于这样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是如何做到驯服如此多妖兽的,杨云锋完全想不出来。 此时此刻,妇女也看见了杨云锋,宽阔的眼眶中细小的眸子终于透出一点神光,将杨云锋仔细打量一番,终于开口,所发的音却是一阵嘶哑,根本无法辨识。 想来是她许多年未能与外人交流的缘故。 好久之后,她终于迷迷糊糊说出一句令杨云锋能够听懂的话:“我……纤颖……赵纤颖。” 原来,这个妇女名叫赵纤颖。 杨云锋轻轻吸口气,凝视赵纤颖,陷入沉思中。 她到底是何身份,与青崖宫有何纠葛,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又为何会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这一个个迷团不断在杨云锋脑海回荡,激起杨云锋的好奇心,让他迫切想知道赵纤颖背后的故事。 章二百八十五:十年囚禁 此时此刻,被铁链束缚,已经不成人形的赵纤颖在激起杨云锋好奇心的同时,也激起他的同情心。 杨云锋立即用言语表明自己是误打误撞进入这空间中的,并无恶意,之前击杀那些妖兽,完全是出于自保,没有其他用意。 赵纤颖不能清楚地发声,却能听懂杨云锋的话。闻言她轻轻点头,双目中的警惕之色略微消减,却未完全褪去。见状杨云锋还是略感失望,看来要取得赵纤颖的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云锋看着赵纤颖瘦骨嶙峋的模样,仔细思索一会儿,便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些干粮,递给赵纤颖,道:“我看你很饿,多半许多天没吃东西了。这些都是我宗门的食物,你先凑合着吃吧。” 赵纤颖警惕地看着杨云锋,显然是担心他有什么企图。不过这警惕很快就被对食物的渴望所取代。她一口咬中干粮,立即囫囵地吞入腹中。 干粮并不好吃,但对这样一个常年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却无异于山珍海味。赵纤颖将杨云锋手中的干粮吃光,然后饮了口石柱上流下的水,犹自回味无穷,眼巴巴看着杨云锋,希望再吃一点, 杨云锋却知暴饮暴食对她这种身体极度虚弱的人来说有害无利,便出言拒绝:“吃太多对你身体不好,我不能给你。” 赵纤颖狠狠瞪了杨云锋一眼,却未继续用目光奢求他的施舍。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再度看向赵纤颖,越来越觉得她可怜,心里同情泛滥,竟不想抛下她去寻找出路,救出阮心秋。“看样子,她曾是青崖宫中极为重要的人,定然知道出路,我不妨取得她的信任,帮助她恢复言语,如此便可从她口中套出出路所在。”杨云锋如此想着,便彻底打消离开的念头,开口试图与赵纤颖交流。 起初,赵纤颖并不信任杨云锋,只警惕看着杨云锋,然后静静听他的言语,偶尔试图说上两声,当然都因为发音的不清晰无法让杨云锋辨认出真实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赵纤颖终于放松警惕,说话的频率逐渐加大,也开始能断断续续说出些词语来。 杨云锋见状心里暗喜,随即走到石柱下,饮下一口水润湿嗓子。 方才长时间的说话已经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谁知这个动作却让赵纤颖对他的好感激增,接下来半个时辰内说话的频率再度增大,能清楚表达的词语也同样多了不少,有时候还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这期间,杨云锋从赵纤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渐渐对她的经历有了些了解。 原来赵纤颖是青崖宫宫主赵明宣弟弟赵明心的女儿。赵明宣早年丧子,没有传人,于是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让赵纤颖一直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几乎和俗世皇家的公主无异。 直到某一天,青崖宫宫内突生变故,而这期间赵纤颖的某些行为令赵明宣极为生气。大怒之下,赵明宣将赵纤颖囚禁在此地,对外则宣称她在变故中身亡。 当时整个青崖宫元气大伤,所有人都忙着整顿宫内事务,无人关心她一个小女子的生死,更没人知道她并未死,而是被囚禁在如此阴暗潮湿的地下,与妖兽作伴,孤苦伶仃。 而今日杨云锋进入这石室中时,她已经在地下度过十多年的时光。 至于当年的变故究竟是什么,赵纤颖并没有提及。杨云锋知道这是她内心最伤痛之处,也就没有追问。 “叔父……”这时,正回忆着过往点点滴滴的赵纤颖面上露出深深的痛苦,双目几乎要落下泪水,“最初几年……还时常……来看望……现在……不知有好久……没来过了……我恨……” 最后的字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她恨的是谁,杨云锋心知肚明。 轻轻叹口气,杨云锋凝视赵纤颖身上那些粗大的铁链,面色变得更沉。“我会想办法,助你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话落他用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太极图案,随即对准铁链,正要打上去试图将其击断,“先让我打断铁链,还你自由。” 不料赵纤颖却开口阻止:“不……要……” 杨云锋皱眉,身前太极图案顿时湮灭无踪。 “为什么?”他问道。 赵纤颖枯瘦的脸上露出极深的痛苦,挣扎许久,方才如实说道:“锁链上……有禁制,一旦……”这时她说了好几个词,却始终发音不准,听不明白。 不过杨云锋却明白,她想说的是:“锁链上有禁制,一旦破掉,我就会死。” 赵明宣,真够狠毒。 不过杨云锋并会对赵明宣设下的禁制心生畏惧。他淡淡一笑,手心闪过一丝淡淡光芒,下一刻,一枚扳指便出现在他手心。 正是今日从天邪老人尸体上得到的扳指。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杨云锋已经将这枚扳指的作用弄明。原来这枚扳指内部有七个复杂的法阵,相互嵌合,使扳指具备三个功能:其一,增强仙术的威力,通常能将仙术威力提升一成;其二,隐匿身形,凡是戴了扳指的人都可以将自己融于周围环境中,令他人肉眼无法察觉;其三,破解禁制,修道界寻常的禁制,只要不是凝丹窥天境界极其以上境界的修士所设,都能被扳指破去。 十多年前赵明宣还只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设下的禁制多半也不会特别玄妙,应该能被这扳指破去。如此正好可以使用扳指破解赵明宣在赵纤颖身上设下的禁制。如此想着,杨云锋立即将此事告诉赵纤颖,并道:“破掉禁制后我便能替你打断铁链,还你自由。” 闻言赵纤颖半信半疑,迟迟不能点头答应。 杨云锋知道她心里所想,也能理解她。毕竟赵明宣的道行高杨云锋很多,杨云锋擅自破解禁制,很可能不但不能解开禁制,反而遭到禁制的反噬,身受重伤。 而赵纤颖也可能受此波及而受伤。 “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半个时辰后你给我答复,好不?”见状杨云锋略感失望,轻声说道。 “不……现在……就给我……解除禁制……”赵纤颖却如此说道。 章二百八十六:解除禁制 “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半个时辰后你给我答复,好不?”杨云锋猜到赵纤颖的想法,心里略有些失望。 “不……现在……就给我……解除禁制……”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赵纤颖竟没有拒绝他破解禁制的建议,反而要求杨云锋现在就替她解除禁制。 杨云锋始料不及,闻言微微出神。 赵纤颖静静看着他,不语。 “好。”深吸口气,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我现在就替你破解禁制!”话落他上前一步,靠近赵纤颖,然后将扳指凌空放在赵纤颖头顶上方,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清喝一声:“起!” 便见扳指上青芒大盛,转眼间已将赵纤颖整个瘦弱的身体全部罩住。 杨云锋便将真元不断地注入扳指中,用心念操纵扳指缓缓破解赵纤颖体内的禁制。 这过程是如此漫长,其间杨云锋屏息凝神,集中精力,艰难地破解着遇到的每一道禁制。 出乎杨云锋意料的是,赵明宣设下的禁制出人意料的高明。这狠辣的青崖宫宫主在赵纤颖体内一共设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每道禁制看似松散弱小,却与其他禁制有很大的联系联系:它们之间回环嵌套,一重叠一重,形成紧密的一体,最初时让杨云锋完全无从下手,直到现在才摸到一点门路,渐渐破解掉少量禁制。 破解禁制的过程漫长如同三秋,这期间杨云锋前所未有地小心,每次破解一道禁制都极度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清楚,一旦心有恍惚,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渐渐掌握破解方法的他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终于解开最后一道也是最复杂的一道禁制。 所有的禁制,便在这刻同时崩解,消失无踪,下一时杨云锋便能断开赵纤颖身上的铁链,还她自由。这刻他再也没后顾之忧了。 杨云锋替赵纤颖破解禁制,消耗极大无法再接再厉替赵纤颖解除铁链的束缚。他便从储物空间中找到一个没什么用处的铁箱,放在水中,然后坐在铁箱上,在给赵纤颖说了两声后便打坐恢复真元。 他可不愿在水里打坐。 赵纤颖对杨云锋心存感激,见状枯瘦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轻轻点头,然后静静凝视杨云锋,等待他睁眼的那一刻。 大约又过了三四个时辰,杨云锋打坐完毕,收回铁箱,然后含笑对赵纤颖说道:“好了,我可以替你断开铁链,还你自由了。”话落他便走到赵纤颖跟前,思索片刻,又道:“最初时我是想用太极法印震断铁链,不过现在想来那样的做法很可能对你造成伤害。你身体虚弱,这些伤害很可能致命,原来的方法用不得。”他顿住,略微沉吟片刻,道,“得换个方法才是——我已经有了主意。”话落手中随即腾起一点淡淡的火焰,跃动着,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三昧真火。 杨云锋便是要用这火烧断铁锁,进而让赵纤颖重获自由。 赵纤颖看着杨云锋手中的火焰,仿佛看见了希望,心里感慨万分。 沈岁寒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被子盖着,颇为温暖。 “这是哪里?”他支着头,缓缓坐起,茫然地向四周看去,只见自己显然是在一间客栈中,“我不是在青崖宫中吗?怎么会到这里……师妹!”他眼前浮现阮心秋的身影,心里绞痛,不由大呼一声,顾不上一切地从床上跳下来,却立即感受到头脑中的剧痛,无力地倒在地板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 “师妹……师妹……”即便倒在地上,他心里想的依然是阮心秋。 “你就这么在乎你那师妹?”就在这时,房门叫人轻轻推开,来人低头看着他,含笑说道,话语中却带着分戏谑。 闻言沈岁寒向着来人看去,却见此人年方弱冠,面容如中秋之月,双眸似初春之柳,唇红齿白,明丽不可方物。 这人此刻身着白衣,腰部系了条碧色腰带,腰带上则缀着块洁白玉佩,遥遥望去,简直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谦谦公子。 而他此刻还手持一柄洁白的纸扇,轻轻扇动,又让整个人显得优雅出尘。 当真妙人!足以迷倒天下绝大多数少女。 然而此刻沈岁寒却没有注意这人的容貌与风度,他紧紧凝视对方腰上那一块玉佩,讶异地说道:“涤丝尘,你就是旭日派所谓‘翩然如鸿尘公子’的涤丝尘?而且……竟然是女儿身。”虽然对方身穿男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名叫涤丝尘的人是女非男。 被沈岁寒识破身份,涤丝尘并不生气,她含笑收起纸扇,道:“沈师兄好眼力,在下正是旭日派涤丝尘。不过……正如你所见,在下一介女流,却是当不得‘翩然如鸿尘公子’的美誉。”说话之时谈吐不凡,令人折服,却哪儿有什么女儿家的形态? 或许,在潜意识里,这个谦谦公子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儿身。 凌云派素来与旭日派没有什么往来,此刻旭日派最优秀的二代弟子却在此刻突然出现在沈岁寒面前,还坦然承认自己是女儿身这一事实,不得不让沈岁寒生疑。 “是你救的我?”沈岁寒冷冷问道,双目中满是敌意。 涤丝尘含笑点头,依旧风度翩翩地回答:“正是。” “我谢谢你出手相救。”闻言沈岁寒朗声说道,“但是你我从未有过任何交情,甚至连互相的面都没有见过,你怎会无缘无故救我?说,你到底有何企图。”他说得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完全未意识到自己有伤在身,虚弱不堪,完全没有和涤丝尘公平谈论的底牌。 涤丝尘完全可以不搭理他。 “沈师兄好心眼,”听着沈岁寒带有敌意的话语,涤丝尘轻笑一声,打开纸扇,犹自扇了两下,方才用清朗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如实回答,就不知沈师兄能否对我这答案满意。”话落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纸扇,双目中透出灼灼的光芒,凝视沈岁寒,含笑说出自己救沈岁寒的原因。 章二百八十七:过往事 杨云锋用三昧真火烧断铁链,然后小心翼翼将铁链从赵纤颖体内抽出。 即便如此,赵纤颖依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留下,枯黄折皱几乎没有肉的脸上失去血色。 当杨云锋将铁链彻底抽出之时,这重获自由的妇女破旧衣衫已经让从血窟窿里流出的鲜血染成杜鹃般触目惊心的殷红。 此时此刻,她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整个人落入水中,陷入昏迷。 于是地面的积水中也出现丝丝鲜红。 如此情况下若再受别的伤害,她几乎必死无疑。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迅速幻出干粮,给她喂下,然后出手封住她的伤口让她的血液不再流出来。 做完这些,看着赵纤颖昏迷不醒的模样,杨云锋心里生出点犹豫,却迅速做出判断,随即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将一点真元注入她体内。 杨云锋施展三昧真火后自身的真元已经所剩无几,此刻又将真元注入赵纤颖体内,让他真元几近枯竭,于是他面容渐渐变得苍白,头脑中一阵眩晕。 好在他的付出并没有白费,赵纤颖脸上渐渐出现分血色,双目也缓缓睁开了。 如此,她已没有生命危险了。 只是这妇女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好,须得好好调养。杨云锋担心阮心秋,希望早日离开地下,出去救回阮心秋,不免有些焦急。 赵纤颖猜着杨云锋的心思,道:“你……好似……很着急……” 闻言杨云锋迟疑片刻,然后如实回答:“我有个故人现在被关押在青崖宫中,我担心她的安危,故有些着急。”