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第一章 桂花、饮子、青竹篓 七月流火,满城桂香。 金明河上官船贾舶,舳舻相衔,帆樯林立,绵延不绝。河岸两旁酒楼脚店,彩楼欢门,绣旆迎风,更有巧笑争妍的歌伎,凭栏招邀,勾栏瓦舍内则有相扑、覆射、和尚说经,唱转、踢弄等等轮番上演,引得游人顿足。 街道上宝马香车,人头攒动,各种小食、玩具、占卦小摊也都撑起了青布大伞,将床凳堆垛,或卖力吆喝,或四处张望…… 然而热闹都是别人的,和陆景没什么关系。 陆景刚在码头背了半天货,感觉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这会儿正瘫在一棵桂树下,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饮子摊。 所谓饮子,就是饮料,配方不尽相同,但基本都是用草药、果子和鲜花等材料按一定比例混合熬制而成,味道嘛,有点像是陆景之前在便利店里买到的王老吉,没有多好喝,但吃火锅的时候或者刚运动完来一瓶,还是挺爽的。 只是陆景是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连王老吉都馋的地步,这甚至让他一度回忆起了上小学时被小浣熊支配的恐怖。 而和一包一块的小浣熊一样,眼前的饮子一碗也就两文钱。 这价钱真个不算贵,所以饮子摊的生意兴隆,从大早上起就一直围着不少人,但陆景还是舍不得这两文钱。 话说距离陆景穿越已经过去六个月的时间了,但他对自己如今所处的世界依旧一知半解。只大致知道这是个未见于史书的新奇朝代,国号为陈,但不是南北朝的那个陈,真要较真儿反倒更接近历史上的宋。 架空吗?陆景倒是无所谓,反正以他那半吊子的历史知识去哪儿都一样。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擅于钻营人际,喜欢呼朋唤友的人,之前在单位就只是埋头工作,下了班直接回家搓游戏看电影,很少像其他同事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往领导身边凑,或是频繁应酬,所以真要是穿越到哪个知名朝代,既没法虎躯一震,招揽天下英豪,估计也够呛能抱住什么像样的大腿。 不过世间千万人,本就各有各的活法。 陆景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饮子摊上收了回来,看了眼腰间那块儿腰牌。 很遗憾,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带人穿越或者自带系统的神奇器物。 实际上青竹帮的帮众每人都有一块儿这样的腰牌,正面刻着他们的名字,背面则是青竹帮的火印,算是青竹帮的身份凭证。 而有这东西,你就可以……在邬江城码头为来往商船卸货搬货了。 是的,青竹帮本质上就是个箩行,也叫脚行,帮众大多是城中脚夫,靠着城里十三码头讨生活,而邬江城地处邬江与大运河交汇处,是南方水路枢纽,漕运重镇,河上船只如鳞,对脚夫的需求也很大。 这人一多,自然就容易结成帮派,又因为脚夫不少以箩筐来负货,箩筐多以竹编,是以得名青竹帮。 陆景之前就差点被这个颇为雅致的名字给欺骗了,还以为里头都是些热爱园艺的文人雅客,直到看到配发的背篓后才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不过得知真相的陆景,犹豫了小半天后还是选择加入了青竹帮。 没办法,虽然穿越前他是单位的技术骨干,在业内也颇有名气,但所从事的职业恰好属于在古代没什么用处的那种,再加上是初来乍到,虽然陈朝也讲汉话,但各地都有口音,陆景听得也是一片茫茫然,也就脚行这种纯靠一膀子力气挣饭吃的地方肯接纳他。 只是这行的辛苦也是实打实的,起早贪黑不说,赚的又少,陆景向隔壁街上的茶博士打听过,人家一天差不多能挣百文钱,而且工作轻松,烧茶迎客,顺便稍微打扫下卫生就行,还能听往来南北的游商豪客讲些奇闻异事,增长见闻。 反观在码头做脚夫的陆景一天大概只有四五十文的收入,每件货都要肩挑手扛,因为是计件制,搬多少件就能领到相应数量的签筹,最后再根据签筹结算薪水,就算想带薪摸鱼也不可能。 然而陆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而且一干就是六个月。 在这期间他想办法锻炼了自己的听说,总算攻克了语言关,摆脱了半哑巴的尴尬状态,能和人正常交流了,可之后陆景并没有从青竹帮离开。 倒不是青竹帮不愿放人,这行本来流动性就大,有脚夫攒够钱,受不了苦,或是上了年纪做不下去都是很常见的事情,除了一些核心成员,青竹帮一直奉行宽进宽出的原则,倒像是个劳务中介,靠着对脚夫们的运费抽成维持运转。 这也是之前一无所有,讲话都磕巴的陆景能成功加入青竹帮的原因,但却并不是陆景在这明显没什么发展前景的一行一做半年的原因。 陆景直到现在也没离开是因为——青竹帮中有人会武功! 而且不是马师父那种只能点到为止的传统功夫,而是货真价实的武功,就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样。 陆景入帮第一天就有幸赶上一出大戏,青竹帮的帮主带人在码头上迎接漕帮的人,据说是为了谈提高运费的事情,没想漕帮的管事居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直接一跃上岸。 要知道他所搭乘的那条漕船当时并未完全靠岸,距离岸边约莫还有两丈远,结果那管事足尖在船头一点,随后就如燕子展翅,轻飘飘的就落在了众人面前,看的码头上的青竹帮帮众脸色俱变。 好在之后青竹帮的新任帮主也及时出手,深吸一口气,往前迈出半步,作势去迎,而他原本站立的那块儿青石板上却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漕帮的那个管事见到地上的脚印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拱手赞道,“解帮主好俊的内家功夫。” “哪里,林管事的轻身功夫才是真的让我等开眼。”解帮主也忙回道,语气不卑不亢。 “听闻贵帮在巩楼定了酒席,正巧这会儿老朽的肚子也饿了,走吧,我们边吃边聊。”漕帮的管事之前早早就接到了邀请,却一直拖着没表态,直到此时却是主动又提起了这件事来。 而听到他这句话,青竹帮的众人也都不由松了口气,喜上眉梢,一起簇拥着那位漕帮管事向巩楼走去。 第二章 再问打骨折 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武功的存在,那陆景也就适时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决定先想办法搞一门武学来练练。 没办法,这玩意儿对于从小被武侠电影和小说轰炸的直男来说杀伤力实在太强了,堪比一台高达就停在你家门口,你很难不进去坐坐的。 而想习武要么有老师,要么有秘籍。 对于陆景这种此前从未接触过任何武学的新人小白来说,后一个选项其实也能排除,之前去宜家买的家具,他连照着说明书都拼不明白,就更别说照着秘籍学武功了。 所以还是得找个师父,至少把他给引进了那扇门。 解帮主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他在码头上露的那一手功夫可是连漕帮管事都赞不绝口的,如果他肯指点陆景,陆景不好说自己能练出什么成就来,至少入门会轻松一些。 但可惜他和解帮主非亲非故,只是青竹帮上千脚夫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解帮主没理由专门来指点他,况且陆景听说这位解帮主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除了和漕帮谈判这样的大事,平日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交给两位副帮主处理的,他自己一直在闭门练功,就算陆景找上门去,人家也没空搭理他。 所以陆景也只能另觅良师,好在青竹帮中会武的并不只有解帮主一人,陆景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位肯传授他功夫的老师父。 老师父名叫章三丰,可惜不是张三丰,一字之差,陆景差点就可以当场加入赫赫有名的武当派了。 章老爷子当然也没有张真人那一身惊世骇俗的神功修为,他之前其实并不是脚行中人,而是一家镖局里的镖师,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 然而上了年纪后腿脚没有那么利索,踢不动人还在其次,主要是真遇上什么不讲武德的绿林好汉也不大能闪躲开了,于是急流勇退,就离开了镖局。 这年头没有养老金,章三丰唯一的儿子也不大成器,所以年过半百的章老爷子还得考虑怎么再就业的问题。 恰逢青竹帮上一任帮主热情相邀,几次之后,章三丰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的请他,也就没再推脱,成为了青竹帮的一位供奉。 总的来说,章老爷子在邬江城里住的还算舒心,青竹帮给他置办了一套四合小院,让他一家五口都住在里面,另外每月还会给他奉上四贯钱,而作为回报,章三丰只需要在青竹帮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相助即可。 而且随着解帮主的强势崛起,章老爷子给青竹帮撑场子的功能也在弱化,或许是为了对的起自己收下的那四贯钱,又或者是因为邬江繁华,一家五口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于是大概在两年前,章老爷子忽然宣布自己开门收徒了。 不论年龄也不论武学资质,只要是青竹帮帮众都可以拜师,当然拜师嘛,拜师礼不能少,章三丰本来打算开价十贯的,因为他当年学武交的比这还多,但因为这次面对的是一帮脚夫,他怕开价太高直接把人给吓走了,所以最后才定了五贯。 自打对折,章老爷子觉得自个是挺有诚意的了,但奈何脚夫们都是一帮粗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攒钱盖房娶媳妇儿,很少有人舍得花钱投资自己,于是迫不得已下章三丰只得又减了两贯。 剩下三贯乃习武之人的体面,章老爷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爱学不学,谁再问还能不能打折就先给他打骨折了。 武林中人其实对于自己功夫都宝贝的紧,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不少,很少有章三丰这样愿意敞开门教的,也就是这些年他受青竹帮照顾,再加上上了年纪,很多事情看的也开了,这身功夫他不传人也是带进棺材里去,有人愿意学,那他也乐意去教。 只可惜青竹帮里的脚夫们很少有人能体悟到章老爷子的良苦用心,这两年来愿意找章三丰拜师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当章三丰瞧见上门的陆景,觉得很是稀奇,有如瞧见了太监上青楼,扬了扬眉毛问道,“你找我来是为了习武的?” “是。”陆景点头,将身后的竹背篓放在了地上,里面装着三贯钱,又解下了腰间的腰牌,双手递给章三丰。 章三丰先拿起那只腰牌看了看,“陆景。”随后又提起了箩筐里的钱掂量了下。 陆景注意到章三丰只用了两根手指,就轻松勾起了那三贯钱来,看起来毫不费力,但要知道一贯钱就是一千枚铜币,用草绳穿起来,重量奔着十斤去了,三贯加在一起就是三十斤,这也让陆景愈发相信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矮个老头是有真功夫的。 “不错,有志气。”章三丰随口夸了句,让陆景把钱送进里屋去,然后就是按照惯例询问了一番陆景的个人信息,包括年龄籍贯,家中有无长辈,是否婚配,之前有没有作奸犯科等等。 章三丰虽然是开门收徒,但也不是来者不拒,陆景是青竹帮中人,又带齐了学费,算是满足了他最基本的要求,但除此之外心性品德也得好好考校,至少不能是欺师灭祖,无恶不作之辈吧,另一方面,徒弟日后行走江湖,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师父往往也逃不了干系。 章三丰也不求这弟子日后能飞黄腾达,带着他这师父一起鸡犬升天,只要别让他提早升天就好,章老爷子早年行镖,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可不想晚年翻车。 一番询问下来章三丰对于陆景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年龄稍大家里死的没什么人,惨了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当然,有些事情不是立刻就能看得出来的,还得慢慢观察,之后他也会找青竹帮里其他帮众核实,但至少目前章三丰对这个预备徒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尤其在得知陆景加入青竹帮不过半年,就攒够了拜师礼后章老爷子似乎也能感受到陆景的习武热情,不由热泪盈眶,这才对嘛,年轻人,要么读书要么习武将来才有出息,总想着盖房子娶媳妇儿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 第三章 很快啊,就练出问题了 三个月后,考校期满,陆景顺利拜师。 章三丰先是收下了陆景的拜师帖,又双手接过弟子的敬茶,端至眉前,闭眼,随后左手托茶碗,右手持盖抚茶,喝茶,将空碗还给陆景,开口训戒勉励了几句,这套拜师礼就算成了,也意味着陆景被他正式收入门墙。 完事儿后章三丰望向自己的新徒弟,和颜悦色道,“你也站了三个月桩了吧,说说可有什么感觉?” “腿疼。”陆景老实道。 “还有呢。” “还有腰也疼。” “…………” “没事,慢慢来。”章老爷子一阵哑然后反倒先安慰起自己的徒弟来。 “要领我已经教给你了,站桩虽只是入门,却是所有武学的基础,万不可轻视,各门各派皆有自己的站桩功夫,就是为了配合日后的武学修炼,有天资卓绝者甚至能直接从站桩中领悟出厉害招式,你一心想练出的内家劲,也要着落在这上面。” 然而他没想到陆景闻言却是直接道,“师父你就给我句准话吧,一般人究竟站多久能有气感?” “呃,”章三丰迟疑了一下,“刚开始站桩的人,快则一两天,哦,也有一摆出姿势就能察觉到体内气息流动的天才,至于慢的嘛……”章老爷子没说下去,只是抬眉瞅了眼陆景。 “所以您老这意思最慢能慢到什么程度得看我是吗?”陆景道。 “开头慢不代表步步慢,江湖之中从来不乏大器晚成的高手,习武最重要的还是这个持之以恒,只要肯下苦功夫……” 章三丰苦口婆心,然而看了眼一旁被鸡汤灌得直翻白眼的陆景,也就编不下去了,只能点头承认道,“好吧,你资质确实一般,年龄也不小了,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期。 “而且穷文富武,练功其实开销不小的,最起码一日三餐都得有肉,别和那些和尚道士比,他们有别的办法进补,而据说那些名门大派,武林世家还会给门下的年轻弟子定期进行药浴,服用珍贵丹药,那投入就更是没边儿了……” 章老爷子说到这里又看了眼陆景,却见自己新收的这个徒弟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沮丧的神色,不由在心中暗赞了一句好心性,接着又忍不住再感惋惜。 其实陆景本人也挺遗憾的,既然来到了一个武侠世界谁不希望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从此江湖逍遥。 但经历过现代教育洗礼的陆景早已见过不知道多少类似的事情了,同一个班里的学生,有人一学就会,上课甚至不用怎么听讲,考试的时候就能轻松满分,也有一些人天天都在读书,屁股都不带离开凳子的,比谁都刻苦,但不擅长就是不擅长,投入不少时间和精力,结果依旧收效甚微。 资质的事情没办法的,但好在路不只有一条,习武真要不成就习文呗,读书这事儿陆景门儿清啊,他能从三线小城一路读到p4的研究生,可是不折不扣的小镇做题家,现在无非就是改考科举罢了,问题不大。 况且这次穿越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他年轻了十岁左右,如今看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这年龄习武是大了点,但读书却也并不算太晚,君不见有人一直考到满头花白才过了解试成为贡士嘛。 当然按照优良传统,来都来了,学费也交了,看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退了,陆景还是打算继续练下去,反正也不耽误科举,就算练不成什么江湖高手,拿来强身健体也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章三丰见陆景一直没说话,叹了口气,“罢了,我先传你内功口诀吧,你背熟了,等培养出气感后再慢慢练。” 说完章三丰先把内功口诀念给陆景听了一遍,之后又拆解开来逐字逐句细细讲解。 章老爷子的这门内功唤作小金刚劲,听名字应该是佛门武学,不知道怎么的流入了江湖之中,可能是因为小金刚劲本身只是门普通功法,并无甚特殊之处,和尚们也没费力气去追缴回来,于是这门功法就渐渐在江湖流传开了,成为普及度最高的几门内功之一。 陆景对此倒并没有怎么失望,章三丰一个普通镖师要是真的身怀绝学才见鬼了,市井中是有高手不假,但哪有那么容易撞到。 而且大路货也不完全是坏事,就跟新上线的产品一样,只有用的人多了才能发现bug,及时改进,这功法能这么流行,至少说明修炼起来应该没什么副作用,比路上捡着本辟邪剑谱稀里糊涂就开始练要好吧。 师徒两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陆景总算是把那套内功口诀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也大致弄清楚了每句话的含义。 随后章三丰又再次指点了一遍陆景站桩的诀窍,还亲自上场示范了站位和呼吸,大概是触景生情,末了章老爷子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刻苦练功时的场景,一边收功一边感慨,“当年我师父也跟我说勤能补拙,练久了才知道都他娘是骗人的。” 陆景没说什么,只递了条手帕过去给师父擦汗,之后自己在一边接着站桩,等到日头西斜,却是章三丰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从外面匆匆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肚子饿要吃肉。 陆景见状也就顺势告辞离开了,章三丰本想留下徒弟吃饭,但是又有点心疼肉,犹豫的片刻陆景却是已经出门了,章老爷子也只能把话又给咽回了肚子里。 却说另一边陆景离开师父家的小院,也没再去其他什么地方,就这么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邬江城繁华,地价自然也高,寸土寸金,脚夫们这种底层苦力在城中是租不起房也不舍得租的,所以大都住在城外的茅屋里。 陆景回去后随便烧了点粥填饱肚子,之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他今天一大早就去码头干活,完了又去师父那里练功,早就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了,再加上章三丰直言他学武没什么天分,陆景虽然没感到绝望但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动力不足,就没立刻温习今日所得,一沾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陆景却是发觉小腹那里有些不太舒服。 他一开始没怎么放在心上,还以为是昨晚被子没盖好,染了些风寒,虽然有些难受,但好在还不至于无法忍耐,只能算是小疾,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自己不舒服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在脐下一寸三分的位置。 陆景这段时间的课没白听,他知道那里是丹田所在,全身所有经脉都直接或间接于丹田相连,习武之人辛苦修炼出的内力平日尽敛于此,以供他们在需要时调动,而陆景站了三个月的桩,连气感都没找到,丹田自然也和普通人一样空空如也。 可现在那个地方却有几分胀痛,这让陆景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空的也会胀吗? 嗯,空气受热倒是的确会膨胀,初中老师讲过,可问题是他寻思着自己昨晚也没掏出丹田来烤火啊,这胀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陆景挠头,他才拜师不久,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学习,但奈何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才刚刚起步,对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经验,自己瞎琢磨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收获,有心想去请教师父,但码头那边马上就要开工了。 陆景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收入基本都拿去交了学费,后来这仨月又在忙着练武,钱挣得就更少了,只是勉强够自己每日吃用,没什么剩余,现在完全是手停口停。 所以即便是染上小疾也还是得开工赚钱。 陆景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背上竹篓,推门离开了自己住的那间小茅屋,跟着赶早集的人一起入了城。因为早上那一番折腾,他今天也没来得及做早饭,只能花四文钱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碗汤饼。 摊主麻溜的将和好的面团用刀子切成长条,丢进锅里煮熟捞出,再配上一些佐菜和汤,端给了摊边的陆景。 而陆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腹有胀感却又觉得饿的厉害,尤其当他接过面,闻到飘来的面香,更是忍不住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眨眼功夫一碗汤饼就都下了肚,就连碗里的汤也被陆景喝了个干净。 可他却居然一点没感觉到饱,不得不又要了一碗。 第四章 小头、先生与棍子 四文钱一碗的汤饼,陆景接连吃了四碗,他放下筷子并不是因为吃饱了,而是因为囊中只剩下最后十文钱,陆景不想因为一顿早饭直接把自己给吃破产了。 除此之外他这一通胡吃海塞也已经引起了一些路人和食客的注意,大家一起凑上来兴高采烈的围观干饭人,可惜陆景并没再继续吃播表演,转身离开了小食摊。 走出几步,摆脱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市民,陆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刚刚灌了四大碗汤饼下去,可神奇的是他的肚子居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且陆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腹的胀痛感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而不容至气冲一带则似有暖意升腾。 所谓不容、气冲皆为穴位之名,且同属足阳明胃经,之前三个月章三丰虽然在考校他,没马上把他收入门墙,但站桩还有穴位经络这些基础知识都已经提前教给他了,陆景知道这一片位置大概都和自己的肠胃有关。 但章三丰却从没跟他说过这些穴位突然发热是什么情况,陆景隐隐觉得自己的肠胃消化功能好像变强了,不过这不是废话嘛,不强的话四大碗汤饼下去他早被撑死了,然而陆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毕竟甲亢病人据说也挺能吃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就这一顿饭量增加,还是以后顿顿都会这么吃,照这种吃法,他的肠胃顶不顶得住不好说,反正囊中是肯定顶不住的。 陆景就在各种胡思乱想中走到了码头。 张家码头,是邬江城中十三码头之一,也是他这段时间讨饭吃的地方。 此时天才刚刚亮没多久,已经有不少脚夫守在这里等着开工了,而这其实还不是码头最繁忙的时节,新稻米刚下那会儿,为尽快运送往京师,脚夫们经常两三班倒连轴转。 甚至不少人到休息时也不再出城回住处,而是直接在码头找片空地席地而眠,睡醒了就接着干,也没什么人抱怨,毕竟有的做总比没得做要好,脚夫们不怕苦不怕累,最怕的反倒是碰上淡季没什么活计的时候。 陆景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码头上的一位“先生”检验,这些先生也是青竹帮的人,不过和脚夫不同,他们不用亲自背送货物,而是专门负责记账和发放签筹的,除此之外每个码头还会有一个“小头”和一群负责维持秩序的“棍子”,这些人才是青竹帮的核心。 棍子和先生们的收入一般是普通脚夫的两到三倍,至于一个码头负责管理所有脚夫的小头就更高了,而除了这些原本就有的分润外,小头、先生和棍子们往往还能从脚夫们那里再得到一笔孝敬。 这笔钱并非强制性的,但交与不交肯定是有区别,虽然脚夫们的酬劳是以签筹来计算的,但是一件货物几根签筹却是先生们定下,再交小头确认,每次靠岸的货船不只一艘,货物也不尽相同,于是这里面就有很多门道了。 就比如这次一些交了孝敬的人被分去背茶饼,而包括陆景在内的另一些人则去扛粟米,先生们定下一箱茶饼一根签筹,一袋粟米两根签筹,看似是考虑到了粟米比茶饼重,但实际上一袋粟米也远比两箱茶饼要重的多。 于是去扛粟米的脚夫们心中难免有所不满,但是他们最多也只是嘴上小声抱怨两句,还不敢让那些棍子们听到,尤其一些入行时间比较早的老脚夫更是干脆低头不语。 另一边的陆景却是无暇关心这种事情,他还在继续琢磨自己身上的突发状况,大概是因为汤饼已经消化完,这会儿在足阳明胃经里游荡的那股暖意也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甚至让陆景一度有些怀疑之前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小腹的那股胀痛感此时却还依旧健在,让陆景束手无策,他不得不又好好回忆了下昨天自己都干了哪些事情,但想了一圈下来,好像也都挺寻常的。 难不成是病毒感染?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却是已经跟着前面那个脚夫上了一艘飞蓬船,钻入货舱,只见舱里堆满了粟米,一袋摞着一袋,每袋差不多都有百来斤重。 陆景刚来那会儿一次也就只能扛一袋,而做了大半年如今已经能扛起两袋了,但这水平在脚夫中依旧属于比较稀松的,一些长年累月吃这碗饭的老脚夫们,别看身材干瘦,但基本上都是三袋起步,四袋也有人能扛得的,更难得的是脚程还不慢。 在这其中,尤以一个被人唤作牛九的壮汉为最,他就站在陆景身前不远处,轮到他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让后面的脚夫往他的背上放了五袋粟米,也就是五百斤的重量,起身时居然面不改色,迈着大步就上岸了,当真天生神力。 在他经过架在船岸之间的木踏板时,众人甚至能听到那块儿踏板在他脚下发出的咯吱哀鸣,不由纷纷露出羡慕之色,要知道牛九这一趟可是快能抵的上旁人两趟了,这也意味着他的酬劳也比寻常脚夫高的多。 陆景见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果然,这世间不止读书习武,不管做什么都要讲究天赋的,所以人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找到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投入其中,而对现在的他来说或许就是想办法攒出一笔钱,然后转去继续当他的做题机器。 当然,前提是他的丹田那里没什么大碍。 陆景帮身前那个脚夫背好粟米,而等后者离开就轮到他了。和之前其他背粮的脚夫一样,陆景也转了个方向,面对舱门的位置,小腿微曲,半蹲下身子,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他身后的两个脚夫顿时会意,抱起两袋粟米放在了他的肩上。 随着第一袋粟米落下,陆景的膝盖也是一沉,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小腹处却是先传来了反应,一股暖流自丹田处涌出,随后一分为六,分别沿着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向下,与此同时陆景的双腿也跟着为之一轻。 等接下来第二袋粟米落下,丹田的暖流却是又分出了六股,这一次则是沿着手三阳经和手三阴经一路向上,于是这下子陆景肩膀和手臂处的酸痛也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第五章 马什么梅 陆景感觉这两袋子粟米顶多也就四五十斤重,因为他也不是第一天做脚夫了,平日里两百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肩头,虽然不至于立刻把他给压趴下,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 陆景的第一反应莫非是这批货物中有什么猫腻,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码头讨生活,也听过一些不守规矩的小船行私下里会对承运的粮食做些手脚,但一般只限于以陈充新之类的事情,一袋粟米直接少了八十斤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而且陆景抬头观察了一下身边其他正在扛货的脚夫,也没见他们的脸上露出什么惊诧之色,除了牛九外每人所背粟米也依旧还是三四袋。 奇了怪了,陆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的确感觉自己还有不少余力,于是犹豫了下,开口道,“要么……再加一袋?” 两个脚夫闻言也没说什么,就又抬了一袋粟米放在陆景的背上。 结果陆景还是感觉新一袋粟米只有二三十斤重,而且随着他背起第三袋粟米,陆景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一直困扰他的丹田胀痛感减轻了不少,而这一次他终于能肯定这并不是错觉。 于是陆景又让两个脚夫帮忙再加了一袋粟米,这一次两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诧之色。 他们和陆景并不相熟,但同在一个码头讨生活,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这个少年平时也就是二百多斤的负重,咬咬牙或许能背上三袋粟米,但是四袋的话,明显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其中一人忍不住出言相劝道,“小子不要逞强。” “不妨事,我还有余力。陆景却答道。 他说得是实话,但是落在那两个脚夫的耳朵里却怎么听怎么有些不自量力,然而三人本就并非熟识,既然陆景一意孤行,那另外两人也没有一定要拉着他的道理,只是心中已然存了些看笑话的想法,一起动手将第四袋粟米放在了陆景的肩上。 结果就见少年的身子连晃都没有晃一下,陆景眨了眨眼睛,这次干脆直接道,“再来两袋吧。” 两个脚夫齐齐色变,陆景背上现在已经有四袋粟米,再加两袋就是六袋,六百斤,这重量就算牛九怕都没法承受,但是他们见陆景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此刻的少年看起来也的确并未显露任何吃力之色。 于是两人一咬牙,又抱来了两袋粟米,而这时船舱里的其他脚夫也都相继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边的动作,陆景其实感觉自己还有余力能再背一袋,但可惜背上的六袋粟米已经摞的足够高了,再高他的手也护不过来了。 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走出了船舱,背着六百斤的粟米,陆景的脚下却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让人好不舒服,而且小腹丹田处的胀痛也几乎快要察觉不到了。 这大概是陆景做脚夫以来背货最轻松的一次,他居然后发先至,超过了原本走在他前面的牛九,之后又陆续超过了七八名脚夫,直到前方再没有了同行,陆景脚步依旧不停,将那六袋粟米一口气给背到了城西面的一家米店。 而此时一位青竹帮的先生正站在米店的后门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等着清点货物计算签筹,只是那位穿着褐衣,留着短须的先生显然没想到会有脚夫来的这么快,尤其等他看到陆景肩上摞起的米袋时更是怔在了当场,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也大睁起来,以至于都忘了发放签筹。 于是陆景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他一下,“六袋粟米。” “几袋?”褐衣先生尽管已经数清了,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六袋。” “六袋什么?” “…………” 陆景没想到陈朝也有喜欢玩马冬梅梗的同好,不过好在那位青竹帮的褐衣先生脱口而出后也自知失言,他当然知道陆景背的是粟米,只是却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六百斤的粟米,居然有人可以一路从码头扛到米店,而且看陆景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粗气也不喘一下的,这委实有些颠覆他的常识。 不过他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收起了手上的毛笔和账本,直接伸出一只手抓向陆景肩上一袋粟米。 “小心沉。”陆景好意提醒道。 但褐衣先生显然不相信这一袋粟米真有百斤重,他觉得这小子八成耍了什么小聪明,中途替换了货物什么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青竹帮的帮规可不是摆设。 结果他这一抓这下粟米袋纹丝不动,褐衣先生不信邪,第二次再发力,却是干脆抻着了筋,他捂着手腕,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从一旁的竹筒里抽出了一只长签,两只短签,插进了陆景的腰带里。 一根长签,等于十根短签,这也意味着褐衣先生承认了陆景背了六袋粟米过来,虽然他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陆景将肩上的粟米背进了米店,而后根本未做任何休息,就又直奔码头而去,整个人神采奕奕,就跟放学后背着书包往校外冲的小学生似得。 陆景也意识到了现在的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不怎么疲惫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他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去多背几趟粟米。 从赚钱的角度来说这倒是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陆景发现自己的这份渴望居然和财帛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更多的只是单纯想背,这就好像你天天在公司加班,最后惊觉自己不是为了加班费,也不是为了逃避抚育幼崽、做饭、整理家务这类的家庭责任,只是纯粹的想为老板早日开上法拉利贡献一分微不足道的力量一样。 这是什么精神?!有那么一瞬,陆景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搬砖太多搬出了幻觉来,然而身体不会说谎,自从他扛上那六袋粟米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他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暖流在自己的经脉中游走,与此同时丹田也舒坦多了。 而等他放下了那些粟米,就和早上吃完饭后的情况一样,那些暖流又逐渐消失不见,丹田则又隐有胀感。 所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陆景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向着码头冲去。 第六章 鹤手 陆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沉迷于搬砖,甚至找到点当初通宵玩文明5时的感觉,大脑就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支配,一趟跑完之后几乎条件反射般的就又开始了下一趟,根本感受不到疲劳。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就这么一直扛到天黑,甚至到第二天也不是不可能,然而一个半时辰后陆景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倒不是他终于没力气了,而是那二十四只飞蓬船已经全都被搬空了。 望着空荡荡的船舱陆景只感到一阵怅然若失,而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去清点了一下手上的签筹,却是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攒下了十根长签,八根短签,这也意味着他一共跑了九个来回。 其他脚夫这会儿都在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他,这是因为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只跑了四五趟罢了,而且每趟也只扛了两三袋粟米,可即便如此也已经累的不轻了,很多人的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褙子,这会儿或坐或卧,舀着凉井水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牛九同样是其中的一员,而且他还在揉着自己的肩膀,身材壮硕的牛九天生神力,一直以来都是脚夫中力气最大的人,是以当他看到陆景扛着六袋粟米从他的面前飘然而过时心中也颇有不服。 于是第二趟的时候尝试着往自己的肩上又加了一袋粟米,结果勉强倒是也能站起身来,却几乎寸步难行,不信邪的牛九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很快就被其他脚夫纷纷超过,最终不得不将新加的那袋粟米又放回船舱里。 这会儿牛九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死死盯着陆景,似乎是想看明白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怎么能把他给比下去的。 然而陆景却并没什么心思和牛九争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的注意力现在全在自己的身体上,到了这种时候陆景哪还不知道自己是摊上事儿了,但问题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摊上的是什么事儿,他身上的变化显然并非他以往所学到的那些科学能够解释的。 此刻的码头依旧有商船在卸货,然而陆景他们这一班脚夫却是差不多要一直歇到下午才能再有活干,陆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再等了。 身体要紧,刚才搬运粟米已经比他之前两天赚的还要多了,既然这几天的口粮有了下落,那他还是先解决丹田的问题再说吧。 既然做出了决定,陆景就先去兑换了手上的签筹,按照一根签筹一文钱的兑换比例,他一共兑到了一百零八文,陆景将这笔钱小心收好,随后又去码头边的俞六郎茶坊里找秦小头告假,他也没隐瞒,就直说自己是为了看病。 结果就见秦小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古怪神色,“你有病?几时生的。” “呃……今晨。” “那怎么还来码头上工?” “为了挣钱治病?” “可我听说你刚刚一人扛了六袋粟米,而且步履矫健。”秦小头继续道。 陆景却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传到了秦小头的耳朵里,一般来说秦小头上午去码头巡视一圈后就会在码头旁的俞六郎茶坊二楼喝茶,完了下午还会在隔壁的邱员外澡堂里泡个澡,并不会一直盯着码头上的脚夫们干活。 这么看来八成是有人告诉他的,陆景想到了之前非要逞强去抓米袋的那个褐衣先生,顿了顿道,“我可能是练功出了岔子,正打算去请教师父。” 秦小头闻言却似乎来了兴趣,“你也练功?师父是谁,哦,我想起来了,章供奉据说最近打算收个徒弟,就是你吧。” “是我。”陆景点头。 “这么看来你练得挺不错啊,当脚夫可惜了。”秦小头的眼珠在陆景身上转了一圈,“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手下做棍子?” “承蒙小头看重,但我刚习武不到一日,而且师父说了我没什么天分的。” 陆景之前看过不少网络小说,里面的主角都喜欢故弄玄虚,明明和普通人无异或者只比普通人强一点,却偏要扮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就好像网络上很多小姑娘如今拍照都一定要把美颜瘦脸拉满一样。 可这样好吗,陆景觉得这样不好,人还是应该踏踏实实的,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碗饭,须知骗一时容易骗一世难,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和人在网上玩儿qq绝恋,总有一日要线下见面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诚一些,以诚待人。 然而秦小头不知为何闻言却是脸色微沉,“可是有其他码头的小头先找过你了?” “没有啊。”陆景不大明白秦小头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是一个普通脚夫而已,在青竹帮这大半年也一直不声不响,就算刚刚扛粟米表现的比较突出,传到秦小头耳朵里也就算了,其他小头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难道是因为拜了师父的缘故?陆景想了想,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章三丰在青竹帮内虽然从不管事,但身为供奉地位超然,又是上一任帮主的好友,如果有人愿意卖个面子给章老爷子,提拔一下他的弟子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陆景却不想占这种便宜,他才拜师不久,还没开始刷师门贡献就先薅师父一把羊毛可还行?况且他本身也不打算在青竹帮久待,做脚夫想走就走,但成为棍子就算是勉强迈入了青竹帮的核心,比如他眼前这位秦小头,据说在成为小头前也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棍子,而到了那时想退出青竹帮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于是陆景斟酌了下又补充道,“我入门的时候师父就和我有过约定,只教我习武不管其他的事情,至于棍子……我是真的做不了也没法做,小头要是身边缺人,不妨试试一个叫牛九的脚夫。” 陆景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挺得体的,前半句委婉暗示了就算提拔他当了棍子,也搭不上他师父章三丰这条线,后半句又给秦小头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既解决了问题又举荐了同僚,也算结个善缘。 是谁说他情商不高来着的,他只是平日里懒得费心去想这种事情,更喜欢搞技术罢了,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真到了需要的时候陆景也不是不能顶一下的,然而他却没曾想自己这番高情商发言换来的只是一阵冷笑。 “呵呵,你觉得我像是个傻子吗?”秦小头的神色这次却是直接一沉到底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 陆景满脸问号,他甚至专门又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之前的对话选项,完全不晓得眼下这剧情是怎么展开的。 “我之前也是看走了眼了,没想到你小子藏得还挺深,来张家码头也有八九个月了吧,一直隐藏着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既然如此怎么不继续藏下去了呢,哦,是因为日子快到了,开始得意忘形了吗?”秦小头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陆景。 武功?日子?这句话的槽点太多,陆景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儿先问起了,而且秦小头也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随后左手啪的一拍桌子,突然提高了三分音量,“我看咱们也别等半个月后了,秦某人今天就来领教下阁下的高招吧。” 他话音未落,右手已然挥出! 秦小头所练的这路拳法唤作鹤手,传闻是某位高人观摩仙鹤各种姿态有感而发所创出的一路拳法,原本的招式突出一个灵动飘逸,但落在秦小头手中,却是少了一丝仙气,多了几分奇诡。 只见他食指与中指前伸,其余三指微曲,恰好形成鹤嘴状,随后手腕一抖,闪电啄出,直取陆景的胸口,临到中途却忽又变招,虚晃一枪改攻陆景的小腹,同时收回中指,变开口鹤为闭口鹤! 第七章 一站到底 如果换成章老爷子或者其他习武之人现在在这里,怕是已经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来了,这招鹤啄诱敌在先,虚实结合,而且变招快而不乱,足见出招之人已然将这路拳法给吃透了,绝对当得起这一声喝彩。 可惜秦小头今天的对手是陆景,他这花里胡哨一套操作却纯属给瞎子抛媚眼了,陆景压根儿就没想到秦小头会突然出手袭击他,这会儿还正一脸茫然的望着对方,根本毫无反应,实际上就算陆景提前知道了秦小头会动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才练武没多久,还停留在最最入门的站桩阶段,气感都没站出来,要内力没内力,要招式没招式,就连刚进游戏时的新建角色都不如,毕竟新建角色一登场基本都还有个赠送的重击技能撑场面,而这时候和人动手的陆景面板却是一片雪白,除了挂机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刹那功夫,陆景的小腹上就挨了一套七连啄,然而他被击中的地方却并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感,相反,一大早起来就被撑的有些胀痛的丹田这一刻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倾泻口,一股股暖流争先恐后的沿着他的经脉涌向了被啄到的地方,再然后又一股脑的顺着那根手指流进了秦小头的体内。 整个过程让陆景差点没舒服的叫出声来,好在为了照顾到秦小头的情绪他还是忍住了,另外陆景心中也在隐隐期盼着秦小头能再多来几下,就刚才那几啄,他感觉比自己背一上午粟米都有用,几乎是立竿见影般的就消除了不少他丹田的胀痛感。 然而让陆景心心念的后续攻击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秦小头在出手的那刻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听在米店统计发放签筹的先生说了陆景可以一人扛六袋粟米而面不改色,也因此认定了陆景身怀武功,所以这一出手便并未留情,全力以赴。 只是没想到陆景年纪轻轻却格外能沉得住气,虽然被他抢得了先机但临危不乱,也未胡乱拆招,而是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样子似乎是打算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 秦小头不敢怠慢,未等招式使老就果断变招,鹤嘴由开转闭,一招白鹤入水直取陆景下路,结果对面的少年依旧纹丝未动。 果然被看穿了吗?秦小头的神色愈发凝重,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在经过中间那次精彩的变招后他也失去了再变招的空间,而且即便他能变招,估计也还是会被对面给看穿,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此他索性把心一横,不再瞻前顾后,直接催动了全力,攻向陆景的小腹,这或许并不符合鹤手灵动飘逸的拳法要旨,但在此刻却无疑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决定。 秦小头欺负的就是陆景年轻,以陆景的年龄即便从小就开始练功,到现在也不过几年光景,就算他眼光再好,招式再怎么精妙,内功修为却是很难有多精深,而秦小头习武十六载自忖在这上面应该还是能稳压陆景一头的。 既然招式上不行,那就比拼内力吧! 秦小头发了狠,运气单指,眼看就要啄中陆景,陆景却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秦小头在这时候不由也有些动摇了,再怎么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现在也该出手了吧。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才习武不到一日? 秦小头的脑海中虽然涌起了这样的想法,可依旧没有收手,万一对方就是想要以此来迷惑他呢,等他收功露出破绽的刹那突然反击,那他岂不是要阴沟里翻船,再者秦小头现在就算想收也收不住了,收放自如那至少得是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还差得远呢。 所以这一击最终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陆景的小腹上,而且秦小头一不做二不休,一击既中又不客气的补了六下,直接打完了一套白鹤七啄,潇洒利落,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小头只感到一股充沛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内力沿着他的食指以近乎蛮横的姿态钻入了他的经脉中,而他自家那点微薄的可怜的内力根本无从抵挡,就仿佛一个文弱书生眼睁睁看着一群披甲执锐的虎贲骄兵闯入到自己房中,却是连奋力一呼的机会都没有。 屁股下的凳子霎那间便四分五裂,而秦小头整个人也向后飞出,后背撞上了茶坊二楼的木制雕栏,还没等陆景伸手去拉,却是又撞断了好几根雕栏落下了一楼。 他手下那几个棍子见状不由大惊,两人连忙上前去扶自家老大,另外三人则提起哨棒就要冲上楼去和陆景拼命。 可才行得几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秦小头沙哑的声音,“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秦小头说到这里喉咙又是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却是再也撑不住了,只来得及又交代了句,“让他走。”之后就这么坐在地上运功调息了起来,竟然连起身再走几步,去到了没人打扰的地方都做不到。 陆景站在茶坊二楼,一脸呆滞的看着楼下盘膝打坐的秦小头,又想起自己只是单纯想来请个假,搞不懂事态怎么就发展到了眼下这步田地。 他有心想要下去解释一番,解开这其中的误会,然而看那群棍子将秦小头团团围住,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陆景估摸着自己只要一走过去怕不是就要再掀起新的一轮血雨腥风。 而且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解释点什么,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是秦小头动手在先,他全程就是站着没动,挨了一套七连,完了秦小头自己就纵身一跃,跳下了楼去。 要不是看秦小头现在的脸色的确不好,还刚吐了血,陆景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来碰瓷的,不然干嘛正好在他刚领完薪水的时候来上这么一出,就跟踩着点似得。 他往楼下张望了一会儿,随后注意到一旁的茶博士有些蠢蠢欲动,大概是想来找他商量茶坊损失和赔偿事宜的,只是碍于他刚才展露出的那番“神功”,还在权衡自己究竟是要钱还是要命比较好。 陆景却是没再给他不要命的机会,冤有头债有主,打架打坏人家东西赔钱是天经地义,但哪有找挨打的人赔的道理? 陆景指了指楼下,示意茶博士找秦小头那一伙人去要钱,之后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径自走下了楼梯,凭借之前“那一站”留下的余威,到底是没人敢拦他,只是当陆景来到门口的时候,门外那群护着秦小头的棍子们明显都很紧张。 其中一人还握着手中的哨棒,一脸悲愤的冲陆景道,“小子莫要欺人太甚了!” 陆景翻了个白眼,好在最终还是忍耐住了想说什么的冲动,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八章 师父去哪儿 陆景急匆匆赶到四合院,却没看到师父,只撞见了一个身着襦裙在低头扫地的女人。 陆景认出那是章三丰的儿媳妇儿何氏,何氏虽是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不甚貌美,但胜在恬静贤惠,勤俭持家,且对长辈颇多孝敬。 章三丰对自己的儿子不怎么看得上眼,可对这个儿媳妇儿却很满意,常常感慨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自己儿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云云。 虽然心急,但陆景还是客气的和何氏打了招呼,可紧接着却是从何氏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噩耗。 何氏告诉陆景今早章三丰收到了一封书信,似乎是他的一位旧友那边有什么急事,章三丰看完信后就匆匆雇车出了城了,只交待如果陆景来了就让他继续站桩,顺便消化之前学到的东西。 但陆景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站桩啊,他身体里的问题一日没搞清楚,就一日没法静下心来练功,虽然托秦小头那七连啄的福,陆景的丹田胀痛感几乎不怎么明显了,可也不能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事儿给揭过吧。 他丹田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能让他的力气变大,又能挡住秦小头的鹤手?还有之前游荡在经脉里的那股暖意,虽然感觉是挺舒服,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章三丰教他辨认穴位的时候可是说得很清楚,人身体上的穴窍很多都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乱折腾。 陆景如今攒了一肚子的问题却找不到能解答的人,只能再问何氏,“师父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何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显然也不清楚公公这一去究竟会去多久,只是道,“家翁并未言明何日而归,不过往日里出门快则三两日,慢则一二月总是能回来的。” 三两日倒是还行,一二月的话这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些,陆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但他现在也没辙了,这年头没电话也没网络,基本人一出家门,就约等于失联。 对陆景来说,可能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根据何氏的说法,章老爷子是骑驴出门的,没乘船,兴许去的地方不算太远,然而这时节路上风光正好,陆景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留恋美景,以致于正事儿办完后依旧乐不思蜀。 但不管章三丰什么时候回来陆景都没什么资格抱怨就是了,谁让他三个月了气感还没站出来,老头该教的都教了,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家里等着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这病来的不是时候,眼下看来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陆景一脸失望的向何氏告辞,正打算出门,没想到迎面却是又撞上了一群人,陆景眼睛一亮,还在盼着是不是章三丰去而复返,忘带什么要紧的东西回来拿了。 结果他的目光在进门那八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却只认出其中一人是章三丰的儿子章金明,剩下七个他都不认识,而且看起来来者不善的样子,七人将脸色有些苍白的章金明夹在中间,似是有几分挟持的意味。 何氏见状发出一声惊呼,“官人!”扔掉了手中的扫帚,就要上前去,但中途见到那七个凶神恶煞的陌生男人后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随后就见领头一人抱拳道,“这里可是翻天鹞子章三丰章老爷子的住处?” 说话之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魁梧,穿着一件无袖褙子,胸前敞开,露出一身不输牛九的精壮肌肉还有一团乱蓬蓬的胸毛,左右手臂上则各套着九只铁环,一望便知是个武林中人。 他的语气倒是还算客气,然而这副阵仗却显然并不是来喝茶做客的,陆景看了眼人群中被夹的像是只小鸡仔的章金明,后者却只是低着头闭着嘴,一言不发,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看样子似乎是宿醉刚醒不久。 而等陆景收回了目光,却发现那伙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全都在盯着他。 好吧,这也挺正常的,毕竟院子里就俩人,何氏只是一介女流,这伙人不盯着他也没人可盯了。 “没错,这儿是章老爷子的住处,不过他人不在。”陆景不得不开口答道。 没办法,人家既然能找过来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只是出于礼貌问上一嘴,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也没什么意义,何况章金明也在对方手上。 “是吗,那请问章老爷子什么时候能回来?”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闻言皱了皱眉,继续道。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陆景摊了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 “…………” 陆景说完话后院子里也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众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着小眼,尴尬的气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蔓延,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有人不上道。 