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话语有些不妥,于是道,“不过现在你的身体不是很好,我不会轻易抛下你离开的。” 赵纤颖干瘪面容上露出分笑容,轻轻道:“好……” 见状杨云锋沉默不语。 他轻轻叹口气,再度幻出铁箱,打坐入定。 赵纤颖则一直泡在水中,偶尔小憩片刻,更多的时候则是目光空洞,怔怔出神,似乎陷入过往的记忆中。 如此,三日匆匆过去。 这三日里杨云锋与赵纤颖偶尔也会说上些话,随着话语的增多,赵纤颖的发音渐渐变得清晰,话语比最初时流畅多了。 杨云锋便在这期间对赵纤颖多了些了解,也从赵纤颖口中知道一些零零星星的往事。 原来二十年多前,赵纤颖正直妙龄,偶然邂逅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并被公子哥的气度折服,发誓要嫁给他。那个公子哥对她也颇有好感,于是二人逃出青崖宫,私定终身,并生下一子。然而令赵纤颖没有想到的是这公子哥竟然是魔道中人,接近她本是为了借机潜入青崖宫,盗走青崖宫至宝青崖赤心。 他心中并没有她,他真正喜欢的是另外一个门派的女弟子。 赵纤颖偶然在整理这公子哥的旧物时从他与那女弟子的书信里知道一切。她本是个性子烈如火的女子,哪能承受这等欺骗? 于是她抛弃那公子哥和才满月的儿子,愤然出走,却并没有回青崖宫,而是独自一人闯荡江湖。 这一走便不知经过了几度春秋。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间得知那个公子哥竟独自一人闯入青崖宫,被青崖宫擒住,往昔的一幕幕立即闪现眼前。她本以为她已经不爱这个负心汉,可到头来却依然忘不了他那英俊的容貌,不凡的气度,于是毅然决然回到青崖宫,准备救出那公子哥,再和他彻底决裂,一刀两断。 谁知单纯如她并没有想到一个阴谋已经悄然成型。所谓知女莫若父,她的父亲赵明心猜到她的心事,于是假意告诉她自己愿意助他救出公子哥,却暗地联合众多对赵明宣不满的长老,准备在她营救公子哥的同时设计除掉赵明宣。 于是令赵纤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事情发生了,她深夜潜入青崖宫的私牢中准备救走公子哥,却不料误打误撞中陷入青崖宫内部的斗争中。 最终,赵明宣平定叛乱,赵明心见势不妙欲图逃走被赵明宣一掌打死,而赵纤颖的心上人也同样死在赵明宣手中。 而赵纤颖自己,也因为这事被关入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孤苦地度过了十多个春秋。 得知赵纤颖的故事,杨云锋心里感慨万分,竟然无法平静心情,打坐入定。 “现在,你心里还有那个公子哥吗?”杨云锋低声向赵纤颖问道。 赵纤颖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嘴角抽搐,似是在过往的记忆中挣扎。“我……”她喉中传出嘶哑的声音,带着分苦涩,令人心酸,“他负我……我恨他……可是……我忘不了他!何况——”她沉默片刻,双目中尽是波澜,“他死前对我说……他心中只有我……他爱我,他不曾负我……”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话毕她便跌入水中,差点没昏迷不醒。 她头脑已不清醒,可她耳畔却依旧回荡着那再清晰不过的声音:“纤颖,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我爱的是你,我恋的是你,我眼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我从来没有负过你……我这次闯入青崖宫,也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往事悠悠,早已如过眼烟云,消失无踪,可内心深处,总是无法将这一切都忘掉。 有些事情,注定,永生永世,长存于记忆深处,铭刻于心,不管遭遇了什么,都无法忘记。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杨云锋轻轻叹口气,心里隐隐有分触动,“我……也忘不了婉漪,忘不了过往的一切,忘不了……她的容颜她的声音,她的一切……不过,不同的是,是我负了她,是我……不对……”他想起李婉漪托阮心秋给自己带的话,双目中竟有了丝湿润之意,说不出的伤心。 “诶!”于是,在这幽暗的地底,年轻人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对了,当初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可否告诉我?”杨云锋看向赵纤颖,轻声问道。 赵纤颖沉默片刻,道:“文深思。” 章二百八十八:出路 “文深思。”杨云锋轻轻念着这三个字,眼前似乎浮现出这个公子哥的身影,一时有些恍惚,“莫非,之前在青崖宫大殿里,那些青崖宫长老看见我时怀念的那个人,就是文深思?” 如此想着,他仿佛看见了这样一个年轻人,手持三尺青锋,孤身闯入青崖宫,浴血奋战,只为,与心上人见一面。 “诶!”长长叹口气,杨云锋抬头看向那缀满星辰的穹顶,忽然间心里有分悸动。 或许有一天,李婉漪会成为这个王朝的女主人。而他,亦或许会如当年的文深思,孤身一人,带长剑,孤身闯入皇宫,仅仅为了再看伊人的容颜。 是否,有那胆量?是否,敢迈出这一步? 此时此刻,杨云锋不能做出回答。他目光渐渐落到支撑穹顶的柱子,凝视那上面的被水覆盖的图案,长长叹气。 “年轻人……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静静看着杨云锋,赵纤颖轻声说道。 她也算经历了许多,一眼便看出杨云锋的心事。 杨云锋一脸萧索,手渐渐握紧,叹道:“曾有深情,奈何缘浅缘散。” 赵纤颖沉默。 杨云锋很快从对李婉漪的思念中回过神来。这些时日,经历了许多之后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倒不再像当初那样深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往事如烟云,已经散了,老想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他垂首,轻轻说道,“倒不如好好考虑今后的事,好好走眼前的路。” 没有料到杨云锋竟有如此想法,赵纤颖微微一愣,随即面露赞赏,道:“年轻人……我真没料到你竟然能有这样深的体悟。” 杨云锋面露浅浅笑容,道:“过誉了。”话落他又抬头看向穹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事了……前辈,你可知道怎样离开这里吗?”话落他又向四下望了眼,面上露出点点焦虑。 赵纤颖沉思片刻,道:“这地底的甬道四通八达,大部分与山外的小溪相连,如果顺着水流往下走,可以出去——不过那些出口到这里至少有十里的距离,中间也不知有多少机关暗器,路不怎么好走——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让驯养的妖兽接近那些出口,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闻言杨云锋点头,道:“而且这次我闯入青崖宫,本是为救同行的……小妹。如果通过水道离开青崖宫,就很难再进入青崖宫中。这也是我最初没有选择这条路的原因。”说到这里,他眼中浮现阮心秋柔弱的身影,又是一阵担忧。 赵纤颖见状,低声道:“那小妹,是你的心上人吧。” 她的声音极小,却还是让杨云锋听见了。“只是普通的兄妹,前辈想多了。”他淡淡一笑,倒也不以为意,“听前辈口气,似乎还有出去的道路?” “当然。”赵纤颖点头,道,“不然我是怎么被赵明宣那厮关入这个鬼地方的?”说到这里,干瘦的妇女深陷的双目中又燃起熊熊的火焰,满面恨意,“我多年来一直在用驯养的妖兽探索地底甬道的情况,一共发现三条出路,分别在南方,北方和西南方。当初,我被赵明宣封住经脉,囚禁于此的时候就是从西南方的入口进入这里的。”这时候她面上的仇怨减淡了许多,但眼中的怒火依然旺盛地燃烧着。 她对赵明宣的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三个出口?”闻言杨云锋面露喜色,道,“那就好了,我可以出去了。” 赵纤颖却并没有杨云锋这样喜悦,她恢复冷静,沉声说道:“出口外很可能有人把守,要想出去并不怎么容易。”话落她看向杨云锋,道,“你虽然能将我驯养的妖兽斩杀于剑下,却也不过是个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修为有限,不见得能应付出口外的人。若再带上我一个废人,胜算就更低……除非我们将妖兽也一并带出去。” “不!”闻言杨云锋思虑片刻,摇头道,“妖兽毕竟是邪物,不可现世,若一不小心脱离你的控制,祸患无穷。”话落他双目中透出一分自信,道,“我相信,以我现在的道行,应付几个小喽啰绰绰有余!” 听出杨云锋话语中的豪迈,赵纤颖淡淡一笑,甚是欣慰,道:“好,当年深思也是如你这般年纪,道行还不如你,便能孤身闯入青崖宫,我不相信修为比他高的你还做不到他能做到的事情!” 闻言杨云锋心里一暖,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便将赵纤颖搀扶着向出口走去。 “沈兄,容我这么称呼你。”涤丝尘含笑看着沈岁寒,一时风华无双,“当初在京城里你召集诸大门派,劝说他们刺杀贪赃枉法的王公大臣,风采着实令人折服。丝尘虽然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亲自到场,但还是从诸位师兄弟口中听得你的消息,于是对你佩服不已。” 闻言沈岁寒冷冷一笑,一脸不屑,道:“原来你早就到京城了。” 涤丝尘对沈岁寒的敌意并不怎么在意,她皓齿微露,含笑说道:“丝尘当时便想拜访沈兄,可是一来丝尘还有要事须做,不能抽身,二来沈兄已经离开京城,失去音信,所以我迟迟没能拜会沈兄。直到前些日子俗事毕,丝尘方能脱身,循着沈兄的行迹,来到青崖宫外,又恰巧见着昏迷不醒的沈兄,便顺手将沈兄救起,安置在此处……丝尘也没有别的企图,就是想和名震天下的凌云骄龙见上一面,说说人生的哲理,共同探讨大道。”她说话之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若非女儿身,定迷倒众多妙龄少女。 然而此时此刻,心忧阮心秋的沈岁寒哪有心情与她探讨大道?“冠冕堂皇!”他冷哼一声,道,“你说得好听,背后做的却是些偷鸡摸狗的事!哼,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休想借沈某实现!沈某现在还有要事,恕不奉陪!”话落便起身,正要离去,却一阵头晕眼花,再度跌倒在地。 “你……” 章二百八十九:石室 沈岁寒正要离开,却觉头脑一阵眩晕,一个不支,便倒在地上。 “你……”他瞪大眼,死死看着涤丝尘,双目喷出怒火。 涤丝尘面色不变,依旧含笑说道:“沈兄,你现在有伤在身,还很虚弱,就是站起来走路都难,更别说救人!丝尘并未对你做过什么,你跌倒也是体力不支的缘故……丝尘希望沈兄好好想想,以你这样虚弱的身体,能从青崖宫手下救出谁?只怕支撑着走到青崖宫宫前都做不到吧。” 涤丝尘的话语并没有嘲讽之意,可听在沈岁寒耳中却让这骄傲的凌云骄龙倍感屈辱。“哼!”他再度冷哼,却已无力再说更多的话。 见状涤丝尘轻轻叹口气,纤长的手指凌空画出一道火红图案,轻喝一声:“起!”便见火红图案瞬间变成一朵祥云,飞到沈岁寒身下,将他轻轻托起,重新放在床榻上。 “沈兄安心养伤吧,”涤丝尘轻轻笑道,“你的师妹不会有事的。” 沈岁寒不能说话,用睁大到极点的双目瞪着这个女扮男装风度翩翩的旭日派弟子,满面怒容。 看着沈岁寒的表情,涤丝尘眉头细腻的肌肤轻轻皱起,略一沉吟,便道:“沈兄放心,三日之后,你伤好之时,丝尘便与你一道进入青崖宫,救回你师妹。” 火,跃动着轻盈的身姿,映入眼中,格外美丽。 杨云锋终于从地底出来了!他在赵纤颖的指点下走过漫长的甬道,来到东南方向的出口前,连连施为,打穿密闭的石门,然后又走过一段长路,终于看见前方的一点火光。 放下赵纤颖让她安心歇息后,杨云锋便疾步向火光奔去,很快就走出这段斜坡。 现在他身在一间不大不小的石室中,眼前是一盏硕大的油灯,灯中灌满鱼油,火焰正熊熊燃烧。 原来,方才看见的火光就是从这灯中发出来的。 “长明灯?”看着眼前的油灯,杨云锋心底冒出这个词,随即环顾四周,发现这间石室中除油灯外空无一物,亦与外界隔绝,仅有一个封闭的石门可以通向外面。 杨云锋皱眉,迅速思索着,渐渐明白一些事情。 这石室与地底甬道相连,又无人驻守,多半是青崖宫的禁地,仅为宫中极少数人知道。而青崖宫之所以这么做,便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甬道的存在。 油灯里盛有那么多鱼油,是为了能长久燃烧,而现在灯中的油接近装满,则说明不久前便有人来过,为油灯添加油。 想至此,杨云锋便心生警觉,小心放出神识,向门外探去,然后立即发现门后也是一条甬道,不知通向何方。 好在甬道中并没有人。 不过即便如此,杨云锋眉头还是皱起了。既然石室是禁地,石室外甬道尽头必然有人驻守,以防普通弟子擅闯。杨云锋并不惧这些驻守的弟子,然而他一旦动手暴露行踪,必然会引起青崖宫的警觉,说不定会引来青崖宫的长老。 他本是来救阮心秋的,打草惊蛇,对营救的计划十分不利。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赵纤颖已经缓步从身后斜坡中走了上来。她身体虚弱,倒还不至于连这段路都走不了。 “在想什么?”赵纤颖向杨云锋问道。 杨云锋便如实回答。 闻言赵纤颖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咦?你说你要救你小妹?巧的是青崖宫的私牢就在这附近,如果做得快的话应该能在青崖宫长老赶来前救出她。” 听赵纤颖这么说,杨云锋倒也有些释怀了:“前辈说得是,是云锋多虑了。”话落他又想到什么,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赵纤颖,同时说道,“前辈,把这枚丹药服下——我已经有制敌的方法了。” 赵纤颖将信将疑,轻轻接过丹药,然后将其服下。 见状杨云锋轻轻叹气,随即走到石门前,指尖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太极图案,然后向石门按去。 他手指与石门相触,手掌立即轻微颤抖起来。他手上的力道并不大,可石门却随之剧烈抖动,不过数息时间之后便有细细的石粉从门上落下来。 见状杨云锋轻轻吐口气,闭上双眼,凝神静思,手掌继续抖动。 半柱香时间后,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整块师门已经化成脚下的厚厚的一层粉末。 果然如他所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通道,每隔十丈便有燃烧的火把,使整个通道多了分光亮。 杨云锋顺着通道看去,嘴角露出淡淡笑容。 这段通道并没有人把守,他刚才的动作又极为轻微,所以直到现在仍无人出现在面前,拦住他。 “走!”杨云锋对赵纤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用传音入密对她说道,然后靠着墙壁向通道尽头走去。 此刻他运使心诀,整个人如同飘在空中一般,每步仅与地面轻轻点一下,接触时间很短,所以前进之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赵纤颖在地下生活十多年,一身修为几乎全部丧失,无法如他这般轻飘飘前行,不过她身体极为轻盈,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只是令杨云锋稍微有些郁闷的是赵纤颖已经许多年没在地面走路了,步伐缓慢,而杨云锋又不能丢下她独自一人前进,以至于他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往往一步落下却仍在原地徘徊。如此他不但浪费了很多时间,还消耗了许多原本不必使用的真元。 好在这几日他修养得当,真元已经全部恢复,这点多余的消耗还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如此,差不多半炷香时间后二人总算慢吞吞走到通道的中央。 杨云锋实在忍不住了,顾不得其他伸手将赵纤颖的手臂挽起,然后提着她,运使真元迅速向前方行去,片刻后便到达通道尽头。 杨云锋迅速贴近墙壁,然后放出神识,将通道外的一切都收入脑海中。 下一刻,他手中幻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正是剧毒桃之夭夭。 章二百九十:不修边幅之人 杨云锋的神识中渐渐显出通道之外的景象。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石室,两个青崖宫弟子打扮的人正伫立于石室内通道尽头处的石门两侧,看来二人皆是守卫禁地的弟子。 这两个弟子大约二十七岁上下,都有养元入道境界,算是青崖宫的精英,难怪会被派到如此重要的地方做守卫。杨云锋神识查探到二人一脸倦意,双目无神,也没有用神识来查探周围的一切,看来他们对现在的处境不怎么满意。 杨云锋暗中估算一下,觉得以自己的身法,完全可以在不惊动这两人的情况下悄悄溜走,不用杀他们。然而此刻杨云锋身边还有个赵纤颖,带上她势必惊动二人,所以到头来还是不得不使用桃之夭夭。 于是他将手放在瓷瓶的塞子上,准备释放毒药。然而这时却突然听见这两个青崖宫弟子的对话,手上动作随之停下来。 他正要打听阮心秋的下落和青崖宫现在的情况,恰好可以从二人对话中探得些重要的消息。 于是他按捺住施用桃之夭夭的冲动,仔细辨别二人的话语。 “喂,周师兄,你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到什么时候啊?”其中一人说道,语气中满是抱怨,“我们都在这个鬼地方守了几天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景师弟,勿要胡说。”另一个年龄大一点弟子斥责一声,却明显对现在的处境也不怎么满意,一脸倦意,“宫内很快会派人来接替我们。” “接替?”之前说话的人怒道,“现在宫内长老都打起来了,谁还顾得上我们这样的小弟子啊……我看在这青崖宫里待下去根本没什么盼头,还不如一走了之!师兄,你我资质都算上乘,投入任何门派都会得到重用的,何必在这里……” “师弟!”年长弟子再度斥责道,“给你说了多少次,休得胡说!现在你能在我面前说这些,下次你就能对各位长老说同样的话,如果真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要再说了!” 闻言那弟子便低下头,喃喃两句,却没有多话了。 从师兄弟二人的对话,杨云锋得到了许多消息。看来现在赵明宣失踪,青崖宫内部的斗争彻底爆发了,诸长老争权夺利,连守卫禁地这样重要的事情都顾不上。 既然如此,他们多半也顾不上对阮心秋的监视,杨云锋营救阮心秋的难度必然随之大幅下降。 想至此,杨云锋微微心安,嘴角扬起一点笑容。 下一刻,剧毒桃之夭夭便缓缓从瓷瓶中挥发而出,向二人石室飘去。 “走!”看着倒下的两个弟子,杨云锋轻吸口气,回头赵纤颖说道,随即带着她走入石室中。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石室,室内供奉着一些道家的仙人,四壁刻着各种仙家景物,祥云轻烟,青鸾白鹤,应有尽有,美轮美奂。 这四壁的中央,各有一个小门,连着长长的通道,通向远方。此刻除杨云锋方才经过的通道外尚有三条通道,不知道哪一条可以到达关押阮心秋的私牢,不由皱起眉头。 这时赵纤颖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说道:“青崖宫有三个私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都在这方向。”话落她便伸出手,指向东面的那条通道,心里的想法再明白不过了。 “好,就走这条。”杨云锋点头,对赵纤颖说道,随即带着她向那通道走去。 他刚走几步,突然顿足,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就在此刻,忽闻一身大吼:“鼠辈休走!还不束手就擒。”便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身后的通道里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个缺角的瓷碗,身上穿着破旧的衣物,不修边幅,怎么看都不像个修士,反倒似街边的乞丐。 这人的声音用真元催动,力量不是很大,无法伤着杨云锋,却不是已经没有多少修为的赵纤颖所能承受的。杨云锋看见赵纤颖七窍流血的场面,心里陡然生出一点怒火,他及时将真元注入赵纤颖身上,替她消除对手大吼造成的伤害,然后回身向来人看去,冷道:“你是谁?”杨云锋已从此人方才那声大吼中判断出对方的实力,来人已经修炼到养元入道境界的巅峰,距起鼎结丹只有一线之隔,并不好对付,不可小视。 除此之外,此人竟然不受剧毒桃之夭夭的影响,想来是身怀类似天狐避毒诀的功法。他既然能修炼如此的功法,那也有可能修炼其他绝妙功法,此人的实力恐怕还要在杨云锋估计之上。 或许比普通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还要厉害。 想到这里,杨云锋面色便变得有些沉重,悄然幻出阴阳镜,做好动手的准备。 来人瞧了眼杨云锋手中的阴阳镜,满面怒火,道:“呔!兀那数倍,洒家乃青崖宫北斗护法萧游逵是也,今日巡视四方,偶然路过此地,见你……” 萧游逵滔滔不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周遭的景物已经出现极大的变化,四壁的雕刻不见了,仙人的塑像不见了,就连刚才那小子和长相怪异的女人也不见了。 一切,都变成漆黑的虚空,茫茫不见一物。 萧游逵心里陡然一凉,立即意识到自己陷入幻境中,眼前顿时闪过杨云锋手中那镜子的模样,一阵心惊:“原来他的镜子是这作用,当真宝物啊!”萧游逵明显也是个打斗经验欠缺之人,如此关头竟然还有心情去想这些,而不是果断破除幻境。 等他反应过来运使法诀从阴阳镜的幻境中脱身之时,杨云锋鲜红的灭心剑已经插入他体内,正将他经脉中的真元一点一点抽走。 “你——”感受到真元的流逝,萧游逵面上露出分恐惧,双目睁大,死死看着杨云锋,口中却已说不出其他的话。 他迅速在身前划出一道法印,隔空向杨云锋攻去,希望能够给予杨云锋重创,迫使他放开不断吸取自己真元的仙剑。可惜他的经验实在不足,释放的法印过分追求威力忽略了速度,让杨云锋轻易地躲了过去。 下一刻,杨云锋灭心剑上红芒大盛,漫天血水将萧游逵团团包围住。 章二百九十一:快步前行 杨云锋吸取萧游逵的真元,自身真元再度变得充盈。 然而这一刻他却隐隐察觉到经脉中出现的细微痛楚,心里油然一动。 看来,过分吸取他人真元的副作用,已经开始渐渐浮出水面。杨云锋想起之前李清寒对自己说的话,心生警惕:“以后还得少用一点。”他如此想着,回首看向赵纤颖,道:“前辈,走吧。” 赵纤颖点头。杨云锋便握紧她的手臂,轻轻将她提起,然后疾步向前方冲去。 青崖宫内部宛若巨大的迷宫,岔道石室层出不穷。一般人在不认识路的情况下进入青崖宫里,往往会迷失方向,然后陷入青崖宫弟子的包围中,最终被青崖宫捉住,关入私牢中。 当年文深思第一次闯入青崖宫时,也未能幸免在宫内弯弯曲曲的通道中迷失方向,若不是豆蔻年华的赵纤颖对他一见倾心,暗中助他离去,恐怕早就死在青崖宫那破败的牢狱中了。 杨云锋不识路,幸运的是这次有赵纤颖在他身边,给他正确的指点,而青崖宫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内部格局基本没变,宫中道路与赵纤颖记忆中的通道完全吻合,没有偏差,所以一路行来杨云锋还没有迷路,正渐渐接近私牢。 而杨云锋又屏息凝神,不停释放剧毒桃之夭夭,所以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暴露行踪。或许在青崖宫众多长老眼里,他已经死在青崖宫地底不为人知的神秘空间内了。 这时凝神放出神识将一对向自己这边行来的师兄弟的对话听在耳中,杨云锋嘴角露出丝淡淡笑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阮心秋的容颜。 这一对师兄弟谈论的正是阮心秋的关押地点。 “原来在地字狱。”杨云锋轻轻说道,随即传音入密将这消息告诉赵纤颖。 赵纤颖点头,然后用手向前一直,小声道:“北行,第三个岔道右转。” “好。”杨云锋再次取出桃之夭夭,将那两个说话声音巨大的师兄弟毒倒,然后再度向前奔去。 这一路上桃之夭夭消耗极大,本来还有半瓶的毒药,现在已经见底了。杨云锋知道这情况,暗暗叹气。桃之夭夭何等剧毒,用来毒杀青崖宫的普通弟子,未免太过浪费。何况杨云锋本性并不嗜杀,也不愿再造冤孽,所以他将桃之夭夭收起,然后幻出阴阳镜,继续前行。 下一刻,转过一个拐角,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青崖宫弟子出现在他面前。这个弟子地位不一般,战斗经验也颇为丰富。他第一眼看见杨云锋便发出道火焰,向杨云锋袭去。 杨云锋不闪不躲,用自己的肉身撞了过去,眨眼全身衣衫便让火焰引燃。 紫衣弟子面上露出点得意,这一刻便有了些失神,于是鬼使神差地将目光移到杨云锋手中的阴阳镜上。 下一刻,他就陷入幻境中,周围变成漆黑的虚空。 “啊!”杨云锋趁着他陷入幻境的这瞬间,猛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道,向这弟子撞了上去。杨云锋,肉身强悍,发出的撞击是何等剧烈,哪是紫衣弟子这个养元入道境界的金丹修士所能承受的?紫衣弟子一阵惊呼,刚从幻境中脱身便昏了过去。 看着昏迷的紫衣弟子,杨云锋轻哼一声,衣衫上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便随之熄灭。 这点火焰,还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杨云锋继续前行,一路也不知放倒多少弟子。按理说青崖宫中这么多弟子毒死或昏迷,青崖宫早该有察觉,然而从杨云锋杀死萧游逵算起,已经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了,青崖宫竟然唯有任何反应,当真奇怪。不过这种情况对杨云锋颇为有利,杨云锋也没有心思去细想。 只是,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奇怪。 “对了,李师叔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按照赵纤颖的指点选择一条岔路向前奔去,杨云锋心里出现这样一个想法。 李清寒和他一样跌入地底,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安好,是否已经脱身。杨云锋心生担忧,速度不知不觉间降了下来。“希望他不要有事。”杨云锋如此想着,继续前行。 转瞬,便已来到地字牢房前。 作为青崖宫三大私牢之一,地字牢房的守卫不能不说是十分严密。 这条通向牢房的通道全长近百丈,竟有二十名青崖宫弟子守卫,另外还有一名青崖宫长老坐镇,杨云锋悄悄隐匿身形,向牢房中探了眼,不由皱眉。 要是这些人一拥而上,足够他死十次了。 深吸口气,杨云锋再度取出盛装桃之夭夭的瓷瓶,咬牙将其中剩余的毒药全部放出。 很快,这些弟子手臂上都出现浓艳的桃花,纷纷倒地。然而毒药剩余的量还是太少了,经过空气的稀释到达青崖宫长老身前时浓度已经变得极浅,完全无法毒杀这个长老。 长老身边两个小弟子也只是面呈黑色,并未倒下去。 杨云锋不由有些紧张。看来,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谁!”看着纷纷倒地的青崖宫弟子,长老的面色变得铁青,他突然将真元凝于口中,向着通道里吼道,“给我滚出来。” 杨云锋头脑“嗡”的一声,险些没有跌倒。 这个长老的道行要远超之前遇见的那个萧游逵,估计已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了!杨云锋立即得出这个结论,勉强站稳身形,然后向身边的赵纤颖看去,却见她七窍流血,面容惨败,竟昏死过去,显然是受了内伤,而且伤势很重。 “可恶!”杨云锋暗中咬牙,怒骂一声,立即给赵纤颖喂下一粒疗伤灵药,然后轻轻将她放在地上,随即冲入通道中,死死盯着前方的长老,冷道:“天极宗杨云锋,特来取你狗命!” 长老听见“天极宗”三个字,面色微微一变。“原来是之前那个天极宗的师侄,”他双目中透出分精光,紧紧凝视杨云锋,面色变得沉重,话语的气势稍稍弱了一分,却依然蕴含着极大的怒意,“师侄好大的能耐啊!在下任凭之,幸会了!”任凭之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却骤然出手,向杨云锋攻去。 章二百九十二:激战 百丈距离,刹那便被任凭之越过。他挥袖,身周爆出炽烈的火焰,将弥漫的桃之夭夭燃烧殆尽,然后用右手在胸前画圆,虚空幻出一道火凤,长吟一声,向杨云锋攻去。 面对道行高出自己很多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杨云锋极为谨慎。他心知自己唯一的优势或许就是肉身的强度,一定要拉近自己与对手的距离,与之近身肉搏,方有一线机会打败对方。于是面对任凭之试探性发出的火凤,他没有躲闪,反而以自己的肉身迎了上去! “嘭!”眨眼之间火凤便变成一团暴烈的火焰,将杨云锋整个人吞没,仿佛要将他烧成灰。 任凭之的神识已经将杨云锋锁住,他清楚地知道火焰中的杨云锋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害,不由心生讶异,随即再度施为,在身前幻出两道相互盘旋的火柱,向火焰里的杨云锋袭去。 这两道火柱的威力,几乎是火凤的数倍,就是擅长用火的任凭之自己也不敢轻易与之接触。任凭之自忖杨云锋若是被火柱打中,非死即伤。 就在这一瞬,杨云锋从火焰中冲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柄鲜红的仙剑。他已经看清熊熊燃烧的火柱的形状,面色一冷,携剑而舞,刹那间只见剑身震动不止,竟发出生生龙吟,散发出磅礴的剑意,迅速扩散而出,弥漫于杨云锋身周数丈内,将整个人罩住。 杨云锋灭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青光,下一刻仙剑上青芒猛然放大,一剑竟似有万丈长,轰然砸下,“嘭”的声落在两道火柱之间,向着任凭之攻去。 会心剑法,九天剑荡! 巨大的剑芒如有神威相助,浩然不可抵挡,两道本来狂暴激烈的火柱被剑芒如此一击,竟轰然瓦解,散作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任凭之不料仅仅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竟然会发出如此威力的剑招,略有些犹豫,才反应过来侧身闪躲,却是晚了片刻,竟让九天剑荡的巨大剑芒砍中左臂。 立时,鲜血四溅。 一条手臂,便如此让杨云锋给生生砍断了。 任凭之失去手臂,只觉头脑一阵晕厥,面上顿时失去血色,眼中也透出分恐惧。 杨云锋趁机携剑向他攻来,转眼便到他身前。 任凭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幻出防身法器,一块青蓝色的玉璧,向杨云锋拦了过去。 