一般情况下,看到这么一群来势汹汹的武林中人闯进自己家中都会先问问对方来干什么,尤其这伙人手上还握有人质。 看何氏的样子就很符合大家伙的正常预期,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官人,神色又惊又怕,只是身为妇道人家这会儿不太方便开口。 而唯一方便开口的人,却是也偏偏不再说话了。 陆景倒不是对章金明有什么意见,毕竟章金明再怎么不成器也是章三丰唯一的儿子,陆景见到也得喊一声世兄,当然也不希望看到他有什么闪失意外,但不希望又能怎样,这事儿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一个气感都没站出来的普通人,显然不可能是眼前这伙练家子的对手,单就领头那人的胳膊就比陆景的大腿还粗了。至于破财消灾,陆景虽然刚领了钱,可区区一百多枚铜币显然也满足不了眼前这伙人的胃口,既然横竖都没得谈,陆景也就没问对面的来意。 另外他也充分吸取了之前去见秦小头时的教训,尽量减少发言和对话。鬼知道他哪句话没说对又引出什么离谱的剧情展开来,所以陆景现在就是非常配合,对面问什么他就老实答什么,其他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 第九章 试试看吧 小院里的沉默氛围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就注意到了陆景身后的那个竹背篓,神色一动,“对了,还没请教,阁下是章老爷子什么人?” “哦,我不住这里的,只是章老先生刚收的弟子,昨天才入门,”陆景如实答道,“今天过来是有点问题想要请问……”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给打断了,“你是翻天鹞子章三丰的徒弟?” 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到对面那个男人在开口的同时眼中似乎有喜色一闪而过,随后还同身旁其他几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等他再次转头看向陆景时,脸色已经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好,师父不在徒弟在也是一样的。” “???” 这已经是陆景今天第二次懵逼了,他觉得一点也不好,也完全搞不清徒弟和师父究竟一样在哪里,章金明又不是他儿子,这伙人不去找正主,在这儿堵着他一个路人算什么。 陆景张口正欲争辩,然而手臂上套着铁环的壮汉却是已经将章金明从身后拉了出来,“这位小兄弟今日上午在酒肆饮酒,与方某一个兄弟发生了争执,揍了我那兄弟三拳。” 陆景闻言先是看了看身材单薄,估计也就不到一百一十斤的章金明,随后又看了眼浑身肌肉隆起,宛如铁塔一般的方姓壮汉,露出了一个你是在逗我玩儿吗的眼神。 章金明虽然是章三丰的独子,然而从小就很厌恶习武,更喜欢舞文弄墨,章三丰本来以为孩子不听话多半是皮痒痒,揍几次就好了。 结果揍了几次后章金明非但没有爱上学武,父子关系反而急速恶化,直到一次章三丰下了狠手将这个宝贝儿子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章金明病好后却是依旧拒绝去站桩,从那以后心灰意冷的章三丰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而那方姓汉子似乎也明白陆景想说什么,倒是难得的老脸微红,“我家兄弟多,也不是个个都和我生的一样。”他咳嗽了一声,把这话题给岔了过去,随后指着章金明继续道,“总之令郎……哦不,是你师父的儿子将我那兄弟给打了,不信你可以自己问问他看。” 陆景不用问也知道章金明在酒肆肯定是打了架的,然而打得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位的兄弟,却是有待商榷的。 不过现在再说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了,对面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揪住了章金明打人,打算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陆景叹了口气,刚刚他还在怀疑秦小头是不是在碰瓷儿,结果转头就遇上了一伙真来碰瓷的人,只是看这伙人的样子也不像是街边的混混无赖之流。 对方似乎对章三丰颇为了解,能叫出章三丰旧时行走江湖的绰号,不可能不知道章三丰和青竹帮之间的关系,结果还敢上门,这事儿恐怕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也不知道是师父早年行镖时结下的仇家找上门来,还是另有别的什么来头。 事到如今,陆景也明白今天的事情恐怕很难善了了,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出了之前那句并不想问的话来。 “那几位来这里有何指教?” “指教算不上,只是想来跟阁下商量商量怎么了结此事。” “你们想怎么了结呢?”陆景反问道。 方姓壮汉一笑,却没着急回答,而是又问道,“阁下……” “陆景。” “陆小兄弟既然是章老爷子的高足,那自然也是武林中人,想必也清楚这武林中的规矩,那便是一报还一报。”方姓壮汉一字一顿道,“你师父的儿子打了我的兄弟三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也受我三拳,自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但是……” “来吧。”陆景干脆道,不就挨揍嘛,又不是没挨过,他这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人生就是这样,既然躲不过就只能想办法享受了。 方姓壮汉愕然,他前面那句话只是个引子,是为了引出后面此行的真正意图,因为别说眼前这个少年郎了,就算是章三丰也绝对受不住他三拳的,实际上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接受他这条件,他之所以把这话抛出来只是为了更好的逼迫陆景接受第二种解决方案。 结果没想到陆景居然会一口答应下来,这小子的脑子有问题吗? 而方姓壮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一直低头不语的章金明闻言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冷哼一声,用依旧带着几分酒意的声音怒道,“少逞英雄,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 陆景闻言目光又在方姓壮汉那伙人身上转了一圈,结果很遗憾,他们看起来并不打算接受章金明的这份合理建议。 “陆小兄弟可是真的要代你师父受我三拳?咱们可是事先说好,这三拳你不能躲也不能挡的。”方姓壮汉一边捏着拳头一边又确认了一遍。 陆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两只拳头的视觉冲击力是真的挺强的,大小差不多快是普通人的两倍了,而且上面布满了老茧,皮肤上更是一根汗毛也没有,显然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的横练功夫,这一拳下去怕不是连头牛都能给撂翻,就更别说打在人身上了。 如果有的选别说三拳,陆景是一拳也不想接。 但可惜事已至此,相比其他不可能完成的条件有秦小头的事情在先,,至少接拳这事儿还能赌一赌,于是陆景也只能无奈点头。 方姓壮汉和那几个同伴再次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好!前有寂通大师割肉度灾,今有陆小兄弟代师受拳,两位都可当的上一句仁义无双!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左脚向前探出半步,脚尖着地,右膝微曲,同时右手成拳,左手四指撑天,缓缓推出,拱手,这便是开拳敬礼了。 而做完这一套动作方姓壮汉再度开口,“当心,我这一拳要来了,你师父的儿子打我那兄弟三拳,分别在侧肋,右肩,左胸,我也不占你便宜,同样只打你这三处位置,你要是受不住就赶紧开口,这事儿也不是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 陆景明白对面是打算让他先尝点苦头,之后不得不配合他们行事,对此他也只能再叹一口气,“先试试看吧。” 第十章 越来越离谱 对面开拳敬礼,算是在动手前先打了招呼,按照武林规矩陆景也应该有所表示,然而因为感受不到气感,他什么招式都还没学,师父引以为豪的掌法腿法一样也没教他,陆景现在唯一练过的就是站桩,所以他也只能扎了个马步,之后同样拱了拱手勉强糊弄了过去。 完事儿后陆景将双手放回到大腿侧,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操作,进入挂机阶段。 对面的方姓壮汉见状也不再废话,收回敬礼的双掌,藏于腰侧,原本只是虚点的左脚脚尖踏实,紧跟着右脚也向前一步,将双方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不到两尺,随后伴随着一声轻“嗬”,左手那只砂锅一样大的拳头却是也已经砸向了陆景的侧肋。 方姓壮汉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粗犷,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一是担心陆景年轻,不讲武德,说了只挨打不还手但又中途反悔,趁他招式用老的时候出手偷袭。 另一方面,他看陆景的小身板的确也不像是很扛揍的样子,担心自己全力之下直接一拳把人给打死了,这样的话平白惹出麻烦不说,他们的计划也没法再进行下去。 因此他这一拳只使出了大概五分左右的功力,打在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右侧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结果就见陆景身子只是微微一晃,随后便又恢复如常,继续在那儿原地罚站。 而方姓壮汉却噔噔噔一连后退了六步,整个人就如同醉酒一般,左摇右晃,手臂上的铁环叮当作响,根本无法稳住身形。 院中众人见状不由皆是大惊,尤其是和方姓壮汉一起来的那六人,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同伴的实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用肋骨挡下方姓壮汉这一拳,而且陆景非但毫发未伤,还把方姓壮汉给震飞了出去,除了离谱两字,他们已经想不出其他词语能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了。 “真人不露相,阁下好功夫!” 方姓壮汉一直退到快到门边的位置才止住了脚步,他的武功显然比之前对陆景出手的秦小头要好,而且那一拳并非全力出手,还收着一半的力气以防意外,是以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快就能再次开口说话了,只是再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轻视与从容,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甚至,还带着一丝丝敬佩。 他显然不知道对面的陆景这会儿也才刚刚把提着的心给放回到肚子里去。 陆景知道自己又赌对了,虽然现在他的丹田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胀痛感了,但是里面那些会让他的经脉暖洋洋的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安静的潜伏在他的丹田中。 直到方姓壮汉这一拳袭来,那股暖流却是再次活跃了起来,全都涌向他的侧肋,不但成功防下了方姓壮汉这一拳,而且就和上次面对秦小头的情况类似,一部分暖流还顺着方姓壮汉的拳头侵入到对方的身体里,再然后……他就又被人莫名其妙的夸奖好功夫了。 陆景挠头,他也不知道对面那句好功夫究竟指的是什么,他从头到尾也就扎了个武林中人都会扎的马步而已。 另一边方姓壮汉趁着这个空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以前只是听说有厉害高手可以以内劲护体,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幸见到,他刚刚挥出的那一拳势大力沉,结果陆景却真的从头到尾都没伸手格挡也没后退闪躲,就这么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随后方姓壮汉就感受到一股深厚到难以想象的内力将他拳头上的力道尽数化解。 非但如此,随后的反震还让他受了一些内伤,这让方姓壮汉的心中不由一片骇然。再看眼前的少年哪还是之前那个只知愚孝,不自量力之辈,分明就是他生平未遇之高手。 对方所展现出的可怕功力根本就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有的,可笑他之前还在盘算着着怎么迫使陆景配合他们行事,真要动起手来,怕是他们七人一起上也不是眼前这个少年郎的对手。 而相比起武功,更让方姓壮汉佩服的还是陆景的品德。 江湖中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用拳头来说话,谁的拳头大谁的话就有道理,很少有人像陆景这样明明拳头比其他人硬,却还愿意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讲道理的。 而且一想到陆景就连他之前那个明显苛刻到是在难为人的提议也毫不犹豫的接受了,甘心站在原地受他三拳,却不还手,方姓壮汉的心中就更加敬佩了。 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大家常说的侠吗?这个几乎被所有武林中人都挂在嘴边,可如今却越来越少人能做到的侠字。 看看面前的陆景,再对比下自己平日里那些所作所为,方姓壮汉只觉得耳朵根都要被燥红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剩下那两拳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再挥出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方姓壮汉却是再度抱拳,“在下铁臂方子京,好教陆少侠知道,酒肆的事情……错其实并不在章公子,而是我等龌龊在先,找了个城中泼皮故意生事,完了再以此挟持章公子,来找章老先生麻烦,不想撞上了陆少侠,陆少侠仁义无双,方某平生未曾服人,唯独陆少侠这次却是让在下心服口服,我等若再与陆少侠为难,那真是猪狗不如了。” 方子京这一段话陆景听得只挠头,怎么,难道打架这事儿也能净化心灵的吗,看着在短短霎那完成灵魂升华的方子京陆景倒是也不太敢妄自揣测对面的心路历程。 另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自己的称呼都能变了,从陆小兄弟莫名其妙升级为陆少侠可还行,不过陆景还是听出了方子京话语里想要罢手的意思。 所以这事儿终于是要结束了嘛? 陆景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却是又看到方子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将手臂上套着的那一十八只铁环给一一摘了下来,抛在地上。 随后单膝跪地,再度抱拳,“剩下的两拳方某是没脸再打了,但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陆少侠能成全。” ??? 第十一章 少年江湖,白衣胜雪 方子京的不情之请,陆景是不大想成全的。 但看方子京的样子陆景要是不成全他,他似乎就要一直单膝跪在那里不起来了。 陆景现在就是头疼,他只觉得这一天的事情是越来越离谱了,现在只想赶紧结束眼前这档子事儿,然后好好研究下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见状也只好有气无力道,“还有什么事儿啊?” “方某……想和陆少侠再过上一招。”方子京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倍感惊诧的话来。 除了陆景自己外,大概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出了方子京不是陆景的对手,就连方子京自己对此也深信不疑,踢到铁板嘛,这种事情只要在江湖中混的久了总是会碰到的,这时候道歉低头并不丢人。 就好像刚才方子京所做的那样,然而低完头后方子京却提出还想再动手,这就着实出人意料了。即便和方子京一起来的那六个江湖中人这会儿也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方子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有人猜测是之前那一拳没打动陆景让方子京面上无光,方子京咽不下这口气,还想再找回场子来,也有人觉得方子京是不是刚刚想出了什么能出奇制胜的绝招,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又要来挑战陆景,又或者是方子京觉得今天这事儿办砸了,对不起雇主,回去以后不好交代,所以琢磨着用这次过招来堵住雇主的嘴,证明自己今天已经尽力了…… 总之,乱七八糟想什么的都有,然而方子京本人此时的心思其实很简单。 今天他遇到了高人,更关键的是这个高人没跟他比谁的拳头硬,反而站在那里生受了他一拳,不避不闪,坦然以待。 方子京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死掉的那一部分东西又活了过来。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师父的督促下练武,在大日头下扎马步,扎得两腿发软,脑门上的汗水一直往眼睛里头流,蜇的他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然而直到师父喊停他依旧没有收功,在那里咬牙硬撑。 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苦啊,可为什么自己还要坚持呢? 是为了打赢其他师兄弟,得到师父的夸奖吗?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些个说书人嘴里快要被讲烂的武林故事吧。 在那些故事里,有刚刚修成神功下山行侠的少年郎,有为报父仇千里索凶的虬须客,有巾帼不让须眉,持三尺青锋斩尽人间不平事的侠女…… 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传说,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少年方子京眼中的江湖。 那个侠肝义胆的,让人心驰神往的江湖。 真好啊,想去亲眼看一看。 就是这样的念头支撑他度过了无数难眠的夜晚,那些累到一根指头也不想动,下一刻就想要放弃的日子,然而少年方子京等啊盼啊,终于盼到了自己武艺有成,成功出师的那一天,一头扎进这梦想中的江湖,却愕然发现原来这里和说书先生们讲的并不一样。 初时的方子京凭着一口热血莽撞行事,做着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却处处碰壁,撞的鼻青脸肿,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落进了一个巨大的泥潭里,每当他想往前努力走的时候,脚下的那滩烂泥总会糊住他的脚底,让他没法抬起双腿。 往往他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到头来却只是向前挪动了一小步。 那一小步是那样的可笑,就仿佛是挣扎本身一样,于是久而久之,感到气馁疲惫的方子京也不愿再继续前行,而是选择和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一样安心待在这座泥潭里。 一起在里面打滚,不停陷落,被那些散发着酒肉恶臭气的泥巴给死死糊住,动弹不得。 快要窒息了! 不,是已经窒息了! 少年时憧憬着的那个江湖,被永远的留在了说书人的故事里,成为了不愿再被提及的荒唐过往。 直到今天,方子京却是亲眼看到了有一人从那故事中走了出来,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一路走到了那座泥潭前,没有犹豫,直接一脚踏了进去,泥点飞溅在他那身帅气的白衣上,然而他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可每一步都坚定有力,脚下的烂泥拦不下他,那些拦路的大石也拦不下他。 正舒服躺在泥窝里的方子京,怔怔的看着那道从他的面前走过的身影,忽然开始大哭,嚎啕大哭! 方子京一边哭着一边也跌跌撞撞的从泥潭里站起了身子,迈开双腿想要追上那道身影,然而他在泥潭里躺了太久,腿脚早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灵便了,实际上现在的他全身各处都好像是生锈了一样。 眼见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方子京心中着急,有心想要开口叫住对方,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让那人为自己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对了,既然同为江湖中人,那就用属于江湖中人的方式传递出自己此刻的心意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可以好好传递给对方。 “这一次陆少侠不用再站着不动了,也不用再留情,就算当场将我打死,方某也绝无一句怨言。” 方子京开口,在地上继续道,说完他又冲身后六个同伴道,“你们现在也来发誓,如果等下我死了,便用我身上的钱财为我买口薄棺,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埋了,再去告诉我师父一声便好,绝不可再找陆少侠生事!” 六人闻言再次相互望了望,有人张嘴想说什么,但作为同伴他们很清楚方子京的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反悔,最终六人也只好挨个发誓。 还打?陆景苦笑,对方子京道,“那你接着打我吧,我不会还手。” 方子京显然是误会了陆景这个“不会还手”的意思,闻言眼眶又是一热,这个七尺大汉差点真的当众哭出声来,强忍着泪水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却是没有再扭捏作态,直接就在陆景面前扎下了一个子午马。 第十二章 又倒一个 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方子京的身上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变化陆景也说不太上来,就是觉得方子京整个人似乎年轻了一些,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暮气沉沉了。 就好像是破开了什么枷锁脱胎换骨了一样,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气势却是比之前又强上了不少。 好家伙,战中突破这可是标准的主角模版啊,而且之前方子京还把手臂上的铁环也给摘了。 那些铁环砸在青砖上的声音陆景也听到了,分量可不轻,一想到方子京之前战斗的时候双臂上还带着这样的累赘,陆景也是暗暗咂舌,脸上不由浮现出凝重之色,之后……就把自己的马步扎得更稳了。 所以说技能面板上没技能真是太要命了,临到要紧关头连点自欺欺人的无效操作也耍不出来。 方子京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陆少侠,在下修炼的这路武功唤作擒龙伏虎拳,势大力沉,最是刚猛,为了练成这路拳法,我专门去找铁匠打造了那些铁环,每只的重量差不多都在一斤九两之上,练功第一天,我左右手各戴了一只,往后每多练一年就各加一只,到现在正好九年时间,左右手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五斤重了。 “平日里,这十八只铁环无论吃饭、睡觉还是写字出恭我都会带着它们,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摘下,而这也还是我第一次并非因为危险而摘下它们,当然我知道,对于陆少侠你这样的高手来说,我摘不摘那些铁环或许都没什么区别,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炫耀我自己练功刻苦或是别的什么,只是想告诉陆少侠,接下来的这一拳我没有留力,得罪了。” 说完最后那三个字方子京闭上了嘴巴,下一刻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摒弃出脑海,让自己的心神彻底沉淀了下来。 随后将右拳收于腰畔蓄力,不顾自己的伤势硬是将全身功力催动到了十层,方子京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滴渗出,同时全身的肌肉都随着这次蓄力而缩紧,两条手臂上青筋突起,肌肉之下就如同有数百只蚯蚓正在疯狂蠕动一般,这亦是他将功力已经催动到极致的显兆。 而等方子京完成蓄力,挥出这一拳,却是比前一拳快了不止一倍,陆景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拳头的运动轨迹,右肩就是一痛。 是的没错,这还是陆景第一次在战斗中感受到疼痛,当然他穿越到现在一共也就打了两架,然而即便在小样本下这依旧是件很不寻常的事情,意味着陆景小腹里的那股暖流头一次没有能完全跟上对手的动作速率。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只拳头刚触到他肌肤,手臂到丹田的经脉就再次变得灼热了起来,丹田里的那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集结出动,涌向了方子京这一拳的落点处,赶在拳头上的力道继续向下传递之前,彼此联结,先一步护住了陆景的肌肉、血管、经脉和骨骼。 等到稳住了阵脚,又展露出獠牙,开始四处围剿随那一拳侵入陆景体内的气劲,一部分暖流和那些气劲两两抵消,但随后源源不断的暖流继续从陆景的丹田喷涌而出,以方子京的拳头为桥梁,毫不犹豫的涌入了后者的体内。 方子京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片汪洋大海中,被恐怖汹涌的巨浪所包裹,那些可怕的巨浪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肆虐,摧毁着所有试图拦路的障碍,方子京只勉力撑了几息,便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一头晕倒在了地上。 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方子京隐隐听到了来自同伴的惊呼声,然而他却并不关心这种事情,因为他已经通过这一拳将自己的心意都传递了出去,他相信陆景能理解这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这便足够了。 方子京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嗯?又倒了一个。 陆景看着地上趴着的方子京,感觉已经有点麻木了。 如果说一次还有可能是意外,那两次显然就不是什么巧合能解释的了。 无论之前的秦小头还是现在的方子京,打不动连气感都没有的他都挺说不过去的,而且打不动也就算了,最后还被全程挂机的他莫名其妙完成反杀就更离奇了。 这会儿跟方子京一起来的那六个武林中人已经冲到了方子京的身前,有人伸出手掌,抵在方子京的后背上,不过片刻,脸色就是一变,望向陆景的目光愈发惊惧了,低头抱了个拳,就带着昏迷的方子京匆匆离开了四合小院。 脚步竟然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 陆景之后又扭头看了眼被那伙人留下的章金明,后者终于脱困,但或许是因为整个过程太过魔幻,章公子也还在忙着捋清楚发生了什么,脸上也没什么喜色,正和自己的妻子何氏一起发呆中。 如果是在玩游戏,陆景大概能从两人的头上看到“你的队友已处于离线状态”之类的系统提示。 半晌后还是何氏先反应了过来,跟陆景不停道谢,感谢他救下了自己的丈夫,之后张嘴似乎是想要问什么。 虽然章三丰传陆景武功的时候一般都要求女眷留在房间里,何氏没见过陆景练武,但是章三丰对这个好不容易才收到的徒弟还是挺上心的,吃饭的时候也会不时感慨几句,所以陆景的情况在这座院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何氏不明白陆景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如此厉害,能“打”趴下一个明显是老手的武林中人的。 然而陆景赶在她开口发问前就摇头道,“别问了,问了我也答不了,我这边还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今天的事情我感觉没那么简单,那伙人没道理无缘无故的就来找师父麻烦的,所以最近你们没什么事儿最好也别再往外乱跑了。” 陆景最后那句话却是委婉劝戒章金明的,章金明虽然之前忤逆父亲,连带着对父亲的徒弟也看不太上眼,但现在陆景已经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也不大好马上转变态度,依旧黑着脸。 陆景却是已经走到了门边,等他一只脚迈出院门,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对了,待师父回来烦请世兄务必赶来知会我一声。 章金明哼了一声,既没明确答应也没反驳,不过以他的性格,陆景猜这事儿他应该是已经应诺下来了。 第十三章 草庐 师父没找到,但陆景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治疗。 只是他今天明显水逆,这才刚过了一上午就已经挨了两顿揍,陆景也担心后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他。 所以他特意放慢了一些脚步,着重观察四周,尤其是那些穿着打扮一看就像是武林中人的家伙,和那些不稳定因素保持安全距离,甚至不惜绕了些路,直到看见面前那座草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会儿的他已经重新出城,来到了城西三里外的一座小村庄,这里没有城内的繁华江景,没有那些青楼酒旗,雕栏飞檐,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的田园风光。 一路走来虽只是柴扉茅舍,但大都修葺整齐,门后有菜圃鸡舍,门前则种着各式各样的花卉,这些花一来可以装点家门,二来也可以摘去换钱。 陈人爱花,邬江城内就有不少花集,每年还会定期举行花会,既赏花也卖花,遇上品相出众的极品,一盆卖出百两纹银也不稀奇,是以乡间几乎户户栽花。 不过也有一些花草等不到被人赏玩的那天便遭了毒手,村里的孩童们最喜欢的游戏除了带着纸鸢满地瞎跑上蹿下跳之外,便是斗草了。 每人各寻一根草茎,两两交叉,互相拉拽,看谁的草茎最坚韧,便是赢家。 赢家能从小伙伴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不好说,反正从父母那里八成是会得到一顿毒打的,因为斗草的地方往往也是青枝满地花狼藉。 至于村里的大人们这会儿要么在城里打短工,要么在稻田间忙着除草,返青肥。和宋朝的江南类似,邬江城这边栽种的也是两季稻,第一季早就已经完成了收割,而在收割的同时就要赶紧栽下第二季稻米。 如今陆景看到的这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都是二季稻,估计再有一个半月也都能成熟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景色的确很能治愈人,陆景感到自己胸中的烦闷似乎也消减了不少,难怪历朝历代的那些文人词客们,一有什么不爽就嚷嚷着要回田间归隐了。 陆景走到那座草庐前,先探头向里面望了望。 挺好,只有几排正在晾晒的草药和门口一个忙着煎药的小药童,没见着什么可疑人物。 于是陆景迈步走了上去,冲小药童摆了摆手,“贾郎中在吗?” 小药童表面上是在盯着火候,实际上一颗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正在暗暗琢磨着等会儿怎么趁师父不背,薅点他刚采回来的草药去和人玩儿斗草,结果冷不丁被陆景喊了一声,顿时一个激灵,差点没把面前的砂锅给踢了。 等他回过神来,忙答道,“师父正在里间小寐……” 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声音从后面的茅舍里传来,“不妨事的,老夫已醒,请客人入内吧。” 陆景闻言从小药童身畔走过,进入他身后那座厅堂,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人从堂后走出。 单看那人的长相打扮,绝对是个淡泊名利的杏林隐士,童颜鹤发,山羊胡须,布袍铁冠,脚踩一双草履,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它物,当真朴素淡泊。 陆景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他前世虽然对中医药不怎么感冒,但也不算中医黑,从来不否认中医和中医药在历史上所发挥的重要作用,虽然他是觉得中医学到了现代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了,而且这一行里鱼龙混杂的厉害,但既然已经穿越到了陈朝,除了中医也没人能看病了。 所以之前他刚穿越过来,作为北方人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身体偶感不适,或者搬东西闪到腰腿的时候都是来找贾郎中给诊断抓药的。 不得不承认,这位虽然叫贾郎中,但医术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至少陆景找他那几次,都算得上是药到病除。 事情到这里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后来有次来看病,陆景偶然撞到了一个青竹帮的脚夫,两人一起在屋外等候的时候闲聊起来,陆景才知道这位贾郎中大概是欺他脸生,之前管他要的诊费和药费居然一直是旁人的两倍。 恰好那会儿还正是陆景在疯狂攒钱,想要凑够拜师礼去学武的时候,可怜的孩子平日里青菜都舍不得多吃两根,一文钱掰成两文花,结果转头就被无良郎中骗走了上百文巨款。 得知真相的陆景差点就要操起一旁的锄头,冲进去把贾郎中连人带祖坟一起给刨了,虽然后来贾郎中也跟他道了歉,答应以后给他看病可以在正常价的基础上再打个八折,但是之前多收的钱却是死活都不退。 而且这货还恬不知耻道,“你以后只要多病几次,不就把亏得那些钱都赚回来了嘛。” 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事儿也算给陆景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么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也能孕育出如此脸厚心黑之徒。 不过骂归骂,病还是要看的,既然师父不在,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就只能先找郎中瞧瞧了,毕竟这货人品虽然不咋样,但医术确实不错,而且还送了八折优惠券。 贾郎中看到来人是陆景,也显得很是警惕,“不是说好了,之前那钱你不再要了吗。” 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来陆景原本快被田园风光给抚平的心又躁动了起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我是来要钱的,你不是郎中吗?” “哦,看病啊,那先付钱,上门求医二十文,你的话……十六文。”贾郎中松了口气,等收到了钱,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和陆景一起相向而坐。 陆景伸出一条手臂,贾郎中也伸出三根手指,其中先以中指定关,食指、无名指则各按住关前寸部和关后尺部。 片刻后抬起头啦,神色不悦道,“小子你有什么病?” “你觉得我有什么病?”陆景没回答,反而反问道。 “闲病,”贾郎中没好气的吐出两个字,“我看你就是闲出病来了,不然干嘛不去码头好好背货,跑来老夫这儿消遣老夫。你定是还在记恨着之前的事情。” “我是钱多的没处花吗,花十六文就为了消遣你?”陆景幽幽道。 贾郎中一怔,“也是,你一俗人,那么在乎身上的财帛,想来是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的。” ………… 陆景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了给眼前着家伙一拳的冲动,这货连诊费都坑,还好意思义正辞严的嫌弃别人爱财。 第十四章 还有什么? 贾郎中嘴贱归嘴贱,手上却没停,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又按住了陆景颈部喉结旁的人迎穴,闭眼静坐了一会儿,却是忽又开口道,“脱鞋,抬脚。” 陆景按照贾郎中所说的照做了,贾郎中翕动了几下鼻子,一脸的嫌弃,然而还是伸手按住了陆景脚背上的冲阳穴。 又过了片刻,陆景满怀期盼的看向贾郎中,结果后者睁开眼后却是一脸怀疑的道,“你……真不是来消遣我的?” 陆景有些失望,继而对贾郎中的医术水平也产生了一些怀疑,但是为了对得起自己交出去的那十六文钱,他还是勉励解释道,“我……可能练功出了什么岔子,早上起来丹田胀得厉害。” “你练武出了问题,应该去问你师父啊。”贾郎中皱眉道,“老夫又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个乡间郎中。” “我师父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我……也还没练出气感呢。”陆景无奈道,他其实有怀疑过丹田里的东西会不会是内力。 毕竟从作用上来讲,那一股股暖流的确很像是内力。 但刚才站桩挨打的时候他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的确确还是没能站出气感来,另外按照师父的教导,自己修炼出的内力自己肯定是能控制的,他也曾试着让丹田里的东西按照小金刚劲上的行功路线去运转,结果人家压根儿不搭理他。 陆景现在是真的不知到该怎么办好了,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跑来找贾郎中。 贾郎中见陆景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沉吟了下又接着问道,“除了丹田胀痛外,可还有其他症状?” “呃,吃饭比平时吃得多了,扛米袋的时候比平时能扛了,还有……” “还有什么?” 陆景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还有就是……比平时更……更那个了。” “这有什么好扭捏的,”贾郎中不以为然道,“你这个年纪,不是很正常嘛。” “我这个年纪比平时更耐揍正常?” 陆景瞪大了眼睛望向贾郎中,贾郎中也瞪大了眼睛回望着陆景,“啊?” “…………”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比平时更耐揍了?”贾郎中却是又发现了新的华点,赶忙将之前的话题给岔开了。 陆景闻言伸出了两根手指,叹了口气,“你说离不离谱,就这一上午,我挨了两顿打!” 贾郎中闻言啧啧称奇,“这也瞧不太出来啊,你是哪儿被打了,丹田的问题咱们先放放,我可以先给你涂点跌打药酒。” 语言描述起来太麻烦,而且也不够直观,陆景干脆直接脱了衣服给贾郎中看。 结果贾郎中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陆景伤在哪儿了,最后还是陆景指了指自己右肩上那一小片淡的几乎快要看不到的淤青,这是方子京摘下铁环后那一拳打出来的,至于方子京的上一拳,还有之前秦小头那七连啄留下的伤,陆景自己也找不到。 贾郎中见状默默放下了那坛刚抱出来的跌打药酒,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可是村口那群顽童打得?” 陆景懒得理他,又默默穿回了衣服。 贾郎中捋着胡子,却是重新恢复了名医风范,“从脉象上来看,你的身体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老夫担心只诊寸口不准,还又看了你的人迎和冲阳,三部同参,断不可能再出岔子了,而且你刚说得那些……老实讲除了食欲增加,其他的也不能算症状,这样吧,老夫给你开一副调理身子的方子,你回去煎了先喝上半月,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陆景又不是钱多的发慌,之前那十六文钱的诊费打水漂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当然没什么兴趣再从贾郎中这儿买点安慰剂自己骗自己。 而且今天上午那两顿揍他也不算白挨的,至少现在丹田已经没胀感了,陆景这会儿只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但现在看来村医就是村医,水平是有点,但也高不到哪儿去,所以不等贾郎中提笔开方,他就起身告辞了。 贾郎中显得很是惋惜,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就好像陆景没吃他的药,出门走不远就要暴毙了一样。 陆景走出草庐,行了大概百步远,却是又停下了脚步,没暴毙,只是有些茫然的环顾了一圈四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是回城里找个真正的名医再诊断诊断?还是去码头接着背他的货去,毕竟他的身体如今在表面上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了,而且难得今天格外能背。 只是前者的话需要的钱肯定不少,像贾郎中这种只于乡野间略有薄名的郎中,一次诊费就是二十文,还不算药钱,至于那些更厉害的怕是只有朱门大户才请的起了。 陆景身上如今也就刚过百文钱,还不能都拿出来,得留出接下来几天的吃穿用度,至于去码头接着搬砖……如果没有秦小头那档子事儿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的话陆景也不知道自己再在张家码头现身会发生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待在青竹帮了,毕竟秦小头可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拥有收回他腰牌的权力,当然,看秦小头当时摔下楼的样子估计是要在床上躺上几天了。 至于去找解帮主或者别的什么江湖中人了解情况就更不现实了,不说人家凭什么见他,就说江湖之中门户之见还是挺深的,很少有不是一个师门的人会凑在一起讨论武学,况且丹田的位置也很敏感,陆景最后合计了一圈,算了,还是先回家吧。 今天他走背运,诸事不顺,既然如此,与其在外面晃悠接着触发离奇剧情,还不如在家里好好待着,顺便也能再研究研究丹田里的东西。 至少就目前而言,这玩意儿给他带来的利还是大于弊的,除了早上那会儿有些胀痛外,暂是没有其他不良反应,这么看来应该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第十五章 剧痛 &esp;&esp;回到住处不久,陆景就又开始捣鼓起那套小金刚劲。 &esp;&esp;之前跑了一趟草庐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体并有什么毛病。 &esp;&esp;思来想去,陆景还是觉得自己丹田里的东西像内力更多一些,于是就想继续试着把它们给当内力催动,结果在床上折腾出了一身汗,和早晨一样,小金刚劲依旧没什么进展。 &esp;&esp;不死心的陆景又下床去站桩,这次站了一会儿,感觉腰腿开始有些发酸的时候,丹田里的东西却是又动了,沿着足三阳经和足三阴经一路向下,所过之处酸痛全都消失不见,就好像刚做完深度按摩一样。 &esp;&esp;就是现在!陆景抓住了这个一闪而逝的机会,再次尝试运转小金刚劲的内功心法,想要引导合阳处的一股暖流去隔壁的承筋,结果……只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esp;&esp;这些暖流显然有它们自己的想法,不打算理会陆景,任由陆景威逼利诱,使出千般手段依旧我行我素。 &esp;&esp;到最后陆景也累了。 &esp;&esp;行吧,这么爱住丹田就在里面住着吧,反正他也没气感,现在的丹田对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就是个摆设,前世流行共享经济,而如今他也算和那些疑似内力的东西共享一个丹田了。 &esp;&esp;至少就目前而言,那些东西给他带来的好处还是大于麻烦的,而且主动权也还在陆景手里,只要他多去搬搬砖,或者运气不好再挨上几顿揍,这些东西应该就会被慢慢消耗完,丹田这一亩三分地,最终还是他说了算。 &esp;&esp;相比之下,反倒是码头那边的事情比较麻烦。 &esp;&esp;陆景估摸着青竹帮自己是很难继续待下去了,说起来他做脚夫也已经有九个多月了,之前是为了拜师学武,现在武虽然没学会,但是师父已经拜过了,他也就失去了继续留在青竹帮里的理由。 &esp;&esp;陆景原本的计划也就是再干个半个月到一个月,一边做一边留意新的工作机会,毕竟嘛,裸辞的风险比较大,尤其他现在也差不多属于月光族,能稍微攒点钱,去了新地方也能多点主动权。 &esp;&esp;万一遇到什么职场霸凌,或者被老板娘骚扰也能有底气勇敢说不。 &esp;&esp;不过现在看样子他的计划是要调整一下了。就算秦小头这会儿还在养伤,顾不上他,等伤好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陆景倒是不担心秦小头收走他的腰牌,把他逐出青竹帮。 &esp;&esp;他更担心的是秦小头把青竹帮的帮规搬出来对付他,治他个以下犯上什么的,好在之前那一架是发生在茶坊里,众目睽睽之下秦小头率先出手的事实应该很难瞒过去。 &esp;&esp;不过对面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最糟糕的局面,那陆景也只能去请师父出面调节了,所以现在他只希望师父能早点回来。 &esp;&esp;总之明天一早陆景是不打算再去码头了,他筹划着在城里先好好转上一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活计。 &esp;&esp;随后陆景又在屋前站了会儿桩,等到太阳落山,找了点东西吃,或许是因为小腹已经不胀了,陆景的饭量也恢复了正常,一切看起来都在回归正轨。 &esp;&esp;不过因为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陆景晚上也有点失眠,一个人躺在床上,难免胡思乱想,除了对未来的期盼和担忧外,还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包括难以再见到的父母朋友,那些没看完的小说电影,没机会再弥补的遗憾,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esp;&esp;陆景就这么保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算闭上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却是突然被腹部传来的一股强烈疼痛感直接从梦中给痛醒了。 &esp;&esp;陆景第一反应是有人趁着他熟睡的时候在他的肚子上捅了一刀! &esp;&esp;就是不知道是秦小头的人还是方子京那伙人干的,因为以这座茅屋的北欧装修风格,想来是不会有什么蟊贼愿意光顾,而陆景这段时间一直在低调搬砖,也没和其他人结过什么仇。 &esp;&esp;大意了,到底还是在法治社会生活惯了吃了没江湖经验的亏,谁能想到一次小冲突竟然也会上升到动刀子的程度,而且还是偷袭! &esp;&esp;陆景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想要在临死前看清楚凶手的面庞,虽然这么做大概也没什么意义,因为杀手八成也是受人指使。 &esp;&esp;陆景主要是想知道是谁他妈手法这么不专业,杀人往肚子上招呼的,他小腹现在痛的都快赶上分娩了,直接抹脖子不行吗,什么仇什么怨,还能上升到虐杀的程度吗?结果睁眼后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esp;&esp;整座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躺在木板床上。 &esp;&esp;陆景勉强抬起头来,想看看自己的腹部究竟伤的有多严重,然而等他的目光落在那里,却发现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床上也没有血迹,一切都和他睡前没什么区别。 &esp;&esp;但小腹处传来的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却并不是幻觉。短短片刻功夫,陆景的后背就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身上的肌肉都随着那难以抵御的痛苦疯狂抽搐了起来。 &esp;&esp;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的话,那陆景觉得自己现在就在地狱里了。 &esp;&esp;就在陆景还在想着为什么丹田里的东西没有像之前一样护住他的身体的时候,却是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esp;&esp;他现在感到疼痛的地方和昨天早上出现胀痛的部位分明就在一个位置!只是痛感差了不知道几百倍。 &esp;&esp;这会儿的陆景只觉得有什么人把一辆火车给塞进了他的肚子里! &esp;&esp;难道说丹田里的那些东西……是会每天增加的吗?陆景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无比荒诞的念头。 &esp;&esp;他也不知道昨天自己丹田里的东西究竟有多少,但是陆景能感觉到,别看他那一上午又是搬砖又是挨打的,消耗掉的部分大概还不到五分之一。 &esp;&esp;如果说那些东西每天等量出现在他的丹田中,那么相比于昨天早上,等于说现在他的丹田中那些东西的数量又多出了五分之四,没直接把他的丹田给挤爆掉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第十六章 钥匙与宝库【求推荐票~】 陆景暂时也顾不上去想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他的丹田里的了,他只想赶紧想办法缓解这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陆景回忆了下昨天丹田里的东西是怎么变少的,最管用的办法当然还是找个武林中人打他一顿,越狠越好,然而陆景现在发现,像昨天那种“好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他穿越过来九个多月也不过才挨了两顿打,都集中在了昨天,这么看来概率也不高。 当然,陆景可以主动去挑衅,但他只是变得抗揍了,不是无敌,人家如果不用拳头,直接拿刀剑往他身上的要害招呼,那陆景估计自己也就求仁得仁了。 至于疯狂吃饭,可行是可行,但消耗起来太慢,而且陆景身上也没那么多钱能让他这么放开了吃,陆景想了想,感觉也就负重靠谱一点,然而当他准备下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因为痉挛居然也都使不上力气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移动后,陆景的心头终于涌现出了一片绝望。 在那一刻他甚至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因为相比起干脆的死掉,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痛苦中硬熬,不知道在死前还要被折磨多久才是最恐怖的。 但是自杀这事儿陆景也就是想想了,因为现在的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在床上继续品尝着凌迟一般的滋味。 陆景这一次是真的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的脑子里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做点什么,什么都行,只要能不再这么痛苦了,就算死掉也没关系。 而疯狂尝试运转那门小金刚劲心法就是陆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是和之前一样,没有气感的陆景根本就没法真正催动这门内功。 他按着功法上记载的吐纳方法,眼观鼻,鼻观心,心观丹田,同时将舌头顶在上颚的天池穴,搭好了鹊桥,接通任督二脉,可接下来就是没有气愿意顺着他的任脉下十二重楼,去往丹田。 而丹田中那些东西也不愿沿着督脉上行,陆景卡死在了这一步上! 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湮没在痛苦的海洋里了,这时候的陆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再最后一次尝试也没能成功后却是什么都不顾了,竟然将小金刚劲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倒过来运转起来! 师父在传授他这门心法的时候就曾再三告诫过他,内功修炼看似简单,但实则是件凶险无比的事情。 所谓的内功秘笈都是前人摸索出的修炼经验,普通人很难想象创出这门内功的前辈,当初经历过多少次的失败,花费了多少心血,这才艰难探索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 而后来之人也需严格按照秘籍上所记载的路线行功修炼,稍有差池,轻则引起内伤,重则干脆走火入魔,赔上性命。 章三丰说得很是郑重,因为那时的陆景想起了射雕中逆练九阴真经的欧阳锋,向师父好奇请教逆练武学的可能。 章老爷子也怕这徒弟自己闲着没事儿瞎捣鼓,明确告诉了陆景,逆练是死路一条。 对普通人来说倒是还好,因为什么也练不出来,但是对于武林中人,那麻烦可就大了,走火入魔是一定的,到时练得窍穴闭塞,经脉紊乱,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这忠告陆景是听进去了,毕竟相比于他这种所有武学知识都来源于小说电影的江湖菜鸟,章三丰可是实打实的业内人士,这三个月纠正了不少陆景的“奇思妙想”,也让陆景明白了小说和现实的差别。 否则他弄不来九阴九阳,倒是的确有想过日后有机会了打造把足够重量的大剑,找个瀑布参悟下玄铁剑法去,然而请教过师父后他已经放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 但是现在陆景却是已经顾不得师父的警告了,毕竟他连死都不怕了。 没有气感他就没法运转小金刚劲,既然如此,陆景干脆反着来,让气从丹田出发,走任脉上十二重楼,完了再过鹊桥,自督脉返回,形成循环。 他如今的做法,落在当世任何武林中人眼中绝对都是脑子坏掉了的表现。 因为内力说白了就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既然是能量,当然也符合能量的基本规律,既不会凭空消灭,也不会凭空产生。 江湖中人通过吐纳吸收天地元气,让这些元气按照某种规则,唔,也就是内功心法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在经脉里运转,再加工,转化为可以供武林中人使用的内力,之后存进丹田中。 一借一存,清楚明晰。而陆景现在的做法等于是向丹田中借内力,完了再将内力转换为天地元气,存入天地之中。 即便是刚开始习武不久的垂髫小童见着他这么做也要大喊一声错啦错啦,然后捂着肚子把鼻涕都给笑出来。 但就是这种蠢到不可思议的做法,在下一刻居然真的奇迹般的生效了,而且还是在陆景最最绝望,几乎已经要放弃的时候生效了! 他丹田里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他逆运小金刚劲心法的时候,破天荒的,终于愿意搭理他了,顺着任脉一路向上,然而遗憾的是却没有像陆景所期盼的那样从他的鼻腔中喷涌出去,融入天地。 只是在那儿打了个转,接着便又沿着他的舌头拐回督脉里去了。 陆景有些傻眼,但比起之前的束手无策,至少此刻的他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 丹田里的东西愿意听他指挥,光这一点就足够陆景泪流满面了,因为这意味着这些东西的确是可控的。 尤其当那丝暖流完成了一个超越所有武学常识的逆向循环后,陆景只觉得丹田中发出了一声闷响。 就仿佛一把钥匙插进了一扇铁门的锁孔内! 随着钥匙的转动,铁门也缓缓开启,露出了后面尘封已久的宝库。 只是那座宝库里的宝藏委实太多了点,只是开门的霎那陆景就差点没被那迎面滚落出的金锭给掩埋了起来。 陆景意识到自己必须想办法把这些金锭给赶紧花掉,虽然此刻的他依旧痛的没法动弹,但是陆景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慌张了,既然那些东西可以按照内功心法运行(虽然是逆向的),陆景也就姑且把它们称之为内力了。 而他恰好知道一个消耗内力最快的法子,那便是——冲穴。 章三丰曾经告诉过他,评价一个武林高手的内功水平有多高,最简便直观的办法就是看他冲开了多少穴窍。 打通任脉一半的穴窍就算是三流高手,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了,整条任脉被打通便是二流高手,江湖基本无人不识,至于任督二脉都被打通那大多是一派掌门长老,或者某大势力的核心高层,可以被称为一流高手,威震一方了。 再往上,奇经八脉全部冲开,此乃万中无一的绝世武学天才,如果再加上十二正经,那武林中古往今来根本就没一个能做到,可见冲穴之困难。 而想冲穴,需要先积攒内力,只有内力累计到一定程度,才有可能冲开相关的穴窍,陆景刚入门两天,按理说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冲穴这一步的,然而现在的他却是箭在弦上,想不冲都不行了。 第十七章 闻所未闻 &esp;&esp;随着陆景再次逆运小金刚劲,丹田中的东西也重新涌入了任脉。 &esp;&esp;而且这一次不再只是一丝,而是一大股灼热的内力,当那些内力冲入经脉的那一刻,陆景只觉得血管中像是被浇入了一勺滚烫的热油。 &esp;&esp;根本来不及多想,他只能勉励控制着那股狂躁的热浪一路向下。 &esp;&esp;陆景之前虽然三个月都没站出气感来,但人嘛,如果连理想都没有,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esp;&esp;所以他早早的就开始展望起有了气感之后的修炼,自然也跟师父打听过,究竟内力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开始打通经脉。 &esp;&esp;结果章三丰的回答有些高深莫测,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到时自知。 &esp;&esp;这答案显然难以让陆景感到满意,所以陆景接着追问,到时如何自知呢? &esp;&esp;章三丰想了想又道,“各人经脉状况不同,有人穴窍坚如磐铁,极难冲开,有人穴窍如柴门虚掩,一叩便开,除此之外大家伙的内功进境也都不一样,很难有个确切的时限,就拿为师当年来说吧,从拥有气感到叩开第一处穴窍差不多花了九个月。” &esp;&esp;末了章三丰又补充道,“这肯定不算快的,我听说天下第一帮长乐帮的李帮主当年第一次冲穴不过七岁,学武不足一月,所以他二十岁刚出头时便已经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待到如今,长乐帮的镇派绝学九鼎长生功被他练至第八层,更是无人能敌。 &esp;&esp;“还有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她跟你差不多年纪吧,据说是云水静慈阁近百年以来根骨资质最好的弟子,第一次冲穴才刚满五岁,距离师父为她讲解心法只过去了一十九天,上个月已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跻身当世一流,武林之中应该没有比她更快的了。 &esp;&esp;“除此之外悬空寺的昭明小和尚,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洗剑阁第八代弟子中的魏子羡……这些人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从练出气感到第一次冲穴成功都不到两月,为师之所以和你说起他们,也是希望以他们来激励你刻苦用功。” &esp;&esp;“师父可是觉得有朝一日我也能和他们一样?”陆景那会儿才刚站桩不到数日,对自身的情况显然还没什么清醒的认知,满怀期待道。 &esp;&esp;章三丰闻言咳嗽了几声,含糊道,“好好练,自然……什么都有可能,总之,你只要记住,等到你的内力积攒够了,穴窍自然会有所感应,到时候你的心中也会顺理成章的升起去冲穴的念头,这便是冲穴的契机到了,当然,至于最后能否成功还要两说。” &esp;&esp;陆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不算等到了冲穴的契机,反正单论念头,估计是没人能比他更强烈了,他甚至压根儿就不在乎能不能冲开穴窍,只是想让自己的丹田先没那么痛再说。 &esp;&esp;所以此刻的陆景就宛如渣男附体,根本不在乎穴窍的感受,提枪就上,上来就是一通猛冲,既无章法也无半分策略可言。 &esp;&esp;而等那股狂躁的热流涌到丹田下的石门穴,却是明显遇到了阻力,陆景感受到一部分内力似乎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旋即就被消融掉了,那一刻的他差点喜极而泣,因为这证明了他之前的想法的确是可行的,也意味着他找到了缓解丹田疼痛的方法! &esp;&esp;尽管消失掉的那些暖流在丹田中占比并不大,但是只要路子没错,接下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esp;&esp;陆景控制着那股暖流反复的冲击着石门穴,而石门穴也不负所望,就仿佛伫立在海中的一块儿礁石,任外面八方风雨,惊涛巨浪,我自岿然不动。 &esp;&esp;陆景猜这大概便是师父所说的穴窍坚如磐铁了吧,难怪他不管怎么站桩都没有气感,如果放在今天之前,他八成会挺沮丧的,因为这等于彻底阻断了他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大侠的梦想,但是现在陆景却只想竖起大拇指,激动的高喊一声老哥螺旋稳! &esp;&esp;是的,没错,此时石门穴这中流砥柱般的表现让他简直欣喜若狂。 &esp;&esp;陆景已经能明显感受到丹田中的痛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在一点点消退,他的肌肉已经不再痉挛,手脚也恢复了行动能力,就好像是从死亡边缘被重新给拉了回来。 &esp;&esp;然而就在陆景在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暗自庆幸的时候,下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esp;&esp;之前凭借着一己之力,勤勤恳恳帮助陆景消耗丹田内力的石门穴,在一轮又一轮的猛烈冲击之下终于还是顶不住了,居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松动,这就好像原本光莹透人的玉璧上忽然多出了一丝裂纹。 &esp;&esp;还不等陆景反应过来,那丝裂纹就开始像四周疯狂扩散开来,最终连带着那面玉璧也一起轰然倒塌! &esp;&esp;澎湃的内力面前再没有任何能够阻拦的东西,这让陆景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去三峡大坝看泄洪,他经脉中目前的情况就和他那日看到的盛景相去不远。 &esp;&esp;而且冲开石门穴后那股内力又粗壮了三分,面对一马平川的坦途一路奔腾而下,直到遇到关元穴才再次慢了下来。 &esp;&esp;陆景见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继续控制那股内力又接着冲击起关元穴,丹田中的痛感让他根本不敢停,他就这么不断重复着冲击穴窍的操作,一直到把丹田里所有内力都耗光,一滴也不剩了,这才心有余悸的停了下来。 &esp;&esp;而等最后一丝内力也消失,陆景才发现任脉二十四穴窍却是居然被他一口气给冲开了五个半,石门、关元、中极、曲骨、会阴,剩下气海上方的阴交也已经摇摇欲坠。 &esp;&esp;陆景却是又想起了师父说过的话,那个什么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从练出气感到第一次冲穴一共只花了十九天,应该就是武林中最快的了,那现在的他又算什么?要知道距离师父传授他小金刚劲心法,也才过去了不到两天而已。 &esp;&esp;而且他还是一次捅穿五个穴窍,估计在整个武林之中都闻所未闻。 &esp;&esp;陆景稍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却是更加傻眼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没有气感!换句话说也就是依旧没法靠吐纳天地元气而进行内功修炼。 第十八章 墙壁与答案 日上三竿,正是邬江城内外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就算是那些最懒的懒汉和回笼觉徒,这时候多半也都已经起床了。 陆景能听到屋外传来的吵闹声,隔壁有妇人在训斥好赌的丈夫,孩童在官道边扎堆嬉闹,有马蹄车轮滚滚而过,还有公人在乡间缉拿逃犯,闹得鸡飞狗跳…… 然而此刻的陆景却依旧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实在是太累了,不只肉体,精神同样被透支的很厉害,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闭目养神了片刻才又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关于自己的身体,陆景的心中现在有太多的疑惑,自己这算是踏入那扇门,成为真正的武林中人了吗? 为什么自己的内功修炼和其他武林中人不太一样?丹田里的东西目前来看和内力的确很像,可是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区别吗?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关于这些问题,陆景其实也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猜想,只是很多东西很难马上就下定论。 他现在已经彻底无心其他事情了,数了数囊中剩余的钱财,从中一口气取出了八十文,出了一趟门,购置了一些蔬菜粮食,够十天吃的,随后就关上了门,一个人宅在了住处。 陆景已经意识到了师父那边恐怕是指望不上了,不只是因为章三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主要的是陆景估计就算师父回来,看到他现在的状况,八成也得傻眼。 所以这事儿大概只能靠他自己摸索了,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反而没有先前那么慌张了。 人就是这样,问题刚出现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等到尘埃落定,反倒只需去想怎么解决就是了。 而这方面其实是陆景的强项。 不就是毕业设计那套东西嘛,先提出问题,明确研究意义和价值,完了搞点参考文献,看一看前人在这方面的相关研究,之后提出假设,针对假设进行实验,最后得出结论。 要说三年研究生生涯给他留下了点什么,大概也就是这套标准化的研究方法了,毕竟专业知识什么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也都还给老师了。 陆景又回忆了遍自己想了解的那些问题,按照重要性将它们一一列下,他的住处没有纸笔,索性就直接从灶台下面捡了根木炭,写在墙上。 十天之后,陆景望着那面被写满了问题的墙壁,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今墙壁上的一部分问题他已经有了初步的答案,然而还有一部分问题,却不是他,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回答的了的。 先说陆景最关心的那个问题,那就是他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之前章三丰给他普及过一些内功的基础知识,抛开一些比较玄学的部分,在陆景看来所谓内力就是人体内的一种特殊能量罢了,既然是能量当然也符合能量的基本规律。 但经过这一周不断排除变量,陆景却得出了一个很是离奇的结论,他发现自己身体内的这部分内力,居然是凭空产生的!!! 和他每天服用的食物无关,和他居住的环境,乃至睡不睡觉本身也没关系,陆景某晚特意搬出了如今居住的茅屋,跑到十里外一座废弃的小庙里,在那里硬挺了一夜,结果第二天一早体内还是出现了内力。 而且那一次陆景感受的也很清楚,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像正常修炼那样一点点增加的,而是在某个时点一次性的出现在他的丹田里,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他会被丹田传来的剧烈疼痛一下子给疼醒,而不是像第一天早晨那样等内力累积到丹田微有胀感就自然转醒。 另外,随着研究的不断进行,陆景之前很多先入为主的认知也被推翻了,比如他一直以为这些内力是每隔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天出现一次的,因为他算了下,它们第二次和第一次出现之间相隔差不多就是十二个时辰。 但是随着他每天冲开的穴窍数量的增加,陆景发现这股内力出现的间隔似乎也有在缩短的趋势,只是就目前而言并不太明显,再加上陆景手边也没有什么精准的计量时间的工具,只能大概算出第八天的时候比第一天的时候早了一炷香。 除此之外内力的数量也在增多,当然因为他冲开了穴窍,丹田也有一定程度的扩展,否则现在的他每天早上都是被痛醒的。 这玩意儿居然还是会随着他的内功进境而则我调整的?每次的数量应该就是刚刚好让他的丹田微微有些胀痛。只是这发现非但没有让陆景感到高兴,反而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这也就是说,随着他内力的增长,每天出现在他丹田里的内力也会越来越多,而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陆景终于知道坑在哪里了! 别看一炷香的时间不长,也就五分钟,但是照这么下去,每过七天这些内力出现的时间都会缩短五分钟,不到三个月,就会少掉半个时辰,一年就是两个时辰,两年四个时辰,六年后他的坟头就已经有人上香了。 不,根本要不了六年,陆景每天冲穴也得花时间,还得吃饭,睡觉以及进行一些基本的生理活动,保守估计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有个四年基本上就顶不住了! 而且这还没算他每冲开一个穴位,下一次出现的内力又会增加,虽说穴位越往后越难冲开,但是也绝对扛不住他这么一路高歌猛进。 这一刻陆景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那就是饮鸩止渴! 这不就是他这些天一直在干的事情吗,为了在第二次内力出现前用完丹田里的内力,避免那可怕的疼痛,陆景每天都会冲穴,到现在一条任脉只剩下最后两个穴位,廉泉和承浆,就要被全部贯通了。 这速度已经不是快能形容的了,而是超出了所有常识和想象了。 陆景之前还挺高兴,十二天时间,他从一个连气感都没有的普通人,一跃成为了三流高手,而且距离二流高手也只差最后一步。 什么晏女侠,什么昭明小和尚,白玉公子,魏子羡,陆景就问一句,你们起步早资质好,马拉松跑得再快又怎么样,看得到我ae八6入弯漂移时的车尾灯吗? 只要再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陆景有把握把任督二脉都给打通了,从此鱼跃龙门,跨入当世一流,笑傲武林。 然而现在看来,陆景发现自己却是高兴早了,他每打通一处经脉,就意味着距离死亡也更进一步,尤其一想到任督二脉都打通后体内内力就会生生不息,陆景更是觉得面如土色。 这下好了,所有穿越者都有金手指他没有也就算了,陆景本来也没怎么抱怨过这事儿,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惨到还卡了个bug。 第十九章 败家行为 陆景又想起了那句老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至少问题发现的还算比较及时。 在经历过卡bug之初的紧张和郁闷外后陆景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发现情况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一开始对未来最绝望的时候他的确有考虑过要不要自废武功,重新做回一个普通人,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身上的麻烦,但是很快陆景就意识到了这办法的缺陷,单纯的散功其实对他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时间一到,他的丹田中还会刷新出新的内力。 而且据说散功的痛苦程度也超过了一般人的承受极限,不亚于他十天前鬼门关前那一遭,连带着还会损伤经脉,折损寿命,委实不怎么明智。 不过除了主动散功外,还有丹田受创导致的被动失去武功,这种的话……至少听起来比自废武功稍微靠谱一些,但仔细想想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陆景的内力是出现在丹田不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丹田被毁它们就不会再出现。 反而到时候丹田没的待,直接出现在经脉里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而陆景又失去了丹田这个行功的起点,那才真的是大祸临头了,无药可救了。 综上,这念头只是刚在陆景的脑袋里转了转,就被他给抛掉了。 虽说他的原定计划就是习武不成便去读书科考,然而说穿了这只是他自知于武学一道难有成就后的备选方案,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身功力,真要是让他这么扔了他也有些舍不得。 既然如此,那陆景也就需要做好和身体里这不断出现的内力共存的准备了。 他已经将用完内力列在了自己每日必办事项上,甚至比吃饭睡觉的优先级还要高。 毕竟一天不吃饭也就是肚子饿,不睡觉就是精神萎靡,但要是没把丹田里的内力在规定的时间内及时用完,可是真的会出人命的,那滋味陆景已经体验过一次,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其实之前的时候是因为丹田中的内力不受控制,导致想要消耗掉它们只能依靠几种被动手段,让陆景很是狼狈,但是自从他成功逆运小金刚劲后,已经找到了可以初步控制那些内力的方法,重新取得了主动,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冲穴如今看来是不能再用了,至少不能再作为常规解决方案了,虽然冲穴最简单高效,目前基本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陆景把丹田清空,重新恢复轻松,但是带来的后遗症却很棘手,可谓一时之爽后患无穷。 所以是时候给体内这不断出现的内力开发点新用途了。 今天一早,陆景就没有再着急冲穴,而是带着满满一丹田内力来到了城南的一座小山下。 刚出家门的时候陆景决定还是低调点,用走的,等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才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他还没学轻功,所以也施展不出什么像样的身法,只是把内力简单粗暴的灌注到双腿上,随后按照大学跑一千米体测的方式冲了起来。 众所周知,大学生的体能巅峰大都在大一刚入校的时候,之后逐年稳定下滑,到了大三大四,基本就是闻长跑而色变了,陆景当年也不例外,好在读研后没体测了,而等到开始工作,每天手边一大堆让人秃头的事情要解决,一忙起来就更是很难挤出时间运动了。 所以陆景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自己清楚,要不是穿越后年轻了十岁,回到高中时期,估计在码头背不了几次货就要当场去世了。 他已经快不记得上一次全力奔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而且就算是高中时期,以他的体力冲刺出去百米后也该感到疲惫了,然而这一次有内力的加持,他的双腿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酸痛。 陆景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最开始时的速度,在田间野地迈开大步飞奔,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晨风,望着两边飞快倒退的草木与村落,胸中不由也生出了一丝畅快之感。 果然,有了武功就是好,移动速度变快了不少,就跟充钱开了ip似得,游戏体验得到了大幅提升。 等师父回来了陆景打算再找他要一门轻功,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到时候出门连交通工具都可以省了,靠着两条腿就能完成环陈国旅行,想一想就美滋滋。 要是被其他武林中人知道了陆景此刻的想法,估计会大骂一句这什么败家发言! 内力多宝贵啊,简直可以说是习武之人的第二生命了,大家伙平日里辛苦吐纳,努力修炼,这才能在丹田积攒起一些,当然要好好存着了,除非遇到急事根本不会有武林中人奢侈到用内力来赶路。 节省出来的那点时间,都未必够运功把失去的内力给补回来的。所以就算最顶尖的轻功高手,平日里出行也都是能骑马就骑马,没马就慢慢走,哪有像陆景这样撒开腿儿就往前冲的。 陆景一口气跑出了十里,来到山脚下居然只用了一刻钟,而且气息也没有散乱,汗都没出几滴,唯一遗憾的就是丹田里的内力同样没有消耗多少。 陆景大致估计了下,就算自己一直不停跑一天,估计也只能用掉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所以光长跑肯定是不行的,他倒是也没气馁,没关系,这才刚开始呢,与天斗与人斗都比不上与bug斗,这才是真的其乐无穷。 虽然刚刚跋涉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陆景根本不需要休整,就又继续往山上爬了,这座山倒是不高,就是山路比较险峻,之前山腰有个菩萨庙,附近的村民还会去上上香,但是后来雨天路滑,又赶上泥石流,死了几个人,再加上不远处又有乡绅新捐了一座庙。 之后来上香的人也就少了,久而久之,菩萨庙也就废弃了,就更没有什么人来了,而陆景就是看重了这里比较清静,适合搞点实验什么的,尤其是一些不太方便见人的实验,所以之前他想看看自己体内那些凭空增加的内力和地点,以及睡眠有没有关系的时候就是跑到这里来的。 如今陆景更是轻车熟路,一上山就直奔山腰那座菩萨庙而去。 第二十章 打拳 和之前几次上山时的情况差不多,陆景这一路也没见到什么人,只有麻雀、斑鸠还有红嘴相思鸟在枝头叽叽喳喳。 而除了邬江城内外最常见的樟树和桂树,山上还有不少银杏和水杉,尤其是银杏,因为叶子呈鸭脚状,被本地人称为鸭脚树,如今的时节枝头也已经开始泛黄,金灿灿的,很是好看。 陆景沿着拾柴人走出的小路,一路来到山腰,在距离菩萨庙大概还有三十步远的地方站定了脚步,却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在庙前挑了根最粗壮的樟树。 随后陆景在树前扎下了个马步,因为之前迟迟没有气感,章三丰除了内功心法外也没传过他一招半式,导致陆景的技能面板一直空到现在,所以他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逆运小金刚劲,试着将丹田里的那些内力通过手少阴心经调动到手部。 再然后握拳挥出,打向了眼前的樟树。 结果那棵三人才能合抱的樟树却是纹丝未动,只有树叶象征性的晃了晃,搞得陆景也摸不准这究竟是被自己那一拳给锤的还是刚才恰好有风。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至少刚才那一拳他的手也没骨折,然而那些内力只是护住了他的筋骨,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被打出去转化成伤害。 樟树上被他打到的地方只是掉了点树皮,陆景的内力当然也没消耗掉多少,剩下的内力一看没活干,在外面的经脉里晃悠了一圈,又缩回到丹田里去了。 陆景倒是也没太沮丧,第一次嘛,失败很正常,师父跟他讲过武林中人是可以运用内力伤敌的,这个敌不只局限于人,也包括物,就好像解帮主之前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站出的那个脚印。 陆景现在想走的就是这个路子,借出拳砸断树木来消耗体内的内力,大方向上应该是没错,就是具体操作上还得接着琢磨。 说到底他还是吃了没武功招式的亏,否则发力和行功技巧这方面他不需要从零基础开始摸索。 然而现在再抱怨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至少在师父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陆景只能靠自己了。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心想是不是经脉没选对,这次要么换个经脉试试? 于是陆景深吸一口气,又把丹田里的那些个天兵请到了手少阳三焦经里,这一次他还专门在出拳前闭上了眼睛,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尽量做到不为外物所动。 等酝酿的差不多了,这才再次挥拳。 而这一次拳头才刚蹭到树皮,陆景就听到了树干断裂的声音。 有了!陆景心中一喜,但很快又察觉到了不对,这断裂的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陆景睁开眼,结果正看到一个身着红罗生色衫裙,腰间佩剑,头戴斗笠的身影从树上掉下来。 不过就在快落地的时候,那衫裙下却是忽又伸出一只纤足,在树上轻轻一踩,减缓了一些下坠的速度,同时避免了后脑勺先落地的惨剧。 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想在空中再做调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动作没能做完,右边半个身子已经先落地了,随后又在惯性的作用下滚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陆景光听声音都觉得疼。 这个倒霉鬼该不会是被他刚才那一拳给打下来的吧? 这念头只在陆景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他给排除了。 陆景知道就算自己的内力能成功离体了,也根本传递不了那么远,再看樟树上被他击中的地方,分明还是连个印子都没有。 所以刚才他挥拳打树,和树上的姑娘落地显然只是个巧合。 虽然很不幸,但这起交通事故明显还是对面全责。 除此之外陆景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穿着打扮,还有刚才落树后那救命的一踢,二者无一不在说明此刻躺在草丛里的那道身影是一位武林中人。 这也是陆景没有贸然上前的原因,虽然按照师父的说法,只看内力的话他距离二流高手也只差一步了,但陆景很清楚自己除了内力能拿出手外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的他偏科太厉害,自然也没什么开启自己江湖之路的打算。 实际上陆景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位红衣女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她的样子应该只是经过,从行进方向推断的话,她此行的目的地很可能是邬江城,然而官道距离这里并不远。 除非她非常赶时间,否则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为什么要跑来这没什么人迹的小山,在树梢上飞来飞去很好玩吗? 好吧,陆景得承认,是挺好玩的,反正他看的就很羡慕。 而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头的疑惑,下一刻陆景听到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了!我刚刚看到她就是落在这附近了,这小娘们儿的剑法邪乎的很,大家伙都当心一点,好好搜,莫要让她再逃……咦,这里怎么还有个人?” 陆景这会儿却是已经转过了身去,结果和他想象中不同,看到的并不是一群杀气腾腾的江湖杀手或者什么帮派打手,实际上这些人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江湖人士,其中有捏糖人的小贩,提着花篮的卖花小姑娘,扛着竹竿的渔翁,卖肉的屠夫,还有个算卦的道士和一个耍杂艺的赶趁人。 弄得跟民俗文化展览似得,看着就热闹。 陆景还没开口,就听提花篮的卖花小姑娘用软糯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小哥在这里做什么呀?” “打拳。”陆景指了指身后的樟树,老老实实道。 卖花小姑娘闻言先是看了看陆景,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被他打掉了一点树皮的樟树,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哥好生有趣,人家打拳都跟仇家,你倒好,和一棵树过不去。” 她这话更像是自己说来开心的,所以不等陆景回答就又接着问道,“小哥既然在这里打……树,那刚才可有看到一个女子,身着红裙,戴着顶斗笠,挺好认的。” 第二十一章 傻子(大家平安夜快乐~) 虽然眼前这六人看起来都挺有生活气息的,但陆景当然不会觉得他们就真的只是一群三教九流。 毕竟之前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红裙女人可是实打实会武功的江湖中人,能把她追的在树上乱窜,这伙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所以陆景也没逞强,冲不远处那片草丛努了努嘴。 卖货小姑娘见状和扛着竹竿的渔翁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和那个提着杀猪刀的屠夫一起向那片草丛走去。 那个老渔翁也就算了,明明卖猪肉的屠夫看起来身宽体胖,一脸大胡子,活像是个猛张飞,但走起路来居然也轻的可怕,和那个渔翁就跟两只狸猫似得,踩在地上都没怎么发声。 很快就走到了草从前,老渔翁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摘下了背上的鱼竿,小心翼翼的拨开了草丛,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正是之前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姑娘。 之前那一瞥太过短暂,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瞧见那女人的一条腿上还带着伤,除此之外,她的腰畔和右肩也同样有血迹,不过却是被简单包扎过,也看不出来究竟伤的有多重,难怪之前她在空中想要调整落地姿态没能成功。 再加上落地时那狠狠一摔,现在的她看样子已经昏迷了过去。 但那老渔翁却没有马上放松警惕,而是又用鱼竿捅了捅红裙女人的身子,确认对面的确没什么反应后才和屠夫一起凑上前去,把人给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就见他手指如电,一连点了红裙女子身上数处穴窍,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洗剑阁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个年轻弟子剑法都这么厉害。” 另一边的道士也感慨道,“传言洗剑阁的参剑殿内收藏有数百套剑法,可以对门下弟子因材施教,是以你行走江湖,遇上一个洗剑阁弟子,根本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剑法,老五,你的伤怎么样了?” 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一直捂着肚子,闻言摇了摇头,“还好,二哥已经给我上过药了,等了结了这件事,进城后找个医馆让郎中再瞧瞧吧。” “此乃万全之策,”捏糖人的小贩缓缓颔首,之后却是又补充道,“不过等你看病的时候最好再易个容,如今邬江城中到处都是武林人士,莫要被人再给瞧出什么来。” “我自是省得。”赶趁人道。 “真是多事之秋。“老渔翁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那座菩萨庙,”正好这儿有座破庙,我们就在那里问她吧,问完就埋了。” “还不是老七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东西,”捏糖人的小贩却是又冷笑道,“自己死了不要紧,连带着还要我们处理他那一屁股烂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已经当先一步走向了那座破庙,算卦的道士和耍杂艺的赶趁人跟在他的身后,屠夫和渔翁则一边一个夹着那名还在昏迷中的洗剑阁女弟子,也一起向庙内走去。 只剩下卖花的小姑娘依旧笑盈盈的站在原地,望着陆景,好奇道,“小哥你怎么脸色看不太好呀,是树打多了手疼吗?” 陆景叹了口气,“我手倒是不怎么疼,就是现在头有点疼。” “头疼吗,这可巧了,我最擅长治头疼了。”卖花小姑娘拍手笑道,“小哥你刚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一群卖花算卦的可怜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报答你,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来帮你治治头疼吧。” 当陆景知道从树上掉下来的红裙女子是洗剑阁的弟子后他就明白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虽然他还没开始行走江湖,但是洗剑阁的大名却也早有耳闻,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名门大派,说一句是所有用剑之人最向往的地方也不为过。 倒不是说大派弟子一定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而是说如果洗剑阁知道自己门下弟子被人给追杀,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六人单只为了自己日后的安全考虑,也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唯一一个旁观者的。 之后的事情也证实了他的推测,这伙人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的聊怎么杀人埋尸,显然心中已经把他给当作一个死人了。 卖花小姑娘提着花篮一步步向陆景走来,边走还边说,“你这人当真古怪,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上山拾柴火的,结果你说你在打拳,打拳也就算了,还是对着棵树在打,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瞧见过跟树怄气的傻子。” 说到这里她的眼珠转了转,又接着道,“我说你傻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吧,但你如果真的足够聪明的话,早就该转身逃跑了,根本不会一直傻站到现在。” 陆景倒是的确想跑来着,毕竟之前他把内力灌注到双腿就跑的挺快,但一想到那个可以在树上飞来飞去的红裙女子都没能从这伙人手上逃掉,他就又把这念头给打消了。 卖花的小姑娘显然也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面那个少年竟然还能沉得住气,也没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神色来,不由摇头道,“真是个傻子吗?没意思。” 说完她直接从花篮中取出一只金环来,陆景也没看清她脚下究竟是怎么动的,只觉得眼睛一花,随后眼前便出现了一片金光。 陆景想躲,可身体却根本跟不上意识,下一刻金光落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胸前,陆景只觉得肋骨一痛,但紧接着他丹田里那一大片无处宣泄的真气就注意到又来活了,争先恐后的涌向了他的胸口。 卖花的小姑娘对自己这一击很有自信,本来已经在等着欣赏陆景胸膛塌陷,吐血飞出的景象了。 结果血是吐了,人也飞了,只不过是她自己,卖花的小姑娘感到一股汹涌的内力从陆景的胸口处传来,不但将她的内力给尽数拦下,而且之后还沿着金环一路侵入到她的经脉内。 第二十二章 最累的差事 陆景发现果然还是挨打消耗内力的速度最快。 他刚才瞎琢磨了半天,又是长跑又是打拳的,完了丹田里的内力却基本没怎么少,还不如卖花的小姑娘这一环来的给力。 当然他的胸口现在也是真的痛,金环可是比拳头坚硬的多了,而且别看卖花的小姑娘生的白白净净,细胳膊细腿,这一砸却是又快又狠,直接抡圆了拍下,金环带起的气浪甚至将地上的落叶都吹飞了出去。 如果不是陆景体内的内力及时赶到,他估计这一下自己怕不是就要和那枚金环成功合体了。 实际上陆景甚至怀疑如果放在十天之前,他丹田里那些内力究竟能否挡下这一击,因为眼前这个卖花小姑娘的实力显然远超秦小头和方子京,妥妥的是个三流高手。 可惜她今天遇上的是2.0版本的陆景。 十天时间,对于一般的武林人士来说内力的增长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对于陆景,却是已经可以直接让他脱胎换骨了。 而今这招胸口接重击的威力自然也更上一层楼。 卖花的小姑娘的脑袋在这一刻也短路了,我被击中了?什么时候,不对,明明是我击中了那家伙啊!但是从结果来看似乎的确又是我被击中了。 她一边吐血一边却是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哲学思考中去。 而生死关头的陆景却是前所未有的果决,他很清楚这次的反击未必能让卖花的小姑娘失去全部战斗力,而且他这一招也就第一次管用,一旦卖花的小姑娘反应过来,用刚才那宛若鬼魅的身法围着他游斗,那他除了等死外就真的没第二条路可选了。 因此陆景不顾胸口的疼痛,将内力再次灌注到双腿中,随后迈开大步就追上了飞出去的卖花小姑娘。 不等对方从地上起来,陆景直接一个恶狗扑食,坐在了卖花小姑娘的腰肢上,随后两只手,一只掐住了卖花小姑娘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按住了她的胸口,将她牢牢按在地上。 卖花小姑娘也傻眼了。 这是什么打架方法?没有武功招式像是村妇厮打也就算了,问题是陆景也没先缴去她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就直奔她的胸口而去。 难道说自己看走眼了,这家伙其实是个色中饿鬼?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是想在临死前占她的便宜? 一边想着卖花小姑娘一边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反击了,然而当她挥出手中的金环,却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俏脸上一片煞白。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金环再次击中了陆景的身体,随后卖花小姑娘就感受到又有一股内力钻进了她的身体里,让她的内伤变得更重了! 而她这时候才彻底慌了神,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明知道去打陆景只会让自己的伤势加重,然而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她还是本能的用手中的金环,还有自己的拳头去一遍遍捶打陆景。 就好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身边所有东西,可没想到那些东西只会让她更快的下沉…… 菩萨庙里,算卦的道士却是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银针,刺入到红裙女子的百会穴,轻轻转动了两圈,再次拔出银针。 红裙女子的眼皮先是跳动了一下,随后便睁开了眼睛。 而最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捏糖人小贩那张阴沉的脸,“夏女侠,咱们又见面了。” 夏姓女子闻言张开嘴,似乎想要啐捏糖人的小贩一脸口水,却被后者提前一步伸手卸掉了她的下巴。 “胡某人和我那七弟不同,可一直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捏糖人的小贩淡淡道,“夏女侠落到我们手上,想必也清楚自己是没有活路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说完他冲那卖猪肉的屠夫使了个眼色,后者嘿嘿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杀猪刀,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撕下了夏姓女子的一片裙摆。 夏姓女子的眼中不由又惊又怒。 捏糖人的小贩伸手,却是又合上了她的下巴,“所以我还是希望夏女侠能好好配合我们,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们问完要问题后就会马上杀了你,绝不会再做其他事情。” “枉你们还被称作什么风尘七侠,原来都只是人面兽心的败类人渣,”夏姓女子恨恨道,“可恨世人都还被你们给蒙在鼓里。” 捏糖人的小贩摇头,“夏女侠这话就错了,请问你做过好事吗,我说得不是那种刚出师门的年轻弟子心血来潮的行侠仗义,而是那种十年如一日的把侠字顶在头上,所有人都称赞你侠肝义胆的那种好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这可真他妈不是人该干的,想一想吧,无论你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你是大侠,所以都会以看待大侠的目光来看待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会受人敬仰?” “不,”一旁的道士忽然苦笑道,“这意味着你这一辈子就毁了,一点错都不能犯,要永远保持着最高的道德水准,意味着所有人都会死死的盯着你,看你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对,这绝对是全天下最累人的差事。” 这时候那个扛着鱼竿的老渔翁也开口道,“村子里有两个财主,王财主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张财主为人吝啬,一毛不拔,有天一个饿的皮包骨头的人从他们两人的门前经过,结果王财主没有开门,而张财主则让管家给了那人一个炊饼。 “等第二天一早,村里都炸开锅了,村民们纷纷怒斥王财主只是个好名的伪君子,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帮助别人,而张财主虽然吝啬,其实冷面之下却是有着一颗菩萨心肠,你说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夏姓女子闻言沉默,但片刻还是道,“这不是你们作恶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捏糖人的小贩却是又把话接了过去,“可我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虽然平日里我们一直向世人展现着光明的一面,但并不代表着我们的心底就没有黑暗的角落,尤其当你站在阳光下久了,那片被压抑的黑暗就越是蠢蠢欲动,需要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释放一次。” 第二十三章 两个选择 “相比起我们做的恶事,我们做过的善事更多,你只是恰好在一个并不合适的时间看到了我们本就极少示人的一面,不应该仅凭这一面就断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捏糖人的小贩悠悠道,“这样和之前故事里那些愚蠢的村民又有什么区别呢?” 夏姓女子被气笑了,“这么说来就因为你们平日里行侠多,我看到姓丁的辱人清白也得装瞎子了是吗?” “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追杀你,”捏糖人的小贩再度摇头。 “七弟为那个寡妇除去了城西一直欺负她的恶霸,但之后的确不该自己心生歹念,他作恶被你撞见,你拔剑杀了他,这本就没什么不对,因为我们这些年在做的一直也在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就来找你寻仇。” “那你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夏姓女子闻言一怔。 她一直听说风尘七侠,虽然不同父不同母,但七人却情同手足,情比金坚,想来自己杀了一个,剩下六个上门报复也很正常,没曾想捏糖人的小贩如今却否认了这个最合情理的解释。 “还是因为名。”提刀的屠夫咧嘴一笑,终于说出了答案。 “世人皆知七侠情同手足,一人作恶被传出去,那大家会怎么看待我们剩下六人?会相信我们是干净的吗?就好像你在粮仓里看到了老鼠,会觉得一整座粮仓里面就一只老鼠吗?这些年来我们为了名活的很辛苦,可如今名也是我们的全部了。 “论武功我们七个其实也都稀松平常,野路子出身,资质有限,比不上你们这种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除了大哥勉强打通了一条任脉,其他人放在江湖里,也都只有三流水平,要不是有侠义这块儿招牌,其他武林中人哪会把我们七个放在眼里,所以风尘七侠死一个不打紧,可如果有人要毁我们的招牌,那便等于是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夏女侠可听明白了?”捏糖人的小贩待屠夫说完看着夏姓女子淡淡道。 虽然现在邬江城这边气温还没怎么转凉,但夏姓女子此刻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尤其当她望向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在那里除了一片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不说话的话那我就当是你听明白了,那接下来就麻烦夏女侠跟我们来讲讲这两日你都和什么人接触过,有没有把老七的事情告诉他们吧,你最好不要撒谎,因为之后我们有的是办法来让你吐出真话。” 夏姓女子闻言又看了眼一旁的屠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子往后又缩了缩。 而捏糖人的小贩这时候却是忽然又皱了皱眉,“老六呢,怎么还没见她进来,解决个傻小子也要这么长时间吗?” 道士闻言叹了口气,“我出去看看吧,正好我也上了年纪,越来越见不得这种场面了。”说完他便提着拂尘出门了。 却说另一边的陆景能感受到自己身下之人的挣扎正变得越来越弱。 被掐住了脖子卖花小姑娘也没法呼喊救命,因为缺氧一张脸已经被憋成了青紫色,哪还有之前的俏丽模样。 陆景心下也有些不忍,转过了头去,前世的他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社会里,自然也是守法公民,嗯,偶尔的翻墙除外。 来到这里后虽然一直在积极的拜师学武,可直到这段时间方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江湖的残酷。 很多时候并不是说你自己不想惹事儿,人家就愿意跟你和平共处的,之前的秦小头,方子京,还有如今眼前这伙人,显然都没太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儿。 如果刚才他不够果决,或者慢了一步,现那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而且陆景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所以虽然不忍但他还是没有松手,直到身下那人的挣扎彻底停止。 陆景整个人也出了一身大汗,好在之后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最初那一环在他的胸口砸出了一大片淤青以外,卖花小姑娘之后的几击都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被尽数反弹了回去,反而加快了自己的死亡。 陆景喘了两口气,先听了听庙里的动静,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趁着庙里的人还没发现,利用这个时间差赶紧往山下逃,二则是留下来,试着用自己体内那些还没怎么开发的内力和庙里的人拼死一搏。 表面看当然是第一个选择比较明智,但是陆景之前可是亲眼目睹了红裙女侠被这伙人追到从树上掉下来,除此之外他刚才还见识了那个老渔翁和屠夫那狸猫似的脚步,以及卖花小姑娘那堪称鬼魅的身法。 剩下三人没展露过轻功,陆景不知道他们的深浅,但想来也都差不到哪儿去儿,所以即便他将内力灌注在双腿上也绝对跑不过这伙人,而偏偏他下山最快也得一炷香的时间。 而且出了山林也不意味着就安全了,家是肯定不能回了,如果能跑进邬江城倒是有可能让这伙人投鼠忌器,可是那要花的时间就更长了,而且进城之后呢,师父不在,去找解帮主吗? 陆景心思数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看似最安全,实则几乎没可能完成的方案,选择了另一条危险重重但却还有一搏的路,陆景不知道庙里的人什么时候会注意到庙外的异常出来查看,但想来也就是这两三分钟的事情。 而他并不打算浪费这段宝贵的时间,陆景刚才按着卖花小姑娘的胸口时,感觉手上的触感有点奇怪,他微一犹豫,还是伸手解开了卖花小姑娘的上衣,结果就在下面看到了……一条肚兜。 好吧,小姑娘穿肚兜是挺正常的,但是紧接着陆景便注意到了那件肚兜的材质,非丝非麻,就像是用一根根金线缝制而成,摸上去居然有金属的感觉,可以想象这玩意儿穿在身上一定不会舒服,然而卖花的小姑娘却还是将它贴身穿戴。 这说明了什么? 第二十四章 当心,是硬点子! 陆景摸到那件肚兜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神雕侠侣里小龙女的那副金丝手套,在原著中那可是件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宝物。 陆景不知道这件肚兜能有那副金丝手套几成功效,但卖花的小姑娘既然忍着不适一直把它穿在身上,想来多少应该会有点用处。 陆景现在没什么主动技能,全靠一身内力被动御敌,他能扛拳头,也能稍微抗抗钝器打击,但对面真要手持刀剑,他就比较悬了,而恰好庙内五人,其中就有一个手握杀猪刀的屠夫。 所以陆景并没有怎么犹豫,就迅速把那件肚兜给穿在了自己身上,事关生死,他却是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而且这玩意儿穿在里面其实也看不太出来。 穿好肚兜后陆景来不及去搜其他的地方,只匆匆捡起了掉在一边的那只金环。 这件奇门兵器陆景肯定是不会用的,拿在手里也就聊胜于无,盼着关键时刻也许能稍微挡一挡对面的攻击。 之后陆景又把卖花小姑娘的尸体给拖到了旁边那棵樟树下,让她背对菩萨庙门而坐,无论等下从庙门里出来的是谁,应该都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边,陆景只希望这能给他争取到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陆景就趴进庙门外的一片草丛里,他现在只庆幸这座菩萨庙废弃的足够久,附近的荒草都已经长到半人高了,对他来说是很好的掩护。 因为习武之人大多比普通人耳聪目明,陆景也没什么隐匿气息的手段,所以不敢凑得太近,他挑的这片草丛距离庙门有一小段距离,而气息的问题陆景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到时候想办法闭会儿气。 结果陆景才刚藏好不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向庙门处行来,这比他预计的还要早一些,还好刚才他没选择逃跑,否则大概率连山都下不了便被人给追上了。 不过他如今的处境也没比直接逃跑好太多就是了。 实际上那人还没出门,陆景就已经忍不住暗叫不好了,玩ll不算他这还是人生第一次干这种蹲草丛的事情,随着脚步声的临近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几乎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到时恐怕就算他闭气也没什么用了,还没出手就会被人给发现。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景这段时间霉运走得太多,这回却是难得占了一次天时,道士出门的时候恰好一阵山风刮过,草丛和树叶也随之发出了莎莎之声,却是正好将陆景的心跳声给盖了过去。 道士走出门来,却是如陆景所期盼的那样,一眼便瞧见了树后的卖花小姑娘,看到了她的红鞋子和头上的螺髻,唤了一声,“六妹,那小子已经被你给解决掉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那棵大樟树走去,然而迈出几步,却忽又停下了脚来,脸上露出了狐疑之色。 而此时的陆景却是已经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金环张牙舞爪的就冲了上去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声势是先拉满了,不然等下不容易骗出对面的攻击来。 陆景本来也没指望临时摆出的诱饵能起多大作用,甚至不知道眼前的道士究竟被分散了几分注意力,反正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拖得时间越长对他就越不利,难得这次庙里只出来了一个人,陆景决定先解决了眼前这个对手再说。 “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道士看到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也被吓了一大跳,而且陆景这会儿还能活蹦乱跳,就说明老六那边很可能已经出事了,这让他整个人顿时紧张了起来,如临大敌,甚至自动忽略掉了陆景那看起来就很外行的脚步身法。 同为风尘七侠,道士对于卖花小姑娘的身手很是了解,能击败她,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悄无声息击败她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庸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武林之中从来不乏一些喜欢游戏风尘,装疯卖傻的前辈高人。风尘七侠成名已久,道士也不是什么刚踏入江湖的雏儿,自然很清楚这一点,对方想用这样的手段来麻痹他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因此道士一见陆景扑来不敢怠慢,立刻催动了全身功法,一拂尘挥出,同时脚踩七星步,准备一旦见势不妙,就先退回庙中,和几位同伴汇合。 结果下一刻道士就见冲来的陆景面对他灌满了真气的拂尘,居然不躲不闪,那架势就仿佛是在说什么狗屁招式,根本伤不到老子一样。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凶人?! 道士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思急转,两人还没交上手,他在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七分,甚至升起了转头就要逃跑的念头来。 然而就算是回去跟同伴会合,一招未过未免也有些说不过去,所以道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至少先通过这一击探探对面的底。 于是紧接着捏糖人的小贩,渔翁、屠夫和耍杂艺的赶趁人就看到刚出门不久的道士又飞快的退回了庙里,而且脸色白的跟上坟时新扎的纸人似得。 “当心,是硬点子!”道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来,说完之后便跌坐在地,开始运功化解起体内那些乱窜的内劲了。 而风尘七侠中剩下的四位闻言也是齐齐色变。最近他们这是命犯太岁吗,为什么只要一干坏事就会被人给撞上,老七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小兄弟,结果惹来了洗剑阁的弟子给一剑了结,完了他们六人不得不冒着极大风险来追杀灭口。 好不容易抓到了目标,可还没来得及动手,老二又一个照面就让人给放倒了,而且这么看来之前在外面的老六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捏糖人的小贩简直忍不住要仰天长叹,莫非真的是天亡他们? 不过他作为七人中的大哥,心智本也最为坚定,之前是因为接二连三的损失弟兄导致心中愤懑,但很快就已经战胜了沮丧的情绪,重新打起精神来。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这次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五章 果然好内功! 陆景看到道士挥出手中的拂尘,只觉得漫天都是影子,让人根本无处躲闪。 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不出那拂尘最终会落向哪里,于是他索性也就把双臂交叉在脸前,护住了要害,之后就继续向前猛冲。 很快陆景就觉得右臂上像是被数百只钢针给同时刺入了一样! 这道士的内功修为显然比之前那个卖花小姑娘要高的多,原本看起来软趴趴的麈尾毛,在他内力的灌注下居然变得无比坚硬,于是陆景这一次也破天荒的见了血! 因为受力面积足够小,那些麈尾毛轻轻松松的就捅穿了他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肌肉里,让陆景痛的差点没喊出来。 好在这毕竟不是真正的钢针,而他丹田里的那些内力来的也足够及时,所以那些麈尾毛入肉不算太深便失去了力道。 饶是如此陆景也疼的够呛,等道士被震飞,他那条手臂上也多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不过陆景这会儿也没空去关心手臂上的伤势了,因为那道士前脚刚飞,他后脚也已经冲进了那座菩萨庙里。 陆景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那一伙六个凶人,如今一死一重伤,可依旧还剩下四人,除了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捂着肚子,似乎本身就带伤外剩下三人应该都还是满状态。 对此陆景也没什么好法子。 现实不是动画片,敌人也不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一个个排着队来送,能提前解决掉两个人已经算他运气好了,而在这之后他肯定要面临复数的对手。 捏糖人的小贩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心下不由很是诧异。 追杀洗剑阁的弟子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当他看到樟树下还有其他人的时候自然也很是警惕,当时便仔细的打量过陆景。 而看过之后捏糖人的小贩便放下了心来,眼前的少年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顶多也就学过一些乡下把式,这一点从他的手上就能看出来,虽然也有茧子,但和习武时留下的茧子不同,更像是底层苦力干重活时磨出来的。 除此之外习武之人因为经常吐纳天地元气,久而久之太阳穴也会微微凸起,越是厉害的内家高手通常这一特征也就越是明显,而陆景的太阳穴和普通人无异。 凭借这两点,捏糖人的小贩就已经排除了陆景是隐世高人的可能,更不用说陆景对树打拳,但只蹭掉点树皮的可笑表现了。 然而现在捏糖人的小贩发现自己已经笑不出来了,他之前竟然真的看走了眼,没想到眼前的家伙居然这么能藏,看这少年的样子怕不是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这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和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有这么恐怖的修为? 而且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武功,而是此子的深沉心机,之前在他们面前装傻充愣,愣是把六个老江湖给耍的团团转,放松了警惕,却是一直隐忍到这一刻方才露出自己的毒牙来! 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之前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 六人在动手前早就已经打听过,这是一座荒山,平时都没什么人,否则也不会把夏姓女子给撵到这里来,可偏偏他们刚一来就撞上人了,还是个厉害高手。 捏糖人的小贩觉得这并不是巧合。 这小子是在这里专程来等他们的吗?还是说他其实是洗剑阁里不出世的高手,赶来接阁里的弟子? 不……不会是后一种可能,因为刚才明明夏姓女子就掉在他的面前,他也没管,就这么把人给拱手让给了他们,显然并不在乎夏姓女子的死活,那这么说来就是前一种可能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冲他们来的。 难道是来报仇的? 捏糖人的小贩觉得自己应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江湖嘛,结仇与复仇是永恒的主题,他们七人行侠仗义,这么多年当然也杀了不少大奸大恶之徒。 虽然武林之中是一片叫好,但坏人也是有家人朋友的,人家可不会管你什么立场,你杀了人家至亲好友,人家肯定是想杀回来的。 