杨云锋迅速改变剑招,意图绕过玉璧直接进攻任凭之肉身,却惊讶地发现玉璧似有灵性,竟然随着自己的剑招而变幻,最终还是接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铿!”金石相击,杨云锋只觉打在一块巍峨的金山上,仙剑颤抖不止,手臂竟然一麻,完全无法破掉玉璧的防守。 整块玉璧的坚硬程度,远超杨云锋的想象。 就在这时,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任凭之并没有贸然向杨云锋发动进攻,他趁着杨云锋进攻受阻的刹那,迅速后撤,拉开二人间的距离,再图后招。 他可不想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再吃杨云锋九天剑荡的一击。 杨云锋使用九天剑荡,真元消耗极其严重,已无力追赶任凭之,眼睁睁看着对手逃到五十多丈之外。“哼!”他冷哼一声,灭心剑上光芒大盛,忽地扬起万丈的血水。隆隆的血水遮天盖地,蔓延开来,几乎可以淹没一切。 “呀!”杨云锋大喝一声,携剑向前狠狠地砸下,那剑上的血水便也在仙剑的引导下奔腾而下,“唰”地击打在青蓝玉璧上。 灭心剑法,噬心绝灭! 青蓝玉璧终于支撑不下,无暇的表面上出现丝丝细微的裂痕,见状杨云锋猛然伸手,将玉璧捏在手心,然后猛然用力,经天狐琉璃诀淬炼坚韧有如法器的肉身与玉璧激烈相击,立即发出咯咯的响声。 下一刻,杨云锋放开手,从他手心落到地面上的已经不再是玲珑剔透的玉璧,而是一团没有光泽的粉末。 他竟硬生生将玉璧捏碎。 防身法器遭人损坏,那边的任凭之只觉胸口如遭巨锤,血脉翻腾不止,眼前顿时变黑,喉头一甜,立即吐出口温热的血液。 杨云锋破掉对手法器,并通过法器与对方心脉的联系重伤对手,已经取得上风。只是为了做到这点他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捏碎玉璧的左手指骨掌骨全部断裂,大部分肌肉损伤严重,血管碎裂,可以看见整只手皮肤之下已经变成血红的一片,到了几乎不能使用的地步。 这样的伤,即使有天狐琉璃诀在身,也需好几日时间才能完全治愈。 好在他皮肤并未受损,皮下的血液未流出来,否则看上去定会更加狰狞恐怖。 看着手掌的模样,杨云锋轻轻吸口气,迅速凝聚天地灵气,在身周幻出十柄血红色的飞剑,然后隔空向任凭之打去。 任凭之身法玄妙,他一个闪身便躲过大部分飞剑,然后用手幻出一道火焰幕墙,拦住已经逼到他身前的其他飞剑。 “嘭!”火焰幕墙突然爆发,变成一团炽热的火球,将飞剑团团包裹住,然后同时湮灭,消失无踪。 下一刻,另外几柄让他闪过的飞剑在杨云锋操控下掉头再度向他攻来,却在进入他身周一丈的范围时轰地声炸裂,露出剑身中炽烈的火焰。 都让任凭之轻易破去。 杨云锋本来想通过飞剑缠住任凭之,借机欺近对手跟前,凭借自己强悍的肉身与其肉搏,伺机制服对方。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修为。飞剑被破不过一瞬间的事情,而杨云锋才前进二十丈,与任凭之的距离还相当遥远。 杨云锋心有警觉,面色陡然变化,急忙止住攻势,然后幻出青铜巨门,拦在身前。 就在这刻,一条咆哮的火龙携带暴烈的火光,向杨云锋扑了过来,不过眨眼时间便到达青铜巨门前,向着巨门撞了上去! “嘭!” 饶是金色巨门防御强大,也隐隐有些承受不住火龙暴烈的攻击。感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杨云锋心叫不好,立即出手反抗。只见巨门上腕粗的青雷猛向火龙缠绕过去,猛然炸裂。 “轰隆!” 章二百九十三:熊熊火焰 火行仙术,是五行仙术,阴阳仙术,混沌仙术等仙术中攻击最为暴烈的仙术之一,威力不下雷罡仙术。 任凭之主修火行仙术,便是看重了火行仙术巨大的威力。现在他发出的这道火龙便将火行仙术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只见咆哮的火龙猛烈地攻击金色巨门,巨爪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在金色巨门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令杨云锋几乎不支。 杨云锋明白,如果再无作为,金色巨门就要被火龙破去了!他咬牙,迅速释放金色巨门中的青雷,向火龙轰去。 青雷阵阵,交织成网,瞬间将火龙缠住,然后发动暴烈的进攻,不断在火龙上炸响。 然而杨云锋修为不如任凭之,仙术上的造诣也远无法与任凭之相比,即便使用天狐明汐设下的号称天下仙术威力第一的雷罡仙术,依然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将防御薄弱的火龙剿灭。 火龙继续咆哮着进攻金色巨门。 一时间,杨云锋身上的压力变得极其沉重,整个人差点喘不过气来,额头出现细细的汗珠。 终于,他无法抵挡火龙的进攻,“啊”的声倒飞而去,金色巨门随之烟消云散,巨门上的青雷亦消失殆尽。 火龙继续咆哮,向杨云锋攻去,转眼便将杨云锋缠绕住。 只是它的威力已经在之前的进攻中消耗殆尽,此刻虽将杨云锋缠住,却并不能对杨云锋造成太大的伤害。 杨云锋沉吸一口气,双目中显出分狠意,猛然扬起一道血水,向火龙打去,将它的气焰狠狠打压下去,随后发出水行仙术“怒海狂涛”,用汹涌的海水将整个火龙包裹起来。 杨云锋并不擅长五行仙术,这式怒海狂涛的施放十分不畅,险些被火龙中途打断。不过好在水行仙术是火行仙术的克星,又于是仅有一点余威的火龙,于是迅速将火龙扑灭。 随后这些海水也脱离杨云锋的控制,化成天地灵气,消失无踪。 这刻杨云锋还未缓过气来,便看见仅余独臂的任凭之已经飞到不远处,五指上光芒大盛,突然轻喝一声:“疾!”,便见一大片火海蓦然升腾而起,将杨云锋团团包围住,然后从四面八方向他攻了过去。 这些火焰温度奇高,又有不为人知的特殊能力,一旦碰上,便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也会化成灰,更别说杨云锋这样只有养元入道境界的小修士了。 “可恶!”明白火焰的强大之处,万万不能与其接触,杨云锋面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咬牙幻出紫金葫芦,猛然将真元注入葫芦中,放出北极玄冰,在身周制造出一片丈许的寒冰领域。火海玄冰便在寒冰领域的边界激烈对峙,爆发出阵阵刺耳声响。 杨云锋在修为上的劣势太过明显,即便有厉害法器相助,也无力与对手抗衡,寒冰领域不断被蚕食,瞬间只剩原来的三成不足。 眼看就要被炽烈的火焰包裹住,化成飞灰,杨云锋心里一急,神情有些恍惚,一个不小心未能控制好紫金葫芦,玄冰威力顿时大幅下滑,刹那又有大片寒冰领域被火焰侵蚀。 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 杨云锋“啊”的声,抱着拼了的态度,猛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朝着任凭之猛然挥动,身前数丈内竟陡然出现道高愈十尺的血幕,并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穿过火海,向前延伸而去。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血幕正是朝着任凭之方向发出的,转瞬便已到达任凭之身前。任凭之面色微变,迅速用身法闪过血幕的进攻,却身形摇晃,差点没跌倒,对火海的控制随之下降。 这一刻,杨云锋再度加大注入紫金葫芦的真元的量,玄冰大量喷发,寒冰领域迅速扩大,很快便夺回失去的阵地。 “咦?”稳定住形势,杨云锋看向任凭之,却看见一道黑气已悄然爬上对方的脸,迅速扩散,越来越浓,不过片刻便让任凭之的脸变成乌黑的一片。“桃之夭夭?”杨云锋心里惊讶,迅速向任凭之右臂看去,立即看见一朵娇艳的桃花。 任凭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身中了桃之夭夭的毒。杨云锋感到不可思议,分神思索片刻,又立即明白其中的原因。 空气里的桃之夭夭本来在任凭之一把火的焚烧下变得极为稀薄,并不足以对着干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产生太大的危害。然而刚才任凭之左臂被切断,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对桃之夭夭的吸收加强了不知多少倍,加上之前的打斗中任凭之真元消耗剧烈,对桃之夭夭的抵抗下降许多,才让桃之夭夭悄无声息潜入他体内,倒置他中毒。 此时此刻任凭之对自己的情况仍一无所觉,依然专心操纵法术,向杨云锋压了上去,意图将杨云锋引燃,烧成灰。 杨云锋轻笑一声,双目中放出寒光,紫金葫芦光芒四射,喷涌的寒冰急剧增加,几乎已经能与对手的火焰相抗衡。 杨云锋拼命使用,体内真元迅速流失,已接近枯竭。而他之所以如此做,便是要与对手进行真元的对拼,逼得任凭之如他这样更玩命地调动真元,让桃之夭夭的毒素的扩散更迅速。 任凭之果然中计,加快真元的运转,让火焰变得更为旺盛。 他面上的黑气便扩散得更快,转眼整张脸已经变成墨汁般的颜色。 这时候,任凭之终于察觉到一点不对,目光迅速下移,最终停留在手臂上那朵艳丽的桃花上。 这刻,他眼里充满了惊讶与恐惧,身形一个不稳,便从天空中跌了下去。 他一倒地,便再也不能站起。 火焰随之变得弱小,迅速被寒冰扑灭,转眼便已全部消散。 任凭之已经中毒至深,仅能勉强保持头脑的清明,无力与杨云锋硬拼了。 杨云锋收起紫金葫芦,身周的寒冰迅速消散,片刻后已无踪迹。他抬眼望向任凭之,冷哼一声,灭心剑迅速卷起大片血水,向对方打了过去。 下一刻,任凭之就变成杨云锋经脉中的一缕真元。 章二百九十四:吸取他人真元的弊端 杨云锋卷起血水,将任凭之整个人全部包围起来。 任凭之身中剧毒,毫无反抗之力,最终在灭心剑狂暴的血水中失去性命。 此刻杨云锋灭心剑上光芒再度盛开,任凭之的真元一分一点进入剑身中,在剑身停留片刻后便被杨云锋吸入体内,补充他真元的损失。 真元吸尽,本已扩散开的血水立即被仙剑收回剑身内,杨云锋感受着灭心剑中传来的真元,双目放出灼灼光芒,目光渐渐落在远处两个面色乌黑,瑟瑟发抖的青崖宫弟子身上,杀气顿生,举剑意图出招杀死这两个弟子。然而就在这时杨云锋头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整个脑袋仿佛被砍刀砍成两半,痛苦万分。 “啊!”杨云锋完全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身体猛然一颤,便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灭心剑脱手而出,身体不停在地面上打滚。 可是头脑中的痛苦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剧烈。恍惚间,杨云锋只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被撕裂了,脑海中一片茫然,双目不能视物,天地间,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无边的痛苦。 他双手抱头,手指陷入头皮中,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水,整个身体不住抽搐,然而他脑海中痛苦未曾有一分消减,反而不断增强,继续折磨他。 痛不欲生。 这时看着杨云锋满地打滚的模样,守在地字狱的两个青崖宫弟子大为惊愕,他们愣在原地,紧盯杨云锋,嘴张大到最大程度,一脸的不可思议。许久之后,其中一个弟子方才反应过来,迅速幻出一柄长剑,腾身而起,向杨云锋攻去。 他欲趁杨云锋毫无防备之际,格杀杨云锋。 瞬息之间,他便到达杨云锋跟前,手上仙剑青光灿烂,当头向杨云锋劈去,剑锋直指杨云锋的颈部,意图一招夺了杨云锋性命。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杨云锋竟然在这关键的时刻恢复清明,放出金色巨门拦住他仙剑的攻击,然后御使灭心剑洞穿他腹部! 生机渐渐流逝,这青崖宫弟子瞳孔放大,紧紧盯着杨云锋,嘴唇翕合,用尽全力说道:“你——”却再也说不出更多的字眼了。 此刻看着已经与死人无异的青崖宫弟子,杨云锋面色变得狰狞,突然收起金色巨门,伸出手一把插入对方胸口,然后胡乱搅动,将对方胸腔内的脏器全部绞个粉碎。 “啊!”青崖宫弟子终于缓缓垂下自己的头颅,鼻孔中再也没有气息。 他生前眼中出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杨云锋那血红到令人恐惧的双目。 杨云锋击杀这个青崖宫弟子,面色更加狰狞,他收回灭心剑,然后抬眼看向另一个弟子,缓缓向他走去。 灭心剑上光芒前所未有地炽烈,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远处的弟子根本看不清光芒笼罩下的杨云锋,然而方才杨云锋击杀另一个弟子的场面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光芒中那个男子的恐怖所在。 终于杨云锋走到这个仅存的弟子面前,嘴角狞笑更盛,突然举起灭心剑,眼见就要落下来。 “我……我……”看着举剑的杨云锋,这青崖宫弟子终于无法控制内心的畏惧,突然跪倒在地上,大声嘶吼道,“饶命啊,饶命啊!”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猛然打在杨云锋身上,让杨云锋身体剧烈地颤抖。 一瞬间,杨云锋双目中红芒退却,面上的狰狞之色也同样消失,整个人这才真的恢复清明。“我……”他看着手上的鲜血,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这是怎么了?”他头脑空空,不断想着这个问题,一脸茫然。 他身前的青崖宫弟子匍匐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剧烈颤抖,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杨云锋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弟子,灭心剑上光芒不受控制地猛然一亮。于是方才发生的一切一下全部涌入杨云锋的脑海中,杨云锋这才明白这个弟子为何会对自己如此畏惧。 “刚才……我是怎么了?为何无法控制自己?”杨云锋暗暗想道,不由冷汗直流。他目光渐渐落到灭心剑上,刹那间明白一切。 刚才他竟让灭心剑给控制了! “莫非……”再次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杨云锋一阵后怕,“是我吸取别人真元引发的后果吗?”又一次想起李清寒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杨云锋忽觉头脑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他原以为虽然使用灭心剑后患无穷,但弊端并不会很快出现,即便出现也不会一开始就特别严重。谁料今日这弊端便显现得如此明显,自己整个人竟然叫灭心剑给控制住了。 幸好灭心剑与他心脉相通,与他的心念有不谋而合之处,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可下一次被灭心剑控制住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万一灭心剑控制下的身体将杨云锋最珍视的人伤害了,杨云锋这一辈子都会为之愧疚的。 望着手中静静躺着的仙剑,杨云锋感到一阵寒冷,差点没将灭心剑扔出去。 而这时感受到杨云锋的心思,灭心剑轻轻嗡鸣,似乎在为自己打抱不平。“诶!”杨云锋轻轻叹口气,摇头扫除杂念。灭心剑是他的本命法器,早已认他为主,他不可能将之抛弃,而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少用灭心剑吸取别人的真元,让自己不受灭心剑控制。 于是杨云锋将灭心剑收入虚空中,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用灭心剑抽取真元,然后悄然分出一分神识查探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确认身体并未有太大伤势,终于松了口气。 不但如此,他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真元已经变得极为充沛,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或许进入玄真境界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突入玄真境界时会有一道小小的劫数,这一点杨云锋早就从李清寒口中得知。杨云锋的劫数很可能是因缘劫,与灭心剑有关。如此倒与今日发生的事不谋而合。 杨云锋要想突破,就必须克服吸取真元带来的副作用才行。 章二百九十五:地字狱 杨云锋深吸口气,低头看向那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青崖宫弟子,猛然出手,一掌披在这个弟子头上,将他打晕。 “前辈!”心忧赵纤颖,杨云锋并没有立即进入地字狱中。他转身快步通过这段长长的通道,来到赵纤颖身旁,见她依然昏迷不醒,立即扣住她的手腕,分成丝神识注入她体内替她查探体内的情况。 “内伤很重,幸好服下了宗门的丹药,伤势暂时稳定住,不会对生命产生威胁。”杨云锋细细查探,总算松了口气。他再度幻出一瓶疗伤的药物,倒出两三粒赤红色药丸,然后轻轻撬开赵纤颖干瘦的嘴唇,小心将药丸放了进去。 赵纤颖服下这些丹药后,面色逐渐有些好转。杨云锋见状面上一喜,随即将少量真元注入她体内,引导药力,修复她身体的损伤。 如此,半炷香时间便过去了。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杨云锋暗暗想道,便伸手轻轻拍打赵纤颖的右肩。 赵纤颖悠悠醒来,双目迷茫,许久之后,才认出杨云锋,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杨云锋向自己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轻轻点头,不出声。 “你好好歇息,不要随意乱动,以免牵动伤势。”杨云锋轻声说道,手上捏出一道法诀,指尖猛然指向赵纤颖,轻喝一声:“疾!”便见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发出,将赵纤颖全身都给笼罩住。 下一刻,赵纤颖竟然缓缓升起,浮在半空中,好似腾云驾雾,又如御风飞行。 见状杨云锋轻轻一笑,便领着赵纤颖向地字狱走去。 赵纤颖见自己飞到空中,初时略有些讶异和慌乱。不过看见杨云锋的笑容后她心中顿时生出分异样的温暖,只觉自己如此飞行着四平八稳,没有任何危险,于是心里的慌乱讶异一扫而光。 数息之后,杨云锋便和赵纤颖一道来到地字狱前。杨云锋看着地字狱的牢门,手中青芒大盛,猛然向牢门打去,“轰”的声便将牢门打碎,然后带着赵纤颖走了进去。 黑暗,完全不可视物。 就是杨云锋这种经过修炼目力远超常人的修士,也不得不靠神识来探索地字狱中的一切。 这个牢狱布局与官府一般的牢房相似,狭长幽深,每隔一丈便有一对小的隔间,左右各一。这些隔间中都布置有结界,想来用来是关押修士的。 不过奇怪的是走了这么长段距离,途中经过的隔间超过五十个,可杨云锋竟没有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难不成这地字狱早就废弃了,之前从青崖宫弟子口中的消息都不属实。 “可是……如果这牢房已经废弃,那么青崖宫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派出上百弟子外加一个长老驻守此地?”杨云锋暗自说道,心里的疑惑更大。 “咦?”就在此刻,他神识边缘突然探到一点生人的痕迹,面上不由一喜。 “秋妹!”出现杨云锋神识中的人,正是阮心秋。终于找到这曾经的邻家小妹的踪影,杨云锋喜色溢于言表,步伐顿时加快,转眼便已经过十数丈距离。 “秋妹,是你吗?”杨云锋大声说道,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然而阮心秋似是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并没有回答他,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秋妹!”杨云锋再度大喊一声,整个人已经来到神识中阮心秋所在的隔间外,焦急向隔间内望去,企图看清阮心秋的容颜。 当然,在这片茫茫不可视一物的牢房中,杨云锋根本就看不见阮心秋的身影。 “秋妹!”第三次焦急地说道,依然没有任何恢复。杨云锋心里急了,手中青光一闪,猛然向设在隔间的结界打去,“嘭”的声便与结界狠狠击打在一块。 杨云锋手掌与结界接触,顿时触动结界的防守。只见结界光芒大盛,上面赫然出现一道太极图案。太极图案迅速旋绕,并不断向杨云锋发出黑白二色的飞剑,攻击这个擅闯牢狱的年轻人。 杨云锋心叫不好,立即幻出金色巨门,却未将其放在自己跟前,转而移到赵纤颖身周,保护她不受飞剑的伤害。 杨云锋自己则幻出结界抵挡飞剑,同时向隔间中看去,希望借助结界的光芒看清阮心秋的模样。 然而结界似有隔绝视线的作用,杨云锋朝那个方向看去,清楚地看见结界上闪烁的五光十色,这些光芒华丽绝伦,说不出的美丽,却正好挡住杨云锋的视线,让他完全无法看见结界后的任何情况。 “可恶!”杨云锋怒喝一声,手掌向前一推,凌空打出一掌,瞬间将身前正接近结界的三只飞剑打得粉碎。 与此同时,他灭心剑上扬起一片广阔的血水,向着攻来的飞剑打去,“嘭”的声将这片飞剑全部罩住。下一刻,血水消散,飞剑却已所剩无几,趁机杨云锋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剑身上光芒顿时大盛。“呀!”他轻喝一声,整个人突然向前冲去,高高扬起灭心剑,连连发出数道剑气,然后将剑收到胸前,剑尖直指飞速旋转的太极图案,猛然刺了上去。 “轰隆!”灭心神剑的威力岂是太极图案能够承受的。刹那之间太极图案碎裂成无数片,然后消失无踪。杨云锋见机怒喝一声,灭心剑上陡然出现万千剑势,接连向结界攻去。 恍惚中,似有成千上万的修士正在出招攻击。 会心剑法,剑华舞天。 结界终于承受不住杨云锋接连不断的攻势,轰然破裂,然后烟消云散。 “秋妹!”杨云锋收起灭心剑,神识锁定阮心秋,再度呼喊一声,然后冲了过去,来到阮心秋身边,顾不得其他将这昏迷在地的少女抱了起来。 他依然不能看清少女的模样,然而神识已经将对方的轮廓勾勒出来。杨云锋借着神识的引导轻轻抚摸阮心秋的秀发,然后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正要分出一点神识检查阮心秋身体的情况,然后将她唤醒。 谁料就在这一刻,少女出人意料地做出一个动作。 她骤然出手,将一柄仙剑插入杨云锋腹中! 章二百九十六:你不是秋妹 杨云锋死死看着插入自己腹中的仙剑,一脸讶异。 “秋妹,你——”他将这柄仙剑死死握住,猛地一拔,硬生生将仙剑从自己腹中抽出来。 他这么做的同时,胸口再受人一击,幸好身体强悍,否则肋骨早就被对方击断了。“你不是秋妹!”杨云锋面色沉下来,忍痛大呼一声,松开对方的仙剑,然后猛然向前撞去,将这个伪装的“阮心秋”击飞。 之后他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然后豁然幻出灭心剑,真元注入剑身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将对方照个透亮。 在这红光中,杨云锋看清这个女子的面貌。她的身材与阮心秋有几分相似,面容亦有相像之处,然而真正让杨云锋将她误认作阮心秋的并不是她与阮心秋相似的容貌和身材,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点异样的波动。 正是这种波动干扰了杨云锋的神识,让他以为眼前之人是阮心秋。 而直到此刻看清对方容颜后,杨云锋才明白过来,面色登时一变。 “好大……一个局!”他毫无防备之下腹部被对手锋利的仙剑刺穿,此刻伤口已成血窟窿一个,鲜血不住往外流。这严重的伤势让杨云锋的实力大幅下滑,几乎不足平日的七成,一时被疼痛困扰头晕目眩的他竟无法发招进攻对手。 女子没料到杨云锋这么快就识破自己设下的圈套,面色变得凝重。她虽然让杨云锋击飞,但是杨云锋刚才的进攻十分仓促,并未让她受太大伤害,实力几乎不受影响,状态远好过杨云锋。她抬头借着灭心剑的光芒看清杨云锋,嘴角淡淡一笑,再度挥剑,向他攻来。 杨云锋咬牙,悄然施法封住血窟窿,令血液不再向外流,然后忍住腹部不断传来的剧痛和头脑中的眩晕,挥动灭心剑,向女子的仙剑迎了过去。 “铿!”灭心剑上血海荡漾开,迅速缠上女子的仙剑,侵入仙剑内部,攻击女子附在剑身内的真元。女子的仙剑并不算特别出色,对灭心剑的进攻几乎没有抵抗之力,而女子自己的真元并不强大,如此血水甫一进入剑身中便大杀四方,势如破竹,不可挡也。 眨眼间,女子在剑身中附着的真元便只剩下不到三成。女子意识到对手的可怕,面色顿时大变,急忙用腾出来的左手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青色的图案,轻喝一声:“破!”便见图案上光芒大盛,忽然变成一只青雀,疾速向杨云锋攻去。 与此同时,女子疾速抽剑,意图将仙剑从灭心剑血水中抽出。 杨云锋冷冷看着攻来的青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幻出一道古朴的符纸,向青雀迎了上去。 此刻符纸上图案光芒大盛,忽地幻出一尊高大十丈的巨大神将,隔在杨云锋与青雀之间,用自己的身体硬接青雀的进攻。 “嘭!”青雀疾速撞在凰渊身上,突然剧烈地爆炸,变成一团青色的光芒,俄而迅速散开,又化成一张由青雷交织而成的巨大的电网。刹那间凰渊整个身体便让这青色的电网缠绕住,四肢躯干皆被暴烈的紫雷轰成异样的颜色,眼看是有些不支。 见状女子面色变得沉重,她本来打算用青雀重创杨云锋,不料凰渊突然出现替杨云锋接下青雀的进攻,严重打乱了她的计划。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现在凰渊身中青雀暴烈的攻击已有些不支的迹象,只要再受一点打击便会烟消云散,对女子造不成多大的威胁,然而他毕竟替杨云锋挡下青雀的进攻,保住杨云锋的性命,也算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杨云锋凝视凰渊,面上出现分感激,于是迅速将真元注入紫金神决符中,让凰渊回到符纸内,好生修养。而他自己则继续用灭心剑的血水侵蚀对方的仙剑。此时此刻,女子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仙剑,眼看肉身也要遭到血水的进攻。她咬牙,不得不狠心放弃心爱的仙剑,然后疾速后退,拉开自己与杨云锋的距离,再图后招。 然而杨云锋并不打算给她反扑的机会。他双目中精光一闪,骤然将真元注入灭心剑中,然后对着女子发出一道巨大的血幕。 灭心剑法,沧桑寂灭。 “嗖——” 女子眼睁睁看着血幕追上自己,却无从躲闪,被血幕击中,头顶立即出现一丝细微的裂缝。 数息之后,这裂缝便已从女子头顶延伸到腹部。女子惊恐看着身体上细小的裂缝,双目中透出深深的恐惧。 下一刻,女子身体便裂成两半,喷涌出温热的鲜血,眼看是不活了。 “啊!”杨云锋施展出沧桑寂灭,真元消耗严重,手中脱力,灭心剑落在地上,顿失光芒,周围便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啊!”杨云锋本有伤在身,此刻战胜对手,腹部的痛苦又再度袭上心头,让他头脑一片空白,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以手撑地,大口喘息。 “你伤得……很重。”此刻赵纤颖循着声音轻轻走到他身边,立即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息,不由皱眉,低声说道,话语中尽是担忧。 杨云锋轻轻点头,道:“我……肚子让她刺穿,肠子差点没被切断,是……有些严重。” 闻言赵纤颖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刚想说什么,耳侧却传来浑厚的声音,心里一惊,自己的话语便说不出来了。 “杨云锋,杨师侄,不愧是天极宗的弟子,真有能耐啊!”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赵纤颖一辈子也忘不了。 “仇伯,是你!”赵纤颖惊呼一声,几乎耗尽所有的力气,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跌倒。 “咦……”来人手中出现一点炽热的火焰,火焰光芒映出赵纤颖的容貌,正让他能够看个清楚,“这不是……赵纤颖小师侄女吗?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这仇姓老人颇感讶异,吃惊地问道。 赵纤颖冷哼一声,道:“这是我的家,我当然会出现在这里……仇丘篾,我便是找你索命来的!” 章二百九十七: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哼!”仇丘篾苍老的面容上出现一点冷淡笑容,骤然打出一道罡风,将赵纤颖打倒在地,然后说道,“你已是废人一个,凭什么找我索命!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就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话落便不再理会赵纤颖,将目光移到杨云锋身上。 赵纤颖扑倒在地上,全身筋骨疼痛非常,已经说不出讽刺仇丘篾的话。尽管如此,她依然死死盯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目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枯瘦的面容上肌肉扭曲,手握成拳,差点没跳起来向仇丘篾扑去。 然而正如仇丘篾所说,她已是废人一个,根本没有能力与仇丘篾一较高下,虽然心有不甘,却只能用杀人的目光去抗议,无法做出实质性的动作。 感受到仇丘篾的目光,杨云锋深吸口气,抬眼向仇丘篾望去,借着幽幽光芒看清对方的容貌,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真有心,竟然能设下如此计谋,让我自投罗网……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你们已经将我打落到地底,怎么会料到我能出来营救秋妹?” 仇丘篾看向杨云锋,道:“的确,青崖宫宫内大部分长老都不知道你们是被传入地下的迷宫中,他们还以为你们是凭空消失的……不过我不同,我是宫主的亲信知道一切。我无力进入地底去营救宫主,却有心留一手防你们,让你自投罗网……至于这个计谋,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也没有这个能耐……地字狱里的一切原本就是宫主布置用来对付你的,我正好拿来用用……哼,杨师侄,你就好生给我说吧,现在宫主怎么样了,是否被你和你那李清寒师叔给杀了!”他说话之时双目中骤然腾起一股火焰,整个人满头的白发皆立了起来,在幽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如果是……老夫定要取你人头祭奠宫主!” 