好在他们七人平日里足够小心,又有侠字招牌护体,得道多助,是以才能一直有惊无险,但捏糖人的小贩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们会碰上真正的狠角色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短短一瞬捏糖人的小贩心中已经闪过了不少念头,他本来就是风尘七侠中最工于心计的人,否则单凭武功最高,其他人也未必每次都愿意听他的。 一边想着陆景的来历,一边却是也并不耽误他指挥战斗,捏糖人的小贩高喝了一声,“此人乃十恶不赦之徒,不用讲究江湖道义,大家伙并肩子一起上!” 屠夫、渔翁还有耍杂艺的赶趁人闻言一起称是,纷纷抄起武器冲着陆景冲了上去。 对面儿陆景听得一阵纳闷儿,好家伙,你们在这儿又是杀人又是灭口的,完了还好意思喊我是十恶不赦之徒? 他却不知道这是七侠联手时的惯用开场白,没办法,这就是一直做大侠的代价,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先把道德的制高点给站了。 提着杀猪刀的屠夫冲在最前面,一刀就要砍向陆景的胳膊,但下一刻就听正在运功疗伤的道士拼着受伤开口急呼道,“小心,此人内功了得,直接攻他要害!” 得到同伴提醒屠夫立刻变招,放弃了胳膊,转为劈向陆景的胸口! 而且因为忌惮对面的高深内功,屠夫这一刀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了出来!陆景只瞥见刀光一闪,闻得一股腥臭铺面,随后那一刀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胸前。 伴随着一声金石交鸣之声,陆景刚摸来的那件金丝肚兜却是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他一命,为他挡住了这可怕一刀! 反观出刀的屠夫则喷出了一口鲜血,惨笑一声,“果然好内功!”说完便向后倒去。 第二十六章 试着封他穴位 屠夫出手的时候老渔翁也没闲着,他的鱼竿只比屠夫的刀慢了一线,但眼见两个同伴都先后被眼前之人以内劲振飞,他这一杆要是再戳下去那未免也有些太头铁了,因此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然而慢下来之后他却没能想出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好,这打又不能打,停又不能停,忽然之间竟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一旁的道士看的也很是心急,他甚至都不顾得再疗伤了,又急忙继续指点道,“此人内力太强不可力敌只能智取,试着封他穴位,阻他行功运气!” 老渔翁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忘了这茬了,内力是通过经脉来运转的,如果封了穴窍便等于是阻断了内力的运转路线,任你内功再强也无法施展。 除此之外,穴窍被堵死还会让附近的肌肉也失去控制。 之前便是他出手一连封了夏姓女子二十四处穴窍,让后者现在除了脑袋外哪里也动不了。 当然那也是因为夏姓女子之前昏过去了,才会这么轻松,而对上陆景这样的高手,想封住他全身经脉显然是痴心妄想,但如果只是截住一小段气劲,从而阻止他全身内力运转,咬咬牙还是有可能能做得到的。 不过也很艰难就是了,尤其刚刚道士的指点肯定也被对面那个少年给听到了,对方接下来肯定也会重点防备着被他点穴。 但好歹是有个努力方向,不至于再束手无策了,老渔翁给耍杂艺的赶趁人使了个眼色,让后者跟他打个配合,耍杂艺的赶趁人自是点头应允。 随后耍杂艺的赶趁人便松开了捂着肚子的那只手,从腰间摸出了三把飞刀。 而看到飞刀陆景的汗毛也竖起来,刚刚屠夫那一刀就差点把他给吓到,有那么一瞬陆景甚至以为自己死定了。 结果没想到他的运气不错,那一刀最后正好落在了他的胸口,被肚兜覆盖的地方,而陆景冷汗还没完全下去,就又见到对面有人掏了飞刀出来! 真是真的要了命了,陆景很清楚绝对不能让对面的飞刀出手!所以他立刻调转了目标,转向耍杂艺的赶趁人冲去。 后者却是顿时也紧张了起来,陆景已经数次“证明”了自己是个高手,耍杂艺的赶趟人对此自然也毫不怀疑,而他的武功原本便是七侠中比较垫底的,虽然不是最后一位但也相去不远了。 再加上之前和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的一战中他的小腹也受了伤,导致他对自己就更没什么信心了,眼见那个可怕高手忽然盯上了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后退。 然而陆景这次也是发了狠,就是要死死贴着那个玩儿飞刀的家伙,不让他的飞刀出手,他在第一时间逆运小金刚劲,将内力灌注到双腿,大踏步的就追了上去。 耍杂艺的赶趁人见状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来,他已经将一把飞刀扣在手里,却是迟迟没扔出去,一来是因为双方的距离太近,不太好出手,二来他心下胆怯,原意只是过来打个下手,没想到第一个冲上去的屠夫只一招就被人给放到了,随后那人不知为何又盯上他。 他现在心虚的很,只盼着陆景赶紧去找别人,委实不想再做任何激怒对方的举动,因此便在大殿前跟陆景玩儿起了捉迷藏,好在这样也算完成了老渔翁交待的打掩护的任务。 陆景那个气啊,之前他玩游戏最喜欢的路子就是敏捷流,没想到现在来报应了,现在这庙里所有人属他腿最短,被人当猴一样到处遛。 他知道这么拖下去情况肯定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一旦被人给看出了他的虚实,尤其这里面还有个远程职业,到时候放风筝也能把他给放死。 可惜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他现在面板上没什么技能,因此可操作的余地也不大,陆景基本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而剩下的那部分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实际上陆景已经开始能看到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眼中流露出的疑惑之色,以及后者的跃跃欲试,而这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而这边耍杂艺的赶趁人还没下定决心丢出手中的飞刀,另一边的老渔翁却是又出手了! 他自觉已经等到了要等的时机,趁陆景追人的时候,手中的鱼竿再次探出。 他的武功在七侠中能排到第三,除了占了练功时日最久的便宜外,另一重原因便是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已经能做到指哪儿打哪儿,几乎分毫不差了。 因此即便是用鱼竿也能代替手指去点穴,避免了近距离面对眼前这个高手的危险。 但是无论用什么来点穴都是需要往对方身体里输送自己的内劲的,老渔夫知道陆景内力雄厚,所以出手速度很快,几乎是在一息之间就用鱼竿连点了陆景身上四处穴窍,同时因为担心自己的内力还没封住穴窍就被陆景的内力给消融,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将功力催动到了十层! 他见识过屠夫和道士的下场,自然知道这么做的下场,但是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了,就算他失去了战斗力,还有老大和老五,而陆景一旦没了内力,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笔账他还是能算的清的。 因此当老渔翁也吐血飞出的时候心里并不慌张,相反,有种大局已定的轻松,他这会儿其实也看出来,眼前这小子好像除了内力够横以外,其他东西都很稀松平常,没瞧出有什么厉害招式,轻功好像也不太行。 等内力被封住他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然而下一刻老渔翁眼中的轻松却又被惊恐所取代,因为他赫然发现本该已经失去内力的陆景这会儿依旧活蹦乱跳,追着老五的速度丝毫不减。 而另一边的陆景被点中的时候其实也愣了下,之前道士的话他也听到了,当时心中便暗呼要遭,然而另一边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却是突然掏出飞刀来,这相当于家里两个水龙头都在漏水,陆景也只能选了个漏的最严重的先去堵。 剩下一个他也没办法了,而且以老渔翁那出手速度,他就算之前有所防备,一样也防不下来,所以这大概是陆景进庙后在短短时间内第二次觉得自己药丸。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经脉中的内力流转游走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而且很快就把老渔翁用来封堵穴窍的那几股内力给消融掉了,让那附近的肌肉也重新恢复了控制,整个过程非常短暂。 陆景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家的内力和别人的好像不太一样。 因为它们其实是……倒着运转的。 第二十七章 你真厉害 陆景被老渔翁点穴的瞬间,另一边一直被撵的满地乱跑的赶趁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同时手中的飞刀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已经发现眼前这个高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原本的畏惧减轻了不少,心思自然也活络了起来。 就在赶趁人将内力灌注在双指,准备将飞刀掷向陆景的眉心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催促道,“别再玩了,他们老大已经跑了,赶紧收拾了眼前这个家伙,去追人吧!” 耍杂艺的赶趁人听出了说话的人是那个夏姓女子,于是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却是立刻也魂飞魄散,因为捏糖人的那个小贩竟然真的如那女子所说一般不见了踪影。 赶趁人也是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家老大在喊完那句一起上后好像就再没有了动静,莫非是那时就已经存了用他们来拖住陆景,自己逃跑的念头? 就在赶趁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却是又见老渔翁吐血飞出,而被点穴的陆景根本丝毫不受影响,依旧生龙活虎。 再加上夏姓女子那句别玩了,终于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了,这么厉害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奈何不了身上有伤的他?不过是猫戏耗子罢了!可笑的是他自己之前还天真的觉得自己有机会,当真蠢得可怕。 自觉已经发现真相的赶趁人此时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手足冰凉,面如土色,身子如筛糠般颤抖不止,哪还再敢出手,也顾不得一旁三个还在疗伤的同伴,转身就翻过了庙墙,没命似的撒足狂奔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地上庙内五人的脸色也各不相同,夏姓女子松了口气,陆景有种死里逃生的不真实感,另一边屠夫面色愤然,双目怒睁,似乎是不相信同伴会把他们抛弃的这么干脆,老渔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道士则是一声长叹。 他似乎是知道自己再难幸免,也不再行功疗伤,开口道,“阁下神功盖世,我们输的不冤,老道只是想在临死前弄清楚一件事,阁下究竟与我等有何仇怨,早早在这山中相候?” “没仇怨,”陆景扔掉金环,改捡起了地上屠夫丢下的那把杀猪刀,说出了一句让在场四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你说你们做任务就任务,闲着没事儿非砍旁边的np干嘛?” 说完他便用力挥动手中的杀猪刀,劈在了道士的脖子上。 陆景很清楚这三人不能留,如果不趁着他们身受重伤难以行动之际趁热杀掉,等三人恢复过来,再仔细琢磨琢磨,怕不是要死的就是他和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了。 而有了卖花小姑娘的第一次,陆景如今动手也没先前那么紧张了,虽然这一刀下去还是砍偏了一些,导致道士没能立刻死去,又嗬嗬嗬了一会儿,陆景见状连忙又补了一刀,这才帮他结束了痛苦,不过等到屠夫和老渔翁,就熟练了很多。 陆景杀完人,稍微平缓了一下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又听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再次开口道,“多谢少侠相救。” “没,我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自保来着……”陆景挠头,“而且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刚才把那家伙给吓走,这会儿倒下的就是我了。”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向那个夏姓女子走去,“你被点了穴,动不了吗?” 夏姓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之前她头上戴的那顶有面纱的斗笠,在她落地的时候便已经掉下,随她一前一后滚进草丛里,不过那时候陆景只是惊鸿一瞥,也没怎么瞧清楚她的样子,直到这时面对面,才发现这位行侠仗义的洗剑阁女弟子居然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单说长相根本不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反倒更像是个整日只知扑蝶荡秋千的邻家小妹,难怪她要用斗笠遮着脸,否则陆景估计她就算再怎么严肃认真,旁人也不会把她的话给放在心上。 “这地方不能久待,刚刚跑掉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会回来,咱们得赶紧下山。”陆景很清楚两人现在还不算脱离了危险,因此他连打完怪例行摸尸体的冲动都忍住了,就怕晚走一步被堵住,到时候想再混过去可就难了。 说完陆景便弯腰从地上抱起了那个洗剑阁的女子。 而后者这一次却没有吱声,陆景能感觉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点了穴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陆景也没空多想,他这会儿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逃命上,逆运小金刚劲,将内力再次灌注进双腿,接着就迈开大步向山下跑去。 陆景摸不准捏糖人的小贩和那个耍杂艺的赶趟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他也不敢再从原路下山,找了背面一条不只是人还是动物踩出的小径,一路跌跌撞撞往下跑,结果脚下的草鞋都跑掉了一只,中间还险些迷了路。 直到快到山脚下,他怀里那个一直在沉默的洗剑阁女弟子却是终于又开了口,“少侠。” “嗯?”陆景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随口应了声。 “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解开穴位啊?” 夏姓女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望着陆景的眼睛,生怕这双眼睛也会在霎那间被黑暗所包裹。 结果她就听陆景道,“解穴?我不会啊。” “你不会解穴?”夏姓女子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然而在得到这个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答案后她悬着的心却是轻松了不少。 “嗯,师父还没教到那儿。”陆景诚实道。 这次轮到夏姓女子想挠头了,心想你内功都练到这种程度了,你师父连解穴都不教的吗,这也太误人子弟了吧。 但想到之前陆景在庙里的表现,她又觉得这答案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片刻后却是恍然,“你跟我一样只练自己喜欢的对不对?我师父师伯也说过我练剑的时间花的太长,导致我内功修为一直跟不上,这么下去不行,因为很多剑招的威力是随着内功的增加而增加的。 “所以阁里大家虽然都爱剑,但实际上每天花时间最多的还是吐纳,就是吐纳实在太枯燥了点,而且费了半天力气内力多出来的也不明显,你真厉害,如果不是见到你,我真不相信有人竟然能耐得住寂寞专练内功的。” 第二十八章 看热闹 陆景没想到娃娃脸姑娘还挺健谈的,并没有所谓大派弟子的傲慢。 尤其在解开了误会后,有陆景的救命之恩在她很快就卸下了心防,再加上被点了穴这会儿什么也干不了,在陆景的怀里闲得无聊,就只能动嘴了。 于是一盏茶后陆景不但知道了她叫夏槐,还知道了她师父是洗剑阁名震天下的十三名剑之一的无想剑萧梦柔,妥妥的一流高手,同时还知道了夏槐九岁就被萧梦柔看重,收为弟子,到如今习武已经六年。 以她的资质本该早早打通任脉踏入二流,然而就像这家伙自己所说,她也是个奇葩,只喜欢练剑,不喜欢打坐,不管多难的剑法到她手上,即便没什么人指点,没过多久也总能练个七七八八,而且还能在此基础上举一反三。 但一到要修炼内功的环节,她就如丧考妣,整个人根本坐不住,吐纳没一会儿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所以头几年她的内功进境是洗剑阁所有第八代弟子里最慢的,以至于后来萧梦柔不得不专门指派了一个人什么也不干,就是每天盯着她在那里打坐,坐满三个时辰才能允许她摸剑。 至此夏槐的内功修炼总算步入正轨,当然她每天都过得很痛苦就是了,据她自己所说,为了缓解修炼内功给她带来的精神压力,她不得不养了只小狸花猫,每天吐纳前和吐纳后都要疯狂吸猫。 陆景对此表示理解,他高中那会儿也不喜欢学化学,虽然凭借小镇做题家自带的满级题海技能,背一背分数也还不错,但学不感兴趣的东西的确是种折磨,不过夏槐对吐纳的怨念他一个十天就快把任脉打通的人的确也很难感同身受就是了。 夏槐随后还说起了她的那些师兄妹们,说姓薛的某个师兄看上了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妹,但是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小师妹仰慕另外一位姓马的师兄,偏偏姓马的师兄为专心修剑,不惜自断烦恼根,导致这世上又多出了两个苦情人。 一圈八卦过后却是又说回到她自己身上来,不算之前在附近的镇子上放风,这其实还是夏槐第一次下山。 师父派她去个有些奇怪的地方送封信,这事儿没什么难度,就是纯跑腿儿,所以夏槐很快便完成了,之后却不想回去继续被人软禁逼着练功,所以就自作主张跑来邬江城看热闹。 没曾想半路撞见了风尘七侠作恶,夏女侠拔剑怒杀凶徒,却被剩下六人给追杀,之后便是陆景见到的事情了,说到这里夏槐也是心有余悸,如果当时陆景不在,现在的她怕是已经被人埋在了那座菩萨庙后。 陆景亦是心有戚戚焉,他当时的情况同样险到了极点,尤其那个耍杂艺的赶趁人飞刀在手,已经准备扔出去了,要不是夏槐机智,一句话吓走了对方,那两人估计都要被人种萝卜了。 从这一点来看夏槐或许江湖经验不怎么丰富,但是脑子绝对不笨,而且大派弟子眼光毒辣,那个捏糖人的小贩其实看到屠夫被陆景反震吐血就头也不回的跑了,但夏槐却一直没有出声,直到看出陆景落在下风,才把这事儿喊出来给那个赶趁人施压,这份对时机的把握,陆景也是自愧不如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习武时间还太短,即便内功修为因为bug进展神速,但他要补的课还有很多。 两人此时已经离开了那座荒山,算是初步脱离了危险,陆景没有急着进城也没回家,打算先去贾郎中的草庐给夏槐处理下她身上的伤势。 夏槐的一条小腿、腰畔和右肩都有伤,有地方甚至还在渗血。 一般来说各门派的弟子行走江湖,下山之前师门都会发放疗伤药,专门应对这种紧急情况,而像洗剑阁这种顶尖门派,疗伤药更是特制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可惜夏槐身上的药一进菩萨庙就被搜走了,小姑娘刚刚经历过恶战,被人追杀复又得救,死里逃生很是激动,一口气说了不少话,然而等肾上腺素的刺激过去,却是很快又蔫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上眼皮便开始和下眼皮打架。 陆景不想她睡着,一边快步跑着,一边主动接过了她之前的话来。 “邬江城是挺热闹的,每天好些个船靠岸,南来北往的游商豪客不少,文王庙那边有小吃,能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龙津桥附近说书、傀儡戏、相扑表演最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看不到的,你要是想买衣服胭脂,还有其他好玩的小物件可以去西角楼街……” 然而他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夏槐闻言却是嘟囔了一句,“我去邬江城……不是看这种热闹的。” “那是什么热闹?”陆景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一般人来邬江城游玩,基本都是冲着这些来的,除此之外邬江城最出名的便是河岸两边的各种秦楼楚馆了,据说有大大小小快二百余家,那可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了。 难道说这姑娘还是个百合不成,那倒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了。 “自然是……武林中的热闹了,”夏槐的眼睛都快困得睁不开了,但听到陆景发问,还是勉力回答道。 “咦,你不是本地人吗,就算没听说难道没发现最近城里的武林人士多了很多吗?” 陆景心道难怪自己这段时间总碰上事儿,之前九个月他都平平安安,每天按时打卡上下班,活像又用回了钉钉,怎么如今去个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的破庙边练拳,也能撞上一伙江湖中人杀人灭口? 他寻思着别是因为自己有了内功,这后续剧情就哗哗展开,那可真成玩游戏了。 现在看来这事儿并不怪他,是因为武林中人都在往邬江城里涌,所以他触发江湖事件的概率自然也在上升。 陆景还想再问问夏槐她说得热闹究竟是什么,但没想到此时的夏槐却是再也抵抗不住倦意,已经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杏林规矩 陆景抱着夏槐风风火火的冲进草庐,还没进门就大喊道,“贾郎中何在?!” 贾郎中这会儿却是正在厅堂里考校那小药童,后者昨日贪玩,又没用功,十次辨药辨错了九次,把贾郎中气的鞋都脱了,正准备抽人。 若不是陆景正巧上门,那小药童今天怕是就要屁股不保了。 好在贾郎中听到生意来了心情总算稍好一些,也没空管他了,一边穿鞋一边应道,“老夫在这儿,客人请……”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陆景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怎么又是你小子,这才几天没见难道又挨揍了?”贾郎中奇道。 “这次挨揍的不是我,是她。”陆景把怀里的夏槐给放到了一旁的榻上。 贾郎中定睛一看,先赞了句,“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好生俊俏。”随后却是又注意到了夏槐身上的伤,脸色一变,顿足道,“造孽啊,哪个混蛋下手这么狠?”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还有些狐疑的偷瞄了眼一旁的陆景。 “别瞎看了,跟我没关系。”陆景摇头,“赶紧救人吧。” 不用陆景提醒,贾郎中已经动了起来,呼喝着还在抹眼泪的小药童去烧热水,而他自己则去柜子里拿了调好的金疮药,之后又从医箱里取出金针和桑皮线。 待热水烧好,他先让小药童去接了两盆温水,在其中一个盆子里洗了洗手。 陆景之前其实不大瞧得起这年代的医学水平,尤其是外科,毕竟这时候还没什么微生物和细菌的概念,但是亲身接触过后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受限于科学技术水平,陈朝的郎中大夫的确对很多东西一知半解,甚至不乏一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谬解,但是一代代传承下来,慢慢也积累下了不少经验,虽不一定知其然,但也算逐渐有了一些应对之法。 只是这一行的水平高低起伏相差极大,而且和武林一样,流派繁多,彼此又互相隔阂,少有交流,遇到庸医还是圣手很多时候只能看患者自己的造化。 比如陆景以前就觉得贾郎中医术不错,基本上应该算是乡村郎中的天花板了,可直到这次看他治疗夏槐,陆景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有些低估了他,看他对消毒的重视程度显然已经领先了时代。 于是陆景也没什么可提醒的地方了,毕竟穿越前他并不是学医的,医学知识也很有限,除了洗手外就是酒精消毒还有高温消毒,前者以这个时代的酒精浓度和自杀无异,后者的话他看到贾郎中已经点了蜡烛。 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教给专业的人来处理,陆景看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打算出门去等,结果却被贾郎中给拦下了,“别走。” “为什么?”陆景一愣。 “你以为只有你们青竹帮有帮规吗?杏林也是有杏林的规矩的,”贾郎中没好气道,“若患者为女子,非年过半百者,医者不可与之独处一室,女医除外。” “可我也不是她的家眷啊,我们今天才认识。”陆景皱眉道,他之所以准备离开,也是因为接下来贾郎中就要给夏槐处理伤口了,不想留在这儿平白占人家便宜。 虽说夏槐身上的几处伤都不算是在太隐秘的位置,但这不是后世,世俗礼法还是在强调男女授受不亲的,况且即便后世,你在街上走,不小心碰到异性了也可能会惹上麻烦。 “你不还有个小药童的吗,让他在这儿陪着你不就行了?”顿了顿,陆景又道。 “细辛是我的人,留下也没用。”贾郎中闻言却摇头,“老夫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人是你送来的,你就得留下作证,之后如果她的家眷有什么问题也自会去寻你,和老夫无干。” 说完贾郎中又指了指一旁另一盆温水,“快去洗手,她已经失了不少血,不能再拖了,清理你来做,之后用麻布挡住其他地方,只露出伤口,老夫自会为她缝合,细辛,等姓陆的小子洗过手你再换两盆水来,之后去煎药,是补血的方子,三日前你才刚煎过,要是抓错药当心我打折你的腿。” 陆景和一旁可怜巴巴的细辛对望了一眼,一个比一个无奈。 好嘛,贾郎中这风险转嫁的,看来陈朝的医患关系也不怎么和谐,否则想来杏林的前辈们也不会定下这样一条规矩。 按夏槐自己的说法,她属于半路溜号,亲戚家人都不在身边,因此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洗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像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一样紧张。 陆景深吸了两口气,又看了眼在塌上沉睡的夏槐,少女这会儿睡得并不安稳,一对儿柳眉蹙在一起,脸颊微红,呼吸亦有些急促。 陆景见状不敢耽搁,说了声得罪了,便伸手去掀夏槐的罗裙,露出了下面半截受伤的小腿,随后用手帕沾水小心擦拭起上面的尘土和血迹。 另一边的贾郎中则在烛火上烤了金针,又穿上桑皮线,待陆景清理完毕,在下方覆上麻布,便开始为夏槐施针缝合,只见他运指如飞,金针穿过皮肉,很快少女腿上那绽开的伤口便被重新缝合在了起来。 期间大概是感受到了疼痛,夏槐醒来了一次,看到陌生面孔很是警惕,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拔剑,结果动不了,才想起自己还在点穴状态。 待看到一旁的陆景,似乎又稍稍安心了一些,等发现两人是在帮她处理伤口后,她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还冲陆景挤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你之前说文王庙那边有小吃,什么最好吃啊?” 结果陆景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倒头睡了过去。 一刻后,贾郎指挥着陆景在夏槐的腰肢上敷上金疮药,又包扎了伤口,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就等细辛煎好补血药,让夏槐喝下去就行了。 按照贾郎中的说法,情况还是挺乐观的,因为夏槐的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普通人好很多,而且有内力也可以加快她的伤口愈合。 第三十章 仁义小人与计较君子 忙完了夏槐那边的事情,贾郎中让细辛搬了把椅子,坐在草庐前眯眼晒着太阳。 而稍晚一些陆景叫醒夏槐,喂她喝过药,看她再次睡下后也从厅堂里走了出来,来到贾郎中身边。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先管我们收钱才肯看病的。” 贾郎中没睁眼,只是淡淡道,“你付的起药钱和诊金吗? “付不起。“陆景诚实道,他之前那次背货赚到的钱这些天已经被他花的七七八八了,现在身上就剩三个铜子儿,原本打算今天研究下内力,最迟明天就要进城找活干了。 而另一边的夏槐却是比他还惨,带着的银两跟师门疗伤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都被人一股脑的给收缴走了。 所以两人现在是一个比一个穷。 “那不就完了,”贾郎中叹了口气,“反正人老夫左右都要救的,你有钱之后肯定会给我,没钱我提早问了,除了心里早难受有什么用吗?” 陆景闻言惊奇,“这话听着可不像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啊。” 考虑到这货先前的恶习,他原本已经做好打算,实在不行就把身上那件金丝肚兜先拿出来做个抵押,没想到贾郎中这次却是难得的对得起他那一副隐世高人的长相。 “放屁!在你眼里老夫难道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吗?”贾郎中也怒了,从椅子上睁开了眼。 陆景很是无辜,“可你这先收诊费再看病的规矩不是十里八乡都知道吗?我前些日子打村口过,还听见那些孩童编了歌谣在唱你,什么贾郎中,贾郎中,有钱才是真郎中。” “你小子懂什么,”贾郎中余怒未消,“乡人粗鄙,本身为财米油盐所苦,故而养成了爱占小便宜的习惯。”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他们,精打细算本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我若不把这先收钱再看病的规矩给立下来,摆出一副斤斤计较的姿态,那总有人看完病后向我哭诉家中穷苦,即便他们手中有钱也不愿付给我,若家家如此,让老夫和细辛去喝西北风吗? “而我虽立下这规矩,却并非不懂变通之辈,若真遇上家里的确拿不出钱,又生死攸关的要紧时候,老夫难道不会破例一回,就这么傻看着病人死在我面前吗?” 陆景闻言一怔,之后却是收起了脸上的轻浮之色,拱手道,“受教了,今儿个见到了几个满口大义的小人,没曾想却又碰上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君子……诶,等等,不对,这还是解释不了你之前为什么多收我一倍的钱啊?” 贾郎中咳嗽,“有钱不赚是傻子……老夫不是看你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朋友嘛。” “…………”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陆景也没再计较这事儿,两世为人,他自然也很清楚人都是很复杂的,世间大部分人都是既有闪光点也有恶习的矛盾体。 不过之后陆景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说起赚钱来您老这医术,应该已经可以在城里开医馆了吧,不比你在这儿做乡村郎中挣得多吗?” “哼,你小子倒是有点眼力见,不过不该打听的事情还是别打听的好。”贾郎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但过了会儿他自己却是又憋不住了,“罢了,就说与你听,我祖上曾经做过御医,后来据说是因为宫里有妖物作祟害死了位贵人,要抓人顶缸,我祖上不幸被挑中,虽然最后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家破人亡。 “他孤身一人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一路南下挑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归隐山林。之后又娶妻,生子,倒是把他的医术给传了下来,但为了避免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重演,他跟后人约定,不许我们再与那些达官贵人们有什么往来纠葛,不过他倒是也没说不能进城生活,但相比于城中繁华,老夫的确更喜欢这乡情野趣。”贾郎中捋着胡子神气道。 陆景对此却是一笑而过,心想老贾你也忒能吹了,御医什么的也就算了,妖物作祟都出来了,难不成自己穿的不是个武侠世界,而是仙侠世界? 不过这时代科技水平不高,太多事情解释不了,归咎到鬼神身上倒也是人之常情,陆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他在这儿九个多月了,除了画本小说里,也没见着什么剑仙妖鬼,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乡村郎中的祖传故事就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但陆景也没揭穿贾郎中的牛皮,一个故事而已,让老头偶尔自我膨胀下乐呵乐呵也挺好,毕竟人家刚救了人的。 夏槐是下午醒过来的,穴位已经自然解开了,老渔翁毕竟只是三流高手,他点的穴时间基本不可能超过半天,不过夏槐刚一睡醒就喊饿。 恰逢贾郎中今天心情不错,就让细辛又给夏槐和陆景煮了两碗粥,蒸了四个炊饼。 结果夏女侠也不客气,哐哐就干完了属于自己的两个炊饼和一碗粥,一边舔碗一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陆景手里还剩下的一个炊饼。 “没吃饱?”陆景试探着问道。 夏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跑了太远,中间没怎么休息过,还打好几架,饿的时间有点长。” 于是陆景把手里剩下的那个炊饼也递给她了,“那你吃吧。” 夏槐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师父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可我也没多爱吃这东西。”陆景把炊饼塞进了夏槐手里,“你先吃,我没你饿,而且住处还有吃的。” 夏槐这才接过了那个炊饼,但想了想又从中掰开,和陆景一人一半。 “也成。”陆景没推辞,就和夏槐分食了那个炊饼。 吃完后夏槐却是又压低声音,悄悄问起陆景,“那老伯跟你说诊金药费多少钱了吗,要不等下你别说话,让我来跟他讲,之前在阁里虽然大家都不怎么把我的话给放在心上,但我求人也几乎每人能忍心拒绝的,只要能求这老伯赊个四五日,等我去邬江城找大师兄借了钱,便可以双倍付给他。” 陆景有些意外,“你大师兄也在邬江城吗?” “嗯,没记错的话好象是叫青竹帮吧,大家都是冲着它去的。” 第三十一章 前因后果 &esp;&esp;“青竹帮?”陆景闻言一怔,旋即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你之前说的热闹,该不会指的也是这个吧?” &esp;&esp;“对啊。”夏槐点头。 &esp;&esp;“可据我所知青竹帮……就是个脚行啊,脚行里能有什么热闹,你们大老远的跑过来,看人家在码头背货吗?”陆景斟酌着措辞。 &esp;&esp;“哦,准确的说我们是冲着青竹帮的帮主解连铖来的。”夏槐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不少精神,而且一说起八卦来她也是一副你要聊这个那我可不困了的样子。 &esp;&esp;“我也是在送信路上听说的,这位解帮主大概九个多月前偶然得到了一本厉害秘籍。为了不让消息走漏出去,他杀掉了当时同行的四人,就此将那本厉害秘籍据为己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一个月前,这事儿忽然又传了出去,于是不少江湖中人觊觎起那本秘籍,纷纷跑来了邬江城。 &esp;&esp;“就像你之前说的,青竹帮只是个脚行小帮派,里面并没什么高手,所以等踩过点后这伙人很快就按耐不住,准备养精蓄锐一晚,第二天便动手抢夺,可没曾想等到了清晨,他们睁开眼睛,却在自己的枕边发现了一张请帖。 &esp;&esp;“请帖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欢迎他们来邬江城里做客,同时告诉他们,神功秘籍如美酒佳酿,本就不该一人独享,一个月后城中会有一场夜宴,到时解连铖自然会将那本功法拿出来和大家一同参悟,最后的落款是青竹帮。 &esp;&esp;“收到请帖的人都被吓了个半死,主要是不知道那请帖是什么时候送到的,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二流高手,结果都毫无察觉,送请帖的人既然可以悄无声息的把请帖放在他们的床头,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把他们的脑袋给摘走。想到这一点,那伙武林人士都不敢再有什么异动。 &esp;&esp;“一部分人被吓得当夜就离了城,不过还有一部分人却留了下来,他们认定了那晚来送秘籍的人必然就是解连铖,想那解连铖本来只是小帮派的帮主,名声不显的三流高手,然而如今居然可以在大家伙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虽然占了那些人睡熟的便宜,但也足以证明那本秘籍的不凡,因此很多人的心也更热了。 &esp;&esp;“虽然将心比心,大多数人都觉得解连铖是不可能平白交出秘籍来的,更不要说把秘籍拿给所有人一起看了,但是请帖上既然邀请他们去参加夜宴,还有具体的时间,那大家伙也想看看到时候解帮主有什么说法。 &esp;&esp;“至于那会不会是陷阱,唔,这问题他们自然也是有考虑过的,但对那秘籍感兴趣的人人有很多,到时一起赴宴,解连铖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这么多江湖中人的对手,而算一算如今距离那请帖上的日子只剩下四天了,正因为如此,邬江城中的武林人士才越来越多。” &esp;&esp;少女一口气说完,随后望向对面的陆景,没想到后者却似乎有些走神。 &esp;&esp;夏槐的话让陆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之前俞六郎茶坊,秦小头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出手,而且跟他说别等半个月后了。 &esp;&esp;秦小头显然是从他能抗六袋粟米而面不改色上看出了他身怀武功,于是问他师父是谁,在意识到他刚拜师没多久后,对他这一身武功的来历产生了怀疑,之后便开始询问他入帮的时间,结果发现是在九个月前。 &esp;&esp;这正好和解帮主得到秘籍的时间对上了,秦小头这时对他的怀疑也更深了,就提出了要提拔他当棍子,想把陆景放在自己身边再好好观察。 &esp;&esp;在青竹帮,棍子可比脚夫的待遇好太多了,如果陆景加入青竹帮并非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来是没理由拒绝的。 &esp;&esp;可偏偏陆景这边本身只是拿青竹帮做个过渡和习武的踏板,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待,便婉拒了秦小头的提议。 &esp;&esp;到了这个时候秦小头基本已经认定陆景是奸细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其他小头招揽过陆景。 &esp;&esp;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就再无任何犹豫,果断出手。 &esp;&esp;而除了这场误会,方子京那伙人挟持了章金明,表面上是冲着章三丰去的,但实际上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们看样子更像是被人指使,试探的成分居多,对青竹帮内部也并不怎么熟悉。 &esp;&esp;眼见章三丰不在也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这时候撞上了陆景这个青竹帮帮众,于是便琢磨着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esp;&esp;想通了这两件事,陆景又不由担心起师父来,想到十一天前师父忽然离开邬江城,很可能也与这件事情有关,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esp;&esp;虽然章三丰早年行镖是出了名的能跑,但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跑的,只是见势不妙会果断舍弃财货,反而跟着他的那些趟子手,镖师基本都比其他同行活的要久,所以陆景也不觉得这次的他是看城里局势紧张逃走了。 &esp;&esp;否则就算他不知会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没道理就连唯一的独子和老伴都不带。 &esp;&esp;不过陆景也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的事情。他估计师父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之前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显然是觉得他知道的越多反而会越容易陷入到危险中。 &esp;&esp;虽然如今的陆景一条任脉已经快打通了,还刚杀了七侠中的四侠,但他对自己实力有着清醒的认知,明白之前那几架之所以能险胜,凭借的只是自己身上那个颠覆武学常识的bug,以及一些运气。 &esp;&esp;而运气这种东西是不可能一直站在某个人这边的,一旦他的底细被人给摸清,那人家要对付他简直不要太轻松。 &esp;&esp;实际上相比起邬江城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陆景更担心的还是七侠中逃掉的那二侠,等那两人回过神来说不好就要回来找他报复,于是此时的陆景也破天荒对提升实力有了一丝紧迫感感。 &esp;&esp;除此之外他还得解决自己体内内力过剩的问题,回过神来的陆景发现夏槐正在望着他,心中不由亦是一动。 第三十二章 别,可不敢 那座破庙里发生的事情夏槐都看在眼里,因此陆景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 “我之前都在忙着,呃……琢磨内功,还没来得及学习什么招式,师父有事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先学点招式自保,你那儿有什么我能学的武功吗?” 然而夏槐闻言却是罕见的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 “我会的剑法很多,也挺乐意教你的,但是师门有门规,阁内剑法一律不得外传。” 陆景对这个答案倒是并不意外,章三丰之前收他入门的时候也曾让他发过类似的誓,除非他将来收徒,否则不许将本门武学再传人,即便小金刚劲在江湖中已经流传的很广了,就更别说那些名门大派的独门功夫了。 陆景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报太大的希望,但没想到随后夏槐却是又道,“你别急,只要不是阁里的武功就没这个规矩了,我大师兄这两年一直在外面行走江湖,他的身上肯定有其他武功秘籍,等见到他我帮你去要,就是……估计没阁里的武功厉害。” “没关系啊,有就行。” 陆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方法把丹田里的内功给按时用完,然后给自己的面板上增加一个主动攻击技能,不至于每次遇敌都只能一路挂机。 所以他也不挑食,至于那些更厉害的武学,他当然也很想要,但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先保证自己有能用的,再去踮脚够到更好的。 “还有轻功,如果可以的话也帮我要一份吧。”陆景又补充道,他也是饱受腿短的困扰了,想打赢别人,至少得先能追的上,另外一门好轻功也能让人闯荡之时保命机会大增。 比如他师父章三丰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没问题。”夏槐答应的很干脆。 如果被其他武林中人听到两人的对话,估计会目瞪口呆,武功秘籍哪怕只是随便一本都很珍贵,实际上很多江湖厮杀都是因秘籍而起,就比如这次青竹帮的事情,就吸引了很多江湖人士来到邬江城,堪称一次武林盛会了。 而即便是稍差一些的武功,除非你上门拜师否则也很难学到,陆景是因为刚入江湖,对这事儿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他知道武学难得,但是不知道像夏槐这种顶尖大派的弟子,弄一门外门武学是不是也像他这么困难,结果见夏槐答应的轻松,就有些被误导了。 至于夏槐,她虽然是第一次下山,也的确是看不上大部分外门武功,但是武学的基础价值还是知道的,只是之前在那座破庙里陆景救了他一次,之后又及时带受伤的她来这里找郎中,她也想做点什么回报对方。 难得陆景正好有需要的东西,她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陆景得到夏槐的承诺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也有了盼头,然而盼头毕竟是未来的事情,眼瞅着这一天就要过去,新的一天又快来临,他得在内力再次增加前把丹田给清空。 陆景原计划本来是打算用一天时间做点实验,结果实验才刚开始就被人给打断了,不过有失也有得,接连迎战五侠,让他丹田里的内力被消耗了……四分之一。 等等,这不坑爹吗? 到了这时候陆景也琢磨出一点不对来了,自己的水平不也就是三流巅峰吗?怎么一口气迎战五个三流高手,而且干翻了其中四个还剩这么多内力,这不科学啊? 再然后他却是又想起了之前在茶坊二楼跟秦小头那一“站”,还有接方子京那两拳,陆景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些事情。 那会儿的他一穴未通就已经可以把两个武林中人反弹到吐血,这么说来他丹田里的内力存量根本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来计算,想到这里,陆景的额头又渗出了冷汗来,啪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旁的夏槐见状关切道,“怎么了?” “该,该练功了。”陆景满嘴的苦涩。 夏槐闻言眼中顿时充满了敬佩,“陆少侠这份勤奋当真了得,难怪年纪轻轻就修的一身厉害内功,假以时日想必必能迈入江湖一流。” “别,可不敢。”陆景连忙摆手,“现在就挺好的。” 说完他不顾夏槐脸上的疑惑之色起身出了屋门。 来到草庐前,陆景左右望了望,看到了一只半人高的瓮,里面满满一缸子的盐水,还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陆景趁着左右没人,走过去两手抱着那只大瓮把它给提了起来。 随着他的手臂发力,丹田里也涌出了一股暖流。 原本沉重无比的大瓮顿时也变得轻了不少,陆景抱着瓮,鬼鬼祟祟的溜到了草庐后,先试着跑动了小半圈,感受了一下内力消耗的速度,完了又尝试单手拖住瓮底,之后撤去一根手指,感受了下,又撤了一根手指,剩下三根手指基本差不多就是他现在的极限了。 那只大瓮连带着里面的东西应该超过了二百斤,如果没有内力陆景的手指早就骨折了,但现在的话他能感受到肌肉正在被撕裂的边缘,而他体内的内力则在源源不断的对那三根手指进行着修补。 这也是陆景之前那十天宅在家里新研究出来的东西,他发现在自己的身体到达极限边缘的时候,内力消耗的速度会比平时更快一些,就比如现在,他用三根手指撑着那只瓮,比抱着的时候内力消耗更快,当然相比起他丹田里的存量,速度依旧不怎么乐观就是。 但是陆景如今也没别的辙了,能消耗一点是一点吧。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被修补后的地方肌肉的韧性和力量似乎也比之前强上了几分,这倒是给他提供了一种新的修炼思路,也许自己将来可以搞门硬功什么的来试一试,说不定消耗内力会有奇效。 可惜这事儿比他想要的招式轻功还遥远。 陆景一边换着手指举着瓮,一边却是听到了草庐前传来贾郎中的怒吼,“哪个混蛋连老夫的咸菜都偷?!” 第三十三章 眼高于顶大师兄 也不知是贾郎中的金疮药特别管用,还是夏槐本身的体质足够好。 三天后她的行动基本上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受什么影响,之前失掉的血也补了回来。 因此今天一大早夏槐便来到了院子里,可惜腰间那把佩剑不在,她只能从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舞起了一套剑法。 只见那根树枝在她的手中忽快忽慢,似实还虚,如清风拂面,又如月照冷玉,枝头的桂花被她的内力激起,纷纷飘落,宛如下起了一场花雨。 而夏槐就在这片花雨中将这二十四路剑法一一使完,随后收剑而立,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陆景。 夏槐的眼睛一亮,“恭喜陆少侠,内功看来又有精进。” 陆景苦笑,夏槐养伤这几天,他也在和自己体内的内力继续搏斗,除了举瓮外,还陆续开发出了其他一些消耗手段,然而效果都一般,因为没有武功招式,他对于怎么把内力给弄到体外去还是一头雾水。 最后不得不又走上老路,把剩下的内力都一股脑的拿来突突自己的穴脉,结果于两天前不幸贯通了任脉,跨入二流。 成功晋级后,陆景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等他发现自己的丹田又扩容了不少,这也意味着他在今后面临的形势将更加严峻,顿时难过的两晚都没睡好。 夏槐也看出了陆景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她还以为陆景是因为功力精进后却在为没有武学可用而发愁,于是主动开口道,“我的伤已经养的没什么问题了,我们今天就去找大师兄吧。” 陆景闻言果然精神一振,“真的吗?” 夏槐点头,“再不去也不行了,谁晓得过了今晚大师兄是不是还在邬江城。” 陆景挠头,“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的确是挺想早点拿到武功秘籍。” “我知道。”夏槐笑道。 陆景这几天和她相处的时间长了,又发现了夏槐的一个特点,这姑娘挺爱笑的,而且和前世陆景在职场里遇到的那些女白领们礼节性的微笑不同。 夏槐每次笑都是因为真的开心,不是为了笑给谁看,也不会刻意去遮掩什么,而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条线,同时脸上还会露出两个小酒窝。 于是看到这笑容的人心情也会跟她一样好起来,再配上她那一张娃娃脸,难怪夏槐说在洗剑阁里没谁能狠下心来拒绝她的请求。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同贾郎中辞行,贾郎中之前听说有两倍钱拿也来了精神,这会儿忙取出个算盘,把这段时间的诊金,药钱,还有住宿伙食费甚至就连陆景使唤细辛的工钱都给加了进去,最后报出了一两银子的天价来。 结果见夏槐一口答应了下来,贾郎中反倒又忍不住开始嘀咕,担心竹杠敲太狠两人就这么一走了之。 陆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怕收不回钱,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啊。” 贾郎中摇头,“我得守着我得草庐,万一有人来看病呢,罢了,反正是意外之财,便随它吧。” 说完他又转身回去教细辛继续辨药了。 陆景和夏槐巳时入城,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来的缘故,夏槐对城中许多事物都显得颇为好奇,尤其是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吃玩具,比如虾须糖、宜娘打秋千、磨喝乐(一种泥娃娃,可以穿戴各种迷你衣裳)、谷板(板上覆土,种上花草配以一些微缩建筑)等等,都是阁里没有的新奇玩意儿。 可惜两人现在囊中羞涩,夏槐也只能过过眼瘾,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给陆景找武功,也没有在那些摊位前多做停留,直奔城中最大的客店而去。 一路上两人却是又撞见了不少江湖中人,穿着各异,带着不同的兵器,他们中大部分人显然也是为了解连铖手中那本秘籍而来。 “我大师兄这人什么都好,”夏槐眼见还有点时间,又主动为陆景介绍了起等下要见的人来,“无论武功还是才智,他都是我们这些第八代弟子中最出色的,年纪轻轻就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头,进入了青云榜,前程无量,我听我师父说阁里好像也有意在将他往下一任阁主的方向培养。 “但正因为如此,让他有些……有些……”夏槐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眼高于顶?” “我本来是打算说目中无人的,虽然他对我们这些同门师兄妹还不错,只是偶尔会摆摆大师兄的架子,但是这次我下山送信,的确听到不少江湖中人这评价他来着。”夏槐无奈道,“除非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又或者和他同在青云榜上的青年才俊,否则他极少会用正眼看人,也不太会在乎对方的感受。” “这倒是也可以理解。”陆景闻言却没怎么惊讶,年少成名,加上前途似锦,没点傲气反而不正常,而且相比起前世很多秀爹的,这位洗剑阁大师兄好歹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的,的确也有膨胀的理由。 随后他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疑惑道,“你们洗剑阁里应该有不少神功秘籍吧,怎么,你大师兄还会对解连铖身上的武功感兴趣吗?” 夏槐叹了口气,“以我对他的理解,他来邬江城应该和其他人的目的不一样。” “他不是冲着解连铖来的?”陆景扬了扬眉毛。 “他是冲着解连铖来的,但不是为了抢秘籍,而是因为听说了请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动身赶来这里。” 陆景眨了眨眼睛,感觉自个没听太明白。 “他是来击败解连铖的,想要以此证明洗剑阁的武功比这本什么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的秘籍上所记载的武功更强。”夏槐有些羞耻道。 “…………” “我开始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说他目中无人了。”陆景道,“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不进去,你去帮我找他要秘籍,再拿出来给我就好。” “我本来是打算把你引荐给他,让你们认识认识的,但是一想到他那脾气,又觉得或许这样也好。”夏槐有些惋惜道。 第三十四章 好胆量! 听了夏槐对她那个大师兄的描述,陆景也明白了为什么少女会断定她的大师兄如果已经到了邬江城,一定会住城里最大的客店了。 因为像这么骄傲的人,是绝对不会去住城里第二大的客店的,哪怕第一大的已经满员了,他也一定会麻烦里面的客人腾一间出来给他住。 陆景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那里发生的事情了,但没想到事实却比他猜测的还要夸张。 两人才刚走到客店门外,就看见里面飞出了一个和尚来。 那和尚显然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虽然穿着僧袍,剃了度,然而手上却抓着个猪蹄,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 他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子却是又稳稳的落在了地上,之后便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洗剑阁好大的威风,魏子羡你来的最晚,抢人家的房间也就算了,现在还赶起人来,怎么,一张床还不够你睡的……” 结果他这话骂到一半便忽然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那个猪蹄,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半,上面的切口平整光滑,显然是被剑削出来的。 然而之前在大堂里他却压根儿没注意到魏子羡是在什么时候出的剑。 酒肉和尚的脑门儿上渗出了冷汗来,尤其被客店外的风一吹,酒也醒了很多,却是再不敢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结果迎面却撞上了走来的陆景和夏槐。 酒肉和尚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的火,他虽然不是高手,但三流巅峰的境界在江湖上也有名有姓,就这么被人从住店里灰头土脸的赶了出来,偏偏连朝着对面大吠几声的勇气也没有,惶惶如丧家之犬。 扭头又瞧见陆景和夏槐拦“挡”住了他的路,顿时肚子里的那股邪火就冲上了脑袋,因为夏槐是女人,又生的一张娃娃脸,他就算再禽兽也下不去手,自然也就只能把气撒在陆景头上了。 大喝了一声“滚开!”随后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将陆景推向一边。 他在狂怒之下这一推已然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劲,然而没想到的是非但没能推动陆景,反而自己的那股内劲也石沉大海,酒肉和尚不信邪,还指望着能大力出奇迹,于是又提升了功力。 他不赌这口气还好,一下狠心,却是又捅了大篓子。 下一刻他怎么从住店里飞出来的,就又怎么原路飞了回去。 这还不算完,随后便又听到里面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声音再度开口,淡淡道,“好胆量!我魏子羡赶出去的人,你是第一个还敢回来的,倒是条汉子!既如此我破个例,便让你把脑袋留下吧。” 魏子羡的话只吓得酒肉和尚肝胆欲裂,以他的胆量哪儿敢回来啊,这不是已经夹着尾巴准备滚了吗。 只是没想到滚了没多远,就又撞上了另一块儿铁板,被弹回来了! 酒肉和尚张口欲辨,没想到先涌上喉咙的却是一口血。 好在以魏子羡的眼力此时也早已看出他并非自愿进来的,因此原本准备伸向剑柄的那只手微微一顿,却是又放回到了身前。 再不看一眼一旁的酒肉和尚,朗声道,“既有高人驾到,何妨进来一叙。” “…………” 陆景很是无辜的看了眼一旁的夏槐,夏槐扶额。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之前研究了半天,商定好不用陆景和魏子羡碰面,没曾想还没开始执行就泡汤了。 夏槐就在陆景身边,所以比谁看的都清楚,陆景见到酒肉和尚飞出,就已经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走,显然是不想和对方发生什么冲突。 没曾想路这么宽,那个酒肉和尚却非要直直的冲着陆景来,不但伸手推人,还带了内力,其中的恶意不言自明。 