他就仿佛是从九幽黄泉爬出来的鬼怪,要索人性命。 看着仇丘篾双目中闪烁的精光,杨云锋冷哼一声,却出言讥讽道:“仇长老,我看你这么着急问我,不仅仅是为了取我项上人头替你们宫主报仇这么简单。你应该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仇丘篾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什么意思?” 杨云锋冷道:“仇长老,你心知肚明,何必装成这样子呢?也罢,我就明说了,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怎么甘心屈服于赵明宣的淫威?若赵明宣已经死了,对你而言自然再好不过;若他没死,你肯定会派人进入地下,追杀他,让他葬身于地底。怎么样?我说得对吧。” 闻言仇丘篾眉头猛地皱起,他看着杨云锋脸上冷冷的笑意,胸中火焰燃烧得更为剧烈。“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臭小子,我原本还打算留你一用,现在看来你完全是个祸害,根本留不得!”恼羞成怒的他怒喝一声,突然出掌,向杨云锋攻去,意图置其于死地。 杨云锋面色凝重,疾速运使天狐神行诀躲避对手的进攻。然而仇丘篾身法玄妙不输于杨云锋,手中掌势更是连绵不绝,如若附骨之蛆,一路缠着杨云锋,叫杨云锋防不胜防。 “他道行竟如此高,恐怕也是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杨云锋暗暗心惊,一个闪身再度躲过仇丘篾的攻击,却不防仇丘篾算准他的路线,另一掌已经推到胸前。 “嘭!”金色巨门及时出现挡住仇丘篾的攻击,并用青雷反击,意图逼退这个修为高超的修士。 仇丘篾眼见青雷向自己袭来,面色陡然一沉,不再恋战,迅速抽身,拉开自己与杨云锋距离,并施展一道结界拦住青雷的进攻。 终于给杨云锋喘息的机会。 “他虽然是金丹修士,但在身法和招式上的造诣很高,近身肉搏我讨不到任何便宜。”杨云锋如此想道,猛然抽出灭心剑,“呼”地荡起一道血水,向仇丘篾攻去,同时暗运真元,在身侧幻出十支血红飞剑,与血水一起相互掩护配合,攻击仇丘篾。 仇丘篾见状轻哼一声,右手指尖突然出现一枚赤色扳指,口中默念出一道法诀,便见他身前出现一道电网,上面青雷弥漫,威力不下于金色巨门的青雷。血水血剑攻击到电网上,未能突破电网的防御,反而被那些腕粗的青雷缠绕,瞬间便被击碎。 杨云锋见状隐隐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感,暗叫不好,下意识向后退去。就在他动身的下一刻,一道青雷从天而降,在漆黑的虚空划出一条耀眼的光带,然后直直打在地上,迅速爆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青雷打中的地点,正好是杨云锋刚才所站的地方。 杨云锋心叫侥幸,正要再度后退,却惊讶地看见就在刚才青雷落下的地方,再度出现一道青雷,正正打在地上,将之前青雷打出的大坑扩大了好几圈。 杨云锋自忖在第一道紫雷的轰击下自己还能勉强保住性命,然而若之后再遭到第二道青雷的攻击的话,他便没有任何生机,必然死在对方手下。 连续的两道青雷,足以击杀养元入道境界的修士,重创起鼎结丹境界的修士,便是有强悍肉身的杨云锋也不例外。 如果杨云锋没有躲过青雷,结局毋庸多言。 杨云锋暗叫侥幸,心里再度突生警觉,于是迅速后退,再度躲过轰来的青雷,然后清清楚楚看见接连而至的另一道青雷。 见状杨云锋不得不吃惊。雷罡仙术威力强大,对施放人的反噬同样也极为厉害,所以一般修士在施放雷罡仙术之后都得停下攻击调理真元,然后再度发招,否则身体必然会因为无法承受雷罡仙术的反噬而亡——除非这个修士修为极高能够压制反噬。而能在如此短间隔内压制反噬连续发出两道青雷的修士非得有凝丹窥天的修为才行,仇丘篾显然没有这么高的修为——他是怎么做到连续释放青雷的? 杨云锋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到仇丘篾手中的扳指上,瞬间明白什么,双目中立即发出幽幽光芒。 章二百九十八:给你真元 杨云锋疾速躲避仇丘篾落下来的青雷,面上露出焦急神色,一个恍惚差点没让青雷劈中。 看着被青雷打成焦黑色的衣袂,杨云锋深吸口气,再也不敢分神,屏息应付青雷。 只是有过第一次的恍惚,就难保证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都保持冷静清醒。一旦失神他必然会被青雷打中,变成飞烟。 何况这地字狱本来并不宽敞,稍微一个不留意便会被青雷逼到绝路上,到时候也只有受死的下场。 所以必须想办法应付。“该如何做呢?”杨云锋暗暗想着,随即用神识锁住仇丘篾,然后冷哼一声,心道:“拼了!”便在躲过一道青雷的同时骤然加速,幻出灭心剑向仇丘篾攻了过去。 仇丘篾没有料到杨云锋会反击,来不及调整青雷的施放,让接连的两道青雷落到原本设想中杨云锋应该落脚之处——此刻自然与杨云锋相隔甚远——如此,在这间隙中杨云锋已经拉近自己与仇丘篾的距离,举剑,在空中划出一条明亮的月亮,然后向仇丘篾砸了上去。 会心剑法,殇剑月华。 刹那间,明月已到仇丘篾跟前,突然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细微的碎片便从这破裂的明月中喷涌而出,化成强悍的剑势,攻击仇丘篾。 近身肉搏杨云锋没有优势,但不近身肉搏杨云锋只有输。权衡利弊,杨云锋选择,赌一把! 看见攻来的杨云锋,仇丘篾面色微变,迅速施为,身前竟接连出现两道电网,分成内外两层,拦住磅礴袭来的剑意。 “铿!”电网竟如钢铁强硬。携带滚滚威势而来灭心剑与之相击,迅速擦出耀眼的火花,然后艰难地划开第一道电网,却再也无力破掉第二道电网了。 “不自量力!”仇丘篾冷哼一声,手掌微微一扬,便见电网上的青雷突然跃起,缠绕灭心剑剑身迅速向杨云锋袭去,眨眼已将大半剑身包裹住,并不断进攻剑身,发出“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响。 灭心剑通过自己与杨云锋的联系将剑身感受到的一切传到杨云锋心中。杨云锋只觉自己的身体犹如遭到无数蚂蚁的啃噬,既痒且痛,说不出的难受。他双目中出现一丝杀机,猛然调动血水将攻来的紫雷包裹住,然后迅速向其发动反击。 血水与紫雷较量,立即陷入苦战中,双方各不相让,寸土必争,一瞬间灭心剑剑身变成了一片微缩的战场。 这场战斗,漫长如若经过三秋时光。然而一切其实仅经历数息的时间,血水紫雷不过刹那接触,便分出胜负。 “嘭!”血水蔓延而开,迅速将紫雷扑灭,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击中仇丘篾面前的电网,不断被电网中的紫雷绞成天地灵气中的一缕,却又前仆后继而来,仿佛无穷无尽。 很快,电网承受不住血水的进攻,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然后就此烟消云散。 血水没了电网的阻拦,便似决堤的洪水,迅速向仇丘篾涌去,眼见就要将仇丘篾包裹住。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就在血水打中仇丘篾的刹那,仇丘篾的身体竟化成一道虚影,瞬间消失无踪。 “不好!”杨云锋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将灭心剑收回。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身后传来一阵剧痛,强大的力道将他狠狠推出,砸在地上,身体的伤势便因此加重,腹部本已被封住的血窟窿再次流出鲜艳的血液,触目惊心。 “嗯……”杨云锋吃力地向身后望去,只见仇丘篾正用轻蔑的笑容看着自己,满面讥讽。刹那间杨云锋便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仇丘篾是使用特殊的法术,让自己的幻影留在原地,自己则遁入虚空中,悄然潜到杨云锋身后,出其不意地发出攻击,将杨云锋打倒在地。 “哼!”仇丘篾冷笑一声,一脚猛然踏下,重重踩在杨云锋背上,迅速施加压力,让杨云锋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差点没被踏断。 “咦”仇丘篾这一踩用上了十足的力道,足够将没有防护措施的起鼎结丹境界修士脊椎踏断。然而这脚踏在杨云锋背上,竟只是让杨云锋伤势加重,并未如他预想那样将杨云锋踩个重伤。他不知杨云锋曾修炼天狐琉璃诀身体强悍无匹,此刻见事实与想象落差巨大,不免有些出神。 杨云锋抓住这个机会,突然御剑向他攻去,出其不意,直直插入他腹中。 “啊!”仇丘篾完全没有料到此时此刻杨云锋还有力气反击,对杨云锋的进攻没有防备,于是柔弱的腹部便被灭心剑一举洞穿,险些要了他的命。 杨云锋再也顾不得吸取他人真元的严重后果,咬牙命令灭心剑抽取仇丘篾体内的真元。 这一瞬,仇丘篾立即感受到自己体内真元受灭心剑的牵引,向剑身涌去,进入剑身内,然后断绝与身体的联系。“他在掠夺我的真元!”意识到这一点,仇丘篾面色微变,右手迅速按住灭心剑,然后以一股强横的力道一把将灭心剑从自己腹内给抽了出来! 灭心剑被他握在手中,再也无法抽取他经脉中的真元,顿时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剑身嗡鸣不止,不停颤抖,似乎挣扎意图脱离仇丘篾的控制。 仇丘篾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要我的真元吗?好啊,我给你!”话落陡然将自己一身的真元朝剑身注了进去。 起鼎结丹境界修士的真元是何其强大,如此凶猛的真元注入灭心剑中,顿时如若怒海狂涛,借着灭心剑与杨云锋心脉间的联系汹涌向杨云锋涌去。 “啊!”杨云锋的经脉根本无法承受如此暴烈的真元,顿时经脉寸断,血脉大乱,五内俱焚! 眼角鼻孔,同时流下细长的血痕。 “给我去死!”仇丘篾怒喝一声,突然举起灭心剑,剑尖直指杨云锋,猛然刺了下来,眼看就要刺穿杨云锋! 就在这一刻,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杨云锋身前,替他挡下这一剑。 赵纤颖! 章二百九十九:敢动我师侄 仇丘篾手持灭心剑,向着杨云锋狠狠刺了下去,眼见就要刺中青年,将他格杀在这无边黑暗中。 杨云锋看着疾速落下的灭心剑,流血的双目剧烈抽搐,头脑中一阵嗡鸣。 “我,要死在自己的仙剑之下了吗?”危急关头,他头脑中出现这样一个念头。 下一刻,就当他以为灭心剑要穿胸而过,终结自己这一生的时候,瘦如枯骨的赵纤颖不知哪来的力量与速度,竟然越过数丈的距离,飞到杨云锋身前,用自己的肉身抵挡仇丘篾的进攻。 “啊!”灭心神剑瞬间洞穿赵纤颖的身躯,速度却因此稍稍一滞,给杨云锋创造一线生机。 他之前本就在努力躲闪,此刻终于险险避过灭心剑的进攻,保住性命。 只是,本来身体就极其虚弱,如今又被灭心剑洞穿的赵纤颖,恐怕是没有活的机会了。 “前辈!”杨云锋看着赵纤颖胸前喷涌的鲜血,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没昏过去。 赵纤颖扭过头,向他轻轻一笑,笑容却是如此的惨淡。 她未出声,可是杨云锋却能从她眼神中清楚读出她的心思:“你将我从昏暗的地底救出来,让我重见光明,是对我有恩。而我能替你挡一剑,保你一命,算是对你恩情的报答。我再也不欠人什么,便是死,也足了。” “不!”杨云锋瞳孔放大,紧紧凝视赵纤颖,一脸悲伤。 可惜他七窍流血,经脉寸断,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上前看赵纤颖最后一眼。 这时,赵纤颖终于开口了,艰难地说道:“我……和文郎……还有一个孩子……他下落不明……希望你能……替我找到他……照顾他……他叫‘恩儿’,手臂上有一块……弯月状的……胎……记……”她艰难地说出这一段话,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当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缓缓闭上双目,就此,堕入黄泉,不复存于世间。 “前辈!”杨云锋嗓子沙哑地说道,目光移到仇丘篾身上,双目中满是恨意。 仇丘篾一剑杀死赵纤颖,自己也倍感不可思议,没有立即发招进攻杨云锋。此刻听见赵纤颖的话他竟有些感触,怔怔出神,良久方将灭心剑从赵纤颖尸体上抽出来,抬眼看着杨云锋,双目中透出一分别样的意味。 “纤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当初我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杀了你……”突然,他闭上双目,长长叹口气,往昔岁月浮现眼前,心里顿时生出一点悲哀。“你是将死之人,我不杀你,你自己好自为之。”仇丘篾冷哼一声,丢掉灭心剑,然后转身背对杨云锋,正要离去,却突然伫足。 他停下来,是因为他听见杨云锋不屈的声音:“你……不杀我,迟早要死在我手上!”杨云锋双目变得通红,嘶哑地说道。 这一句几乎耗尽他最后一点心力,话刚落,他便感到头脑中眩晕加剧,困意不断袭击心神,差点没真的昏死过去。 仇丘篾冷冷瞧了他一眼,确定他毫无行动之力,不免面露不屑,道:“死前还嘴硬!” “死前还嘴硬的,是你吧,仇兄。”就在仇丘篾话落之时,他耳侧忽然传来鬼魅般淡淡的声音。 “谁!”仇丘篾身体猛然颤抖,回过身向地字狱尽头看去,顺手打出一道火球,将整个地字狱照得通亮。 然后,他看见一个白衣身影正缓缓向自己走来。“是你——李清寒!”仇丘篾惊呼一声,双目中透出一点恐惧。 “算你有记性!”李清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自杀,或者死在我手中。你慢慢选吧。”话落之时他已到仇丘篾跟前,身体上散发出一股令人骇然的寒意,几乎如四九风雪,让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狂妄!”仇丘篾怒骂一声,陡然出手,向李清寒打去。 李清寒看着对方袭来的手,双目中透出点不屑,他轻轻吹出一口气,凝成罡风,向仇丘篾的拳头打去,瞬息之后便与仇丘篾的拳打在一起。 “沙沙!”这刻,一点极其轻微的声响从仇丘篾拳上发了出来,几乎微不可闻。 然而听见这声音,仇丘篾面上却露出骇然的神情。这是他指骨碎裂的声音! 下一刻,这一点声音渐渐变得响亮,很快蔓延到他全身。 仇丘篾身体上所有的骨头,都在刚才的交手中,被李清寒打成粉末! “啊!”失去骨骼支撑的仇丘篾迅速倒了下去,双目紧紧盯着李清寒,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刚喊出这撕心裂肺的一声,面部便因头骨的粉碎而塌了下来,整个人落在地上已经变成一团皮包着的软.肉,完全不成人样。 他虽然依然活着,但已和死人无异。 “敢动我师侄,活得不耐烦了!”李清寒面上出现分厌恶,冷冷说道,突然将真元调集到腿上,暗运心诀,朝着地上的仇丘篾猛烈地踩了下去。 “嘭!”伴随着四溅的鲜血,仇丘篾彻底变成一摊肉饼,完全失去生机。 李清寒轻吐一口气,手中扬起一点微风,将腿上的血污除去,重新变为一尘不染的高傲修士。“师侄!”他施放一团火焰,照出杨云锋的面容,然后快步走到杨云锋身边,迅速将手搭在杨云锋腕上,刺入一丝神识,然后皱起眉头。“经脉严重受损,真元外溢,气血紊乱,更有大大小小内伤一百七十九处。这么严重!”他轻声说道,一脸凝重。 杨云锋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就是修为高超如他也难以承受。幸好杨云锋肉体强悍,才能勉强挺下来。即便如此,杨云锋身体的情况也不乐观,若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几乎必死无疑。 “师侄,挺住!”李清寒沉声说道,迅速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在他身体上设下九九八十一道禁制,让他的伤势不至于立即扩散,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李清寒对杨云锋的伤束手无策,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还得回宗门后求仙灵宫的师兄出手救杨师侄。”李清寒如此想着,微微有些焦急。 就在此刻,一个柔弱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少女容颜若雪,虽然不是极品的美丽,却有一种温婉如水的特殊气质,足以令人着迷。 正是阮心秋。 “锋哥哥!”看着杨云锋的模样,阮心秋一脸担忧,疾速上前,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只此一刻,无言泪流。 章三百:暗闯青崖宫 “他现在身体很不好,得尽快医治。”李清寒看着阮心秋,面色严肃地说道。 阮心秋垂首凝视怀中已经昏迷不醒的杨云锋的面容,双目中透出淡淡的忧伤,心里竟有了点异样的情思。“李师叔,”她不无忧虑地说道,“锋哥哥的伤,治好的可能性大吗?我看他,他的伤势很重啊。” 闻言李清寒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移到他处,带着点悲伤,说说道:“不好说。”他还想详细地解释,却不经意间看见少女双目中深深的伤感,顿时说不出话来。 “锋哥哥,你,”垂首,让青丝拂过杨云锋的面庞,阮心秋幽幽说道,“一定要挺住,挺住!”她说完,眼角已经有淡淡的泪珠,“师叔,我们走吧,不要再耽搁了。”平日柔弱似乎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的少女此刻突然脸露坚毅,话语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着。 “好。” “沈兄,青崖宫已经基本探查完了,”女扮男装的涤丝尘含笑说道,随手将一个青崖宫的弟子打倒在地,“刚才我已从一些青崖宫弟子口中探听到阮师妹的下落。据说天极宗的李清寒李师叔突然出现,将阮师妹救走了……如此看来,我们没有探查下去的必要了。”她依旧风度翩翩,咋一看如若谪仙下凡。 闻言沈岁寒冷哼一声,道:“青崖宫弟子的话岂可信?青崖宫的地字狱人字狱还未探查,谁知道师妹是否在牢里?”他猛然挥袖,便转身朝着地字狱方向走去。 涤丝尘面露无奈,微微摇头,立即跟了上去。 很快,二人便遇上麻烦了。一个起鼎结丹境界的青崖宫长老发现他们的身影,出招攻来。 沈岁寒紧盯此长老,手中仙剑鼓起罡风迎了上去。与此同时涤丝尘则用手中纸扇扬起团耀眼火焰,同样向长老打去。 战斗一触即发。 沈岁寒涤丝尘的配合出奇的默契,接连发出匪夷所思的招数,竟把起鼎结丹境界的对手打得手忙脚乱,几乎只能勉强防守,连进攻的机会都没有。 最终,这个长老在二人联手之下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冷冷瞧着昏迷不醒的长老,涤丝尘轻笑一声,正要出手结束此人的性命,却叫沈岁寒拦住了。沈岁寒从不是善良不忍杀生的人,但他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坚守,绝不做违背内心的事情。“加害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不是正人君子的行为。”他淡淡说道,一脸坚毅。 闻言涤丝尘轻轻笑了下,随手挽起耳侧青丝,道:“既然沈兄发话了,那丝尘便做一回正人君子好了。”话落再次展开纸扇,风度翩翩向前走去。 望了眼涤丝尘的背影,沈岁寒轻哼一声,立即跟上去,很快便随涤丝尘来到地字狱前。 满地竟全是尸体。 除此之外,地字狱前还有一个正指挥着几个青崖宫弟子搬运地上尸体的青崖宫长老,看样子也是起鼎结丹境界修士,不过修为比刚才那长老低很多,并未察觉到沈岁寒涤丝尘的踪影。 “快!”这个长老一脸焦急,厉声指挥道,双目中差点没喷出火来。 周围的青崖宫弟子闻言立即加快动作,迅速搬运着满地的尸体。然而尸体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全部处理。 见状长老不由恨恨地叹口气,一脸无奈。 “桃之夭夭。”远处隐匿身形的涤丝尘清楚地看见尸体上出现的艳丽桃花,若有所思,于是传音入密对沈岁寒说道,“据说天极宗的杨师兄曾使用过桃之夭夭,看来杨师兄已经来过这里了。” 沈岁寒眼中闪过杨云锋的容貌,不由面露厌恶,道:“无耻小人,沈某不屑于知道他的一切。” 涤丝尘无奈地摇头,然后对沈岁寒说道:“我们悄悄潜入地字狱中,不要惊动太多的人。”话落她又沉吟片刻,道,“速去速回。现在青崖宫中一片混乱,才给我们浑水摸鱼的机会。不过万一他们恢复秩序,找到我们的踪影,将我们堵在地字狱中,就麻烦了。” “这通道中也不见得比地字狱里安全多少,不过是多了条退路罢了。”沈岁寒冷哼一声,淡淡说道。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未出言反驳涤丝尘速去速回的提议,自己运使真诀化成一道风,悄然向地字狱中飞去。 见状涤丝尘淡淡一笑,也尾随而去。 通道中的长老忽然察觉到什么,四下望了眼,同时警惕地放出神识,却一无所获。“见鬼了!”他暗骂一声,一怒之下出手将面前动作稍微有些停顿的弟子打倒在地,然后劈头盖脸地将这弟子骂了一顿,方觉解气。 “沈兄。”用手中火焰将仇丘篾在李清寒攻击下变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照亮,涤丝尘淡淡笑道,“看来青崖宫的人并没有骗我们,能将起鼎结丹打成此等模样的,只有李清寒李师叔这种接近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李师叔杨师兄都来过这里,那么……很可能阮师妹也来过。”话到这里,她嘴角出现浅浅的酒窝,终于显露点女儿家的情态,笑容沁人心脾。 然而漫漫黑暗中的沈岁寒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凝重地看着仇丘篾的尸体,道:“不管如何,没将整个青崖宫每一个角落都查探清楚,沈某是不会离开的。” 涤丝尘面露无奈,道:“沈兄当真执着。也罢,看在沈兄对阮师妹如此深情厚谊的份上,丝尘就再陪你多走一遭。” 沈岁寒不语,冷哼一声,随即转身,化成风消失在地字狱中。 涤丝尘淡淡一笑,突然注意到仇丘篾还保持完整的手上那枚扳指,心生好奇,立即弯下身将扳指取下,套在自己指尖,心念一动,随即发出道火球,向前打去。 让涤丝尘讶异的情况出现了,火球刚从手中飞出,另一道火球便出现在她手中,尾随之前的火球飞了出去。 第二道火球根本就不是涤丝尘用法术发出的。 “好东西。”涤丝尘望着手里扳指,嘴角笑意渐浓。 章三百零一:情思 长空之中,苍穹之下,茫茫然一片云雾。 李清寒阮心秋一老一小同时御剑而飞,云烟从身边飘过,卷起二人的衣袂,让他们如同出尘的仙人。为了及时赶回天极宗给杨云锋疗伤,李清寒抛弃原来的马车,带着杨云锋,与阮心秋一道御剑飞上天际,朝着天极宗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此刻李清寒紧紧抱着杨云锋,御剑的同时将真元注入杨云锋体内,帮助他维持性命。“杨师侄体内的生机流逝速度越来越快,”垂首看了眼杨云锋,李清寒不无忧虑地想道,“照此下去,恐怕很难坚持到九峰山。”如此想着,他不免有些焦虑,真元变得有些紊乱,对仙剑的驾驭不由自主间下降许多,整个身体竟隐隐有些晃动,看着让人揪心。 “李师叔,你怎么了?”看着李清寒身体的情况,阮心秋微微皱起俏眉,关心地说道。她对杨云锋的关心不下于李清寒,此刻也很是焦虑。不过她并不知道杨云锋身体的情况,所以倒也没有像李清寒那样过于忧虑慌了手脚。 少女温柔的声音如若甘霖,让李清寒颤动不止的道心稳定下来。“诶!”李清寒恢复清醒,看着周遭云雾,不免有些后怕,万一不小心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无事。”他深深吸口气扫除心中的杂念,然后轻轻看向阮心秋,道,“杨师侄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我心里过分为他担忧,道心有点不稳,倒也无什么大碍。” “锋哥哥情况不是很乐观?”闻言阮心秋面露焦虑,脱口说道,“他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关心与担忧。 看着阮心秋的表情,李清寒有些恍惚。 许多年前,也曾有过一个美丽的女子,如阮心秋这么关心自己。可惜,世事无常,因缘难定,无奈长江两岸遥相望,最终天南地北各分离,从此二十余载时光悠悠过,再也未见伊人颜。 而很多年后,又有另外一个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曾如阮心秋今日这般关心自己怀中的这曾经名叫“张云霄”如今叫做“杨云锋”的青年,并与他山盟海誓,对他许诺即便天荒地老也永不离。可惜,当再度重逢之时,本来深深相恋的二人只能隔着那一道高高的王府院墙,互相凝视,不能相拥。 本来情深,奈何缘浅! 岁月,已在李清寒面上,心间留下太多的痕迹,让他心硬如铁,让他面寒似冰,让他麻木让他冷眼看这世界,看云烟过往,看潮起潮落,而无动于衷,仿佛一个世外之人,永远都只是个旁观者。 可此刻,凝视阮心秋的神情,他突然心有触动,想起自己的青春,想起过往的一切,蓦然间一颗坚硬的心竟生出丝丝的裂痕。 “阮师侄对杨师侄的情意,恐怕不止于兄妹之情这么简单。”李清寒若有所思,暗暗想道,于是长叹口气,面露淡淡笑容,对阮心秋说道:“放心,杨师侄虽然伤重,倒也还能坚持到宗门。他不会有事的。” 阮心秋将信将疑,如雪容颜上透出点苍白,悄然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容上,纤纤素手轻轻捏住衣角,目中尽是担忧与关心。“哦。”柔弱的少女轻轻垂首,缓缓闭上双目,青丝随风而舞,衣袂飞扬,别样美丽,令人心疼。 “杨师侄手里拿的是灭心剑,阮师侄则手持冰心剑,而他们俩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或许是缘份吧……宗门与凌云派之间曾有过‘冰心之好’,如今若能再添上段‘双剑姻缘’,自然再好不过。”李清寒不知哪里来的心情,竟然浮想翩翩。 看样子,他似乎是要撮合阮心秋与杨云锋,让他们共结连理,合籍双修。 不过他明白,杨云锋对李婉漪的爱恋极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忘怀的,至少最近这段时间里杨云锋是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人。何况杨云锋一直将阮心秋当邻家小妹看待,从未有过别的心思。杨云锋或许能接受其他人,但要他接受阮心秋,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想至此,他再度向阮心秋看一眼,心里生出点同情,微微叹气。“尘缘无常,谁也看不穿,猜不透。往往情到深处,却缘分浅薄,最终擦肩而过,不成眷侣。”他暗暗感慨道,面露淡淡的伤感,“我只能暗中祝愿你能成功抓住这份尘缘。至于其他的,还需要你自己去争取!”如此想着,他再度将目光移到杨云锋面容上,又想:“杨师侄,你坚持住,我一定会将你活着带回宗门!” 云烟渺渺,过往无踪。 秦岭、九峰山之间,相隔千里,便是御剑飞行也需要消耗极长一段时间。 当云烟消散,日暮西垂之时,那伫立于渝州西北字水涪水畔直入天际的九峰群山,终于在李清寒阮心秋面前露出它朦朦胧胧的容颜。 遥遥望见那剑锋一般的天极峰,阮心秋面上露出淡淡的欣喜。 天极宗就在眼前。 “沈兄。”已经将整个青崖宫全部查探一遍,确认阮心秋已经离开青崖宫后,涤丝尘轻轻一笑,对沈岁寒说道,“如此看来,阮师妹根本就不在青崖宫中,不必白费力气了,不如赶快离开,循着他们的踪迹追查,或许还能及时赶上。” 沈岁寒眼前浮现杨云锋的面容,心生厌恶,冷道:“追查?追查干什么?难道要沈某与杨云锋那个无耻小人同路?” “如此说来,”闻言涤丝尘也不恼,含笑说道,“沈兄是要对阮师妹不闻不问了?”话语中却有一点挤兑的味道。 沈岁寒冷哼一声,不语。 “也罢,”涤丝尘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角,道,“沈兄不愿意去追查阮师妹的下落,那么丝尘斗胆问一句,不知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岁寒沉默,依旧不语。 见状涤丝尘微微叹气,道:“看来沈兄是无事可做啊……不过丝尘有个注意,既然你我现在都身处青崖宫中,不如顺手将这个明里是正道,暗里却做些肮脏龌龊之事的门派给灭了,你看如何?” 章三百零二:天狐出手 天极宗会心宫,后山禁地。 杨云锋经脉寸断,肉身受损,伤势极为严重,即便是天极宗真灵宫诸位道法高超的长老联手治疗也仅能勉强保住他的性命,无法完全恢复他的修为。 无奈之下,天极宗掌教守成真人只能将杨云锋送到会心宫后山禁地,请求天狐明汐出手,为杨云锋疗伤。 杨云锋是明汐的传人,明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她从守拙真人手中接过杨云锋,看了眼伤势,便言道三日之后可将杨云锋一身的伤治好,然后将包括守成真人在内的一干天极宗真人全部撵出禁地,独自一人为杨云锋疗伤。 “天极宗的这些小辈怎的如此对你?”看着昏迷不醒的杨云锋,明汐美艳的面容上尽是寒意,冷道,“哼,今后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踏平天极宗!” 话落便抱着杨云锋走入禁地深处的温泉旁,将杨云锋放入温泉中,然后闭上双目,将双手放在胸前,默念一段悠长的心诀。 伴随着阵阵诵读声,无数细微的五彩丝线出现在明汐身旁,缓缓围绕她飞舞,将这个冷艳的天狐衬托得愈加美丽。 “起!”明汐轻喝一声,洁白的玉指指向温泉中的杨云锋,身周飞舞的彩线立即顺着她手臂向温泉涌去,很快便将杨云锋包围住,继续盘旋飞舞。 明汐又念出一段咒语,便见丝线上光芒微微盛开,丝线的底部慢慢伸入温泉中。在光芒映照下,一池热腾腾的水便开始沿着丝线上升,很快将整片飞舞的丝线全部覆盖,也将杨云锋的身体覆盖住。 远远望去,此刻的杨云锋就似被包在一片茧中,正在等待化蝶的一刻。 明汐早已将神识探入杨云锋身体中,时刻注意着他的状况。她双目中狠色一闪而过,忽然腾身而起,飞到杨云锋身边,修长手指放出乳白光芒,向包裹杨云锋的水膜摁上去。 这一瞬光芒更加炽烈。 而丝线上的温泉水此刻便如被激怒的巨兽,咆哮着飞速流动,隐隐有沸腾的迹象。 便见杨云锋身周激流涌动,无数水流互相冲击,偶尔爆发出一阵水浪,轰鸣声不绝于耳,恍惚间如同两军对峙的战场。 看着眼前激荡的温泉水,明汐微微凝眉,怒喝一声:“疾!”温泉水便随之化成无数细小的水剑,向杨云锋身体上刺去。 “嘭!”“嘭!”“嘭!” 细如银针的水剑与杨云锋硬如铁皮的肌肤相触,发出阵阵细微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却如一道激昂的乐曲,声声动人。 而伴随着这乐曲,杨云锋身体发生细微的变化。 在明姝神识中,杨云锋的血肉、骨骼同时碎裂,刹那间便成一团汁液或者粉末。 此时此刻,杨云锋身体内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可以将他看作一团皮肤包围的血肉。 明汐如此做到底有何用意?莫非是要破而后立? 水剑继续向杨云锋射去,每一剑击打在杨云锋身上,都会对杨云锋身体造成一点损伤,让杨云锋身体上仅存的一点完好血肉再次减少。 如此,半个时辰后,除了皮肤和头脑外,杨云锋全身已彻底没有任何完好之处。