只是如果他见识过陆景和七侠那一战,就会知道自己这时的做法究竟有多愚蠢了,更何况如今陆景的内功,比那时又有精进。 “大师兄,是我的朋友。”夏槐开口答道,说完又低声对陆景道,“走吧,一起进去吧。” 陆景也明白这一遭自己是躲不过了,不过他和魏子羡之间又没什么利益冲突,想来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无非就是近距离围观下洗剑阁大师兄如何装逼。 到时只要走流程稍微配合着点点头,竖个大拇指,应该也能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武功秘籍。 于是他也就跟着夏槐一起走进了那家客店。 陆景进门儿后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用刻意去找魏子羡在那儿,因为按理说本该人满为患的客店,如今大堂里居然显得有些冷清,根本没有多少人。 而在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横剑膝前,自斟自饮。 当他看到夏槐的时候,那张冷酷的面庞上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同时语气也缓了下来,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没有偷跑啊,是我师父让我下山的。”夏槐不想自己半路溜号的事情被大师兄知道,因此含糊道。 “萧师伯让你来的?”魏子羡皱眉,依旧有些狐疑,“师妹你的剑法天赋出色这我知道,可是你的内功修为现在也还停在三流吧,这次邬江城中来了不少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一旁正想往外爬的酒肉和尚,后者本身和魏子羡共处一室就已经很害怕了,等看到陆景更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不顾自己身受重伤,就算是四肢并用也要离开这里。 “虽然大部分都是这种想占便宜又没什么自知之明的蠢货,但二流境界的高手也有一些,你对上他们的话恐怕……会有些吃力。” “所以我交了个朋友。”夏槐把陆景拉了过来,随后就跟魏子羡介绍了自己被风尘七侠追杀,又被陆景所救的事情。 当然,她知道陆景不想被外人知道他只会内力不会武功的事情,因此战斗细节方面只是一笔带过,说是陆景杀了四侠,还有两个逃跑了。 魏子羡还没听完脸上就浮现出一股杀意,“风尘七侠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也敢追杀我洗剑阁的弟子?放心,剩下两个人也活不了多久,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去,我也必会取他们项上人头。江湖之中若敢有人助他们藏匿,我亦会一并杀掉!这话明天我就放到武林中去。” 魏子羡说完却是将目光又转移到了陆景的身上来,也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酷模样,不过大概是因为陆景毕竟救了夏槐,至少他第一个问题没展现出什么攻击性,只是按照江湖惯例先问了嘴,“不知陆少侠师承?” “哦,我师父翻天鹞子章三丰。”陆景如实道。 第三十五章 前辈高人 &esp;&esp;陆景报上师承后发现客店内的气氛有些冷场。 &esp;&esp;魏子羡在自己的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结果对章三丰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至于翻天鹞子这绰号……倒是有不少人都这么叫,在江湖中的普及度很高,基本就跟村里的狗蛋、春花差不多,然而全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esp;&esp;魏子羡之前还没见到陆景的人,就先瞧见陆景露的那一手功夫。酒肉和尚在魏子羡眼里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但是再废物毕竟也是三流巅峰,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又被人给扔进来,足以说明眼前的少年武功不凡。 &esp;&esp;而这样的人,他的师父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之所以名声不显,想来是因为对方隐世高人,不在乎浮名罢了。 &esp;&esp;魏子羡虽然高傲,但是对看得上眼的人物倒也还算客气,再加上陆景救了夏槐在先,便点头道,“前辈高人,游戏风尘,倒令我等俗人眼羡。” &esp;&esp;陆景知道魏子羡大概是误会了什么,章三丰人挺好,对他这个徒弟也挺好的,但只是普通镖局退休的普通镖师,显然和什么前辈高人是搭不上边的。 &esp;&esp;不过陆景也没太往心里去,他知道魏子羡这话是客套的成分居多,心想这么看来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也没传说中那么难打交道,人虽然傲娇了点,但目前来看也是可以正常交流的嘛。 &esp;&esp;只是陆景并不知道自己还是把事儿给想简单了。 &esp;&esp;魏子羡是什么人?洗剑阁的大师兄,青云榜上的不世天才,江湖中出了名的目中无人,从他对待酒肉和尚就能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把那些还算小有名气的武林中人放在眼里,他的嘴里也几乎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esp;&esp;而这次却破天荒的称赞了章三丰。 &esp;&esp;这要是传了出去,就算老爷子不想当这个前辈高人怕是都不行了,而如今的客店里,虽然冷清,但多少还是有些江湖中人在的。 &esp;&esp;比如陆景左手边一个正在吃着盘游饭的刀客。 &esp;&esp;所谓盘游饭,就是将猪羊灌肠、鸡鸭肉块儿、虾子,加入调味香料,合着米饭一起蒸煮而成的一道主食。 &esp;&esp;看那刀客在那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油光,显然味道颇为可口。 &esp;&esp;而他好像也很享受面前的美味,即便酒肉和尚被魏子羡给丢出去又被陆景丢回来,他都全程没有抬过眼,似乎除了眼前这碗盘游饭,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一样。 &esp;&esp;西北角还有一个喝茶的老员外,老员外对面则是个中年书生,陆景之所以觉得这两人也是武林中人,主要是因为他倆之前分明都瞧见魏子羡出手,可到现在竟然都没跑,明显是有所依仗。 &esp;&esp;除此之外大堂里还有个乞丐和一位带着个小尼姑的师太,以及一群看起来像是正在押送货物的镖师。 &esp;&esp;这些人这会儿都已经将翻天鹞子章三丰这个名字给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esp;&esp;不过今天这事儿也不能全赖陆景,因为他就算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没辙。 &esp;&esp;做徒弟的总不能跟人解释说自己师父其实不行吧,人家不会觉得你师父真的不行,只会觉得你这徒弟忘恩负义,师父辛苦授艺,你学成了就翻脸不认人,妥妥一白眼狼。 &esp;&esp;总之,章老爷子这一遭是铁定躲不过了,横竖都要扬名武林。 &esp;&esp;魏子羡之后又随便问了陆景几个问题,就在夏槐眼见机会合适,想跟魏子羡说说武功秘籍和要钱的事情的时候,却听魏子羡又开口道。 &esp;&esp;“师妹,陆少侠稍等,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没办完。” &esp;&esp;说完不等两人回答,他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esp;&esp;而随着魏子羡起身,大堂里的氛围也为之一肃,能看得出老员外和书生都很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就好像是在瞧着什么猛兽一般。 &esp;&esp;其他几人或多说少也都有不同的反应,唯独那个刀客依旧在旁若无人的吃着他的饭。 &esp;&esp;魏子羡的目光在大堂内扫视了一圈,随后淡淡道,“我知道诸位今日都是冲着那本秘籍来的,这本也无可厚非,神功宝典嘛,没人不爱,每次一现世都少不得要刮起一阵血雨腥风,大家各凭本事抢夺,我魏某人也没道理拦着大家。” &esp;&esp;说到这里魏子羡顿了顿,迈出了脚步,“但是怎么抢得有个章程吧,大家伙一哄而上,是去菜场上买菜吗?所以我说二流境界以下的人,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得不到秘籍不说,还枉自送了性命。 &esp;&esp;“今早看来大部分人还是听进去我的话了,主动退房的有不少,但也有一些人,却是依旧心怀侥幸,想要鱼目混珠。”魏子羡话锋一转,后半句话透露出一股森然之意,让在场诸人都是一冷,而他也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一老一少两个尼姑的桌前。 &esp;&esp;“阿弥陀佛。” &esp;&esp;那个小尼姑看到魏子羡走来,似乎有些害怕,连忙往老尼姑身边又凑了凑,而后者则诵出了一句佛号,先对小尼姑道,“我为你取名常定,便是希望你勤于修定,如此方能遇事不慌,你需谨记在心。” &esp;&esp;说完她又抬头望向魏子羡,“魏居士,好久不见。” &esp;&esp;“也不算太久,今年三月还在观音坪听妙真师太您说法。”魏子羡的语气中却是难得颇为恭敬,“怎么,师太也对那本秘籍感兴趣吗,既如此小子愿为师太取来。” &esp;&esp;而待魏子羡吐出那个名字,客店内亦是响起了一片惊呼。 &esp;&esp;不只是那些武林中人,就连掌柜的和几个伙计显然也都曾听过这位师太的大名。 &esp;&esp;这是因为妙真师太本就是天下公认的佛门高人,而她的高并不是武功的高,而是佛法上的高,就连皇帝和太后都曾专程请她入宫说过法。 &esp;&esp;妙真师太摇头,“贫尼只是来城中访友,并不知道什么秘籍的事情。” &esp;&esp;魏子羡点头,“我想也是如此,只是见师太在此,不敢不来向您见礼。” &esp;&esp;妙真师太闻言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esp;&esp;魏子羡似乎猜出了她想说什么,当先道,“放心,今日师太在此,魏某也不会妄动杀念。” &esp;&esp;“如此甚好,”妙真师太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口宣佛号,“既如此那便请魏居士自便吧。” &esp;&esp;魏子羡再行一礼,却是又一次迈动了脚步。 第三十六章 山高水长【2021年快乐~】 随着魏子羡抬脚客店内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妙真师太那边既然只是去打招呼,那就说明魏子羡之前所说的心怀侥幸,鱼目混珠之辈另有其人。 老员外和中年书生看到魏子羡向着他们这边走来都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暗自握住了武器,然而魏子羡根本就没有看他们,就这么从他们的面前径直走了过去。 他一路走到了那个吃盘游饭的刀客面前。 这才停下了脚步,再次开口道,“好吃吗?” 简单一句话就让刀客手中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中,下一刻汗如雨下,再没有先前的淡定与从容,一张脸涨得通红,因为太过害怕居然张开嘴,把刚才吃下肚的盘游饭又给吐了出来。 魏子羡叹了口气,“何必呢,不过你今天运气不错,我刚答应了妙真师太,不动杀念。” 刀客努力止住了胸中那股呕吐欲,双手抱拳,惨然道,“多……多谢魏少侠不杀之恩。” “先别忙着道谢,”魏子羡闻言却又摇头,“我这人最讨厌明明没什么实力,却还要装腔作势的家伙,况且你还想骗过我,不知道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此时的刀客根本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见到眼前似有一道寒芒闪过,等他眯起眼想要细看,魏子羡的剑却是已经又收回到了鞘中,“既然脑袋要不了,要你一只握刀的手不算过分吧。” 刀客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右手的手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斩断了。 这也意味着他从今往后都再也不可能用这只手握刀了。 然而遭此重创,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反而再一次勉强抱拳,之后捂着自己的伤手,低头匆匆离开了住店。 而魏子羡这时候也重新回到了自己那把椅子上,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问夏槐道,“夏师妹,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夏槐咽了口口水,“哦,我之前被人追杀,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就连之后治伤的钱都是赊的。” 魏子羡闻言从身上摸出了一包碎银,大概有十几两的样子,丢给了夏槐,“拿去花吧。” “谢谢大师兄。”夏槐开心的接过钱来,然而脚步却没动。 “还有别的事情?”魏子羡问道。 “是。”夏槐低头,看着脚尖,“我,我还想从师兄这里要两本武功秘籍,一本轻功,一本招式的。” 魏子羡皱眉,“你想要练什么武功,直接去找萧师伯……” 说到这里他却是忽然恍然,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想要外面的武功?” “师父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武学之道,切忌固步自封。” “呵呵,我看是这位陆少侠想要吧。”魏子羡却是一语便点破了夏槐那点小心思,让夏槐和陆景都有些尴尬。 魏子羡的目光则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又淡淡道,“说说吧,你们要武功秘籍干什么?” 他这话问的是两人,但实际上眼睛却望着陆景。 陆景知道这时候自己也不能再装死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有点武学上的问题没想明白,想看看能不能从那些武学秘籍中找到答案。”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陆景是不想曝露自己只有内力没有武功的事情的,更何况魏子羡之前那句我这人最讨厌没什么实力,偏偏还要装腔作势的人让某人也心下一惊,有种无辜躺枪的感觉。 因此陆景也只能含糊道,结果魏子羡听完什么话都没说。 他倒是没对陆景的身手起什么疑心,因为陆景说得这种情况其实在武林中人中还是挺常见的。 瓶颈嘛,每个人都会遇到,而各人突破瓶颈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有人是靠着四处游历,一朝顿悟,豁然开朗,有人是靠继续苦练,水滴石穿,自然也有人是从别的武学中寻找答案,触类旁通。 不过魏子羡之前从酒肉和尚身上看出陆景武功不凡,下意识的以为他师父也很厉害,如今却是有些不理解陆景想要其他武功参考,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的师父,故而才一言不发。 陆景有些忐忑,不知道魏子羡究竟在沉默什么,一旁的夏槐却是瞧出了一些端倪来,又主动开口道,“大师兄,陆少侠的师父最近出了远门,还没回来。” 魏子羡这才总算是又点了点头,对陆景道,“你救了我师妹,按理说有什么要求我也应该尽量满足,只是身为洗剑阁的弟子,门派外的武学魏某却是一向不怎么能看得上眼,这些年得到的武功秘籍,那些普通的我多半随手就丢了,而一些稍微有价值些的,则扔到了多宝阁换成银票或者丹药。 “正巧一周之前我又往多宝阁扔了三本武功秘籍,其中既有招式,也有轻功的,想来还没有卖出去,这样吧,你们也别乱跑了,就待在我身边吧,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们去取秘籍,或者你们想要解连铖身上那门武功,我也可以给你们。” “真的吗?”夏槐大喜,“师兄那秘籍原本打算换多少银两,我补给你……” “不必了。”魏子羡却是直接打断了夏槐的话,“师妹你之后只要老实跟我回阁里,那两本秘籍我便当是送给陆少侠了。” 夏槐知道自己背着师父偷跑到邬江城的事情多半已经被大师兄给看出来了,而半路遇险,差点丢掉性命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这行为的确有些莽撞,再加上魏子羡身为大师兄,积威已久,因此她也没敢反驳对方的决定。 只是看了眼身旁的陆景,颇有些不舍。 陆景算是夏女侠闯荡江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且两人之间相处的时间虽短,却是实打实的过命交情,彼此都救过对方的性命。 夏槐只是没想到分别居然来的这么快,等今晚一过拿到秘籍,两人再见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陆景同样感到有些遗憾,但他也知道这或许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他拿到急需的武功秘籍,找到解决自己身上bug的手段,而夏槐回到洗剑阁也会更安全。 至于离别,或许本就是人生的常态。 这一路山高水长,能有幸并肩同行一程,本已是意外之喜,又如何能再奢求更多。 第三十七章 总之就是安全 不管怎样,陆景一直惦记着的武功秘籍总算是有了下落,而且魏子羡还放出狠话来,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七侠中剩下的二侠。 连带着陆景也不用再担心被二侠上门报复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行事虽然霸道,但是当你和他同处一个阵营,心情还是挺舒畅的。 特别是陆景往他身边一站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站在了安全区里。 按照夏槐之前的说法,魏子羡的内功境界已经达到了二流巅峰,而且作为洗剑阁的大师兄,他所修炼的剑法、轻功也无一不是最顶尖的。 一般的一流高手遇上他也很难讨到什么好,况且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本就有数,同时大都家大业大,也很少愿意和洗剑阁这种名门大派结仇。 是以魏子羡虽然目中无人,但他行走江湖这些年,倒也真的很少碰上什么危险。 陆景本人其实是不太想去参加晚上那场夜宴的。 抢秘籍嘛,这事儿听起来就不是如今的他能掺合的,但是跟着洗剑阁大师兄的话倒是又另当别论了,况且魏子羡都说了,抢到了秘籍后可以给他。 陆景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那你去抢,我在客店里等着这样的话来。 既然如此,便也只能跟着同去了。 好在万事有魏子羡在前面顶着,安全方面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夏槐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惆怅了一会儿,然而毕竟是少女心性,很快又被晚上的热闹给吸引去了注意力,问魏子羡道。 “大师兄,江湖传言,入城的武林中人都会收到青竹帮的请帖,而且是在半夜熟睡之际送到的,却无人见到过送帖之人的真容,你是何时入城的,可有收到请帖?” 魏子羡闻言冷哼了一声,“我也听说了这事儿,原本打算今日入城的,为此还特意提前了一晚,可惜一觉醒来,枕边却并没有什么请帖,想来不过是轻功高手装神弄鬼的小伎俩,被没什么见识的江湖中人越传越玄乎。”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送帖那人倒是也有几分自知之明,昨晚他若敢来,我自会叫他有来无回。” 而他话音刚落,却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怪笑。 之后有什么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 陆景定睛一看,发现那半空中的东西赫然是一张红色请帖,只是请贴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原本应该极难被掷出太远的,但如今那张请帖不但从外面飞了进来,而且居然不疾不徐,且一路都没有任何下坠之势。 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下面拖着它一样。 而等陆景再扭头,却发现魏子羡已经从那张椅子上消失了。 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那把剑。 这就是顶级轻功的威力吗?陆景心下羡慕,之前风尘七侠的动作在他看来就已经很快了,和他们相比陆景觉得自己就像掉帧了一样,而等魏子羡出手,他才知道什么是顶级显卡的恐怖刷新率。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魏子羡却是又从门外回来,脸色微有些阴沉。 “街上无关人等太多,被他给跑了。” “那师兄有看到……来人的样子吗?”夏槐好奇道。 “那人蒙了脸,一见我出来便往桥上跑,上桥后又直接跳入河中,我不想随他入水,便落在了一只路过的小舟上,却再没见他从水里浮出来,想来应该是已经游远了。”魏子羡说到这里眉头却是又皱了起来。 “怎么,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他从桥上往下跳的霎那中了我一剑,但入水后我却并未见到血水,北冥上也没血迹。”魏子羡有些疑惑,但很快又道,“想来应该是身上穿了什么甲胄吧。” 北冥是魏子羡的佩剑,他提着这把剑出去又提着这把剑回来,剑锋上果然很是干净。 随后魏子羡的目光便又移动到了那张请帖上。 这玩意儿从外面飘进来,不知底细,无论是陆景还是夏槐都没太敢碰,所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落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夏槐比陆景识货,瞧出了送请帖的人内功修为不错,这才能让这张请帖稳稳的被送到这里,境界有多高不好说,但这份对内力的控制力的确有些门道。 而等魏子羡进来,却是毫不在意的直接拿起了那张请帖,翻开,只见里面用小楷写着 ——今夜亥时,巩楼夜宴,群雄共聚,齐参绝学,把酒对月,何其快哉! 洗剑阁为天下武林之首,君又为洗剑阁诸弟子之首,青云榜上逍遥客,若肯赏光,必令此宴增色万分。而今夜之宴,亦绝不令君失望。 最后的落款是青竹帮解连铖。 魏子羡看完后冷笑,“不让我失望?好大的口气,我只希望这位解帮主今晚能真的拿出点精神头来,别让这场筵席太快结束。” ………… 之后的一下午却是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陆景先陪着夏槐去城里的铁匠铺,花五两银子又买了一把长剑临时应急,之后两人又拐去陆景师父的小院看了眼,结果章三丰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好消息是这几天也再没有什么武林人士过来滋事。 而且根据何氏的说法,就在大概一个时辰前还有奇怪的人送来了一份重礼,说什么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前些日子惊扰了老前辈的家眷,故此特意上门赔礼。 陆景听了以后也挺莫名其妙的,方子京那伙人受人指使他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如今道歉如此干脆却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他也就没再多想。 陆景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了青竹帮和解连铖身上。 他之前在青竹帮做了九个月的脚夫,虽然一直在底层,但自认对于青竹帮还算比较了解,就像他之前跟夏槐所说,青竹帮本质上就是个脚行,一群苦哈哈凑在一起用一膀子力气换口饭吃。 虽然随着规模的壮大,后来一部分人脱了产,有了些江湖帮派的样子,但是即便是在邬江城本地,青竹帮也算不上什么大势力。 光陆景知道的,城里比青竹帮厉害的门派组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实际上一直到解连铖这个武痴接任帮主位置之前,青竹帮也都没啥高手,连章三丰都能做到供奉,可想而知青竹帮在武力方面有多羸弱。 而且就算是解连铖,他的资质和武功出色也是相对之前几任帮主而言的,同夏槐这样的大派弟子根本比不了,就更不要说魏子羡这种天纵奇才了。 陆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解连铖这么大张旗鼓的把城里的武林中人都凑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也听说过鹤蚌相争的典故,打算效仿?但即便这伙武林中人真的如他所愿打了起来,以解连铖的实力也做不了最后的渔翁啊。 第三十八章 稳如老狗 &esp;&esp;巩楼距离魏子羡所住的客店并不远。 &esp;&esp;因此三人直到戌时六刻才出门,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esp;&esp;然而邬江城中的热闹却并不比白天时逊色多少,和宋朝一样,陈朝同样没有宵禁,酒楼、茶坊到了晚间依旧营业,灯明如昼,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esp;&esp;那些白天沿街叫卖的小贩们或许已经归家,但夜市之中又有新的商贩扎起灯棚,摆上水果、野食等百货叫卖,衣店、首饰铺子则在门外挂上灯笼,引夜游之客进出。 &esp;&esp;至于金明河畔边的那些个秦楼楚馆,更是如同进入了晚间黄金档一般,楼上莺莺燕燕,嬉笑嫣然。 &esp;&esp;若是囊中足够有钱,在此时租一艘画舫,携三五美人,泛舟河上,陆景觉得倒也不是不能放弃ifi、可乐跟没追完的那些小说漫画。 &esp;&esp;夏槐这会儿瞧得眼花缭乱,拉着陆景一路问东问西。 &esp;&esp;而陆景基本也都有问必答,直到夏槐指着一家酒楼前的红栀子灯笼,兴致勃勃的问陆景,“这灯挺好看的,一路走来瞧见好几家都挂着,有什么寓意吗?” &esp;&esp;作为本地人的陆景这一次终于哑然,同时脸上浮现出了尴尬之色。 &esp;&esp;反倒是魏子羡还是那副谁都不甩的样子,用他那冷酷的声音淡淡道,“挂这灯的酒楼,代表着里面可以招娼。” &esp;&esp;“…………” &esp;&esp;少女闹了个大红脸,顿时安静了不少。 &esp;&esp;好在三人这时候也走到了巩楼前。 &esp;&esp;今晚的巩楼,整个一武林人士专场,这会儿门前站着的几乎都是打扮各异的武林人士。 &esp;&esp;据说解连铖为了这场夜宴花了大价钱把巩楼给包了下来,不过陆景觉得他这钱花的有点冤枉。 &esp;&esp;因为就算他不包场,这么多身怀利刃,满脸凶相的人往这儿一站,基本其他宾客也都自动绕路了。 &esp;&esp;不过这些普通人眼中凶神恶煞的家伙一看到魏子羡,却都不由自主的夹起了尾巴,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三人通过。 &esp;&esp;而魏子羡也没客气,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酒楼前。 &esp;&esp;欢门下站着两个迎客的人,却居然并不是店中原本的伙计,而是青竹帮的两位小头。 &esp;&esp;陆景认出了他们来,但因为不在一个码头的缘故,那两人却是对陆景这个帮中的普通脚夫毫无印象。 &esp;&esp;以两人的层次,同样也不认识魏子羡,但是大概之前得到过交待,看见最嚣张的就是洗剑阁的那位大师兄,因此其中一人拱手恭敬道,“可是魏少侠?” &esp;&esp;魏子羡冷冷的看着他,片刻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解连铖在想什么,摆两个不入流的蠢货在门外给自己丢脸吗?” &esp;&esp;那两个小头闻言脸色顿时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esp;&esp;别看他们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平日里和脚夫、棍子们在一起,在码头基本都是土皇帝一样的角色,被人吹着捧着,哪曾受过这种气啊,只觉得从灵魂到**都被人侮辱了个遍。 &esp;&esp;然而偏偏除了就这么站在那里生受着两人也没有其他法子。 &esp;&esp;双方无论身份还是武功都差的太远,无论动手还是动嘴,到最后都只是再给对方继续侮辱他们的机会而已,而且搞不好还会小命不保。 &esp;&esp;所以两人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尤其当前拱手那人,就连姿势都不敢变,继续道,“请魏少侠和您的两位朋友……” &esp;&esp;结果魏子羡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抬脚从他的身边经过了,就仿佛在对待一只聒噪的夏蝉,却是就连再骂一句的兴致都没有了。 &esp;&esp;陆景在心中暗暗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esp;&esp;瞧瞧,什么叫顶级的啊!这仇恨拉的,那叫一个稳如老狗。 &esp;&esp;陆景此刻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他很确定自己只要跟魏子羡站一起,魏子羡不死,对面的攻击绝对一点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来。 &esp;&esp;因为即便是从队友的角度来看,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也很欠抽了,如果说陆景是自带荆棘光环,那魏子羡就是自带嘲讽光环,这家伙不转职圣骑士真的可惜了。 &esp;&esp;说起来陆景虽然在邬江城待了这么久,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这座号称邬江第一楼的酒楼,之前都只是在外面远远看着。 &esp;&esp;按照前世的标准,如果每个城市都选个标志性建筑的话,那巩楼绝对是邬江城的地标。 &esp;&esp;不谈外面的那些飞檐花架,单只说三层的楼高,城中就再无建筑可超过。 &esp;&esp;别小看这时候的三层,陆景刚听说的时候也觉得蛮好笑的,但是等真的站在下面他的脑袋里就只剩一句话了,这是三层?你在逗我。 &esp;&esp;主要是每一层的高度实在是有点太惊人了,差不多相当于前世公寓楼的三层,加在一起就是九层楼,放在这个时代的确是鹤立鸡群了。 &esp;&esp;更别说巩楼还是个建筑群,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而青竹帮今晚所包的严格来说只是其中一栋侧楼。 &esp;&esp;陆景三人在一个小头的带领下穿过一条笔直的主廊。 &esp;&esp;主廊下是一片金鱼池,里面有各色锦鲤,只是不知是否也察觉到了今晚这里将有事发生,那些锦鲤却是显得异常的安静,都躲在了木桥下,只剩粼粼水光倒影在三人的头顶。 &esp;&esp;夏槐微有些紧张,好在又行了一段,三人耳边的吵杂之声再起,却是之前先到的那些江湖人士已经各自落座,开始嚷嚷着让解连铖出来。 &esp;&esp;“三位的位置在顶楼。”领路的小头早就被魏子羡给怼怕了,本已打定主意不再招惹这尊瘟神,只是见魏子羡又停下脚步,不得不出声无奈提醒道。 &esp;&esp;魏子羡却道,“没必要,今晚来不了那么多人。因为我已经放话出去,二流境界以下的不用来赴宴,所以一层楼就够了。” &esp;&esp;说完他直接向着大厅正中那张桌子走了过去,原本坐在桌前的几人见状纷纷色变,结果除了一个画师模样的男子、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板娘的女人和一个正在专心对付面前葡萄的少年,其他人都起身让出了座位来,改坐到旁边桌去了。 第三十九章 画痴、公子、老板娘 吃葡萄的少年冲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眨了眨眼睛,“你看我说对了吧,姓魏的来了,今晚来吃饭的人也少了,大家伙都坐一楼就行了。” 魏子羡冷哼了一声,却是先跟那个中年画师打了个招呼,后者也连忙还礼,随后看到魏子羡身后的夏槐却是眼睛忽然一亮。 迫不及待的从自己的画袋里抽出了一张熟宣纸,一支毛笔,一块儿松烟墨和一方石砚,左右望了眼没能找到清水,结果竟然抓起了桌上的酒壶,直接倒在了自己的砚台上。 随后研墨提笔,不顾左右嘈杂便开始低头画了起来。 夏槐见状略有些紧张,一旁老板娘模样的女人却是笑着道,“别怕,画痴没什么恶意,他一直就这副德行,看到想画的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反之,不想画的,你纵是说破嘴皮他也不会动笔,京师之中曾有贵妇愿出百两黄金求他为自己作画,画出自己最美的一面来,结果这家伙见着真人后,直接留了张白纸,说夫人此时最美。 “他愿为你作画,正说明他觉得你的美值得长留世间,我若年轻上十岁,此时怕也要心生嫉妒了。” “姐姐不必年轻十岁如今也很好看啊。”夏槐由衷道。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约莫三十出头,眼角已生出些许皱纹,这是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的痕迹,然而她的胸前依旧挺拔,即便一身宽松常服依旧难掩傲人的本钱,同时因为练武的缘故,小腿和腰部没有一丝赘肉,却正是女人风韵最盛之时。 一颦一笑之间,自有风情流转。 她得到来自夏槐的称赞似乎也很开心,直接拉着少女坐在了她的身边,同时还为她和陆景介绍起了桌上之人。 “画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此人无门无派,所学武功得自一副古画,且年过三十方才习武,但如今已然迈入二流,称得上天纵奇才,可惜他志不在此,比起练功还是更喜欢画画。” 说完她又指了指那个吃葡萄的少年,“那边那个是逍遥山庄白玉公子的孪生弟弟,吕梅郎,他虽然没跟他哥哥一样上青云榜,但是和他的资质无关,只是因为他花了太多时间在吃喝玩乐上,天玑子曾点评过此人,一旦能够收心,将来的武学进境未必比他哥哥慢。” 吃葡萄的少年似乎也听到了老板娘模样女人的话,却是咧嘴一笑,“收不了心,逍遥山庄有白玉公子吕屏便够了,吕梅郎还是吃吃喝喝,继续做他的富家公子哥就好。” 老板娘模样的女人最后又介绍了自己,“卫大娘,一个当铺管钱的。” “大娘过谦了,仁通当铺遍布大江南北,分号超过三百家,老板朱富贵可是天榜高手,其下还有二十四位大掌柜,卫大娘便是其中之一。” 这次却是换吕梅郎来为两人解惑,顿了顿,他又道,“洗剑阁对那本秘籍这么感兴趣吗,魏子羡跑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又派了两个弟子和他一起。” “哦,我不是洗剑阁的人。”陆景解释道。 吕梅郎的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他在江湖之中交友颇为广阔,年轻一代最杰出的那些人他基本上都认识,可陆景却还是第一次见。 本以为这人是洗剑阁中的弟子,没想到陆景却矢口否认,而以魏子羡的脾气,居然能容忍一个不是同门的年轻人跟在自己身边,吕梅郎忽然对陆景的来历升起了兴趣。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问,就听一旁的画痴突然大叫一声“成了!”随后便将手中的毛笔抛在了一边。 众人被他这动作所吸引,纷纷凑了上去,结果就见一个清灵秀丽,语笑嫣然的少女跃然纸上,不是夏槐又是谁,而且这画非但描出了夏槐的形,竟然连神韵都一般无二,这却是连相机都做不到的了。 卫大娘赞道,“当真无愧丹青国手。” 夏槐看见那幅画后却是又喜又羞,喜的是画痴把她画的很是好看,羞的则是画上的少女和她实在太像,见画如见人,这画要是落在别有居心的人手中,岂不是等于她自己也能被人随意把玩。 少女正在担心,就见画痴捧起那幅画向她走来,“不告而画,多有得罪,这幅画便当做是在下的赔礼吧。” 夏槐闻言一呆,她刚才可是听了卫大娘说画痴的画百金难求,没想到对方居然就这么把这画送给她了。 最后还是卫大娘在她耳边道,“傻孩子,还不接画,你难道还想这画落在别人手上吗?” 夏槐一个激灵,这才忙伸手拿画。 而那画痴送完画后居然直接起身,一边将自己的那套笔墨纸砚装回到画袋里一边又开口道,“今夜作此一画足以,后面的宴会我也没什么兴趣参加了,就此与诸位别过罢。” 说完就提起画袋在群雄愕然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吕梅郎见状失笑,“当真一画痴。” 随后他又看向夏槐,兴致勃勃道,“夏姑娘,这画我愿出二百金……” “不卖不卖。”夏槐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同时将画紧紧抱在了怀里,就连墨迹蹭到身上也不在乎。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却是已经到了亥时。 有伙计端着点心冷盘开始为各桌上菜,其中有干果七盘,雕花蜜煎十味、插食八盘、劝酒小菜十二道,酱鸭、鱼脍、冻石首、水晶肘子……应有尽有。 然而大堂内的群雄却没有一个动筷子的,只是冷眼看着桌上的珍馐美食。 众人都很清楚,以青竹帮的实力,如果不用阴毒诡计的话根本没可能应付眼下这场危机,故而大家伙在这方面自然也会格外的注意。 像陆景三人都是吃过晚饭才出的门,而且吃得还挺饱,所以看着眼前的美食佳酿,虽然觉得有些可惜,却也并不会有什么食欲。 而等冷盘前菜上完,大家翘首以盼的解连铖却依旧没有出现。 反而从对面的回廊里走出了一群莺莺燕燕。 环肥燕瘦,各具风姿,待乐师们奏起笙歌,她们也挥动水袖,随乐而舞。 眼见一对对儿赤足踏在地上,踩着节拍翩跹跳跃,同时轻若无骨的腰肢也在空中不断扭动,群雄中有不少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大睁着眼睛,他们目光就仿佛是要刺破那一件件轻薄的纱衣,直抵其下的神秘禁地。 然而当那些舞女踏着妖娆的舞步跳到他们的面前,却又没有一个人真的伸出手去,反而有定力差的人咬牙闭上了眼睛,干脆来了眼不见心不烦。 一曲舞罢,那些舞女们纷纷眼含幽怨的失望而归。 而紧接着却是又有八个脚夫抬着两个沉重的大箱,从另一条走廊上走出。 第四十章 神功宝典 &esp;&esp;陆景之前在码头背货久了,现在只用眼看就能大致估算出那两只大箱的重量,每个至少有六百斤重。 &esp;&esp;而且他还从扛箱子的脚夫中又看到了个熟人,牛九。 &esp;&esp;但牛九并没有看到他,实际上牛九现在根本不敢抬头,对面那上百位二流境界以上的武林高手所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压根连和对面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esp;&esp;只是听从命令将那两个箱子放在了前方空地上,之后就跟着其他脚夫匆匆退了下去。 &esp;&esp;而等他们离开,之前被魏子羡羞辱的那个小头却是又走到了那两只大箱前,伸手打开了其中一只箱子。 &esp;&esp;大堂中的武林中人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那明晃晃的金色,居然让四周的灯火都黯淡了几分。 &esp;&esp;“六百两黄金,不需要你们特意做什么事情,只要即刻离席,放弃一同参悟那本武林秘籍的机会,便可以分钱走人,每人差不多能分到三十两。”那小头高声道。 &esp;&esp;然而等他话音落下,大堂内却未有一人应声。 &esp;&esp;“不够吗?”他又打开了另一只箱子,这只箱子里装的却是满满一箱古玩,看价值怕是不在左面那箱黄金之下,那小头又补充了一句,“先走的人还能从这箱子里再拿一件。” &esp;&esp;群雄中传来了一阵骚乱,三十多两黄金外加一件古玩,这开价不可谓不高了,而所要做的事情却又格外简单,只不过是走出这座酒楼而已。 &esp;&esp;很多人都忍不住要答应下来,尤其是那些武功比较一般的,他们留下抢到秘籍的可能也很低,也许这会儿拿钱走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esp;&esp;然而在经历过请帖风波,同时得知魏子羡今晚也来赴宴后,依然咬牙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对那本武功秘籍充满渴望之辈,又怎么甘心只拿一笔钱就走。 &esp;&esp;尤其现在才刚刚开筵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连解连铖的影子都还没见到,就算要走,这时间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esp;&esp;因此大堂中骚乱了一会儿,依旧无人起身。 &esp;&esp;那小头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是又拍了拍手,合上了那两口大箱,之前那八个脚夫再次出来,将那一箱黄金和一箱古玩给抬了下去。 &esp;&esp;先是美酒珍馐在前而不得食,随后美人在侧,几乎就差自荐枕席了却不能求,紧接着又是黄金珍宝,来了又去。 &esp;&esp;被这么接二连三的折腾群雄的耐心也快要被消耗干净了。 &esp;&esp;有人已经开始忍不住喝骂了起来,还有人拿起了兵器,大有一副解连铖再不出面就要把这巩楼给拆了的架势。 &esp;&esp;夏槐这会儿已经把那幅画给小心收好了,眉头也是微蹙,“奇怪,那个解连铖究竟想干什么?他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该不会以为耍点这样的小手段,就能把大家伙都劝走了吧。 &esp;&esp;“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点,唔,之前有传言说他是个武痴,除了练武外什么事情都不管,难不成是身边的人出的馊主意?” &esp;&esp;说完她却是发现一旁的陆景也在低头沉思。 &esp;&esp;于是夏槐伸手,轻轻戳了下陆景的肩膀,问道,“你想出解连铖之前这些动作都是为什么了吗?” &esp;&esp;“我不知道,”陆景摇头,“我刚才在想的也不是这事儿。” &esp;&esp;“那是什么事儿?”夏槐好奇。 &esp;&esp;“我在想……那两箱金子和古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陆景道。 &esp;&esp;作为青竹帮中的普通脚夫,陆景虽然不像那些先生们一样记账管钱,但是他对于脚夫们每人的收入还是有数的。 &esp;&esp;已知青竹帮在脚夫们的运费中抽取七成,那么也就能算出一个脚夫可以给青竹帮带来多少收入,乘以班次和每班脚夫的数量便能得到一个码头的收入。 &esp;&esp;而邬江城中一共有十三码头,那么青竹帮每日的总收入其实也不难估计,再加上城中的一些不动产,还算……挺可观的。 &esp;&esp;但是这笔钱并不是纯利润,先要拿出一部分支付先生、棍子和小头们,完了还要再拿出一部分和官府以及码头的其他势力疏通关系,一圈下来,其实也存不下多少钱。 &esp;&esp;六百两黄金,加上价值不下六百两黄金的古玩,陆景是真想不明白解连铖从哪里拿出来的。 &esp;&esp;难不成这家伙改行倒斗去了? &esp;&esp;就在群雄鼓噪的越来越厉害,局面就要彻底失控的时候,只听得一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很好。” &esp;&esp;明明大堂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叫骂之声不绝,但是这三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而且说话之人就仿佛是在耳畔一样。 &esp;&esp;这一次就连在闭目养神的魏子羡也睁开了眼睛,却是也吐出了一句话,“一流境界,好!很好,今晚总算是没让魏某白跑一趟。” &esp;&esp;而他的这句话也让在场的群雄纷纷失色,一流境界?一个小小的青竹帮里还藏着这样的高手吗? &esp;&esp;而等说话那人自楼上跃下,有人却是立刻认出了那人来,失声道,“解连铖,这怎么可能?” &esp;&esp;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已经失踪了很久的解连铖。 &esp;&esp;之前得到解连铖身怀厉害武功秘籍的消息后,很多蠢蠢欲动的武林中人就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邬江城。 &esp;&esp;即便有请帖的威慑在先,这伙人在城中也不会就这么闲着。 &esp;&esp;实际上这段时间,很多人都在暗中搜寻解连铖的下落,只是他们快将邬江城翻了个遍也一直没找到,否则又怎么会在今晚乖乖赴宴,早就先动手抢了秘籍跑路了。 &esp;&esp;当然,他们却是也没想到解连铖已经成功晋入一流境界,这修炼速度实在是太骇人了,要知道解连铖在九个月前才只是三流水平而已。 &esp;&esp;一想到这里很多人眼中的贪婪之色就更浓了,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一个个激动的心跳加快,连呼吸都不稳了,因为他们知道今晚这是撞上大运了! &esp;&esp;解连铖手中的秘籍绝对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神功!而且还是比洗剑阁、悬空寺、云水静慈阁等名门大派的镇派绝学还要厉害的神功,即便说一句可以逆天改命也不过分。 &esp;&esp;因为这秘籍既然能让解连铖这样资质一般的人都在九个月修成了一流,那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呢,只要有个一两年时间,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了?! &esp;&esp;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炽热了起来,就连魏子羡同样也动心了,虽然他脸上还是那副高傲的表情,然而握着剑鞘的手指的确已经收紧了。 &esp;&esp;人群中只有陆景无比失望,内功心法?这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用啊。 &esp;&esp;九个月的一流是挺快的,但那要看和谁比,陆景要是敞开了练,一个月就一流了,他现在的问题是内力增幅有点太快了,不好好控制下无限刷新地狱便指日可待。 &esp;&esp;解连铖身上的秘籍是武林中人人人渴望的至尊宝典,然而对陆景来说,却是连卷厕纸都不如。 第四十一章 上菜! 当群雄那炽热的目光都集中到解连铖身上的时候,解连铖同样也在看着大堂内的人。 被他的目光所扫过的每一张脸庞,无论男女老少,都写满了贪婪与欲望,每个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而解连铖见状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与喜悦之色。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陆景身上,却是愣了愣。 他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对神功秘籍的渴望。 不过眼下大堂内的局势已经如同一只被点着了引信的炸药桶,容不得他再多想,解连铖很快就将目光收回,开口继续道。 “很好,我很高兴大家都经受住了考验,无论是美酒珍馐,红颜美人,还是财帛黄金,都无法阻挡大家对于武学的追求,足见你们与我一样,都是嗜武如命之人。” 结果他的话才刚说到一半就听对面有人喊道,“快别废话了,赶紧把秘籍交出来吧!” 而那人的叫喊声也立刻得到了堂内不少人的支持。 别看解连铖如今已经晋入一流境界,他们一对一不是对手,但问题是今晚赴宴的武林中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清一色的二流境界以上,解连铖就是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是以这些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解连铖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别急,既然解某在请帖上说了今晚的宴会上会请大家共参神功,那秘籍我自然也会拿出来,之前那几番举动只是为了确保这绝世神功不会明珠暗投,还望诸君勿怪,如今既知大家伙向武之心坚定,那我的心中……也是当真快活!”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居然仰头大笑了起来。 堂内的群雄不由面面相觑,心想姓解的这是眼见秘籍保不住,已经疯掉了吗?都已经被人给欺到头上来了,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想到这里一些人的脸上不由也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他们当然也知道今晚这事儿自己做的不是很地道,用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交出武功,和拦道打劫也快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一想到那门功法有多厉害,区区九个月便让解连铖从三流境界晋入一流境界,这一点点的尴尬便很快就又被置之脑后了。 别看他们现在都已经修炼到了二流境界,但是终其一生,除了魏子羡这样的天才,又有几人能更进一步,成为一流高手? 这大堂内的二百多人中怕是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就算魏子羡,他如今二流巅峰的境界,眼瞧着只差一步就能彻底贯通任督二脉,成为真正的绝世高手,可就是这最后一步,又要走多久呢? 运气不好,拖个三五年也属寻常。 但现在,一条一步登天的道路便这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有点不对!陆景心中生出了一股警兆。 他作为群雄中为数不多曾见过解连铖的人,虽然只在码头上远远瞧见过一面,但那个同漕帮管事暗较武功的解连铖和如今这个夜宴群雄的解连铖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简直就像两个人一样! 前者沉默寡言却沉稳可靠,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块儿礁石,而后者却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当然,距离陆景上次看到解连铖毕竟已经过去了九个月,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的确已经足够一个人性情大变,况且考虑到解连铖所面临的压力,就算是真的疯掉了陆景也不会太意外。 所以他也不知道心中那股警兆究竟来自何处。 陆景左右看了看,只见身边群雄都还元气满满,活蹦乱跳,他的顶级魏子羡看状态同样好的不能再好,陆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解连铖笑完之后竟是也不再废话,直接大手一挥,“上菜!” 而他话音刚落之前退下的那批舞女便又走了出来。 和之前相比这一次她们的手中多出了一个盘子,然而奇怪的是盘子里装着的却并不是什么珍羞美味,而是一本本书。 随着那些舞女轻踩莲步,款款走向桌边,群雄的脸色再次大变。 难道解连铖说得居然是真的,他是当真打算借着这场夜宴把那本无上密典拿出来给所有宾客一起参悟? 这一刻,大堂内的群雄居然全都失声了。 众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很多念头,他们没想到神功秘籍居然得来的如此轻松。 如果换他们在解连铖的位置上,是决计干不出这种事情的,因为哪怕被逼上了绝路,不得不交出秘籍,他其实也不必做的如此极端。 只要将秘籍上交给洗剑阁、悬空寺之类的顶级门派,自然能换得那些门派的庇护,今晚的危机也便能消弥于无形。 而解连铖却偏偏选择了一条几乎没有人会走的道路。 难道说这些秘籍是假的,上面涂了毒?又或者这些舞女都是杀手,想要借着送秘籍的时候出手暗算他们? 群雄不由都暗自戒备了起来,然而他们想象中那些场面并没有发生,那些舞女将秘籍放到他们面前后就轻笑一声再次退下了。 而等她们离开,堂内每个武林人士的身前都被摆上了秘籍,无一例外。 把神功宝典当菜给上,这场面大家伙可都还是第一遭碰到,一个个不由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但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用一旁的银筷夹起了书页翻开,结果只看了数行,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就如同酒鬼得到了陈年佳酿一般,整个人霎那间便变的如痴如醉。 而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大堂内有越来越多的人急不可耐的翻开了面前的秘籍,内功深厚者直接下手便抓,而修为稍差一些的,则学着之前那人的样子用其他物件翻开,避免被人下毒。 结果无一不被上面的东西所吸引,有人面露狂喜之色,抓着秘籍仰天大笑,有人喃喃自语,只觉往日重重不解,一朝顿悟。 还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照着上面所记载的行功路线,开始打坐吐纳。不过片刻功夫,便睁眼大叫,“我的境界提升了!我的境界提升了!哈哈哈,从今往后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哈哈哈哈!” 有这么神? 陆景也愣住了,这效果就算是保健品广告也不敢这么拍吧? 而恰好这一桌上卫大娘、吕梅郎也都伸手翻开了各自面前的秘籍,于是陆景也偏头过去瞄了一眼。 只见那上面却分明是——空无一字。 第四十二章 都疯了 &esp;&esp;这算什么? &esp;&esp;解连铖的冷笑话时间吗,只是他一口气耍了这么多武林高手除了能让自己心里爽一下外还有什么用吗,是嫌他接下来死的还不够快吗? &esp;&esp;陆景疑惑,而且周围这些武林中人又在跟着一起瞎起哄什么,是被手上的无字天书给气出脑血栓了吗,还是打算配合下解连铖搞出个大型行为艺术展来? &esp;&esp;看他们那卖力表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得到了什么神功宝典。 &esp;&esp;而紧接着陆景却是又注意到一旁卫大娘的脸色也发生了变化,虽然没有像其他武林中人那么明显,但也能感受到她目光中所透露出的那股发自肺腑的喜悦。 &esp;&esp;陆景试探道,“大娘你……不生气吗?” &esp;&esp;“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卫大娘叹了口气。 &esp;&esp;结果陆景的心还没放下就听卫大娘又接着道,“我气我自己习武二十余载,到今日方知之前用的功原来都是白费力气,可惜武功可以重练……这逝去的朝华却是再也追不回来了。” &esp;&esp;说完她伸手又去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一时竟似痴了。 &esp;&esp;这什么鬼?陆景的后背开始渗出冷汗来。 &esp;&esp;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吕梅郎,这位相比起习武更爱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哥,在拿到这无字秘籍后也呆住了。 &esp;&esp;陆景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只希望他能成为那个拆穿皇帝新衣的小孩。 &esp;&esp;然而片刻后吕梅郎的双手竟然颤抖了起来,他那张英俊的脸庞都因为激动而扭曲,“神功!是神功!哈哈哈哈,我终于能超过吕屏那个贱人了! &esp;&esp;“从小到大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他的!凭什么得到赞扬的人永远都是他这个哥哥?而我这个弟弟却只能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 &esp;&esp;“你们以为我真的只甘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公子哥吗?不!我要亲手把失去的一切都给夺回来!该上青云榜的人是我,逍遥山庄是我的!芙儿也是我的!!!哈哈哈哈,都是我的!” &esp;&esp;说到最后一个字吕梅郎已经近乎疯狂,将手中的酒杯都给捏碎了。 &esp;&esp;而陆景一颗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esp;&esp;疯了,都疯了! &esp;&esp;他放眼望去,发现不知不觉间大堂内已经尽是癫狂之人,那些武林高手们,一个个捧着手中没字的白纸,又哭又笑,呼天抢地。 &esp;&esp;这一幕既滑稽又恐怖! &esp;&esp;陆景很清楚,就算他们手上捧着的是真正的神功宝典,按理说也不应该失态到这种程度。 &esp;&esp;其他那些他不认识的也就算了,就卫大娘、吕梅郎这二人,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大当铺掌柜,她那双丹凤眼不知瞧见过多少人事,早该修得宠辱不惊才对。 &esp;&esp;而吕梅郎,如果他刚才说得那些真的是他的心里话,那看来他对他那个哥哥的确是积怨已久了,但他能装这么多年的好弟弟,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恐怕连自己都快给骗进去了,这份心机又怎么可能刚拿到秘籍,还没暖热乎,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野心曝露一空。 &esp;&esp;这智商,简直都快和迪士尼反派齐平了! &esp;&esp;如今大堂内的这股狂热氛围显然一点也不正常,而这大概便是解连铖今晚真正的布置了。 &esp;&esp;只是陆景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这么多武林中人一起生出幻觉,陷入到疯狂之中。 &esp;&esp;是某种神经性毒药吗? &esp;&esp;可群雄今晚本就一直在提防着类似的事情,绝大部分人都很小心,桌上的酒菜一样没动,美人也被拒之千里。 &esp;&esp;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毒药的话,那陆景为什么没有中招? &esp;&esp;陆景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情,就见身边的夏槐也将手伸向了面前的秘籍。 &esp;&esp;陆景见状大惊,忙道,“不可!” &esp;&esp;夏槐显然对于陆景还是很信任的,闻言动作便乖乖停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却是又忍不住想要去翻那本秘籍。 &esp;&esp;不得已之下,陆景也只能一把握住了夏槐的那只手,焦急道,“别,看看四周吧,这玩意儿碰不得的!” &esp;&esp;夏槐听到这话,努力想要抬起头来,然而她的目光却是始终无法从那本秘籍上移开,同时嘴里还喃喃道,“练了这功夫,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用被师父每天逼着吐纳了。” &esp;&esp;“你练了这功夫,师父逼不逼你不知道,但咱们今晚可是就都要栽在这里了。”陆景苦劝道。 &esp;&esp;说完他也不征求夏槐的同意,却是直接一把将少女给抱在了怀里,“得罪了。” &esp;&esp;随后站起身便要往门外去,同时嘴里还在喊着,“魏少侠,魏少侠,这里不对劲儿,我们先退出去吧。” &esp;&esp;魏子羡和陆景大概是群雄之中唯二两个直到现在还能克制住自己没去翻面前那本秘籍的人了。 &esp;&esp;但是和压根儿就没一点兴趣去翻的陆景不同,魏子羡的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呼吸频率越来越快,而且细看之下额角上已经布满细汗。 &esp;&esp;显然是在竭尽全力抵抗着心中的**。 &esp;&esp;陆景也被惊到了,不要啊!大哥你可是咱们团首席兼ps,一招都还没搓出来就先被人家给控住了,这架还怎么打? &esp;&esp;可惜魏子羡听不到他心中的呼喊,不,更准确的说魏子羡如今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esp;&esp;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翻开眼前的秘籍! &esp;&esp;就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在耳畔不断诱惑着他,快伸手吧,快伸手吧,只要看了这上面的神功,便能马上迈入一流,这是所有武林中人都会眼红的大机缘! &esp;&esp;而说来或许可笑,此刻阻止魏子羡翻开那秘籍的并不是他的理智,而是他那份目中无人的狂妄与骄傲! &esp;&esp;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师门里的那些神功更厉害的武学,整个人只是如祥林嫂一般反复叨念着,“不,不,这不是真的。” &esp;&esp;陆景一看,得嘞,反正一个菜也是打包,俩菜也是打包,便又伸出了一只手去,抓住了魏子羡的腰带,他感觉这会儿的自己好像又做回了青竹帮的脚夫,连拉带抱的就往来时的那条主廊上跑。 &esp;&esp;至于堂内的其他人,陆景却是已经爱莫能助了。 &esp;&esp;实际上就连自己能不能跑出去,陆景心里都没什么底儿。 &esp;&esp;而下一刻,他的担忧便不幸应验。 &esp;&esp;陆景只觉得眼前一花,解连铖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堵住了他前行的去路,同时冷笑一声,从怀里抽出了一物来。 &esp;&esp;却正是陆景落在桌上的那本秘籍,随后解连铖将那本秘籍举到了陆景脸前,当着他的面翻开。 &esp;&esp;陆景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sp;&esp;他惊恐的望向那本秘籍。 &esp;&esp;然而……上面还是什么字都没有。 &esp;&esp;??? &esp;&esp;片刻之后,解连铖和陆景两人的脑袋上却是都冒出了三个问号来。 第四十三章 不动心 &esp;&esp;解连铖抓着秘籍步步逼近,几乎快要将那本秘籍给糊到陆景脸上去了。 &esp;&esp;此刻的陆景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esp;&esp;两人就这么僵持了数息,最后还是陆景先开的口,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沉默。 &esp;&esp;“那个……解帮主您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一步?” &esp;&esp;解连铖的脸色阴的就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厉声喝道,“这怎么可能,你为什么对秘籍上的神功不动心?!” &esp;&esp;“因为……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esp;&esp;陆景犹豫了下,还是把这句大实话给说了出来,他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回事儿,就像中邪了一样,抱着一卷无字天书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神功宝典,全员发狂。 &esp;&esp;而听解连铖的质问,却仿佛他才是大堂内那个不正常的人一样,陆景只觉得无比的荒诞。 &esp;&esp;“你什么都看不到?” &esp;&esp;解连铖闻言脸色再变。 &esp;&esp;他将手中那本秘籍直接扔向了陆景身后拖着的魏子羡。 &esp;&esp;一直在苦苦忍耐,和自己心底的骄傲作斗争的魏子羡,这一次看到秘籍直接飞入自己的怀中,却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esp;&esp;竟是直接挣断了腰带,从陆景的手上滚落到地上。 &esp;&esp;也不顾脏污,捧着那无字秘籍就如饥似渴的翻了起来。 &esp;&esp;堂堂洗剑阁的大师兄,此时看来竟与瘾君子一般无二,陆景只瞧得毛骨悚然,问面前的解连铖,“你究竟给他们下的什么毒?” &esp;&esp;“我没有下毒。”解连铖摇头,他望向魏子羡的目光充满了喜悦与享受,就好像是在享用一道盛宴一样,每个毛孔都散发出舒坦的气息。 &esp;&esp;“就算真有毒也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毒,我只是将这份毒从他们的心里剜出来,摆在他们自己的面前而已,是对于提升修为的那份迫切渴望让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esp;&esp;解连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从魏子羡的身上又转移到陆景的身上,却是再度变得阴郁了起来,“既然我的法术没问题,为什么你没有中招?” &esp;&esp;“法术?”陆景一怔,再联系解连铖之前的那番话,立时便在他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esp;&esp;等等,难道自己这次穿越的真的不是武侠世界,而是仙侠世界?这样一来岂不是说…… &esp;&esp;“你是修仙者?”陆景大惊。 &esp;&esp;“什么是修仙者?”解连铖闻言却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就将注意力又放回到陆景的身上,只是这一次他明显有些恼怒。 &esp;&esp;“我不信!武林中人没一个不想要神功宝典的,你们这些人,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的修为境界,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抵挡的了这份欲望!” &esp;&esp;最后半句话解连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你想象不出自己最想要的内功心法不要紧,那我就把现成的神功给你!” &esp;&esp;他说完一伸手,一本无字秘籍就飞入到他的手中,而下一刻陆景发现那原本空无一物的页面上竟然开始生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和行功路线图,同时封面上也多出了五个大字。 &esp;&esp;——洗髓锻骨经 &esp;&esp;就算陆景这种还没怎么踏入江湖的武林土包子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洗髓锻骨经是悬空寺的镇派绝学,传言中可以改变一个人习武资质的不世神功。 &esp;&esp;这样的绝学秘典若落入江湖必然引得一场血雨腥风,可以说人人都想据为己有。 &esp;&esp;但解连铖从陆景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渴望之色,不过他的心中也没有慌乱,毕竟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esp;&esp;“不喜欢吗?没关系,那再试试这本。” &esp;&esp;说完他手里那本秘籍上的字迹再变,从古朴禅意变得写意潇洒。 &esp;&esp;——逍遥诀 &esp;&esp;逍遥山庄只有历任庄主和下一任庄主才能修行的无上神功!不但威力超绝,而且能让修炼者气质出尘,飘飘若仙,传言逍遥山庄每一任庄主都是美男子,行走江湖总会欠下不少风流债,和这门神功也不无关系。 &esp;&esp;然而陆景惊是被惊到了,可眼中却并没有出现解连铖希望看到的贪婪与迷离之色,于是解连铖也只能将秘籍再变。 &esp;&esp;——慈光普照! &esp;&esp;——剑心通明!! &esp;&esp;——天魔十三音!!! &esp;&esp;………… &esp;&esp;随着这些陆景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名字一个个出现,解连铖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esp;&esp;一盏茶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已经一片赤红,披头散发,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esp;&esp;让陆景看的都有些心疼了,“要不……你歇会儿再来?”。 &esp;&esp;“为……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动心?!” &esp;&esp;下一刻解连铖抓着手中的秘籍,直接放声尖叫了起来,同时他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 &esp;&esp;陆景不知道解连铖的那份恐惧从何而来,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解连铖要如此执着于唤起他内心深处对于提升修为的渴望,将他变的和堂内其他人一样疯狂。 &esp;&esp;明明从解连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已经迈入一流境界,就算诱惑不成,现在大堂内还清醒着的只剩陆景一人,直接动手就可以了。 &esp;&esp;然而解连铖却偏偏只是堵住了陆景的去路,从头到尾一招也没有对陆景出过。 &esp;&esp;陆景要不是没有主动攻击技能,这会儿怕也有点忍不住要先出手了,就在他琢磨着自己该不会就要这么跟解连铖一起站到天亮的时候。 &esp;&esp;下一刻解连铖却是终于动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变什么神功秘籍出来,只是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便冲着陆景冲来! &esp;&esp;身形就如同闪电一般。即便陆景一直保持着警惕,在防备着类似的事情出现,可他发现自己还是跟不上解连铖的动作,后者一掌直接印向他的胸口! &esp;&esp;所带起的雄浑掌风让陆景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 &esp;&esp;这就是一流境界吗?! &esp;&esp;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寄希望于丹田内的内力能像以往一样为他挡下这一掌了。 &esp;&esp;只是当解连铖的手掌和他的胸膛接触之时,陆景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他丹田里的内力也没有什么动静。 &esp;&esp;唯独眼前一花,等陆景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茅屋外。 第四十四章 茅屋 陆景对于自己如何从巩楼里突然就来到这座茅屋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从门外晾晒的衣物来看,这显然并不是他在邬江城外的住处,好在不远处的田地里就有两个农人。 陆景正盘算着等下找他们问问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可紧接着就发现自己居然没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双脚,这让他心下不由一惊。 再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怀里的夏槐也不见了踪影。 之前眼见解连铖突然攻来,陆景便存了跟对方拼判定的念头,将少女的位置往下移了移,特意露出了自己的胸口,因为担心失去控制后夏槐也会变得跟魏子羡一样,他倒是没有就此松手,可现在他的手中却是空无一物。 不,不对,就连手好像也不是他的手了。 这么说来现在的“我”是另外一个人? 陆景正想着,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已经自己动了起来,向着那座茅屋走去。 换其他人在这里,这会儿八成已经被发生在自己身上这难以解释的诡异一幕给吓傻了。 陆景的心里当然也有些担心,不知道解连铖最后那一掌是在搞什么鬼,但好在毕竟是穿越者,眼下这状况他倒是还算熟悉…… 这不就是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子游戏嘛? 陆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他思考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是已经走进了那座茅屋。 看得出他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就是住在这里的,因为他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敲门。 随着木门被推开,陆景看到了屋里的景象。 之前在门外的时候他其实就有初步的印象,这家人并不富裕,因为那栋茅屋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修葺过了。 而屋内的景象也再一次印证了他的判断,而且床榻之上还躺着一个身形干瘦,面如枯槁的男人,他身边那个正在缝补着破衣的女人看样子则应该是他的妻子。 看到陆景进来,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而陆景的视线也是猛地一低,等回过神来却是已经跪到在了地上,声音哽咽道,“爹娘,孩儿不孝……” “小大莫要说傻话,”床上的男人闻言支起了身子来,“这些年是爹娘拖累了你,三年前周师父看重你,要收你为徒,你便该跟他走的,就因为我这病,害又你拖了三年,我听人说这年龄越大习武进境越慢,你是时候该走了。” “我……” “好好习武,等艺成之时,再衣锦还乡,我和你娘会等着你的。” 这一刻陆景却是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是用力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又走出了这栋茅屋。 然而陆景只走出门不到两步,下一刻眼前就又是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却是已经在一座大院里扎起了马步。 正午的日头很毒,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汗水从毛孔中渗出,然而来不及滴落便被蒸发,只留下盐巴糊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而他的身子也已经开始摇晃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他面前那个满身肥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的红脸胖子,一边吃着冰杨梅一边开口道。 “想要练出真本事,那就要下狠功夫!你们自个的心里得先有那股子气!本身资质就不如别人,家里也没人家有钱,江湖上也没什么朋友关系,这今后怎么出头啊?” 他吐出了嘴里的果核,冷哼一声,随后突然大手一拍桌子,又喝道,“你得争啊!哪怕一丝一毫向上的机会,也要给我往死里争!从今往后,你们的眼里就只有习武这一件事儿!给我用尽全力,这便是你们日后在江湖的立足之本!” 陆景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之后场景继续变化…… 陆景经过一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狱式训练,终于在二十八岁时迈入三流境界,拜别了胖子师父,在江湖之中闯荡出了一点名气来。 只是他的父亲那时候却已经不在了,不过好在陆景将自己的母亲给接到了身边,而且还遇上了一个喜欢他的女子,在城里买了房,成了家。 日子比之前过得好多了,只是陆景所在的帮派,和城里另一个帮派一直势如水火,双方经常火并,各自损失了不少人手。 再加上陆景依旧谨记着胖子师父当年的话,每日依旧练武不缀。 只是大概因为他对习武一事太过投入,夫妻之间原本还算不错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淡薄了起来,恰好陆景这时候被帮里一位高人看中,想要带他在身边一起出趟远门,一边办事一边指点他。 陆景不顾妻子的反对,直接答应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这一去便是七年。 两人途中遭遇意外,高人当场便死了,陆景也被人一路追杀,他不敢回家,怕把仇人引到娘亲妻儿身边,只能一路逃往塞外。 在塞外东躲西藏,前后经历数番苦战,最终诈死方才脱身,却只能隐姓埋名,直到得到大机缘,武功修为突破到了二流境界,杀掉了仇人,这才终于得以还家。 可等到了家才知道,自己之前加入的帮派早在两年前便已经被敌对帮派给灭了,他的妻子、娘亲也被他在敌对帮派的死敌给杀了,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 于是之后陆景找到了自己的一个生死之交,一起动手又将那死敌灭门。 等报了仇,恰好江湖之中传言有神功出世。 两人都很心动,又马不停蹄的去找神功,本来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没想到却是在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地方真的找到了那本神功。 只是紧接着这本神功却又让两位生死之交反目成仇,一番恶战之后,却是陆景笑到了最后,得到了那本秘籍。 结果这时候陆景却是突然又听到了儿子的消息,他想动身去找,可又抵不住神功的诱惑,最后决定先练一个月功,再去寻子,想来也不算迟。 可他却没想到,那本神功格外晦涩难懂,一个月的时间陆景只摸到了点皮毛,于是他决定再看一个月。 又过了一月,陆景虽然还是没能完全弄懂,但是收获却比他上一次看时大了不少,他只觉得过往困扰自己的难题有很多都迎刃而解,也因此完全沉迷其中。 于是干脆就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栋茅草屋,在那里专心研究起这本秘籍来。 一晃就是二十年,随着陆景看懂的越来越多,他的功力增长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踏入到了一流境界,只是到那时他也已经是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了。 而且秘籍的最后那一句,他始终解不出来。 陆景每日都在冥思苦想,为此茶不思饭不香。 原本一流高手已经差不多能做到身强体健,百病不侵,但陆景因为研究秘籍太投入,过于耗费心神,最终竟然把自己解到了灯尽油枯之地。 最终一口鲜血喷在了那本秘籍上。 而陆景的身体也缓缓倒下。 ………… 这大概是陆景这辈子看过的最长的一段过场动画了,几乎囊括了一个人的一生。 直到那人最终倒下,他的眼前也跟着一黑。 而等睁开眼,却是又回到了那栋茅屋之外,只是这一次,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而且也不再在那人的身体之中了。 陆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面前茅屋的房门却是自己打开了。 第四十五章 一缕残念 随着茅屋的房门缓缓开启,陆景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几乎宛若实质,就连头顶的太阳都黯淡了几分。 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然而不过眨眼间那股怨念就已经从屋内冲出,不由分说便将他包裹了起来。 下一刻陆景的耳边响起了数十个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起重复着,“修为,境界,我想要提升我的境界!我想要变得更强!” 陆景面对这诡异的一幕心下也是一片骇然。 这太犯规了吧!过场动画后面直接接一个开门杀!! 关键那门还是自己开的! 这根本就是必死的绝境啊!!!! 被怨气包围的陆景只觉得四肢一片发凉,虽然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之前对于这些鬼啊魂啊的什么了解不多,可只看这经费燃烧的特效也知道这一招究竟有多厉害。 不远处的茅屋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这一刻他的眼前只剩下漫天的鬼影! 陆景用出最后的力气想要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动不了了。 糟糕,是鬼影的攻击已经开始生效了吗? 陆景心生绝望,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剩下闭眼等死而已。 结果陆景就这么等了半柱香的时间。 死亡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相反,他发现耳边那些声音似乎正在不断变小。 于是陆景又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偷偷观察了下四周,发现那股包裹着他的怨气在碰到他的身体后,居然就像水滴遇上烧红的烙铁一样纷纷消失了。 到现在他身边的怨气已经淡去了不少,同时,他的身体却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实际上陆景这会儿也注意到了之前自己的腿不能动,纯粹是因为当时的他实在太害怕了而已。 意识在极度恐惧下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通俗的讲,就是自己吓自己。 不过这事儿倒也真不能怪陆景,主要还是对面的特效拉的太满,不管换谁站这儿估计都得被吓到。 只是陆景也没想到,这毁天灭地的大招落在他的身上,竟然连点血皮都没蹭掉。 又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的确没什么事后,陆景干脆在旁边找了块儿石头,坐在上面,看着自己身边的怨气越来越稀薄,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而怨气中的一张张鬼脸也由最初的狰狞嗜血一点点变回到普通人的模样,最后居然还朝着陆景点了点头,就似在感谢他一样。 等到四周重新恢复正常,那栋茅屋里却是又走出了一个人来。 虽然陆景之前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那人的相貌,但是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过场动画里的那个“自己”。 那个少年离家,拜师习武,练得一身武功,却失了双亲,妻儿,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最终落的孑然一身,却始终未能解出秘籍上最后一句话,吐血而亡的男人。 到此时,陆景也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抬头对面前那人道,“你便是那本秘籍的第一个主人吗?” 那人走到了陆景身前,却是也学他的样子,在对面的空地上盘膝坐了下来,点头道,“没错,我时刻谨记师父的教诲,一心向武,不敢有丝毫懈怠,却没曾想……最终竟落得如此下场。” “是挺惨的。”陆景想起了过场动画里的一幕幕,也不由唏嘘道。 对面的男人苦笑,“我出身微末,当初就凭着一个争字出人头地,可这个争字却也毁了我,为了去争,我没能为在父亲床前尽孝,等衣锦还乡之时,父亲已经看不到我取得的成就了,我把母亲接到身边,本想让她享福,结果反而却是害了她,还有我的妻儿…… “我对不起我的妻子,婚后因为练武,一直在冷落她,没听她当初的告诫,毅然离家,在塞外那七年,我经常回忆起我们刚在一起时的那段时光,想起她的好,本想回家后弥补她,没想到竟是再没这个机会了。 “至于我那儿子……我却是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所以我是一不忠不孝,难为人父之人。临到死了还因为这个争字入了魔,一缕残念又害了许多人的性命。” 那人说到这里忽地起身向陆景郑重行了一礼,“多谢恩公,助我等脱离苦海,若不是遇到恩公,我这缕残念怕是还要继续钻牛角尖,只当这武林中人皆是如我一般,只知争先之辈,再往后也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当不得当不得。”陆景也连忙起身摆手,“嗨,你这话说的……我其实也是取了巧的。” “取巧?”那人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色,但很快便又释然了,“哈哈哈,都到这会儿了我还去争那输赢作甚,取巧便取巧吧。你既能让我这缕残念不再执着,恢复清明,便是我的恩公。” 那人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我执念已消,要不了多久便要归入天地之中,眼下还剩点时间,恩公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尽管来问。” “真的吗?”陆景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想了想,先问道,“那个……这里是个仙侠世界吗?” “仙侠?”那人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个此的意思,不过很快他似乎想起了之前在巩楼,陆景曾问过他是不是修仙者,于是他道。 “我不知这天地间是否有仙人,精怪,我自己只是一缕残念,附在那秘籍之上,只要翻开秘籍的人心中有提升境界的渴望,我便会放大这种渴望,并逐渐控制他们的心神,待将他们给害死,再去寻下一个宿主。” “你之前提到过法术,又是怎么得来的?” “哦,法术啊,我附身于那本秘籍之上后,便得到了一个法术,可以让宿主觉得自己修炼秘籍后武功大进,而他只要不真的和别人交手,其他人也会以为他武功大进,而等我害死了第十人,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法术。 “这次的法术就更厉害了,之前在酒楼中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将一本什么字都没有的书,幻化成那本秘籍,这样就可以一次勾起很多人心中想要提升修为的渴望,每个人从那本书上看到的东西都不同,但无一不是他们心中最厉害的神功,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那些个无字书幻化成世间任何一本已有的武学典籍,只是那些都不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却是又感慨道,“但也因为这个法术太过厉害,我以为自己只会越陷越深,好在遇到了恩公你,若非亲眼看见,我也很难相信这世间真能有人面对唾手可得的神功宝典,而毫不动心,这或许已经……可以被称作圣人了吧。” 第四十六章 再求一件事 &esp;&esp;“别别别,恩公什么的已经很夸张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圣人就更过分了。” &esp;&esp;陆景摇头,他整理了一下目前已经收集到的信息,又问道,“之前在酒楼,是你控制了解连铖的身体?那你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约束?” &esp;&esp;“恩公果然目光如炬。”男人赞道,“我其实早就已经死了,附着在那本秘籍上的只是一缕残念罢了,我靠着一口不甘之气留存人间,所行之事必然也只和心中的不甘有关。 &esp;&esp;“也就是说你可以靠着引诱武林中人提高修为境界来害他们,却不能直接动手是吗?”陆景恍然,“难怪酒楼里你只是拦我去路,除了最后那一掌,从头到尾都没对我动手。” &esp;&esp;“没错,就算那一掌也伤不到恩公你的身体,我只是通过那一掌将我自己的这缕残念强行送入你的脑海中罢了。” &esp;&esp;“这也行?”陆景一怔。 &esp;&esp;“这差不多是我最后的手段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因为当我进入你的身体后,你也便能看到我的残念中所残存的那些记忆。而刚刚的那片怨气,都是曾经死在我的手上之人,我驱使它们去寻找你的破绽。 &esp;&esp;“只要你的心中有一丝一毫提升修为的念头,它们必然乘虚而入,只是没想到最终反倒是你的不动心,消解了它们与我心中的不甘。” &esp;&esp;听完男人这席话陆景终于对这所谓的书中残念有了一个大致清晰的认知。 &esp;&esp;这玩意儿是一个人死去之时,心中的强烈不甘所化,会附着在某物上,可以通过这件东西来害人,但是害人的手段只能和死前的执念有关。 &esp;&esp;通过害人它能得到经验升级,解锁技能,嗯,也就是法术,从而更加方便的害人,直到有人可以消解它的执念,它才会消失。 &esp;&esp;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陆景也是生出了一身冷汗。 &esp;&esp;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真的对神功秘籍不动心,只是因为身上的bug,导致他完全不想提升修为境界,故而才让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着了道。 &esp;&esp;按照男人的说法,他在一开始还只是通过一些心理暗示和虚假的境界提升来引诱宿主越陷越深,但等到解锁了第二个法术,简直就是群体催眠了,而且但凡心里只要有一丝破绽,就会中招。 &esp;&esp;像魏子羡这么骄傲的人也无法逃过。如果今晚群雄都被他给害死,那之后的它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陆景简直不敢想象。 &esp;&esp;男人似乎也看出了陆景在想什么,却是又叹了一口气,“今夜多亏了恩公,否则我就真的罪孽深重了。” &esp;&esp;陆景问,“你……唔,消失以后酒楼中那些中了你法术的人能恢复正常吗?” &esp;&esp;“我消失后法术的效果自然也便没了,但他们的心神被慑,需要通过睡眠来慢慢调整恢复,睡醒之后怕也很难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了,即便不久后回忆起,多半也只是当作一场荒唐大梦,却是没法报答恩公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了。”男子惋惜道。 &esp;&esp;“啊,这事儿倒是无所谓。”陆景松了口气。 &esp;&esp;他只是担心夏槐等人的安危,至于报答什么的,陆景本身只是为了自己活命,救其他人完全是顺带的。 &esp;&esp;有人愿意报答他他当然不会拒绝,但没人报答他他也不会觉得有啥可亏的。 &esp;&esp;问完了和今晚有关的事情,陆景却是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他挠了挠头,“你生前练到一流境界,能给我解答点武学方面的困惑吗?” &esp;&esp;男人闻言愣了愣,在他的眼里,陆景应该是对武学一点也不上心的圣人才对,否则没道理能破了他那么强烈的执念。 &esp;&esp;不过他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恭敬道,“恩公请讲。” &esp;&esp;随后他便听到了一个他这辈子从未听到过的古怪问题。 &esp;&esp;“我就是想问问,除了冲穴外还有哪些办法消耗丹田里的内力最有效?” &esp;&esp;“恩公你问的是消耗丹田里的内力的办法吗?” &esp;&esp;男人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还特意又问了一遍。 &esp;&esp;“对的,就是消耗。”陆景很肯定的道,同时充满期盼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esp;&esp;“呃,恩公容我稍想。” &esp;&esp;………… &esp;&esp;一炷香后,陆景感觉自己收获颇丰,唯一遗憾的就是失去执念后,男人所能存在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esp;&esp;他本身是一流高手,之前又寄生过很多人,所以掌握的武学招式也很多,只可惜这么短的时间内陆景根本记不完一套完整的武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向他求解了一些大方向上的问题。 &esp;&esp;男人基本有问必答,不过说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到了什么,却是突然停住了嘴。 &esp;&esp;“恩公,到时候了。” &esp;&esp;陆景心下惋惜,但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于是点头道,“一路走好。” &esp;&esp;男人起身,对着陆景再拜,随后身体也开始逐渐变淡,最后时刻他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esp;&esp;“恩公,那本秘籍解连铖一直随身携带,我可以把它转藏在你的身上,等我走了以后,它便也能恢复正常,你可以拿着修炼,虽然上面的东西晦涩难懂,但若能参透的确能助你提升修为。” &esp;&esp;陆景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大变,“别别别,千万别把那东西给我!” &esp;&esp;之前过场动画的时候他就在提心吊胆,生怕不小心看到了秘籍上记载的神功,好在那基本上都是片段和闪回,陆景最多也就看到了一页半页的。 &esp;&esp;这东西所有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唯独偏偏对他一点用没有,而且还会被其他人给盯上,就和颗定时炸弹一样,哪怕只过手一遍,也会招来无穷祸事。 &esp;&esp;男人闻脸上闪过一抹奇异之色,沉默了片刻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好,那秘籍我便直接毁掉了,也省的将来有人再重演我的悲剧,既然恩公你不要秘籍,那我,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esp;&esp;陆景听得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不要秘籍还要再求一件事,但这会儿也来不及问了,他只能道,“请讲。” &esp;&esp;“有个叫阿木的孩子,和我的情况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这些年我们一起相依为命,我既然要走,便没人能照料那孩子了,我想把她托付给恩公你,那孩子很可怜的,也只有跟在恩公身边我才能放心……” &esp;&esp;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esp;&esp;“什么孩子,阿木?在哪儿?”陆景还想再问,然而男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而等陆景再眨眼,却是又回到了巩楼里。 第四十七章 选功夫 陆景发现自己还抱着夏槐,保持着之前硬接解连铖那一掌的姿势。 只是解连铖却是已经趴在了他的脚边。 实际上不只是解连铖,如今大堂内的群雄也都趴倒了一片,就如之前那人所讲的一样。 法术消失后他们都不再继续痴迷于手中的无字天书,只是又陷入到梦乡之中。 只有他怀中的夏槐因为先前没翻开那本秘籍,受到的影响比较小,这会儿还在半梦半醒间,喃喃自语道,“我……我的神功呢?” 陆景扫视了一圈四周,只犹豫了片刻便想明白了自己现在还不能离开酒楼。 别看酒楼里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神智,但酒楼外面可还有不少盼着能捡漏,对那本秘籍念念不忘的江湖中人。 他要是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出去,等那些人发现里面的情况,绝对都会认为那本秘籍是被他给拿走了,而这事儿偏偏又无法解释。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还是和所有人的步调保持一致。 陆景轻拍着夏槐的后背,同时小幅摇晃着手臂,将少女给哄睡着了,找了个离解连铖相对比较远的地方,将她和魏子羡都放在了那里,随后陆景也在他们的身边躺下。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闭上眼睛,因为今天还有件要紧事儿没办。 陆景咬牙,将丹田里剩下的那些内力调动起来,继续冲击起督脉来。 督脉二十八穴位,他已经冲开两个了,而今晚这一次又冲开了一个半。 剩下二十四个半穴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好在刚才幻境中请教过一流高手后,陆景已经找到了未来的前进方向,心里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慌了。 冲完穴后陆景也假装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解连铖先前有过交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之前那些小头居然一直没有过来查探过情况。 而忌惮酒楼里的高手,外面那些实力稍弱一些的武林中人也只能远远围着,不敢妄动。 结果居然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天亮,大堂内的群雄陆续醒来,一脸茫然之色,显然都忘了之前发生过什么。 而夏槐这时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她先是叫醒了魏子羡,又伸手推了推陆景的肩膀。 陆景装作一副刚从梦中醒来的样子,揉着眼睛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咦,为什么我睡在这里。” 魏子羡冷着脸,“我们着了青竹帮的道了,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对我们下了毒,只是……为什么我们都被迷翻后他们没有趁着这时候对我们动手?” 结果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又有武林中人惊呼道,“这……这不是解连铖吗!他怎么也睡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但很快想到了什么,最先发现解连铖的那名武林中人飞快的将手伸入解连铖的衣服里。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陆续反应了过来,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死死盯着去摸解连铖那人。 只见那人在解连铖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眼神中绽放出了一抹喜色,又将手从解连铖的身上飞快抽出,抓到了一本外观封皮上染着血迹的秘籍。 他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一页,然而下一刻脸色忽然大变,因为封面下的纸张竟然已经全部被烧成了焦黑色,随着他翻页时带起的一阵风,那些黑灰也被吹向空中,显然是不可能再被复原了。 群雄的神色也跟着一沉,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又集中到解连铖的身上去。 秘籍既然已毁,那还知道那门神功的人也就剩下了解连铖一人。 但不知为何如今所有人几乎都醒了,唯独解连铖没醒,于是众人全都围向了解连铖的身边。 眼看接下来便要爆发一场大战。 但下一刻一道身影却是赶在所有人之前抓起了解连铖。 魏子羡伸手抵在了解连铖的后背上,片刻后他的脸色便变得精彩了起来,“三流境界?” “什么?!” 群雄闻言一片哗然,虽然大家都觉得洗剑阁的大师兄应该不会说谎,可还是忍不住纷纷伸手亲自检查了起来,结果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解连铖的修为境界的的确确依旧停留在三流,而且他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内伤。 换而言之,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 很多人无法接受这结果,有人伸手往解连铖的脸上摸,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也有人再去探他的穴窍经脉,似乎是不相信他真的就只有这点内力。 但魏子羡却是已经松手,又回到了陆景和夏槐的身边,摇头道,“居然只是一场闹剧,亏我还专程赶来,果然江湖传闻多不可信。” 夏槐眨了眨眼睛,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魏子羡道,“去给陆少侠取了秘籍,之后便随我一起回师门吧,萧师伯怕是已经在担心你了。” ………… 一场武林盛会,谁也没想到总重会以这样戏剧的方式落下帷幕。 最终非但赴宴的群雄无一人得到神功秘籍,而且就连神功存在与否也成为了一个悬案。 即便两日后解连铖清醒过来,他对于得到秘籍后的事情居然一点也记不清了,这也让最后还对那份秘籍抱有期待的人彻底死了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夜宴之后的第二日陆景终于也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一直心心念的秘籍。 现在,他眼前摆着两套招式一门轻功,都是魏子羡让多宝阁的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其中轻功不用挑,但那两套武学招式陆景要选一套出来。 魏子羡送佛送到西,开口道,“这两本秘籍我都没看过,但是我可以和你说一说我和它们的主人交手时候的感觉,第一门武功七星伴月剑,这套剑法,应该是根据天上的星位创出来的,倒也……有几分意思,其招式暗含天地至理,虽然攻势不足,但胜在守势沉稳,而且用起来很是节省内力,最利久战。是以多宝阁将其评为四品武学,我个人也推荐你选它。” 结果他说完却发现陆景无动于衷。 第四十八章 赠画 魏子羡见陆景似乎对七星伴月剑兴致缺缺,眉头微皱。 但以他的脾气出言指点已经算少见的了,对方不听他也不会再劝,转而介绍起了另外一门功法来。 “疯魔一百零八杖,这武功……嘿,招式虽然多,但是都很粗糙,走得是势大力沉,刚猛无双的路子,瞧着是挺热闹的,但是对于内力的控制太差了,几乎没什么变化,从起手势起就是一味的强攻,而且一招疯过一招,越往后越强,但是消耗也越大。 “想要发挥出全部的威力,还得再打造一把最少五十斤以上的禅杖,禅杖的重量加上本身的内功加持,开山是夸张了,但是碎石应该没什么问题,可那又怎样?遇上高手,只需要跟你耗着,相同的境界,你的内力已经耗完了,人家估计还剩一半,这还怎么赢?” 陆景听到第一句话眼睛就亮了起来,而魏子羡越是说下去,他的眼睛就越亮,等魏子羡说完他竟然一拍大腿,直接脱口而出,“好好好,这个好!我就要这个了。” 魏子羡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了,“你确定?疯魔一百零八杖可只是五品武学,比七星伴月剑差着一品呢,根本不是一个价值。” 陆景倒是真的有考虑过选七星伴月剑,但是是为了把七星伴月剑给卖掉再来买疯魔一百零八杖,这样不但能得到疯魔一百零八杖估计还能赚不少钱,直接脱贫致富。 但是这操作太骚了一点。 陆景也得考虑到魏子羡的心里感受,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这么骄傲,肯定不希望被人给当猴耍,所以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接拿下疯魔一百零八杖,也免得夜长梦多。 选完武功,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了。 江湖传言魏子羡目中无人,几乎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太过骄傲,不想去做,但是对于自己的师妹他还是挺照顾的。 只见这位洗剑阁的大师兄对夏槐道,“我先下楼去了,你最好也别拖得太久,我们的船就快要走了,还得赶到码头去呢。” 夏槐点了点头,等魏子羡离开,她却是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在那场梦里,所有人都陷入到了莫名的疯狂之中,就连她一直都很佩服的大师兄也一反常态,如同恶犬扑食般冲向了地上的秘籍。 唯独陆景还保持着清醒,抱着她想要往酒楼外跑,结果却被解连铖给拦住了路,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果然……只是一场荒唐又离奇的梦吗? 然而夏槐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些无法忘记那梦里的一幕幕。 那人握住自己伸出的要去翻秘籍的手,一边摇头一边说着不可,从掌心处传来的温度竟是如此的真实。 更不要说之后自己被他给抱在怀里,两人的胸膛互相贴在一起,夏槐平日里虽然不拘小节,但也从来没有和异性靠的如此之近过。 近到,彼此的心跳几乎都交叠在了一起。那是夏槐生平未尝过的奇妙体验。 只要一想到这一幕,她整个人就都变得晕晕乎乎的,连带着又想起了几日前,陆景给自己上药。 她也知道当时情况紧急,陆景并非要故意占她便宜,而之后两人也都很有默契的没再提那时的事情。 但自从做了那古怪的梦后,原本正常的疗伤,再忆起竟也逐渐变得旖旎,那人的手指划过自己肌肤时的触觉,或轻或浅,也都一一清晰了起来。 夏槐不清楚自己的脑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这两日她的确有意识的减少了和陆景的接触,只是真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她又不由后悔了起来。 一想到不知多久后才能再见,她又觉得之前不该有意疏远陆景,说好的小吃没有去吃,最后的相处时光也这样白白浪费了。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将手中的木匣塞进了陆景的怀里,之后轻道了一声“保重。”便扭头跑下了楼,去住店门外寻自己的大师兄了。 而陆景愣了愣,之后打开了那木匣,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竟是之前画痴为夏槐所做的那副画。 那副吕梅郎曾出价二百金,夏槐也依旧坚决不卖的画。 望着画上少女那明媚天真的笑容,陆景不由也有些怅然。 也罢,待他解决了自己身体的问题,再将那几门武功给练熟,有了自保之力,到时抽空也可往洗剑阁一行,去看看这天下剑客皆神往无比的圣地,顺便也去拜访下故人。 陆景下定了决心,不过眼下却是还有更紧迫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 他身上的钱之前就已经全部花光了,原本早就该找新工作了,只是中间遇到夏槐耽误了一段时间,跟着魏子羡混吃混喝倒还好,如今两人既已离开,那他还就得赶紧找到新的营生来养活自己了。 陆景一开始是计划着找份文职工作的,比如账房什么的,他高数都通关了,算术自然也不在话下,做账房应该绰绰有余。 但是如今他身体里内力这么多,再去做文职就有点不合适了,发挥不出优势不说,也不方便他消耗内力,所以陆景还是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些体力活上,最好还是那种能一下干完,剩下的时间都能拿来练功的。 他在城中转了一圈,看了看都有哪些地方在招工,将招工的要求和薪水都记了下来。 一圈下来,陆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走到了一家薪炭店前,开口问道,“店家,可是要招人?” 闻言一个年余五旬,身材清瘦的男人从里面探头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景,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招人是要招人,但可不是在这里干活,而是在城外的炭窑,那里需要人帮忙把拉过来的木材给劈好,这活……可不轻啊,我看你这小身板怕是干不了。” “反正你们不是论斤付钱的,我要做的不好,你们少付我钱便是了。”陆景答道。 第四十九章 炭窑 薪炭店的掌柜闻言依旧显得有些犹豫,嘟囔道,“还不是欺当家的心软。” 末了却是又叹了一句,“算了,两三日都没招到人了,看你还算老实,便去试试吧,先说好,要是达不到要求,我们也不会要你。” “成啊。”陆景点头。 随后那掌柜写了张条子给陆景,让陆景去城东二里外的炭窑,找一个叫马中宝的人,后者是炭窑的管事。 陆景得了条子,半步不停,直奔窑厂而去。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就能瞧见数个穹顶宛如坟包般的建筑,上方还飘着一道道黑烟,陆景知道那便是炭窑了。 而在一座炭窑之前,几个满脸黑灰的窑工围着一个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似乎正争论着什么。 双方的神色都很激动,尤其是那几个窑工,就差要扭头走人了。 而那个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也梗着脖子,被气的满脸通红。 陆景凑上去,试探着喊了声,“马管事?” “你又是什么人?”右眼上有红色胎记的男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陆景,不过他这句反问倒也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马中宝。 而那几个窑工看到有陌生人前来,暂时也闭上了嘴,但并没有就此散去,显然今天是决心要和马中宝拗下去了。 “哦,我是来帮忙劈木头的。”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将字条递了过去。 马中宝望向陆景的目光和薪炭店掌柜差不多,似乎都觉得他这小身板不可能做得了这种重活。 但是他却没有像老掌柜一样立刻出言质疑,主要是因为他这会儿正被烦的焦头烂额,之前负责劈木头的十二人不知为何忽然在三日内走了一半。 马中宝挽留未果,只得又匆匆招人,结果正赶上走背运,明明这会儿还算农闲的时候,炭窑却死活招不来新人。 昨日他不得不亲自去村里拉了四人,说好今日一早便来上工,结果这会儿一上午都已经过去了,那四人却是一个也没来。 而负责烧炭的那些窑工,这些天还得连带着帮忙劈木头,心中的不满也越积越多,原本马中宝承诺的帮手,今日还是没看到人影,这些窑工只觉得自己是被耍了,于是之前积攒的那些不满也终于彻底爆发! 他们围着马中宝要讨个说法。 马中宝被烦的不行,板着脸大喝了一声,“都瞎吵吵什么,我说今天会来人,这不来了吗?” 那几个窑工本来就觉得被骗,听马中宝这么说更是感觉他在睁着眼睛说胡话,领头的那个窑工直不断冷笑。 “这小子就是马管事你说得帮手?好,好好,那咱们今日就来看看,你这帮手怎么把剩下半窑炉需要的木料都给劈出来,到时误了事,马管事可别怪大家伙。” 马中宝当然也不觉得陆景真有这本事,开什么玩笑,一个窑炉需要的木料差不多是两千四百斤,半窑也有一千二百斤,就算一个老手,一天能劈三百斤木料就算顶了天了。 而看陆景这样子,马中宝怀疑他连一百斤都劈不了。 然而他现在已经被架到火上,被人这么一激,也只能继续嘴硬道,“看看就看看!” 马中宝说完又望向陆景,“木头在边上的草棚里,你……这便去劈吧。”只不过说到后半句话他自己的气势先软了下来,显然也知道刚才自己那只是气话。 想在天黑前把剩下那半窑木材劈好,还得另想办法,所以他也没空搭理陆景,说完后挥了挥手便让陆景自便了。 “好。”陆景却是也没管马中宝和窑工门的意气之争,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赚钱,顺便消耗点内力,所以听马中宝说完就径直走向了草棚。 而在草棚前的空地上,六个赤着上身的壮汉已经在挥汗如雨了。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人看到陆景后主动停下了手中的斧头,冲陆景招了招手。 等陆景走上去,那人开口道,“之前可曾干过这活儿?” “没。”陆景如实道。 “那你先看看我。”那人说完也不再废话,又抡起了斧头,一斧下去将一节长木从中劈成两节,又将其中一节再一分为二,随后道,“看到了吗,粗细大概同你小臂差不多,长度的话比你的小臂长一拳,这样烧出来的炭品相才能好,也方便在窑内摆放,另外,看到周围有细枝记得给削掉。” “嗯嗯。”陆景点头,又瞧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都记住了,便也抓起了一把斧头,开始自己干了起来。 而之前教他那人担心他没学会,一边劈木头,还一边不时望向陆景那边。 结果和他料想的差不多,陆景之前的几根木头,劈的都不怎么好,粗细不同,长短不一,每根看起来都很有个性,然而即便如此,陆景劈木头的速度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少年人急着表现,也不懂得留力的缘故,估计一会儿陆景的手臂肩膀就要受不住了,因此还特意提醒了一声。 然而陆景嘴上答应的很快,手上的速度却一点没慢下来。 而且在经过初期的生涩后他的木料劈的也终于开始有模有样了起来。 于是之后陆景又加快了速度,只见一根根木头在他的手上飞快的变成了窑炉所需要的木料,半个时辰后,他的脚边摞起的木料已经超过了他的小腿高。 而草棚前的其他人这时候已经开始疲惫了,就连之前指点陆景的男人这时候也决定稍微休息下,放松下手臂,结果就见陆景还在那边忙活的热火朝天。 这时草棚前诸人的目光都已经被他给吸引了过去。 很多人心中骇然,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跟体力?! 基本所有木头到了陆景手里都是一斧子了事儿,就好像剁豆腐皮一样轻松,而看他选择下斧的位置还有角度,分明都还是外行人的样子,根本不懂得如何发力留力。 可偏偏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累了,陆景看起来却才只是刚刚热身完的样子。 第五十章 老老实实劈木头 &esp;&esp;陆景在那边切菜似的狂剁木头,把一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甚至不由自主的停下手边的事情。 &esp;&esp;最后还是之前指点陆景那人又开口道,“都看什么看,自己的活干完了吗?” &esp;&esp;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将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手上的事情来,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偷瞄眼陆景,似乎是想看看这少年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感到累。 &esp;&esp;然而一直到太阳快落山,他们也没等到陆景的动作变慢,反而他一个人劈了草棚里将近三分之一的木料。 &esp;&esp;陆景觉得差不多了,劈完面前最后一根木头,终于也停下了斧子。 &esp;&esp;虽然他并没有疲惫到干不下去,但刚拿到武功秘籍没多久,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回家练功,寻思着自己第一天工作的表现应该够可以了,也就没再继续做下去。 &esp;&esp;不过就在他想找马中宝结算工钱的时候,却发现马管事不见了。 &esp;&esp;在炭窑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的陆景只得又来到了先前指点他的那个男人身前,问道,“这位朋友……” &esp;&esp;那男人闻言很是客气的自我介绍道,“我姓白,比你年长一些,叫我白大哥就行。” &esp;&esp;“哦,白大哥,你知道马管事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esp;&esp;“他平时很少离开炭窑的,就算有事也会在天黑前回来,因为要算工钱的也不只有你一人。”白姓汉子笑道,“稍等片刻便是了。” &esp;&esp;而他说完这句话不久,果然就见马中宝从远处一脸沮丧的走来了。 &esp;&esp;马中宝管炭窑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只靠一个人根本没法把那么多斤木料给劈出来,况且还是陆景这种要经验没经验,要力气也没力气的毛头小子。 &esp;&esp;因此他压根儿就没把希望寄托在陆景身上,急急忙忙又跑到了附近的村落里找人,结果他都开出快两倍的工钱了,竟然还是没人愿意来炭窑干活。 &esp;&esp;马中宝就算反应再迟钝,也察觉出这里面的不同寻常来,再联系之前自家炭窑负责劈木头的人一下走了一半,显然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esp;&esp;想到这里,马中宝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esp;&esp;他这边还在为炭窑的未来担心,偏偏回去后又看到一群人不做事,站在那儿闲聊天,这火气顿时就又冒了上来! &esp;&esp;但很快马中宝又注意到放木材的草棚如今竟然少了一大半。 &esp;&esp;他愣了愣,是有人把那些木材给移到别处了吗? &esp;&esp;结果马中宝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陆景叫道,“马管事,快来算工钱吧!” &esp;&esp;马中宝皱眉,心想这新来的人也太不懂事了吧,活干不了多少,要钱倒是挺积极。 &esp;&esp;不过经过这么些天的折腾他也是没什么心情再端架子训人了,闻言还是向那边走去,同时心里还在想着怎么让白姓汉子那伙人今天再多干会儿。 &esp;&esp;而等他走到两人的身前,看到不远处那一大堆木料又是一怔,开口道,“这是哪些人劈的,怎么还混到了一起去了。” &esp;&esp;“不是,那些都是这位陆小兄弟一个人劈好的。”白姓汉子答道。 &esp;&esp;马中宝显然不怎么相信,他又不是没见人劈过木料,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劈出这么多来。 &esp;&esp;但是他和白姓汉子认识这些年了,也没听后者说过什么大话,尤其马中宝还注意到其他劈木头的人也没出言反对,另外他们的身边也都摆着自己劈好的木料。 &esp;&esp;马中宝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难不成他眼前这一大堆真是这少年一个人劈出来的? &esp;&esp;想到这里他望向陆景的目光终于发生了变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陆景,像是要看出陆景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一样。 &esp;&esp;以至于陆景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马管事,给我算下工钱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esp;&esp;“好好好!”