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的身体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与死人无异,不会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然而此刻的杨云锋非但没有死去,反而爆发出勃勃的生机。这生机甚至比他身体完好无损时的生机还要旺盛。 这是他在明汐法术刺激下爆发出的潜力。 “果然没让我失望。”见状明汐微微松口气,面上露出淡淡的欣慰。 她凝视杨云锋,忽然伸出洁白的玉手,穿过飞舞的丝线,摁住杨云锋的胸膛,轻轻吐出一口如兰气息。 这点气息顺着她的手臂缓缓向杨云锋飘去,轻柔而又舒缓。 杨云锋身周飞舞的丝线便在气息的带动下重新聚拢在一起,环绕明汐玉臂继续飞舞,然后前前后后来到杨云锋胸前。 杨云锋胸口立即出现一阵青黄交织的光芒,渐渐将整个人覆盖。 最后的丝线便在此刻融入光芒中,贴着杨云锋身体徐徐飞舞。 青黄交织的光芒中杨云锋面容肃穆,眉间隐隐出现一道血红的印记,却与灭心剑的形状大致相同。 明汐凝视这道印记,暗暗叹息,随即将放在杨云锋胸口的玉手移到印记上,轻轻按上去。 下一刻,这道印记便发出一道鲜红光芒,向明汐纤纤素手攻来。 明汐修为何等高绝,自然不会畏惧这点弱小的光芒。她淡淡一笑,葱根般的玉指结成莲花状,幻出一朵高傲青莲,向红芒迎上去,瞬间便将一片红芒全部罩住,然后压到杨云锋额前。 “破!”明汐清喝一声,青莲飞速旋转,与红芒融为一体,然后微微颤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与红芒一道消失无踪。 这时,杨云锋额前灭心剑印记便被明汐破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青色莲花的印记,却是高洁傲岸,与世不容。 这多莲花,便似他身前这忍受千年孤寂,冷漠如冰高傲艳丽与世不容的十尾天狐。 凝视杨云锋额前的青莲,明汐微微有些失神,恍惚间脑海中出现一个脚踏青莲,高大威武的身影,一时心酸,面上难得地露出丝哀婉。 “诶!”她轻轻叹气,素手推进盖住杨云锋额头,然后喝上一声:“入!” 便见罩住杨云锋的青黄光芒顿时消散,露出其中无数的丝线。丝线在明汐心念的操控下纷纷钻入杨云锋体内,然后在一团粉碎的血肉中穿行而过,很快将杨云锋整个身体全部充满。 “收!”明汐闭上双目,依旧用手盖住杨云锋额头,清喝一声,让杨云锋体内无数丝线全部收缩,相互嵌套,缓缓成型。 最终,当明汐重新睁眼的时候,在杨云锋体内连成一片的丝线已经隐隐有了经脉的形状。 见状明汐手心又一次放出光芒,将杨云锋包裹起来。 新的经脉、血肉、骨骼便在此刻渐渐成型。 章三百零三:第二十三个凝丹窥天修士 明汐看着身体逐渐恢复的杨云锋,面上露出淡淡笑容。 “幸好,你有天狐琉璃诀炼体,身体强度好算过得去。”她淡淡说道,“否则你身体定无法在三日内就恢复。”话落她凝眉,缓缓将玉手放入温泉中,指尖上便绽放绚丽光华。 刹那间,无数含苞欲放的青莲出现在温泉内,随着池面上的涟漪上下晃动,抬头望去,满目娇滴滴的一大片,煞是美丽。 杨云锋双目紧闭盘腿坐在一团莲花中,庄严肃穆,竟有一分仙人的气度。 明汐凝视杨云锋,眼前浮现一个庄严的身影,一时有些出神。 “诶!”她两瓣朱唇轻动,长长叹口气,随即将一点真元注入温泉中。 满池青莲便在此刻绚丽绽放,所有莲花盛开的每一个细节都整齐划一,行云流水,好不壮观。 刹那之后,无数青莲展示出自己一生最美的容颜,透出勃勃生机,令人惊叹。 在这盛开的青莲衬托下,杨云锋更加庄严,也再添一丝威仪。 “落!”见状明汐清喝一声,迅速将玉手从温泉中抽出,然后轻轻向杨云锋额间一点。 杨云锋额间那青莲便再度闪现,而他整个人也散发出青色光芒。在明汐缓缓引导下他渐渐沉入温泉池中,让一池清水将身体包裹住。 与杨云锋同时沉入水底的,还有那无数高洁傲岸的青莲。 凝视温泉池,明汐微微叹气,纤手轻扬,布下一道结界,然后缓缓坐下来,闭上双目,似是在打坐凝神。 她便在温泉池旁如此坐了三天三夜,守护着杨云锋。 禁地之外,会心宫中,听松居。 李清寒守拙真人执子对弈,纹枰上黑白交织,两条怒龙相斗,战事惨烈。 李清寒凝视大局,微微皱眉,随即道:“看来师兄棋艺又有进步啊。” 守拙真人闻言面色不变,道:“无所谓进步,无所谓不进步。对弈之时本不应过于看重胜负,只要眼在棋上,心在棋上,与棋融为一体,即便一盘皆输,也无悔也。” 听着守拙真人的话语,李清寒面色微变,道:“看来不是师兄棋艺有进步,而是我道心不稳,棋艺下降了!” 闻言守拙真人轻轻点头,依旧淡淡说道:“师弟总算能明白这一点了。”话落将一枚白子落在枰上,一举截断李清寒的大龙,牢牢占据上风。 李清寒见守拙真人白子落下截断大龙让自己优势尽去,不由有些微微的慌乱,道:“我担忧杨师侄,心神不宁,所以落子之时往往欠缺考虑,漏洞百出。此等情况下不敌其他师兄弟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我不明白——”他黑子不断晃动,却迟迟不敢落下,“杨师侄是师弟你唯一的弟子,他伤得这么重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守拙真人依旧云淡风轻,苍老的面容上透出淡淡笑容,道:“云锋是我的弟子,我这做师尊的当然担心他。不过——”他双目中出现分信心,坚定地说道,“正因为他是我的弟子,所以我信任他,我相信无论面对多大的困难他都能挺过去。” “都能挺过去?”李清寒身体震了下,仿佛抓到什么,整个人陷入沉思中,久久没有言行。 守拙真人和蔼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师弟,淡淡一笑,并不催促。 时间渐渐流逝,弹指间一炷香时间便过去了。 李清寒终于恢复清明,低头凝视纹枰,眼中古井无波,突然落下一子。 “铿!”棋子落在纹枰上,声音坚定有力。 守拙真人低头看去,笑容更增一分:“守荀师弟——看来你有所领悟啊。” 李清寒点头,突然面露笑意,身上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下一刻金光收拢,伴随着淡淡的仙乐,在他头顶变成一朵灿烂的莲花。 李清寒实现中的一切皆被金光覆盖,胸膛内爆发出一股浩然的正气,于是不由自主长鸣一声,如同龙吟。 是日,天极宗会心宫中突然出现一道冲天而上的光柱,直通云霄,整整持续一个时辰,壮观无比。 天极宗门人被光柱吸引,纷纷赶往会心宫,查看情况。 “莫非有人突入地神第三重,成为凝丹窥天境界的修士。”一些有经验的长老看着这射入苍穹的光柱暗暗吃惊,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长老突破了。 “会心宫中,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啊。”不少人心中出现这个想法。 正在明悟宫中静坐的守成真人也注意到这光柱,不由微微皱眉。“看来,我天极宗第二十三位凝丹窥天境界的长老诞生了。”他如此想道,迅速换上一身庄严的掌教宗师服,招呼明悟宫的弟子与长老,一同御剑向会心宫飞去,“宗门已有十多年没有出现凝丹窥天境界的长老了。今日之事实在是宗门之幸,天下之幸。”如此想着,他嘴角露出笑容,决定好生奖赏这个新晋突入地神第三重的师弟。 此时此刻,阮心秋正在天极宗为自己安排的通务宫别院内,自然也看见了浩然的通天光柱,不由微微出神。 她非金丹修士,又很少接触凝丹窥天境界之人,所以不明白光柱的意义,面上露出分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她心里一紧,正要出门找人解惑,却听闻一声“阮师妹”,回头看去,正好与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眸对视,不由微微讶异,“张师姐。” 眼前这盛装打扮,亭亭玉立的女子正是张云霜。此刻婚期将至,她已离开会心宫,在这通务宫中住下,算起来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会心宫了。“我们女孩子家私底下不必这么生分。”张云霜巧笑嫣然,道,“叫我张姐姐便可。” “这——”柔弱的少女微微低头,正想说“不好吧”,却看见张云霜双目中盈盈的一汪秋水,一时有些心软,便怯生生说道,“张姐姐。” 张云霜笑容更盛,道:“这样才对嘛。” 闻言阮心秋微微点头,道:“张姐姐,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张云霜点头,道:“我见会心宫方向光柱大盛,担心吓着你,所以特来看看。”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姐姐美意。”阮心秋点头,浅浅一笑说道,“对了,那光柱到底是什么来历?姐姐可否告诉我?” 张云霜点头,笑道:“好。” 章三百零三:情思 “其实那光柱也没什么别的意义,”张云霜向窗外望去,美目注视着天空中耀眼的光芒,含笑道,“宗门内玄真境界的弟子一旦有较大幅度的境界提升,比如突入玄真境界,进入起鼎结丹境界也就是玄真第六重境界,都会发出夺目的光柱,光柱大小由弟子的修为决定。像今天这么夺目的光柱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听宗门内的长老说这是有人突入地神第三重境界的标致呢!呵呵,秋妹你运气当真好,刚来会心宫就看见如此壮观的光柱,我可是等了将近二十年才看见!呵呵,羡慕死我了!”话落不忘轻轻拍下阮心秋的香肩,一脸别有用意的笑容。 阮心秋看着张云霜灼灼的双目,面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姐姐说笑了。” 闻言张云霜收起一脸灿烂的笑容,只留淡淡微笑,看上去倒端庄贤惠。“好了,”她的话语也变得舒缓,“光柱虽然罕见,却也不必大惊小怪。秋妹你既然知道光柱的来历,也便不用再恐慌了——光柱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阮心秋轻轻点头,低声道:“是。”却依旧一脸愁容。 张云霜很快猜到阮心秋的心思,便略带严肃地说道:“秋妹,你是在担心云锋吧。” “啊?”被张云霜说穿心事,阮心秋面上红晕再增一分,头也垂得更低,“是……张姐姐,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她突然抬头,对着张云霜急促说道,却突觉如此说有些不雅,立即停住话语,确是满目悲伤,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看着阮心秋的神情,张云霜微微有些失神,恍惚间想起杨云锋的容貌,更觉心疼,不由长长叹口气。“秋妹这样子……只怕她对云锋的情感不止于兄妹之情……”想到此,她再也笑不出来,甚至有一分感伤。 “秋妹。”她轻轻拍着阮心秋的香肩,道,“放心,云锋不会有事的。你想想,若他真有危险,我还会这么开心吗?”其实张云霜自己也挺担心杨云锋的,只是一来天狐明汐亲自出手,杨云锋确实不会有太大危险,二来她自己婚期将至,心里充满甜蜜与激动,想到即将与文承意结为夫妇天长地久永不分离内心高兴忘了一切的忧愁包括对杨云锋的担忧。 所以她一直面含笑容,如同出水芙蓉,又似春日桃花,美丽不可方物。 阮心秋听见张云霜安慰的话,微微点头,轻声道:“既然张姐姐都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可她依旧愁容满面,哪有放心的意思? 见状张云霜微微摇头,思绪渐远,竟陷入沉思中。 “其实,秋妹这人挺好的,”她暗自想道,“温柔娴熟,如同小家碧玉,比我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好多了。云锋若能与她结成鸳侣,自然再好不过。”然而就在这刻,她眼前突然闪过李婉漪的容颜,不由深深吸口凉气,“只是……云锋心里似乎只有李姐姐啊……”她已经知道李婉漪嫁给司空威的事情,不免面露淡淡的忧伤,“当初云锋对李姐姐那么痴情,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自拔,说不定……会头脑一热一辈子不娶……那么,秋妹——”她侧首悄悄瞧了阮心秋一眼,垂首长长叹口气,“秋妹恐怕只能空有一腔情思,却无法与云锋在一起,像我和承意一样结成仙侣。诶!”她转过身来,目光投到阮心秋身上,见阮心秋正望向会心宫方向,怔怔出神,一时热血上头,开口对阮心秋说道:“秋妹,我会帮你的。” 她到底是个热心肠又单纯无心机的少女啊。 阮心秋听见张云霜的话,回头向她看去,满面不解,道:“张姐姐,你要帮我什么?” 张云霜含笑道:“你对云锋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呵呵,放心,我会尽力撮合你们,让……” “张姐姐,你胡说什么!”阮心秋心里微怒,嗔道,却一脸红晕,羞怯无比,“我与锋哥哥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哪是你想的那样?休要胡说,不然我可生气了!” “呵呵,”张云霜纤长的玉指将阮心秋双肩同时按住,笑道,“还说只有兄妹之情?要是只有兄妹情的话怎么会脸红得像桃花一样?嘻嘻,我是过来人,哪会不知你们的心思,你就承认吧,哈哈。”说话之时老气横秋,倒真把自己当成历经世事的“过来人”来。 阮心秋满面飞霞,狠狠瞪张云霜一眼,却不再说话,静静望着会心宫方向那直冲云霄的光柱,暗自生着闷气。 可是心里除了生气外,似乎……还有一点甜蜜。 其实阮心秋比谁都要明白自己对杨云锋的感情。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只把杨云锋当邻家的大哥哥看,仅仅想做一个温顺的小妹,陪着他看花看月,听风听雨,然后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可是这些日子来二人一同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这点感情也慢慢地转变,最终成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这点情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或许是看见杨云锋为李婉漪痴狂的时候,或许是被杨云锋搂着按在床上的时候,或许是一起在马车上看大好秦岭风光的时候…… 而当她在地字狱中看见为了自己变得伤痕累累,油尽灯枯的杨云锋时,这点情愫终于猛烈爆发出来,化成炽热的火焰,不断灼烧少女的心。 于是阮心秋发现,在自己心中,杨云锋不止是邻家的大哥哥。 可是,她不敢将心思表现出来,她虽对杨云锋有淡淡的喜欢,但她只想将这情愫埋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喜欢,默默地做他的小妹,默默地为他付出一切。 她担心自己将心事说出来,会破坏这美好的兄妹之情;她害怕自己的情意让杨云锋为难,让他不敢面对自己。 所以,她一直未曾对任何人吐露心事。 她只愿他好。 “诶!”看着阮心秋痴痴的模样,张云霜微微摇头,恍惚间忽然想起数年前的杨云锋,一时面露淡淡的温暖,“其实当年云锋对我的心思,与今日秋妹对他的心思有何不同?”张云霜暗暗想道,陈年往事浮现于脑海中,倍感温馨。 “秋妹,姐姐送你一句话,”她终于轻启朱唇,缓缓说道,“爱,就大声说出来。” “爱,就大声说出来?”阮心秋凝视张云霜美丽的容颜,怔怔出神。 “爱,就大声说出来?”刚进入屋外院中的沈岁寒听见张云霜与阮心秋的对话,瞳孔放大,身体微微颤抖,面色变得铁青。 他立即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诶!”一旁的涤丝尘见状不由长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