马中宝这次却是一连说了三个好,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望着陆景双眼放光,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肉块儿一样,“我这便给你算!” &esp;&esp;马中宝喊来人,称了陆景劈出的那些木料,结果一共一千四百斤,不但完成了他先前和那几个窑工的赌约,而且还超出了二百斤来,难怪那些窑工见他回来居然没有再围上来。 &esp;&esp;“一百斤五十文钱,一千四百斤,那就是七百文!” &esp;&esp;马中宝拉着陆景的手,笑的嘴都要合不拢了,竟然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两碎银,塞在了陆景的手里,“你今天做的不错,多亏了你,这一窑才能按时烧上,没有耽误事儿,多出的三百文就当作是赏钱吧。” &esp;&esp;这是陆景通过辛苦劳动换来的报酬,他当然也不会客气,闻言就将那一两碎银给接了过来。 &esp;&esp;然而之后马中宝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又接着道,“明天,明天可也得拜托你了。” &esp;&esp;“哦哦,可以啊。”陆景也很爽快,“但先说好,我每日只做半天。” &esp;&esp;剩下的时间他还要拿来好好练功。 &esp;&esp;马中宝眉头微皱,“半天的话,你能劈……” &esp;&esp;“还是今天这量吧。”陆景想了想道,他已经掌握了基本要求,再往后越熟悉速度只会越快,劈一千四百斤的木料,大概半天都用不到。 &esp;&esp;“好好好。”马中宝一听眉头又松了开来,这等于说陆景一个人半天就能干五个人的活,至少眼下炭窑的难关是过去了。 &esp;&esp;虽然看马中宝那样子还想跟陆景再多聊聊,但少年收到钱后却没打算再多停留,很快就跑没影了。 &esp;&esp;于是马中宝也只能回去继续给其他人结算工钱了。 &esp;&esp;短短一下午就赚到了一两银子,这速度还是让陆景挺满意的,果然有了内力以后干什么都容易了,难怪武林之中大家都在忙着练功。 &esp;&esp;但陆景这么想就有点以己度人了,修到二流境界,还愿意去劈木头赚钱的,放眼整个江湖,大概也就他一个人而已。 &esp;&esp;当然陆景这也是情况特殊,他才刚拿到武功秘籍,还没开始修炼,属于武林中人的赚钱手段,他暂时也还没开通。 &esp;&esp;而就在陆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家跑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被人窥视的感觉来。 &esp;&esp;陆景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眼四周,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第五十一章 夜半叩门 是自己的错觉吗? 陆景有点拿不准,他刚入江湖不久,除了二侠外也没什么仇家,而且魏子羡已经如他先前所言放出了话来,天涯海角也要追杀二侠。 按理来说二侠这时候应该也一门心思的在逃命,没什么功夫再来找他报仇。 所以还有谁会对他感兴趣呢? 陆景猜不到。 谨慎起见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外面又多兜了两圈,还试过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头,结果也没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 果然只是错觉吗,陆景挠了挠头,最终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到了住的地方。 等到家后他关好了门窗,点上油灯,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刚得到的那两本武功秘籍。 之前那本疯魔一百零八杖魏子羡已经给他大致介绍过了,而另外一本是门唤作惊涛怒浪的轻功,多宝阁评的依旧是五品。 这门轻功也挺奇葩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过了一些三品轻功,但是和它的速度成正比的是它的动静,用秘籍开篇的话来说就是如驭浪前行。 轻功最重要的轻它是一点也做不到,基本上就是不管你去哪儿都能立马成为全场的焦点,原本陆景幻想的什么来无影去无踪是不可能的了。 好吧,他也知道这个评级的轻功要么平平无奇,要么在某方面非常出色而另一方面有重大缺陷,基本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否则就不是五品,而是一品二品了。 不管怎样,有了疯魔一百零八杖和惊涛怒浪,陆景至少是解决了技能面板没招式和腿短的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得到了当下最需要的,除冲穴外能有效消耗内力的方法! 按照书中高手的说法,所谓的武学,其实便是利用内力的手段。 之前的陆景空有一身雄浑内力,但是却始终无法有效的调动它们为自己做事。 这就好像一个拥有万贯家产的地主,每次出门却只能靠双手来提钱,能提起多少这一次就能用多少。 但是有了武功招式后,他等于拥有了一架驴车,可以赶着驴车载钱出去花。 如此一来花钱的速度便有了大幅提升。 眼看距离下一次内力出现的时间只剩不到五个时辰了。 陆景迫不及待的翻开疯魔一百零八杖,先将这本武学秘籍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之后看了眼四周,抓起了墙边的一把扫帚,握在手里暂时充做禅杖。 下一刻他默运起小金刚劲,引导着内力从丹田流出,按照秘籍总纲上所记载的经络路线,流向手臂。 成了! 陆景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喜色,虽然花费的时间稍长了一些,但至少这第一步还挺顺利的。 可接下来难度便陡然增加,他需要让内力在巨骨至商阳一带形成循环,同时提升流转的速度,让它们形成总纲中所说的“若怒火红莲,次第开放,以致燎原”之势。 老实讲这上面每个字陆景都认识,但如何做到却并没有太多头绪。 于是之后他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不断去尝试。 陆景大概试了得有上百次,几乎将整个行功路线都深深印刻在了脑子里,对于内力流经每个穴窍的细微变化都了然于心,这才让内力的运转速度提升了大概三成左右。 但“若怒火红莲,次第开放”他却还是做不到,不过陆景已经等不急了,下一刻便催动了手臂中的内力,灌入到扫帚内。 之后使出了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第一式——当头杖喝! 只见扫帚被他自头顶抡向地面,还没挨着地就激起了一片尘土,连带着桌上的油灯都被刮灭了。 而随着扫帚拍在地面上,陆景只觉得自己的双臂一震,之后灌入扫帚内的内力好似也减少了一些。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得咔嚓一声响,他手里的扫帚却是已经支撑不住,很是干脆的从中断开了。 陆景重新点上油灯,看着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扫帚,心下不由一阵恍惚。 自己这是……成功将内力给转化成伤害了吗? 这一刻的陆景差点喜极而泣。 虽然距离他的丹田里出现内力才过去了两周时间,但对陆景来说这却是格外煎熬的两周,尤其在他意识到自己再这么继续冲穴要不了多久,就要因为刷新速度太快而被活活撑爆后,死亡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他的头顶。 即便已经请教过书中的高手,他的心中依旧惴惴不安,直到这一刻,陆景才真正确认了自己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哪怕刚刚那一下,内力的消耗并没有达到他的期望,但这更多的是因为他对疯魔一百零八杖还不熟悉,才刚刚练起的缘故。 陆景相信随着自己的修炼,这个效率还会继续提升,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能否赶在踏入一流之前把疯魔一百零八杖给练到足以消耗完丹田内力的层次。 果然还是没法放松啊。 陆景心中的喜悦才刚升起没多久,就又慢慢淡去了,他叹了口气,眼见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内力就又要增加了,他也没法再继续练下去了,只能按照惯例,先将丹田里还剩下的大概五分之三的内力继续拿来冲穴。 然而就在陆景准备盘膝的时候,却是忽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陆景皱眉,现在的时间是寅时四刻,就算夜猫子也应该已经睡着了,按理说根本不会有人在这时候登门拜访。 更何况陆景本身在这个世界也无亲无故,他很快就警惕了起来,开口问道,“谁?” 然而敲门的人并没有回答。 陆景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在门外,因为在那三声叩门声后,外面也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陆景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只能勉强抓了个凳子来防身,随后他弯下腰,轻手轻脚的来到了房门边,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听,遗憾的是依旧没什么收获。 随后陆景慢慢直起了身子,透过木门上的缝隙向外望去,可看了一圈,他的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第五十二章 阿木 邪门儿了! 陆景又想起了下午回家的时候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今看来那应该也不是什么错觉。 而是说真的有人盯上了他。 只是不知道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前还只是悄悄跟在他的身后,如今又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来敲他的屋门。 陆景心中的警惕更胜! 通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最好的方法便是以不便应万变,继续待在房子里,看看对面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偏偏如今陆景是耗不起的那一方,他必须赶在一个时辰内将丹田里剩余的内力给用完。 所以陆景犹豫了片刻,却是直接一把推开门,提着凳子走了出去。 “何人在外藏头露尾?陆某在此,不妨入屋一叙!” 陆景这中气十足的喝声传出去了很远,还把周围的两户邻家也给吵醒了,随后便是一通鸡飞狗跳,期间还夹杂着女人的大骂声。 扰邻在先,自知理亏的陆景也只能灰头土脸的又退回到自己的屋里。 再然后他便是一怔。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屋里倒是没少东西,相反,还多了一样。 陆景望着墙边一个木人桩,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这东西……是之前他出去那会儿有人放在这里的吗?若是如此,那人的轻功当真是厉害的很了,来去之间毫无动静,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如果对方是在他熟睡后突然出现……陆景已经不敢想象那之后的事情了。 但话说回来,这么一个轻功高手,下午跟了他那么远,晚上又跑来敲门,就是为了……把这个木人桩送过来的吗? 这算什么,q群小助手在提醒他要好好练功吗。 陆景望着那木人桩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将目光从那木人桩上移开,想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一字半语的,解释这只木人桩的来历。 但是就在他望向屋内另一面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察觉到那木人似乎动了一下。 陆景快速的回过头来,结果就见那只木人桩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墙边。 有人藏在里面?! 这是陆景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随后他便小心翼翼的靠向了那木人所在的地方,用手里的凳子敲了敲那木人桩,结果从声音来判断里面并不是空心的。 陆景的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连忙向后退了三步。 经历两日前那场夜宴后,陆景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并不只是多出了一个武林,还有点别的东西。 而他眼前这个木人桩,搞不好也属于那些东西的范畴。 想到这里陆景又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将自己的视线一点点从那木人桩上移开,假装去看别的地方,想试试那木人桩的反应。 而后者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似乎就像是再说陆景想多了。 陆景深吸了两口气,这一次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了两秒后再猛地睁开。 在睁眼的瞬间陆景只隐约捕捉到了一团模糊的残影一掠而过!再然后当他望向木人桩所站的位置,发现后者居然还是一步未动。 “只是虚惊一场吗?”陆景一边笑着一边向门边走去,似乎是打算将屋门再关上。 但等他走到门口却是猛地加速,直接从屋里窜了出来,紧接着将屋门狠狠拉上。 就在陆景关门的瞬间,他分明看到那个木人桩又活了过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像是一阵风一样冲到了门前,只差一步就和他一起出门了。 陆景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他就说不对嘛!之前睁眼看的那次虽然这鬼东西的位置没变,但是上面支棱起来的桩手,角度却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景也不敢相信一截木桩子的速度竟然能快到这种程度! 陆景之前可是见识过魏子羡这位洗剑阁大师兄的轻功,那已经称得上是风驰电掣了,但是今夜和这木人桩一比,陆景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后者更快一些。 这么说来下午跟踪他的根本不是什么人,而就是这玩意儿了。 刚刚在门口敲门的显然也是它! 陆景用后背死死的抵着屋门,他很清楚如果被这东西从房里逃出来自己肯定是跑不过对方的。 而那木人桩看样子这会儿也很想从屋里出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木桩手推门,还用自己的身子往门上靠,但是好在力量都不大,也就和一个小女孩儿差不多。 又等了一会儿,敲门的声音消失不见,屋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陆景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开什么玩笑,屋里现在关着的可是一个会到处乱跑的木人桩!!!陆景根本不知道该拿这鬼东西怎么办。 说起来这已经是短短两天里他遇到了第二起灵异事件了,第一件还能说是意外,但这么快就撞上第二件,这频率显然也有点不太正常……想到这里陆景却是忽然又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可能找到这木人桩是从哪里来的了。 随后陆景脸色数变,心中忍不住激烈的斗争了起来,半晌后还是在犹豫中开口试着喊了声,“阿木?” 结果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陆景大着胆子,又顺着门上的缝隙往里望了眼。 只见那个木人桩这会儿正蹲在床边的一个小角落里,两只桩手抱着两只桩腿,看起来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 听到陆景的喊声后它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了下去,装作没听到,就跟小孩子在赌气一样。 它这副样子,倒让陆景反思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做的很过分了。 但是要怪也只能怪书里那缕残念走得太快,根本没说清楚阿木究竟是什么。 平心而论,任谁看到一个会动的木人桩出现在自己家里第一反应都会是忍不住夺门而逃吧。 实际上这会儿的陆景心里还是毛毛的,思索着要不要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一走了之,毕竟这才是最安全和理智的做法。 就算里面那真的是阿木又怎么样? 那个书中残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还险些把他也大招带走了,跟他混在一起的这个木人桩搞不好也没他说得那么无辜。 而陆景当时还没答应那个残念的请求,就算现在要走,也不算失言。 但陆景在门外站了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或许是因为残念最后那句话让他动了恻隐,这个名叫阿木的木人桩和他一样,在这个世界都是孤单一人,没有父母亲人。 陆景叹了口气,还是转身推开了屋门。 第五十三章 速度还挺快 陆景就站在门边,也没敢靠的太近,又试着喊了声,“阿木?” 那木人桩这次倒是没有再装没听到,只是换了个坐姿,改成直接对着墙了,虽然陆景其实也分不太清它的正反面就是了。 见状陆景也只能硬着头皮又靠近了几步。 “那个……是我草率了,之前没想到是你。” 阿木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把身子又转了回来,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居然从一个木人桩身上感受到了名为期盼的情绪。 虽然这一幕依旧让人有点瘆得慌,但陆景还是伸出了手去,拍了拍那个木人桩的顶部。 而在这之后后者也探过来身子用一只桩手蹭了蹭陆景的大腿。 “阿木,是书里那……”陆景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问过那缕执念的名字,所以他顿了顿也只能接着道,“那位朋友让你来找我的吗?” 老实讲,陆景觉得自己现在这举动挺傻的,竟然对着一只木桩子在讲话,但是从这木人桩先前的一系列反应来看,它似乎又的确该能听懂他的话。 之后那只木人桩的反应也证实了陆景心中的猜测。 只见它的两只桩手转动了起来,轻轻碰了一下,似乎是在表示肯定。 “他说你之前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其他亲人朋友,所以他……呃走以后,你现在是无家可归了吗?” 两只桩手再碰了碰,不过之后,又有一只桩手过来蹭了蹭陆景的大腿。 陆景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养活你,那家伙走得太突然了,关于你的事情,基本什么都没说,要不……”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那木人桩似乎又有蹲在角落里自闭的征兆,只能临时改口道,“算了,你先待在这儿吧,我这会儿着急练功,也没空跟你多聊,等我练完功再说吧。” 那木人桩碰了碰桩手,居然就这么乖乖的立在了陆景的床边,也不再动弹了,就好像重新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木人桩。 陆景当然也知道就这么放任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刻钟,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东西在他行功的时候和他共处一室有多不谨慎。 但是他这会儿也是实在顾不得这种事情了,再拖下去他的丹田就又有被撑爆的危险。 两相其害取其轻,如今的陆景也只能暂时无视掉那个诡异的木人桩,开始专心控制内力冲击起穴窍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重新恢复轻松的陆景再次睁开了眼睛,先是往阿木之前站立的位置看了眼,结果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陆景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在桌前找到了阿木,后者这会儿居然没到处瞎窜,而是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它看的很是入神,就连陆景走到它的身后,它似乎都没察觉。 而陆景探头过去看了眼,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不是他刚得到的那本武功秘籍,疯魔一百零八杖吗? 之前半夜阿木敲门,陆景就把这本秘籍给扔到了床下,没想到却是又被阿木给捡了出来。 看得出这家伙看了有不短的时间了,而且一页看完,还会用自己的桩手去翻页。 “你看得懂?”陆景在阿木的身后开口问道。 之后他的眼前便是一花,就见那个木人桩又嗖的一下站回了墙角去。 不过等了会儿见陆景没有训斥它,阿木又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挪回到桌边。 “想看便看吧。”陆景也不小气,他已经发现了,这阿木明明是个木人桩,但却感觉有点多动症,一会儿不动就浑身难受,让它像其他木人桩一样老老实实靠墙边站着看样子是不大可能的了。 难得有能吸引它注意力的事情,陆景也就没做阻止。 而他自己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稍作休息。 昨晚一直到现在他可还没合过眼,虽然内功修为晋入二流后,他的精气神比之前又强了不少,但想要保证精神饱满,每天还是要睡够两个时辰的。 所以安排了阿木后,陆景就又躺上了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又爬起来。 而这一次起床阿木却是破天荒的老实站在墙角边,没再瞎跑。 陆景一边披好衣服,一边走到桌边,只见那本疯魔一百零八杖已经被翻到了最后一页,俨然是已经被看完了。 “速度倒还挺快。”陆景感慨了句,收起了桌上的秘籍,就是不知道阿木一个木人桩身上也没经脉穴窍,看这本武功秘籍能有什么用,它又练不了。 “呃……我打算去外面买份早饭,你要吃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帮你一起买回来。” 如今兜里有钱了,陆景也就懒得再自己做了,更何况这会儿也不早了,他昨天答应了马中宝,上午还要去炭窑那边继续劈木头,算一算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结果阿木恍若未闻,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陆景伸手,在它并不存在的眼睛前晃了晃。 “好吧,那我就当你不需要了……听着,我现在要出趟门,大概中午的时候会回来,你一个人……先在家待着,记住,不要出门,也不要被其他人看到你到处瞎跑,总之,就是别吓到那些村民,做点木人桩通常会做的事情,明白吗?” 阿木闻言如同一只普通的木人桩一样,一语不发的立在床边。 “做的不错。”陆景赞扬一声,随后便推门走出了屋子。 清晨的村落看起来一切如常,几个农妇一边喂鸡一边闲聊着坊间的八卦,挑着扁担的小贩叫卖着自己新编的篼筐,还有老人在自家门口晒着太阳。 看着眼前这一派充满祥和的田园风光,陆景也不由有些恍惚,就好像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一场大梦而已。 但看着自己用后背顶门时踩出来的脚印,陆景却知道那并不是只是臆想,而是实实在在已经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家里现在多出了一个叫做阿木的木人桩,那家伙能听懂他说话,而且跑的还挺快。 陆景摇了摇头,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安置这个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 第五十四章 一箭三雕 &esp;&esp;天才刚亮没多久,窑工们就看到了马管事站在一旁的小土坡上,踮脚张望向某个方向。 &esp;&esp;而这一个半时辰里,马中宝的神色从期盼到焦急,再到火急火燎,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esp;&esp;直到看到陆景的人影出现,马管事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忙不迭的跑了上去, &esp;&esp;“诶哟我的祖宗,你怎么现在才来啊,这都已经巳时二刻了,转眼就要到正午了。”马中宝拉着陆景的手道。 &esp;&esp;“哦,我今天起晚了点,不过不妨事的,上午我能做完的。”陆景答道。 &esp;&esp;然而见马中宝一副依旧放心不下的样子,他又不得不补充了一句,“放心,做不完我不会走的。” &esp;&esp;“那就好,那就好。”马中宝闻言终于展颜。 &esp;&esp;陆景也不再废话,直接走到了草棚,和白姓汉子打了个招呼,接着便提起了一旁的斧子。 &esp;&esp;不过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着急劈下去。 &esp;&esp;而是在心中默诵了一遍疯魔一百零八杖的总纲,让内力在自己的双臂形成循环,半晌后,才挥下了手中的斧子。 &esp;&esp;而他此刻的姿势,却正是疯魔一百零八杖中的起手式,当头杖喝! &esp;&esp;一斧劈下去陆景手上不停,立刻就又摆上了另一根木材…… &esp;&esp;白姓汉子今天的身体状态不错,早早的就完成了上午的进度,所以他放慢了一些劈砍的速度,恢复体力,同时也在注意着陆景那边的情况。 &esp;&esp;他看到了陆景那有些古怪的姿势,也发现陆景今天一上来劈砍的速度似乎比昨天慢了一些,还以为是少年终于感觉累了。 &esp;&esp;但很快随着陆景找到了节奏,同时逐渐习惯了新的劈砍动作,他劈木头的速度开始稳步提升! &esp;&esp;没过多久就超过了昨天,而这还不算完,随着陆景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熟练,他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esp;&esp;白姓汉子怔住了,他是真没想到有人可以把木头给劈到这个份儿上,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劈木头而生的一样。 &esp;&esp;另一边作为当事人的陆景心情同样也很不错,他新找到的这份活不但能赚钱,而且还能消耗内力,顺便刷一波技能的熟练度,可以称得上是一箭三雕了! &esp;&esp;不过陆景的心里也不是没有担忧,真的练起来他才知道武学招式有多复杂,难怪师父曾跟他说过任何一门武学想要练至大成都极为困难。 &esp;&esp;而一般的武林中人,每天除了要学习武学招式,还要修炼内功心法,尤其后者格外的耗费时间,也难怪之前书中那执念因为练武导致夫妻感情变得单薄,甚至家破人亡。 &esp;&esp;相比之下陆景不需要修炼内功,已经节省了很多时间了,另外他学习武学招式时也不用像其他人那样练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或者更多的靠比划和思考,控制内力的消耗。 &esp;&esp;相反,陆景完全可以边练边想,还可以用丹田内那多的有些过分的内力来弥补一部分体力的流失,可即便如此,想把疯魔一百零八杖上的所有招式都学全,陆景估计了下,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esp;&esp;他再次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难不成真的要祭出那最后的手段了? &esp;&esp;他一边想着,一边却是注意到马管事、白姓汉子还有草棚前的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到了他的身边来。 &esp;&esp;陆景几乎是下意识的挥动斧头劈开了面前那根木头,之后才停下手来。 &esp;&esp;他望了眼自己的周围,发现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他脚边的木料已经堆的比昨天还要多了。 &esp;&esp;马中宝望向他的眼神几乎是在发光了,就像是老财主在望着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样! &esp;&esp;他昨天虽然已经领教过陆景劈木头的可怕速度了,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而今天正面围观过后,却发现陆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esp;&esp;这倒不能怪马管事没见识,主要是武林中人几乎不会来他这炭窑做事,跟不可能把视若珍宝的内力拿来给他劈木头! &esp;&esp;所以这的确是马管事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木头劈到这个份儿上的,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陆景的身边,然后拉着陆景的手迫不及待道,“我们订个长契吧,以后炭窑的木头你一个人来劈!我可以给你再提两成的工钱。” &esp;&esp;而他这话也让一帮的白姓汉子和其他人面色一变。 &esp;&esp;但之后就见陆景摇头道,“我这人不喜欢被人约束,之前说好的我只来做半天,保证每天劈够一千四百斤。”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把木头劈完了,其他人怎么办?” &esp;&esp;马中宝这时候却是也醒悟了过来,不说别人,白姓汉子在炭窑已经做了十多年了,两人也算熟识,平日里他也靠着白姓汉子帮他管理那些劈木头的工人,即便炭窑场最困难的时候白姓汉子也不离不弃。 &esp;&esp;马中宝纯粹是被之前的人手短缺给吓到了,才脱口而出那句话,这会儿被陆景提醒,倒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对白姓汉子那伙人赔了不是。 &esp;&esp;而等他组织人手去给陆景称他今天劈完的木头,白姓汉子却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走到了陆景身前。 &esp;&esp;“白大哥有什么指教吗?” &esp;&esp;“在劈木头这件事情上我是没什么可指教的了,我们加在一起也没你一个人厉害,但是劈木头之外的其他事情……你还是要小心一点。”白姓汉子压低声音道。 &esp;&esp;“嗯?”陆景扬了扬眉毛,听出了对方似乎意有所指。 &esp;&esp;但白姓汉子并没有再说下去,看了眼四周,就又回去闷头干活了。 &esp;&esp;而这时候马中宝也给陆景称好了今天的木料,一共一千六百斤,就是八百文钱。 &esp;&esp;陆景接过钱先去城中了一趟,采购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之后又去交了下个月的房租。忙活完一圈这才匆匆忙忙回到了住处。 &esp;&esp;远远看了一眼,陆景见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然而刚推门进屋,就见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冲自己飞了过来! &esp;&esp;却是之前一直在墙边罚站的阿木又活蹦乱跳了起来,而且这个木人桩还绕着陆景来回打转,不时用自己的桩手推着陆景,把他向屋外推。 &esp;&esp;陆景不知道这个小木人桩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它这副样子倒是让陆景想起了自己朋友家那只一天没溜的哈士奇来。 &esp;&esp;“你这是想出门了吗?”陆景想了想,正好他也打算去练功,屋里毕竟还是有些施展不开,既然如此那干脆带着阿木一起去好了。 第五十五章 横扫八方 陆景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那座菩萨庙前再看一看。 一来那里算是方圆十里内人烟最稀少的地方,很适合练功,二来他对之前光打怪,没来得及摸尸体这事儿也一直耿耿于怀。 算一算二侠这时候应该都已经被魏子羡给吓跑了,也是时候回去看一眼了。 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再捡到件装备什么的。 当然就这么带着一只木人桩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是肯定不行的,看到的人估计都得被得被吓尿了。 于是陆景决定给阿木稍微打扮打扮,披上了衣服,带上了一只斗笠,尽量让它看起来像是个人,但下一刻陆景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随后陆景绕到了阿木的身后,果然在它的腰畔发现了一道剑伤。 这么说来,那天在住店前给魏子羡送请帖的人就是阿木了? 不,不对,阿木不会说话,看样子也没什么内力,应该是解连铖和阿木一起在那里唱的双簧,解连铖送请帖,阿木负责逃窜吸引魏子羡的注意力。 这家伙那天显然是有些轻敌了,或者是故意在演,这才导致它最终中了解连铖一剑。 还有之前给群雄半夜送请帖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这只小木人桩。 这家伙的轻功,是真的有点东西啊。 但陆景之后眉头却是又皱了起来,阿木没有内力,它又是怎么驱动轻功的? 想了半天陆景也没想明白,好吧,木桩子会到处乱窜本来就没法解释,这么一看它有轻功也没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了。 陆景给阿木打扮完,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不错,虽然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太出来什么人样,但好在也看不出是个木桩子。 就算半路上有人起疑心,以阿木的轻功,也不可能被看到真正面目。 陆景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又跟阿木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带着它出门了。 一开始,陆景还有点担心这个小木人桩一看到外面的广阔天地,就和哈士奇一样撒起欢来,把他叮嘱的事情都给抛在脑后。 但是走了一会儿陆景却发现阿木在外面反而比在家里老实多了。 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路上遇到什么猫啊狗啊的对着它狂吠,它更是几乎把整个人都贴在陆景身上了,显得很是紧张的样子。 这家伙……好像意外的胆小啊。 陆景也不知道阿木究竟在怕什么,按理说他一个木桩子应该也不担心被狗啃才对,难道说之前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陆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领养过的一只猫,被原主人遗弃后在街头流浪过一段时间,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大概对人类积累了一些不太好的印象,导致它后来很害怕人。 陆景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让那只猫接纳他。 遗憾的是书中残念走得太快,陆景也不知道阿木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边想着,一人一木桩,已经有来到了城南那座小山的山脚下。 远离了人烟和村里的猫狗,阿木的精神好像也恢复了过来,又开始用桩手推着陆景催促后者走快点了。 于是陆景也把内力灌注到双腿,开始提速。 结果他不加速还好,一加速导致阿木也兴奋了起来,一溜烟的从他的眼前跑走了。 人比人,气死人。 陆景觉得自己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结果还是连阿木的车尾灯都看不见,而且阿木跑出几步,还会停下来,站在那里等着他。 就好像是在疑惑他的速度为什么那么慢一样。 陆景冲它翻了个白眼,心想等老子练了那门惊涛怒浪,嗯,应该还是跑不过。 算了,和一个木桩子较劲儿也没有意义。 陆景不再理会阿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山腰的那座菩萨庙前。 地上还能看到一些之前打斗留下的痕迹,但是外面那个卖花小姑娘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同样,庙里地上也是空空荡荡的。 陆景绕着转了一圈,略有些遗憾,他也不知道是二侠中的哪个半路又回来过一趟,还是别的什么人路过。 总之,他想再摸点什么的念头就这么破灭了,好在他对此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并没有太过失望。 随后陆景从山里寻了一根小臂粗的木棍充作2.0版本的禅杖,打算接着练习疯魔一百零八杖。 他把秘籍翻到了第二式——横扫八方的那一页。 之后按照上面的图示挥出了手中的木棍。 结果下一刻陆景的曲池穴就是微微一痛,而他面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不是阿木又是谁? 陆景练功凭白被打断,但他脾气好却也没太生气,只是对阿木说了声,“你先自己玩。” 之后就又自顾自的琢磨起那秘籍上的第二式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挥出的姿势并不怎么准确,但这事儿也没办法,他没老师指点,就和他之前练当头杖喝一样,只能一次次尝试摸索,才能逐渐找到感觉。 陆景思索了片刻,又运起内力,挥出木棍。 而这一次被桩手戳中的变成了肩井穴,但陆景却没继续让阿木一边儿玩去。 相反,陆景望着面前这个跃跃欲试的木人桩陷入了沉思。 之前第一次挥出木棍后陆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不太标准,但是具体不标准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直到第二次才隐约感觉到是小臂内侧的肌肉发力的问题,而那里恰好就在曲池穴附近。 再联想起之前阿木翻看过疯魔一百零八杖,陆景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有些古怪,但又似乎合情合理的念头。 ——这个木人桩是在帮助他练习武功招式! 说起来木人桩这种东西好像本来就是为了练功被制作出来的,难道说阿木也有这个功能? 嗯,这种事情光想也没什么答案,多试几次就能试出来了。 陆景握住了手中的木棍,这次却是主动对对面的阿木说了句,“再来啊!” 于是接下来阿木的身影就在陆景的身边飞窜了起来,随着小木人桩不断戳中陆景手臂上的穴位,陆景也在适时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和发力。 一刻钟后,陆景一棍子扫在身后佛像的石座上,被扫到的地方竟然碎石飞溅! 虽然棍子不出意外的也折断了,但陆景心中还是一喜。 第五十六章 从零到一的突破 &esp;&esp;陆景望着缺了一角的石座,终于可以确定阿木的确是在帮他练功。 &esp;&esp;只不过它和一般用来练功的木人桩不太一样,普通的木人桩是通过挨打来让主人练功的,而阿木正好相反,是通过桩手和他的身体接触,不断纠正他的姿势和发力来帮他练功。 &esp;&esp;陆景身上只要哪块儿肌肉,哪个动作没做到位,阿木的桩手一准儿会出现,戳在那里。 &esp;&esp;等于是在第一时间指出陆景的问题,就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陪练一样。 &esp;&esp;而这种待遇就算是顶尖门派的核心弟子也享受不到,因为会收这些弟子的必然也都是江湖有数的高手。 &esp;&esp;这就好像你读研选了个大牛导师,固然可以享受到大牛导师所带来的一系列好处,有形的无形的,但是大牛导师本身一堆事情要忙,要去申请科研经费,做演讲,**文,搞交际,能放在你身上的精力自然也就没那多,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你来给他做事。 &esp;&esp;比如魏子羡的师父,基本传授完武功后就放任魏子羡自己去练习了,只隔一段时间为他解一次惑,之后再由他演练一遍,指点下哪里练的不对。 &esp;&esp;但等到了那个时候肌肉记忆已经形成,再想改就要花双倍的精力。 &esp;&esp;所以魏子羡等人能练成如今这个模样,虽然和师父的指点,功法上的优势以及门派资源的倾斜有很大关系,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和天分是真的好。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望向阿木的目光变了。 &esp;&esp;刚见面的时候他的确被阿木给吓了一跳,以为这家伙是个行为模式类似sp-173的邪物。 &esp;&esp;但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小木人桩除了有点多动症,并没有其他什么太出格的举动,行为举止就像是一个幼童,陆景也稍稍松了口气。 &esp;&esp;开始认真考虑起收养这家伙的可能,想着阿木如果实在无处可去,那他就当个宠物养着好了,毕竟比起猫狗、兔子之类的,木人桩什么不用喂食,也不用铲屎,还是挺有竞争力的。 &esp;&esp;不过现在,阿木却是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了,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小木人桩并不只是会卖萌和乱跑。 &esp;&esp;有它在身边,陆景之后练习武功招式的效率就能得到大幅提升,比他自己一个人摸索至少快上三四倍。 &esp;&esp;当然想要形成足够深刻的肌肉记忆,还是少不了苦练,可至少他之后都不会再担心哪里练错又走弯路了,这种360度无死角的贴身指导,是所有江湖中人都梦寐以求的。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又去捡了根棍子,精神抖擞的练了起来。 &esp;&esp;整整一个下午,一人一木桩就在菩萨庙里辗转腾挪,你来我往,而陆景也已经把疯魔一百零八杖给练到了第九式——放下屠刀。 &esp;&esp;所谓放下屠刀,就是以禅杖猛击敌方右臂,从而使得敌方在吃痛之下,不得不放下屠刀,以此达到物理规劝的效果。 &esp;&esp;而学完这一招,陆景没有再继续下去,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不算之前的起手式,一下午学了八招这速度已经很惊人了,再学下去,恐怕就要开始忘记前面的了。 &esp;&esp;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先将这九招给用熟了,不说吃透,至少可以初步运用到实战中,先解决了技能面板上没技能的尴尬。 &esp;&esp;陆景原本是让阿木去歇会儿,接下来他自己练,但没想到小木人桩明白了陆景要干什么后并没有走开,而是又捡起了自己木人桩的主业,示意陆景来攻它。 &esp;&esp;陆景见状也没客气,操棍就上。 &esp;&esp;他倒是也不担心会打伤了阿木,因为他很清楚以阿木的轻功,自己根本不可能摸到阿木的衣角。 &esp;&esp;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阿木也没用全力去逃,它的速度始终只比陆景的棍子快一线,于是这也就逼着陆景去持续思考接下来该接那一招才能让自己的动作更流畅,增加出手速度,同时还要防备着被阿木突然欺身。 &esp;&esp;不考虑之前那几场单纯站桩等人来打的战斗,这还是陆景第一次接触实战。 &esp;&esp;一开始他各种手忙脚乱,原本练会的招式被仓促使出,动作也变形的不成样子,但被阿木一通猛戳,再加上陆景自己的学习能力,一个时辰后却是终于能将那九招给使得似模似样了。 &esp;&esp;虽然还是挨不到阿木,但这并不妨碍陆景心满意足。 &esp;&esp;这可是从零到一的突破。 &esp;&esp;意味着他从今往后终于可以摆脱白板战士的称号了! &esp;&esp;随后陆景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发现这一天下来他已经消耗了快四分之一的内力,这同样也刷新了记录。 &esp;&esp;果然,通过武学来提升输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性手段! &esp;&esp;在和书中残念的一番交流后,陆景已经意识到了造成自己如今困境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esp;&esp;还是用花钱来打比方,一般的武林中人在存钱的时候也在不断的加固和扩充他们的驴车,无论这驴车是外功也好内功也好,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他们都可以最大限度的调用丹田里的内力。 &esp;&esp;反观陆景,因为是一夜暴富,早上醒来被钱给埋了,之后才换慌张张开始思考该怎么花。 &esp;&esp;书中残念面对陆景的古怪问题,给他介绍了不少架驴车,型号功能各不相同,有招式的,有轻功的,有炼体的,甚至还有传功的……但到最后陆景发现无论什么驴车,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又小又破,能拉的钱就那么多。 &esp;&esp;好在陆景现在手里已经有了两架驴车,而他要做的不是再去找新的驴车,而是想办法先把手里的给升级了。 &esp;&esp;和阿木又练了一会儿,陆景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他的身体因为有内力补足倒是没太感觉到累,但精神上经过这么一番高强度的学习却是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esp;&esp;于是陆景收起了手中的棍子,对看起来也有点疲惫的木人桩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走吧,阿木,我们回家。” &esp;&esp;阿木闻言也乖乖用两只桩手捡起了地上的斗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esp;&esp;一人一木人桩,就这么在漫天星光下下了山。 &esp;&esp;结果走到了村口,陆景远远的就看到自己的住处房门大开。 第五十七章 老黄历与新气象 &esp;&esp;陆景居住的村落因为就在邬江城的城墙边,所以治安一直还不错。 &esp;&esp;反正他来这里这么久,除了之前有次因为一个逃犯潜藏在这里,引得官府来拿人外几乎没遇到什么恶性治安事件。 &esp;&esp;顶多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乡绅就能给调节了。 &esp;&esp;所以陆景看到自己住处屋门大开还是挺意外的,考虑到他之前的经济条件,遭贼似乎也不大可能。 &esp;&esp;于是陆景又想起了之前在炭窑那边,白姓汉子对他的示警。 &esp;&esp;心想自己不过是去劈了几根木头,而且也没耽误其他人赚钱,这莫非也能得罪到什么人不成? &esp;&esp;一边想着,陆景一边却是已经走到了门前。 &esp;&esp;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闯进自己家的不速之客居然也还没有离开。 &esp;&esp;只见他的那张破木桌上现在摆放着一坛老酒,两只烧鸡,还有卤牛肉和花生,三个大汉正在桌前吃的火热。 &esp;&esp;不过因为陆景家里只有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大汉却是直接把他睡觉的那张床给拆了,砸断下一截,垫在屁股下面。 &esp;&esp;就在陆景往里看的时候正对门的那人也看到了门外的陆景。 &esp;&esp;他抹了把嘴上的油,扭头又对着屋内喝了一声,“傻大个,又来人了,快来看看这个是不是?” &esp;&esp;随后陆景就见一个铁塔似的身影从屋里另一边他看不到的区域走了出来。 &esp;&esp;待看清来人的样子陆景心中更加惊讶,“牛九?” &esp;&esp;如今的牛九看起来一点没有之前在码头扛货时的精神头,整个人畏手畏脚的,而且似乎有些没脸面对陆景,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小声道,“是……是他。” &esp;&esp;“声音大一点啊,紫玲珑里那些娘们儿叫声都比你大!”最先开口那人将手中的鸡骨头扔到了牛九的后脑勺上,骂骂咧咧道,“真是白瞎了这副身体,哥几个愿意提携你才带你过来的,就这怂包样,一辈子都只能做苦力。” &esp;&esp;牛九被那只鸡骨头砸中的时候暗暗攥了下拳头,但很快又松开了,整个人显得很是颓然。 &esp;&esp;陆景皱眉,冷冷看了眼桌边那三人,随后对一旁的阿木道,“你先站这儿等我一会儿。” &esp;&esp;说完他也没看门边一脸羞愧的牛九,就这么提着木棍从后者的身边走了过去 &esp;&esp;而等进了门陆景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esp;&esp;那些比较贵重的物品,比如金丝肚兜,两本秘籍,陆景现在都是随身携带。 &esp;&esp;而在炭窑打工两天挣到的钱,他把其中一小部分拿来交了房租,采购了一些米面食材,又添置了点家居用品,比如一把新扫帚,还买了几只用来吃饭喝水的碗碟,剩下的大部分则是存进了钱庄。 &esp;&esp;如今除了三只碗被人拿来喝酒,剩下的碟子都被摔在地上给砸烂了,碎瓷飞的到处都是,而关键是能扫碎瓷的新扫帚也被人给撇折了。 &esp;&esp;屋内如今是一片狼藉,就跟过年被亲戚家的熊孩子祸害过的手办柜一样。 &esp;&esp;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偏偏这会儿还在桌前大口吃喝,似乎一点不以为耻。 &esp;&esp;之前最先开口那人又喝了碗酒,打了个酒嗝儿,这才斜眼望着陆景道,“你就是陆景……我听人说你已经十多天没去码头上工了,怎么着,是不把青竹帮的帮规放在眼里吗?” &esp;&esp;“哦,所以是秦小头派你们来找我的了?” &esp;&esp;陆景听了对面的话还以为是那天茶坊一战的后续终于来了,秦小头准备借他旷工的名头生事。 &esp;&esp;但没想到另一边啃着鸡屁股的那人闻言却是嗤笑道“秦正元算个屁!”他显然也是喝的有点上头了,带着醉意道,“而且姓秦的也不再是小头了,从今往后你们都归郭二爷管。” &esp;&esp;“恕我孤陋寡闻,这郭二爷又是哪位?” &esp;&esp;陆景检索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发现青竹帮的高层里好像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esp;&esp;“好教你小子知道,你们原先的那个帮主解连铖因为秘籍的事情得罪了太多武林中人,现在已经失踪了,不知道被什么人给绑去拷问,肯定是回不来了…… &esp;&esp;“我们三虎堂的黄堂主可怜你们这些个在码头讨生活的穷苦人,善心大发,决定接管了青竹帮,之前十三个小头,听话老实的,还能继续跟着黄堂主吃肉,至于那些不识时务的,呵呵……” &esp;&esp;说话的人冷笑了三声,“结果你也看到了,姓秦的已经滚蛋了,现在张家码头郭二爷说了算。郭二爷可是最讨厌下面人偷奸耍滑,来码头第一件事就是对名册,果然就抓到了你小子。 &esp;&esp;“脚夫名册里明明有你的名字,可你这些天却没在码头好好干活,我们哥仨今天便是为郭二爷分忧来了。” &esp;&esp;陆景总算是听明白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儿了。 &esp;&esp;说起来这还是秘籍事件的连锁反应,青竹帮失去了解连铖这位最强高手,又和许多武林中人交恶,此时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所以就被周围的其他势力给盯上,继而吞并了。 &esp;&esp;这个什么三虎堂陆景之前倒是也有所耳闻,算是邬江城中一个比较大的江湖势力,半座城的赌坊都是三虎堂在经营的,除此之外在城里还有不少别的产业,此前还算低调,以维持为主,基本没怎么扩张。 &esp;&esp;谁知道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一口气吞下青竹帮,看得出这位黄堂主,应该也是不甘寂寞之人。 &esp;&esp;不过陆景对这种帮派斗争并不怎么关心,他听桌边三人说完点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本来就打算退出青竹帮了,既然现在轮到你们管事儿,那就劳烦帮替我把这腰牌还给郭二爷吧。” &esp;&esp;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去摸腰牌,没想到最先开口那人却又是一声喝,“且慢!” &esp;&esp;“怎么,还有别的事情吗?”陆景抬头。 &esp;&esp;“你小子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了,这青竹帮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一个左脸上长着痦子的大汉把板着脸训斥道。 &esp;&esp;“帮里的脚夫不一直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的吗?”陆景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esp;&esp;“你说的那是老黄历了,现在规矩变了,郭二爷不点头,这帮谁也不能退。”当先开口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那只酒碗给哐当一声拍在了桌上。 第五十八章 聊胜于无 &esp;&esp;“非但进出帮派的规矩改了,这分账的规矩也改了,从今往后,青竹帮要在脚夫们的运费中抽九成!每人每天还要背够足够量的货,否则便要受罚!”另外一个倒三角眼的壮汉嚼着牛肉补充道。 &esp;&esp;“好家伙,”陆景听完这新帮规也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这可比互联网公司还狠啊。” &esp;&esp;“什么网?”左脸长着痦子的大汉皱眉道,不过不等陆景回答,他又接着道,“你旷工十五日,按照新帮规,每日要罚百文,加在一起就是,就是……” &esp;&esp;“就是一千五百文。”陆景帮他给算完了,随后目光又扫过其余两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们,“你们不会觉得这钱我真的会拿出来吧?” &esp;&esp;然而另外两人却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最先开口那人道,“我们知道你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但拿不出来也不打紧,可以先赊着,等你在码头背货慢慢还,不过欠的钱每月都要翻倍!” &esp;&esp;陆景已经懒得再搭理这三人了,问明白他们的来意后就准备举起手中的木棍,但下一刻一只大手却是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 &esp;&esp;牛九向陆景疯狂使着眼色,似乎是希望他能退让一步,尽量保持冷静,不要动手。 &esp;&esp;然而没想到另一边那三人看到陆景抬手,却是先炸毛了,纷纷大呼小叫的抄起了手边的武器。 &esp;&esp;和之前青竹帮负责维持秩序的那些棍子们不同,这三人俱是身怀利刃之徒,牛九上去想要求情,反而被人一刀划破了手臂,又给踢到了一边去。 &esp;&esp;随后三人便冲着陆景冲了上来,不断挥舞手中的短刃,倒也颇有一番声势。 &esp;&esp;不过陆景能看出三人并不算什么江湖中人,没有练过内功心法,也没学过一招半式,脚下虚浮,举手投足间也没什么章法。 &esp;&esp;纯粹就是市井之中好勇斗狠的那一套。 &esp;&esp;偏偏放在之前,相比起那些武林高手这些小混混的一通乱砍,反倒是更难让陆景招架。 &esp;&esp;但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陆景跟阿木练了一下午的疯魔一百零八杖前九式终于能派上用场。 &esp;&esp;他就在原地站着没动,等三人走到攻击范围内,先来了个横扫八荒。 &esp;&esp;木棍抽中了其中两人握刀的手,把他们手里的利刃给打掉了。 &esp;&esp;剩下一个敌人,陆景顿时就轻松了。 &esp;&esp;收回木棍接了一招当头杖喝,就听到了一声惨叫传来,那人头顶被木棍抽中的地方凹下去了一小块儿,身体猛地一僵,随后两眼一翻,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esp;&esp;紧接着陆景向前踏出一步,又是一招放下屠刀,打中了另一人的胳膊,同时还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esp;&esp;而随着两个同伴纷纷倒下,第三人的酒意终于清醒了一些,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从原先的张狂变成了畏惧。 &esp;&esp;下一刻居然丧失了所有的战意,捂着被扫中的手腕,就想要往外面跑去。 &esp;&esp;果然只是群借着酒胆和人多动手的无赖混混。 &esp;&esp;陆景摇了摇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自己的身边跑过,在心中默算着步数,待那人和他距离大概两步远的时候,却是忽然使出一招回马枪,戳中了那人的腰眼。 &esp;&esp;后者踉跄了几步,之后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esp;&esp;完事儿后陆景又给被击中手臂的人补了一棍,把那人也给抽晕了过去。 &esp;&esp;这才蹲下身子,开始在地上摸摸捡捡起来。 &esp;&esp;如果说七侠算是精英怪的话,那如今陆景眼前这三个连普通怪都算不上,顶多算是新手村村长家门口的鸡,陆景当然也就没指望他们能爆出什么好东西来,主要是摸点银钱。 &esp;&esp;一番清点后陆景望着手上那可怜的九十二文钱,叹了口气。 &esp;&esp;考虑到他屋里遭受的损失,这笔收获虽然没亏,但显然也赚不了多少。 &esp;&esp;只能说聊胜于无。 &esp;&esp;陆景把钱收起来,随后望向另一边,对一脸目瞪口呆的牛九道,“你还好吧?” &esp;&esp;“你!你!你……”牛九刚刚看到陆景三下五除二就放倒了三个手握利器的壮汉,就跟听说书人讲故事一样,你了半天居然都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只是睁着那对儿铜铃般的大眼瞪着陆景。 &esp;&esp;“说起来你好像和他们也是一伙的。”陆景随后却是又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道。 &esp;&esp;牛九闻言心也向下一沉,张嘴欲辩,但是又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只能惨笑一声,道,“来吧。” &esp;&esp;“来什么?哦,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跟你算账。”陆景道,“只是有些好奇,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怎么会混在一起的,是他们逼你带路来找我的吗?” &esp;&esp;“不是,是我自告奋勇带他们来的。”牛九摇头道,“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知道你,你原来还会武功,怕你不知轻重惹急了他们……” &esp;&esp;顿了顿他又道,“之前一段时间帮里就有传言说你和秦小头交过手,而且没吃亏,我们都还不信,直到今天见找着你出手,我才知道那传言竟是真的了,你身手这么好,之前为什么不去做棍子,而要和我们一起辛苦背货?” &esp;&esp;“你呢,你又为什么不做棍子?”陆景没回答牛九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以你的体格秦小头应该也没理由不收你吧。” &esp;&esp;“我娘不让,”牛九咧嘴道,“实际上我爹当年也会耍大枪,他加入了一个帮派,而且在那帮派混的还不错,差不多也坐到了秦小头的位置,我这体格就是从小大鱼大肉吃起来的,但后来他在青楼酒醉,因为一点小事儿和人起争执,放了狠话,结果就被那人给捅死了。 &esp;&esp;“而等他死了以后,他之前交的那些朋友,还有帮派里的人都来吊唁,还接济了我们娘俩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人渐渐就少了,直到全都消失不见,之后我娘就不许我习武,再跟人动手,也不让我去给那些帮派做打手,所以我现在就是凭着一膀子力气换口饭吃。” &esp;&esp;“好勇斗狠是多难善终。”陆景点头道,“但像现在这样你又有什么打算,莫非真要就这么低头接受那些个新规矩,一辈子在码头给人做牛做马吗?” 第五十九章 一条出路 &esp;&esp;牛九闻言哑然,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但半晌后他还是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我们不过是一群脚夫,解帮主这一走,其他小头也跑的跑,降的降,剩下的人根本争不过三虎堂。” &esp;&esp;陆景见牛九一副沮丧无比的神色,心下略有些不忍,想了想自己前世见到的那些劳资纠纷,还是决定给牛九和其他脚夫指条出路。 &esp;&esp;“三虎堂吞并青竹帮无非就是为了扩大势力和增加财源,码头上的生意他们肯定是要继续做下去的,真把你们这些脚夫都逼死完了,今后也没人能给他们赚钱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那位黄堂主想不明白。” &esp;&esp;“可这新规矩……”牛九迟疑。 &esp;&esp;“从新规矩上能看出来,那位黄堂主必然是想动一动原先的抽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究竟动多少,我猜他自己可能也还没想好,毕竟他原先是开赌坊的,对脚行生意了解有限。 &esp;&esp;“之所以先抛出一份苛刻到难以接受的新规矩,一来是为了恐吓你们,试探脚夫们的底线,二来嘛……八成是为了让你们顺利接受下一份稍好一些看起来没那么过分的条件,比如从抽九成改为抽八成,原先的不许退出改为一次性交够多少钱可以退出。当然,具体改成个什么样子,其实还是要看你们的反应。” &esp;&esp;牛九闻言精神稍振,“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大家伙能团结起来,还是可以和三虎堂谈的吗?”然而说到一半他脸上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esp;&esp;“不,还是不成,你也做过脚夫,应该清楚他们的脾气性格,就算因为新帮规一时激愤,聚在了一起,但三虎堂那伙人手里都有刀子,只要吓唬下脚夫们,再杀几个刺头,那剩下的人就又都会变成缩头乌龟。” &esp;&esp;牛九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之前大家伙还觉得解帮主他们抽成太高,现在来了黄堂主,不少人又怀念起解帮主还在的时候了,往后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 &esp;&esp;“你们直接去和三虎堂谈肯定是不成的,”陆景道,“那黄堂主也根本不会见你们一帮脚夫,所以你们得找个人来为你们话事,这人要是武林中人,武功到不必太高,但江湖声望必须要有,最好和青竹帮还有点渊源,这样黄堂主才会愿意听他说话……” &esp;&esp;陆景说到这里见牛九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行的,我不符合这要求。” &esp;&esp;牛九闻言神色又愁苦了起来,哀叹道,“我们一群脚夫,又能去哪儿找这么位……高人来。” &esp;&esp;不过听陆景这么一分析,他也算是有了个努力的方向,心中多少也升起了点希望。 &esp;&esp;随后陆景又让牛九把地上那三人还有他的那块儿青竹帮腰牌一起带回去给那位郭二爷。 &esp;&esp;和七侠那次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同,这次面对三个三虎堂的打手滋事,陆景还算比较克制,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把人打骨折了事。 &esp;&esp;章三丰在收徒第一天就曾告诫过他,今后行走江湖,有人欺上门来,如果有能力那自然是要打回去的。 &esp;&esp;江湖嘛,本来就是凭本事挣面子的地方,你手上够硬,人家自然会敬你三分。 &esp;&esp;习武之人本身都是各怀绝技,血气旺盛之辈,平日里的冲突和切磋少不了,但如无必要,莫结死仇,多交几个朋友,总比多几个仇家要好。 &esp;&esp;陆景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esp;&esp;那郭二爷如果是个聪明人,看到这被打的七荤八素的三个小弟,再听他们描述下当时的情形,应该就知道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若他真是为了求财,那再来招惹陆景的成本显然就要大于收益。 &esp;&esp;当然也不能排除郭二爷没那么聪明,或者铁了心想用陆景来给其他脚夫立威的可能。 &esp;&esp;搁在以往这事儿还真挺让陆景头疼的。 &esp;&esp;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三虎堂在邬江城势力不小,鬼知道他们后续又会派什么人过来继续找他的麻烦。 &esp;&esp;不过陆景现在有了阿木,却是已经没有这种烦恼了。 &esp;&esp;他休息的时候可以拜托阿木给他站岗放哨,遇到杂鱼了陆景就提棍出去再收割一波经验,而要是碰上对付不了的高手,还能委屈阿木暂时充当下他的坐骑。 &esp;&esp;以阿木的轻功水平,就算是驮着他,除非遇上魏子羡那种级别的轻功高手,否则基本都能跑的掉。 &esp;&esp;陆景现在也是明白了,为什么直到他拒绝收下那本神功秘籍,再次证明了自己的“高尚情操”,那书中残念才下定决心,将阿木托付给他。 &esp;&esp;真要论价值,那本内功心法根本没法和这个小木人桩比,而若阿木落在心怀叵测之人手中,所造成的危害,远比一本神功秘籍要大得多。 &esp;&esp;毕竟那本心法,书中残念参了一生也没能参透,而且修到一流境界也用了差不多二十年,而阿木非但能助人修炼武功招式,而且它的轻功当世怕也是少有人能敌。 &esp;&esp;只短短片刻陆景就想到了很多利用阿木来赚钱,或者增强它的杀伤力的手段了,比如派小木人桩溜进钱庄库房里去偷银子,或者在它的桩手上绑把小刀,只要稍加培养,它就能成为一个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顶级杀手。 &esp;&esp;但陆景只看了一眼一旁自顾自踩着地上碎瓷片玩儿的开心的阿木,便将这些念头统统都给打消了。 &esp;&esp;他还是觉得这样天真烂漫的阿木最好。 &esp;&esp;即便书中残念那样的邪物,都只是让阿木帮他送送请帖,吓唬一下那些江湖中人,而最后那晚的夜宴上,即便陷入绝境也没唤出小木人桩来。 &esp;&esp;陆景当然更不愿将阿木往歧路上引,否则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木怕是也会渐渐沦为书中残念那样的邪物,且不说那时的陆景是否还能管的住它,等百年之后陆景不在人世,阿木肯定会忍不住为祸人间。 &esp;&esp;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因它而死?而惹得高人出手,它自己亦难得善终。 &esp;&esp;若真有那么一天,陆景觉得自己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esp;&esp;孩子没养好,固然可能有一定的社会因素,但做爹妈的肯定是跑不了。 第六十章 猜测 邬江城一处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宅院内。 一个手握三枚铁胆,赤面短须的老者,转头对身旁一个身着襕衫,头戴裹巾,文人模样的男子客气道,“殷护法,可瞧出什么来了。” 姓殷的文士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地上趴着的三人面前。 如果陆景在这里,就会发现,那三人正是不久前去他家滋事的那三个三虎堂的打手。 此刻他们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那赤面老者哭诉着自己先前的悲惨遭遇。 “郭二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那姓陆的小子欺人太甚,根本没把咱们三虎堂放在眼里!” “咱们去他住处,亮明身份,好言劝说他回码头上背货,他非但不听,还……还……” “还什么[ .x.n]呀?”郭二爷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的不敢说。” “别别别,我想知道,你们说出来,我不会怪你们的。” “那小的就直说了,他还骂您是扒皮饿鬼,掉进钱眼子里了,捞油水儿捞到他头上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不错不错,他这骂人的水平跟你们都有一比了。” “我们哪敢这么说您啊,郭二爷,都是那小子的原话,而且他说完直接就动手了,趁我们不备偷袭我们。” “什么,他还趁你们不备偷袭你们?”郭二爷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那可不,哥几个一时不查,可就着了那小子的道了,我们要是早点抽出家伙来,那现在趴在二爷脚下的可就是……诶哟!”一人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却是那个姓殷的文士忽然伸手抓住了他被棍子给扫断的手腕。 随后那姓殷的文士又依次检查了另外两人被打断的胳膊,开瓢的脑壳,以及那人腰眼上的伤,他查的很认真,几人身上断掉的骨头都被他捏了个遍,仔细品味着当时那一棍的力度和角度,结果就是地上三人都被痛的又昏死了过去。 半晌后姓殷的文士从地上站起身来,掏出一只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开始回答起郭二爷先前的问题,“是武林中人没错。” 郭二爷也不再理会地上那三个废物点心,皱起了眉头,“可是之前魏子羡身边那人?” 姓殷的文士摇头,“洗剑阁的大师兄何等骄傲之人,能站在他身边的,又岂是等闲之辈,我观这三人身上的伤,出棍之人手上的功夫并不算纯熟,内功修为也一般,应是还未入流,对付普通人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但要是遇上其他武林中人,怕是很难讨得好。” “那便只是同名了。”郭二爷略松了口气,“这等厉害高手,想来也不应该屈身在一个小小青竹帮里,更何况还是在码头做脚夫,一做九个月,有这功夫还不如拿来练功。” 姓殷的文士没搭话。 郭二爷顿了顿,又接着道,“虽说不入流,但好歹也是个武林中人,要么先去招揽下试试?若是他识相,肯归顺我三虎堂,那之前的事情自然一笔勾销,但他要是不识好歹,我便亲自走上一遭,把这麻烦给除了,也好威慑下帮里还有异心之人。” 结果他这话刚说完,就见一人从外面匆匆进来,“二爷,殷护法,已经查清楚了,那个叫陆景的脚夫是有个绰号翻天鹞子的师父章三丰。” 郭二爷闻言,手中一直在提溜转的三枚铁胆,却是忽然静止不动,而且片刻后,还有两枚从他的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郭二爷呆呆的望向一旁的殷护法,“这也是巧合吗?” 后者还是没开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一旁来报信的人似乎还有话说,于是郭二爷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二爷,这章三丰的底细小的也找青竹帮里一些旧人打听了,他原是个小镖局里的镖师,后来受青竹帮上一任帮主之邀,来邬江城给青竹帮做供奉。” “等等,这青竹帮还有个供奉?”郭二爷惊诧莫名,“之前咱们吞并青竹帮也没见这人出面啊,而且事后也没听人说起过。” “哦,他十多天前便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刚好错过了城里这一串事儿,而且他平日里也从来不管帮里的事务,解连铖基本就是看在上一任帮主的面子上,才没停了他那每月四贯钱的供奉,之前事情一件接一件,大家伙就把他给忘了。” “那这位章老先生的武功……” “不入流。”那人如实道,“这个……基本帮里那些小头和正副帮主们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郭二爷的眉头锁的更深了,“魏子羡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捧一个不入流的老镖师?莫非……这人是他家的亲戚,那这事儿可不好办了,洗剑阁如今是正道武林之首,魏子羡的行事更是霸道,咱们要是动了他家的人看护的帮派,三虎堂怕是……” “甭瞎猜了。”姓殷的文士却是终于开口道,“厉害的高手,的确有办法把自己给装成个不入流的普通江湖人,但是普通江湖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成一个高手的,我去亲自会一会那个陆景,便知道这对儿师徒是真龙还是草蛇了。” “可魏子羡那边……”郭二爷还有些顾虑。 “魏子羡这人脾气大嘴臭,但向来说一不二,若章三丰真是他亲戚,他便会直言对方是自己的亲戚,不会硬吹什么隐世高人的,所以那个叫陆景的脚夫要真是魏子羡身边的人,武功一定不会差,反之嘛……翻天鹞子这绰号江湖上本就已经被喊烂了,那日住店里的人不多,江湖传言,传岔了一字两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见郭二爷依旧有些忐忑,姓殷的文士干脆道,“放心,我们只是切磋,不动兵刃,不会惹出什么祸事来的,其他人也就算了,我们三虎堂和他们同处邬江城,低头不见抬头见,是没法装做不知道的。 “早点弄清楚,往后万一要烧香,也能知道庙在哪里。” 第六十一章 采薇 &esp;&esp;陆景看了眼屋子里那一地的狼藉,关键是那张小破床也让人给拆了,今晚这地方肯定是睡不了了。 &esp;&esp;于是之后他也只能带着阿木进城找了家脚店,花二十文暂住了一晚。 &esp;&esp;第二天一早陆景干脆也没回住处,先去集市又买了些碗碟,家具,还有把新扫帚,让人送到家,随后自己却是直接去了炭窑。 &esp;&esp;把阿木搁在一边的农田里自己玩儿,而他则继续劈起木头来,顺便在刷一波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经验。 &esp;&esp;结果劈到一半的时候,就见一旁原本在监督窑工们搬炭的马管事忽然迈着小腿儿一溜烟的跑出窑场。 &esp;&esp;而不远处的小土坡上则出现了两个人影。 &esp;&esp;当先那人陆景识得,正是之前城里薪炭店的那个老掌柜,他牵着一头毛驴,毛驴后面拉了辆车,车上坐着一个女人。 &esp;&esp;只见那女人脸戴黑纱,以麻束发,身着一身粗麻布服,而且那麻服还是以好几块儿麻布拼合而成,看上去颇为松垮,可有些地方却依旧被撑的鼓鼓囊囊。 &esp;&esp;陆景已经不是九个月前的文盲了,知道这种穿法叫斩衰,一般是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服丧时的穿着打扮。 &esp;&esp;“是顾当家和王掌柜!”有人低声道。 &esp;&esp;随后又有一人感慨,“顾当家也是不容易,刚死了男人没多久,估计还在伤心着,就得接手家里的那些个生意,出来抛头露面。” &esp;&esp;“顾当家心肠好,但是这生意可不是心肠好就能做得好的,炭窑前段时间就差点出事儿,我听说薪炭店那边也遇到了些麻烦……照这么下去我看她也撑不了多久了,还是得赶快找个男人。” &esp;&esp;“怎么,你小子莫非还有想法?” &esp;&esp;“顾当家要能看上我,便是叫我入赘我也愿意!”那名年轻窑工毫不犹豫道。 &esp;&esp;他这话顿时引来同伴们一阵讥笑,“别做那白日梦了,人家要找肯定也是找那些门当户对的公子哥,这邬江城里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顾当家娶回家,哪轮的到你这又穷又丑的傻小子。” &esp;&esp;“那可不一定,”那人却是不乐意了,胀红了脖子分辩道,“你们懂什么,顾当家现在是小寡妇守着一大片家产,要是嫁入朱门大户,这家产一准被夫家给吞了,还不如招个男人入赘。” &esp;&esp;不过说到最后他却是也泄气了,显然是清楚顾当家就算是招赘婿八成也是从那些落魄书生里去挑,他一个大字不识的窑工,便是甘愿入赘,顾当家也瞧不上眼。 &esp;&esp;众人正自议论着,却见另一边的马中宝已经迎到了王掌柜和顾当家,在山坡上说了一小会儿话,顾当家下了驴车,随后三人一起牵着那毛驴向着这边走来。 &esp;&esp;一到炭窑边,马管事就开始嚷嚷了起来,“都把手边工作放一放,顾当家给大伙带了羊肉馅儿的馒头,一人两个,吃饱了再接着干!” &esp;&esp;众人闻言都是一喜,果然,顾当家每次来炭窑准有好事儿。 &esp;&esp;所谓招婿云云本来就只是闲谈八卦,跟他们并没什么关系,反倒是这馒头是实打实的,而且还是羊肉馅儿的。 &esp;&esp;像他们这些底层苦力,平日本就少荤腥,就算开荤也就偶尔吃点鱼肉、猪肉,顶多再就是切块儿牛肉解解馋。 &esp;&esp;即便天子已经数次下诏,不许民间宰杀耕牛,但是老百姓们其实都不太当回事儿,就算是京城坊市里,都有不少肉摊大张旗鼓在卖牛肉,更何况邬江城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esp;&esp;不过羊肉就精贵多了,只有朱门大户才吃的起了。 &esp;&esp;所以一听是羊肉馅儿的馒头,很多人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一窝蜂的涌到了驴车边。 &esp;&esp;陆景也去了,虽然前世的他不时就会来顿涮锅,对羊肉没其他人那么大的执念,但是白发的肯定要拿啊。 &esp;&esp;而那位被称作顾当家的女人居然也不在乎一群男人身上的汗臭和脸上的黑灰,就这么站在驴车边亲自给众人发放起馒头来。 &esp;&esp;只见她那一双纤纤玉手却是比手中那馒头还要白。 &esp;&esp;每发完一人的,还要对那人说一声,“辛苦了,今后炭窑这边还要劳烦你们。” &esp;&esp;陆景也排在队伍里,眼瞅着就要发到自己了。 &esp;&esp;不远处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见一伙人风风火火,骑马而来。 &esp;&esp;转眼便跑到了炭窑边,但速度不减,陆景原以为他们只是路过,没想到为首那个穿着锦衣,腰配折扇,脚踩一双小牛皮靴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一抖缰绳,又让胯下的骏马做出了一个急变向,掉头冲向了驴车。 &esp;&esp;骇的驴车边几个刚领了馒头的窑工直接扔掉了手上的吃食,抱头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esp;&esp;而眼瞅着就要撞上驴车,那年轻人却是又拉紧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扬起前蹄,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又停了下来。 &esp;&esp;年轻人哈哈大笑,得意道,“采薇,你看我的马术厉不厉害?” &esp;&esp;顾当家冷冷砍了他一眼,却是根本没回答,转而去扶起了地上一个被吓瘫的窑工。 &esp;&esp;而这时年轻人身后的那伙骑士也到了,人人身着劲装,携带刀剑,看起来英武矫健。 &esp;&esp;年轻人又道,“采薇你不用怕,我听说炭窑这边你遇到了些麻烦,有些不老实的刁民欺你丧了丈夫,孤身一人,这不,我特意带人来给你撑腰,今个儿咱们可要好好整顿整顿,看看都有哪些人偷奸耍滑。” &esp;&esp;“多谢宋公子好意,但自家的事情不敢劳烦旁人。”眼见不少窑工眼中都露出了畏惧之色,顾采薇却是不得不开口道。 &esp;&esp;“诶,我又不是外人。”年轻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我的心意采薇你是知道的。聘礼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我爹那人最是古板,嫌弃你先前嫁过人,我也不好当面顶撞他,只能先委屈你做个妾,不过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最多一年,我就马上扶正你。” &esp;&esp;面纱后那双秋水般的眼眸中罕见的闪过了一抹怒色,然而看着年轻人身后那八名骑士,顾采薇眼中的怒火最终还是化作了无奈,最后也只是道。 &esp;&esp;“宋公子,你再……再给我点时间,亡夫过世才不到三月,采薇还在守丧,总不能立时便再嫁人,旁人该怎么看我?” 第六十二章 陆少侠可在此处? “我省得,”宋公子居然也难得很是通情达理,点头道,“我又怎么忍心让采薇你难做,过门儿可以晚一两月,但这炭窑……为夫可以帮你先管着。” 说完他就冲身后那群骑士使了个眼色,但那伙人还没动便听到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喝。 “大胆!这炭窑是我马中宝的地盘,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敢乱动!” 见势不妙的马管事却是早早就扭头回去操起了一把柴刀,这会儿又跑了回来,拦在那伙骑士之前。 结果马中宝才刚站稳,脸上便挨了一马鞭,被抽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而出手之人正是那宋公子,他抽完这一鞭,还转头对顾采薇道,“你看看,这些个下人都是贱骨头,你要是不好好管,慢慢地他们就会爬到你的头上去,不给他们点颜色,他们根本不会记得当家的是谁。” 顾采薇被气的浑身发抖,也不再虚与委蛇,指着年轻人的鼻子道,“宋仲文,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炭窑和薪炭店那边总出岔子,这背后究竟是谁再搞鬼吗,怎么,你是看之前那些肮脏手段都没能成功,这次准备直接来硬的了吗?” 宋仲文抽出了腰间的折扇,假作诧异道,“采薇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无依无靠特意带人来助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这无凭无据的,怎么还张口便污人清白。” 说完他又对身后的人道,“还愣着干嘛,是忘了该忙什么了吗?” 于是那伙骑士都纷纷抽出了手中的兵器,开始驱赶起炭窑里的那些工人。 面对明晃晃的刀刃,就连马中宝这次都忍不住退缩了,迟疑了片刻,丢掉了手中的柴刀,而其他要窑工更是被吓得都不敢动弹。 反倒是顾采薇又往前走了两步,毫不畏惧道。 “宋仲文你是不打算把王法放在眼里了吗!仗着个做主薄的叔父,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强占民产,若就此招来祸事,我到要看看你们叔侄二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而眼见已经撕破脸皮,宋仲文也终于没再演下去,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场了。 “有什么好笑的?”顾采薇冷冷道。 “抱歉抱歉,我刚才突然想起件有意思的事情来。”宋仲文手腕一抖捻开了折扇,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忽然问道,“采薇啊,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又蠢又讨厌?”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顾采薇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厌恶的神色。 宋仲文闻言也不生气,用折扇托起了顾采薇的下巴,“啧啧,我跟你就不一样了,我最喜欢你自作聪明的样子。” “你!”面对宋仲文这个轻薄举动顾采薇又气又羞。 “说真的,我差点也被你给骗了,以为你真是什么贞洁烈妇,男人死了就再不改嫁,为夫守节,就要忍不住要为你去立个牌坊了,可结果呢,你倒好,一边用服丧的借口拖住我,另一边却是赶忙写信给你在京师的那个给事郎远房表哥,央他在官宦子弟中给你物色个新男人。 “还说什么,只要能快点把事情定下来,就算做小你也愿意,顾采薇啊顾采薇,”宋仲文凑到了顾采薇耳边,“你贱不贱啊?” 因为头戴黑纱,看不到顾采薇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颤抖的身体能看出她已经气到了极点。 “可惜啊,这人算不如天算,你刚才问我有什么好笑的,我现在就来回答你,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你那远房表哥因为酒后作诗讥讽朝政,被监察御史告发,已经下狱了。 “而且这案子人证物证确凿,基本是板上钉钉,算一算,这会儿他也该启程上路去南海了,那可是个好地方,遍地瘴气,还有食人的生番,说不定他在哪儿还能帮你再挑个好夫婿。” 听了宋仲文的话,之前一直临危不乱的顾采薇终于也忍不住慌了起来,“你……你骗人!” “嗯,你大可以再写封信给你那表哥,或者京城里其他什么认识的人,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事儿,不过你的动作最好快一点,因为盯着你和你的家产的可不只有我一个人,东南商会的沈会长,虽然年近六十,但是雄风不减当年,我听说这些日子他也再打听你家的事情。” 宋仲文顿了顿,“甚至你丈夫的的死,很可能也和他有不少干系,采薇啊。” 宋仲文说到这里声音却是又软了一些,“你自己也知道你一个扛不住的对不对,所以才着急去求你那个表哥,给你再寻一夫婿,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只要嫁给了我,再加上我那叔父的照应,从今往后还有谁敢动你这产业。”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这颇为深情的一番告白换来的只是三个冰冷的字。 “你做梦!” 宋仲文脸色阴沉了下来,收回了那把折扇,“好,给脸不要脸,这是你自找的,顾采薇。”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挥了挥手,“给我砸了这地方,这小娘们儿已经没有靠山了!我看她今天还有谁能救她。” 而那些骑士得令后正准备动手,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冷峻的声音。 “敢问陆景陆少侠可在此处?!” 随后人群中正看热闹的陆景就见马中宝将那张被抽红的脸转到了他这边来,紧接着,又有其他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最终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之后大家伙又一同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身着襕衫,头戴裹巾,文人模样的男子正立在炭窑场外的那个土坡上。 明明那地方离这边还有段距离,但那文士的声音却很是清晰。 “什么情况?”宋仲文皱起了眉头,正准备派手下将这个莫名其妙乱入来找人的家伙给赶走,就见一个骑士一脸惊慌的跑到了他的身边来,“公子,来人是三虎堂的殷护法,此人五年前便已经迈入三流境界,是邬江城中颇为有名的高手。” 宋仲文一听也头疼了起来,他作为本地人,当然也知道三虎堂的大名,朝廷一直以来对这些江湖中人的态度都是以抚为主,尤其是地方上,如无必要,官府也不大愿意和这些江湖门派交恶。 甚至遇到一些棘手的江洋大盗通缉犯,还要依靠本地高手出手缉拿。 而正道帮派一般也不会跟官府做对,相反它们还会在庙堂中寻找自己的政治盟友,双方互为依靠,基本七品以上的文官背后都有扶持他的门派,而武官就跟不用说了,很多本就是江湖中人入仕做官。 总之,这里面的水很深。 地方官上任,本地豪绅和武林门派任何一个摆不平,基本上都做不久。 第六十三章 点天灯 在意识到眼前这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后,宋公子忽然发现砸场子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着急了。 反正这位三虎堂的殷护法只是来找人的,既如此,那又何妨让人家先去找到要找的人呢,要知道谦逊礼让可是我朝一直在大力教化的事情。 姓殷的文士见众人听到他这一声喊后都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陆景身上,心中也有了数,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到正主了。 要知道他这一上午可也没少奔波,先去的陆景的住处,没找着人,见里面那一地狼藉,猜测陆景昨晚应该住城里了,于是又发动三虎堂的人去城中各正店脚店一一排查,折腾了好一会儿找到了陆景昨晚的住处。 接着又找出陆景在城中的移动轨迹,去了陆景早上去过的市集,这才从一个瓷器店的老板嘴里得知陆景买碗碟的时候曾提了一嘴一会儿要出城干活。 得知陆景走地东门出城,又一处处去找,最终才找来这座炭窑。 当真是不容易。 所以姓殷的文士一看到陆景,二话不说立刻就走了过来。 他不管宋仲文和他的那些个骑士,目光扫过顾采薇也没停留,就当他们是空气一样。 这让已经快成惊弓之鸟的顾采薇暗自松了口气。 随后她就见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三虎堂高手,走到了领馒头的队伍前,对着其中一个少年抱拳道。 “阁下便是陆景陆少侠吧,在下三虎堂追魂鞭殷青。” 陆景原本正站在一边看热闹,没想到一扭头,自家的屋子却是先塌了。 刚才那骑士冲宋仲文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陆景因为离得比较近也听到了,得知来者是三虎堂的人,他就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的。 但陆景的确有些意外,三虎堂的人竟然来的这么快,而且身份似乎也不简单。 要知道一个三流高手在邬江城中基本都能做到一个小帮派的帮主了,而护法这位置,在一般帮派里也仅在正副帮主之下。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这属于常规操作,陆景能理解。 但是这么体恤下属的江湖组织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三个杂鱼小弟被揍,为他们出头的居然不是刚刚接管张家码头的那个什么郭二爷,而是直接出动了一位护法! 这规格和阵仗显然是……来者不善啊。 莫非之前被他打骨折的三人里,有哪个是黄堂主的私生子? 陆景想不出原因,但不管怎样,反正现在看来三虎堂并不打算跟他善了,而是铁了心要死磕到底,准备拿他来做个猴杀给鸡看了。 而陆景就算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有点来气了。 先撩者贱,这事儿本来就是三虎堂先惹出来的,派小弟来他的住处,二话不说就是一通乱砸,非但不允许他退帮,还放出大话要罚他旷工的钱。 而陆景秉承师父教诲,虽然出手教训了三人,但下手也不算太重,已经很给三虎堂面子了,结果没想到自己的退让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那个黄堂主是真觉得老实人好欺负吗? 陆景的目光冷了下来,望着面前的殷青,哼了一声,“三虎堂真是好大的威风!” 殷青闻言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来,如果说先前他还有怀疑,那么这一刻他基本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那日跟在魏子羡身边的人了。 否则邬江城中普通的江湖中人,听到三虎堂这仨字绝对不会是这种态度,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将身段又放低了一些,连道,“不敢不敢……我等不过是靠着城中几家赌坊混口饭吃而已,先前的事情多有得罪。 “那三个蠢货平日里便骄横惯了,仗着我三虎堂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倚强凌弱,视堂规如无物,多亏陆少侠出手教训了他们,我们才能得知堂内还有如此败类,黄堂主亦是颇为自责,已然下令将那三人给点了天灯,以儆效尤。” “…………” 听完殷青一番话,一旁宋仲文一行人的嘴巴全都张成了型。 堂堂三虎堂的护法,三流境界的武林高手,低声下气的去给一个劈木头的苦力道歉,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魔幻。 而且听殷青这意思,为了不让陆景生气,三虎堂还直接宰了自己这边三个小弟,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这个叫陆景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和顾采薇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宋仲文脸色就是数变,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陆景闻言也是一愣,他一直以为姓殷的是来寻仇的,刚刚还在盘算着自己对上这位殷护法有几成胜算呢。 疯魔一百零八杖他才开始修炼,虽然进境神速,但是说到底也才练了两天,对上普通人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遇上内功境界已经登堂入室的高手还是不太够看。 说到底他每次能够调用的内力还是太少,所以想要取胜只能指望被动反弹,好在听这姓殷的刚才自曝家门,他应该是用鞭的高手,使得不是利器,陆景觉得双方还是有的打得。 就是不知道对方这鞭子究竟是怎么使的,要是趁他不备缠住他的脖子,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结果殷青转头就是一通言辞恳切的致歉,还把自家三人点了天灯给陆景助兴。 要知道那可是天灯啊!陆景前世也只在小说影视作品中听说过这种极度残忍的刑罚,没想到还能在现实社会中撞上。 三虎堂这是什么意思? 陆景忽然间也有点拿捏不定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低头抱拳的殷青只觉得此刻的时间过得无比的缓慢,陆景沉默的时间越长,他肩头的压力便越大,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密,顺着脸颊滑落,直把一旁的宋仲文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片刻后陆景才勉强憋出了一句话来,“已经点上了吗?” “点上了点上了,早就点上了。”殷青忙不迭的道,心中却是松了口气,他就怕陆景一直不开口,那就意味着对方对他们这处理方案并不满意,而陆景既然开口询问进度,那至少说明对方还是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不就是天灯嘛,回去让人点了就是。这提案本就是他刚才灵机一动,用来给陆景消气的。 “…………” 陆景闻言却是再次沉默了,心想这也太不人道了,就算犯了死罪,杀了便是了,天灯什么的他一个现代人,受过那么多年高等教育,还是感觉接受不能。 但既然已经点上了,那看样子也没办法了,陆景心中很是惋惜。 第六十四章 还是套装组件? 宋仲文一行人看向陆景的目光再变,而这一次陆景在他们的眼中已然化作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厉鬼! 此人太凶狠了!!!绝对不可招惹! 宋公子和他那些面无血色的随行骑士们都如此想着。 黑纱后顾采薇的俏脸同样一片煞白,她显然也没想到在自己的炭窑场这边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魔头。 然而和宋仲文等人不同,她并没有将目光从陆景的脸上移开,相反,她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美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以三个废物为代价,揭过了和陆景先前的不愉快,殷青觉得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此行的根本目的。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虽然心中已然认定了陆景就是那日魏子羡身边的人,但殷青平日里办事儿便以仔细谨慎著称,他很清楚,仅凭心证,还不足以交差。 而且他现在光知道陆景是高手,但陆景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他也很好奇。 因此他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黄堂主知道单单诛杀三人,恐难消陆少侠心中之怒,亦无法掩盖我等治帮不利,御下不严之罪,故此,命我等再备它物以做赔礼。 “陆少侠和尊师章老先生都是世外高人,藏身风尘,想必对黄白之物都不感兴趣,既如此,殷某便自作主张,为陆少侠寻得了这一对儿护臂。” 殷青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了两只金色的东西来。 而陆景一看到殷青手上的那对儿护臂,也愣住了,因为这和他想象中精铁锻造而成的护臂并不相同,看起来颇为柔软,而且很是眼熟。 ——这玩意儿的材质和他之前从卖花小姑娘身上摸到的那件肚兜竟然一样,都是金丝纺织而成,难不成这还是套装组件?! “金丝护臂,出自锦绣坊孙红袖姑娘之手,”殷青为陆景介绍道,“孙姑娘可是锦绣坊公认的巧手,每月只织一物,凡出自她手的作品每一件都是精品,在江湖上有价无市,而且这只金丝护腕所用的材料极为特殊。 “是锦绣坊喂养的一种可食铁的金蚕所吐出的金丝。此丝虽细,但寻常刀剑却难以斩断,用它织出的护具也是刀枪不入,这等宝物,便是有钱也难买来,我三虎堂也是上个月偶然得到。 “有一独目赌客,在快活坊赌钱上了头,一日输光了上万两白银,最后押上此物,想要一举翻盘,可惜没能如愿。然而这对儿金丝护臂落在我等手上,却是有些埋没它了,今日得见陆少侠,便赠与陆少侠当作赔礼吧。” 说完殷青就将那对儿金丝护臂递到了陆景的面前来。 陆景本来是想假意推辞一下的,但关键是穿过金丝肚兜后,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所谓的金丝套装有多香。 尤其在他还没把武功招式练到能匹配体内内力的时候,这东西要是真能集齐一套,再配合他特有的反弹绝技,就算正面再对上七侠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硬刚一波了。 因此尽管知道殷青送此重礼必定还有后文,陆景还是忍不住伸手接过了那对儿护臂。 而随着他将护臂穿上胳膊,殷青的后文果然也来了。 只听他开口赞道,“名画赠雅士,宝物配英雄!没人能比陆少侠更适合这对儿护臂了,既如此,陆少侠何妨戴着这对儿护腕活动活动手脚呢?” “怎么个活动法?”陆景心中再次升起了警惕。 “殷某不才,愿帮陆少侠放松放松筋骨,也恳请陆少侠能指点一二。”殷青却是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呵呵,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陆景眯起了眼睛,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殷青又接着道,“即是求教,那自然是点到为止,我等都不动兵器,陆少侠以为如何?” 而等他说完抬头却发现对面陆景的脸色变得奇怪了起来。 “当真不动兵器?你不是……那个什么,唔,追魂鞭吗?” “哦,陆少侠不知,殷某四年前得了一本名为长春掌的武功,除了鞭法外,也一直在修炼掌法,如今已有小成,就是不知陆少侠你……” “一言为定。”不等殷青说完陆景就忽然干脆道。 殷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面前的陆景在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变得……信心飞扬! 这便是大隐隐于市的绝世高手吗?明明之前站在人堆里也不怎么显眼,可一到了要出手的时候,立时便又睥睨八方起来。 殷青在心中惊叹。 而更让他惊叹的还在后面,之后他就听陆景继续道,“你学掌法不过四年,我要是跟你动手,未免太过欺负你了,这样吧,我就站这儿不动,你来打我,能让我往后退半步,便算我输如何?” 殷青闻言怔住了,而跟殷青一起怔住的还有炭窑内的所有人。 众人的心中此刻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这人当真狂妄至极。 而陆景本人说完后也有些脸红,他其实平日里是个很少吹牛的人,更喜欢低头做事,一步一个脚印,然而这次为了手上的金丝护手,却也不得不豁出脸皮去,忽悠一把了。 “这……”殷青还有些犹豫。 结果就听陆景不耐烦道,“赶紧的赶紧的……我今儿个的木头还没劈完呢。”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殷青再次抱拳,随后也不废话,果断摆好了架势。 而陆景也轻车熟路的扎好了马步。 宋仲文一脸惊疑的问之前给他提醒的那个骑士,“你不是说,这位三虎堂的殷护法是城中有名的三流高手吗?他这一掌……” “禀公子,站着不动的话,小的必死无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同境界的高手,若不是专修横练功夫的,怕也要重伤,若真能硬接一掌,一步不动,那这位陆……陆少侠少说也得是二流境界。” 宋仲文闻言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他又看了眼身边的顾采薇,这一刻的他距离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女人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 只差一步,他便能彻底占有,征服这个让他又恨又爱的女人。 将她曾给予他的那些侮辱与折磨双倍奉还。 然而偏偏就这最后一步,宋仲文有种预感,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跨过了。 第六十五章 深不可测 依旧是在郭二爷的宅院里。 不过这一次除了郭二爷和殷青外,还多出了一个戴着玉扳指,留着两撇小胡子,打扮的如同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 他和郭二爷此时都没有开口,静静的望着还在运功疗伤的殷青。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殷青才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一个字来,“深。” “沈?沈什么?”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深……深不可测。”殷青神色郑重道。 “深不可测是多深?”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怎么满意,继续追问道,“二流境界?” “不止。”殷青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又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起自己和陆景交手时的那一幕。 一开始他还不太敢出全力,怕惹得陆景不高兴,但没想到运起六成功力打在对方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而且随后而来的反震还让他差点有些经受不住。 于是之后殷青不敢再藏私,直接催动了十成功力。 结果就是更进一步感受到了陆景的内功修为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那如洪水般倾斜而出的内力,几乎霎那间便击溃了他全部的力量。 那一刻的殷青大脑里一片空白,只留下了四个字,那便是——螳臂当车! 可怜又渺小的螳螂举起自以为还算健壮的手臂,试图阻挡滚滚而来的车轮,却没想到自己这挺身而出的英勇举动,在恐怖的车轮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流高手?”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脸色终于变了,“他才多大,怎么可能?!” “我没跟一流高手交过手,所以也说不准,但是我觉得,一般二流境界的高手绝对没有这么雄浑的内力。”殷青的瞳孔中依旧残留着惊悸之色。 “邬江城只有一位一流高手,就是天马镖局的赵老爷子,而且赵老爷子三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事了,这次秘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从头到尾也没见赵老爷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如果再出一个一流高手,那毫无疑问,将会立刻改变城内的势力格局。”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神色严肃道。 “不是一个,”这时候一旁的郭二爷也插嘴,“你们忘了吗,他还有个师父,徒弟都这么厉害,这师父肯定也差不了……” “这岂不是说谁能争取到这对儿师徒,谁就能在邬江城中横着走了?”富家翁一样的胖男人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有些难看。 殷青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开口道,“黄堂主可是在担心将这两人招纳进我三虎堂,从今往后这三虎堂便要改姓陆了?” 黄堂主点头,“这里没外人,黄某也不用装腔作态,就直说了吧,我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虽说承蒙一众兄弟看得起,在堂内还算有些威望,但我这点威望肯定是压不住一流高手的,况且还是两个,但是……要是这对儿师徒真被城中别的武林势力给争取走了,那我三虎堂未来怕是也难逃被吞并的命运。” 他这一席话说得院中几人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殷青却是再度开口。 “事态倒也未必……真如黄堂主所说的那么糟糕。” “哦?殷护法此言何解?” “我和这位……陆少侠今日接触了一下,发现他对争权夺利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魏子羡之前也说过,他师父是游戏风尘的隐世高人,而如今看来这位徒弟也是一样的,否则没法解释他们师徒在邬江城待了这么久,为何一直不声不响。” “陆少侠先前在青竹帮做脚夫,如今又去炭窑劈木头,干的都是苦力,当然,像他这样的高手,肯定不是为了生计才去干这种活的,而且我能感受出陆少侠对于劈木头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我们今日动手切磋前他还催促我动作快一些。 “或许在这种绝世高手的眼中,劈木头这种事情日常琐事……反而比吞并多少帮派,扩大多少地盘要来的更加重要,所以我觉得他们师徒二人八成并不会接受其他帮派的拉拢。” 殷青说完了自己的分析。 黄堂主也是终于松了口气,之前紧缩的眉头舒展开了不少,对郭二爷感慨道,“瞧瞧,这就是境界啊……” 郭二爷闻言也点头附和,“那可不,若非这种一心向武,不被财帛权力束缚之人,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 “说得有理,但是我们依旧不可掉以轻心,”黄堂主重新振作起了精神来,“既然确定了这对儿师徒是真佛,那今后就得小心供着,尤其是别再出犯下先前那种要命的错误了,对了,那三个蠢货呢?” “已经按陆少侠的要求点了天灯了。”郭二爷道。 “那便好那便好。”黄堂主点头。 “那对儿金丝护臂我也送了给了陆少侠。”殷青补充道,“算是结个善缘,看得出陆少侠还是挺喜欢那对儿护臂的。” “锦绣坊孙姑娘的织物江湖上没人能拒绝,遗憾的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否则以后真要遇到什么事儿,送一件给陆少侠还怕解决不了吗?” “是人皆有喜恶,隐世高人也不例外,既然知道他喜欢什么,那之后慢慢去找便是了。” ………… 就当三虎堂的三人在为今后如何同陆景师徒搭上关系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另一边的宋仲文在回家后却是亲手摔碎了两个花瓶,还打了自己最喜爱的小妾一顿,用马鞭将后者的屁股给抽出了血来。 直到那小妾哭哭啼啼的逃走,书房内再无任何东西可砸,宋仲文才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发泄。 然而他心中的邪火并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尤其一想到之前炭窑场的那一幕,顾采薇站在陆景的身边,挽着陆景的胳膊,几乎将自己的前胸都贴在陆景的手臂上,笑着对他说,“宋公子,采薇已经心有所属。”的时候,宋仲文差点没被这女人恶心的直接吐了出来。 偏偏那时候的他是如此的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三虎堂的那个高手只不过打了陆景两掌,而陆景站在那里都没有还手,那个三虎堂的高手便自己吐血飞出。 宋仲文很清楚他们这伙人就是一起上,怕是也动不了对方一根手指。 所以除了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滚开外宋仲文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然而回到家后他却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来,只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都被那两人无情的践踏在了脚下,于是又将先前提醒他的那个骑士,也是他这些随从中武功最好的一人给叫进了屋里。 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牙道,“小乙,我要杀了那个姓陆的!” “公子三思啊!”小乙闻言大惊,“对方的武功太高,您也看到了,即便三虎堂的殷护法全力出手也打不动对方!我们这些人就更是自取欺辱啊。” “那就想办法先破了他的护体内劲!”宋仲文目光阴毒道。 第六十六章 坠入凡尘 “破了他的护体内劲?”小乙闻言愣了愣。 “没错,你应该有办法吧。”宋仲文紧紧盯着自己这个随从。 小乙露出了一抹苦笑,“公子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在追随您之前不过是一落魄江湖人,哪有这种手段啊。” “是吗?”宋仲文冷笑,他那要吃人一样的目光让小乙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对我的知遇之恩,小乙没齿难忘,这些年一直尽心辅佐公子想必公子也看在眼里,若真有办法又怎敢藏私?” “好一个落魄江湖人士……”宋仲文玩弄着手里的马鞭,“三年前,悬空寺的慧闻大师身中万毒谷的奇毒眼儿媚不治身死,而万毒谷此举也犯了众怒,引得正道围攻,一番大战后,江湖人称鬼见愁的东门无策谷主死在了逍遥山庄庄主吕轻候的手里。 “一起被杀的还有万毒谷的三毒王,五毒候以及谷内的其他弟子,只有一些外出执行任务的人侥幸逃过一劫,但很快,那些名门大派针对这些漏网之鱼又展开了一场搜捕与追杀,逼的那些人到处逃窜,死的死藏的藏,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在那时候来投奔我的吧。” 小乙的后背被冷汗给浸湿了,他哭丧着脸道,“公子这是误会啊……我真,真不是万毒谷的弟子。” “我知道你不是,否则也不会收下你了。”宋仲文淡淡道,“为了一个武功不入流的随从,得罪所有江湖正道,我又不是傻子。” 小乙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宋仲文又接着道,“但是你的手上是有万毒谷流出来的毒药对吧。” 小乙的神色再次僵住了。 “万毒谷一战覆灭,但是东门无策最小的女儿,一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你来投奔我之前,邬江城附近有人发现了她的踪迹,结果追杀她的四个高手,一夜间全都莫名奇妙的失去了内力,反被她杀死。” 小乙的后背湿的更快了,而且牙齿也忍不住开始打颤。 “别奇怪,我叔父是邬江城的主薄,这个案子当时可是很出名的,皇城司的察子还有那四个高手的不少江湖朋友都来了,但是他们的目标都是东门无策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女儿,或是为了斩草除根,或是为了报仇,这其中也有些人在暗自打她身上那些毒药方的主意。 “但是衙门这边该做的例行调查还是要做的,结果这一查才发现,那四位高手中有一人还带了个小厮在身边,然而那人死后他的小厮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然,因为那只是一个小厮,没什么人在乎,衙门里的人也不想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最终也就没人再提。” 宋仲文望向小乙的目光愈发诡异,“我一开始也没把你往这方面联想,直到我随从里有个叫宴石的人死了。 “他是个脾气火爆性格又糟糕的家伙,偏偏武功最好,跟我的时间最长,所以总喜欢欺负其他人。 “而你恰好又是新来投奔我的人,那段时间想必也没少被他给欺负吧,你倒是也挺能隐忍的,一直等了快一年,等到当年的案子被人快忘干净了,东门无策的女儿也彻底销声匿迹,你才动手投毒。 “然后又伪造出他酒醉意外坠井的假象,要不是我多了心眼,事后偷偷找了仵作验尸,还真要被你给骗过去了。” “我……”小乙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怕,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宴石已经死了,而小乙还活着,我也没什么兴趣帮一个死人出头。” 宋仲文却是忽然一改先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转而宽慰起小乙来,然而紧接着他的话锋又是一转。 “你看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发现你杀人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帮你善了后,宴石的尸体我换了个地方埋,保证不会被人发现的,连同你的真实身份,和宴石之间的矛盾,还有我的一些猜测一起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保管。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那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为我做些事情了?不要再前怕狼后怕虎了,小乙,我也不会派你去亲自投毒,你跟那个姓陆的又不熟,一看到你出现他肯定会生出警惕之心。” 宋仲文这番话也彻底熄灭了小乙最后一丝反抗的希望,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入眼前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只能颓然道。 “毒药我没有,毒方我确实有一张,是当年东门无策的小女儿给我的,那副毒药的名字叫坠入凡尘,只要饮下这毒药,丹田里的内力就会不断被消融,直到一丝不剩,最终沦为一个普通人。” “好一个坠入凡尘!”宋仲文一拍桌案,眼中闪烁着阴毒又兴奋的神色,“这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哈哈哈哈,这可比杀了他还好,我要亲眼看着他从云端坠落,辛苦修炼的内力全都付诸东流! “那姓陆的不是喜欢做苦力吗,那我就让他做个够!让他这辈子都在炭窑劈木头,还有顾采薇那个贱人,我也要亲手碾碎她最后的希望!” 小乙擦了把头上的冷汗,望着狂笑的宋仲文,却也不得不再次提醒道,“那姓陆的还有个师父……” “我知道,先解决了那姓陆的,接下来就轮到他师父了。”宋仲文阴恻恻道,“有这毒方在手,我看还有谁能敌我。” 小乙点头,“公子说的是,那我这就回去把毒方拿来献给公子。” “不用,我不要那张毒方,你自己按照方子配毒就好,配好了也别拿给我,我会告诉你该给谁的。”宋仲文却是又道。 小乙的心中再次升起了一股寒意,他已经明白宋仲文的意思了,如果他手上有万毒谷毒方的事情传出去,被江湖正道知道,那宋仲文就会毫不迟疑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这个随从的身上,然后把他杀了灭口。 对外还能宣称是大义灭亲,即便之后有人来查,所能得到的线索也全是和他有关的,宋仲文依旧干干净净。 第六十七章 顾采薇的计划 &esp;&esp;眼见顾采薇二话不说忽然挽住他的手臂,还将半个身子都贴了上来,陆景本来是想大声呵斥她,坚决与她划清界线的,但奈何……实在是太软了。 &esp;&esp;再加上他自己刚才仗着丹田里的海量内力忽悠了一把殷青和殷青身后的三虎堂,倒也不太好转过头来就双标顾采薇这种投机行为,毕竟这女人也挺可怜的,刚死了丈夫就被恶少欺负上门,应该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想着借他渡过眼下的危机。 &esp;&esp;反正一次也是装,两次也是装。 &esp;&esp;陆景就站在原地又演了会儿绝世高手,也没给自己再加什么台词,就是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冷酷一些,然后一边想着啥时候能领到那俩羊肉馅儿的馒头一边看了眼宋仲文。 &esp;&esp;之后就见宋仲文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也没再说什么,就带着他的那群随从匆匆离开了。 &esp;&esp;等他们那一行人的身影从土坡后消失不见,陆景发现顾采薇还是没松手,不得不提醒了句,“顾当家……” &esp;&esp;“哦~”顾采薇像是如梦初醒,连忙放开了陆景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衣衫却是又道,“多谢陆少侠出手相助……” &esp;&esp;“客气了,严格来说我也没出手。” &esp;&esp;“陆少侠神功盖世,不发一招便能震退三虎堂的高手,那宋……宋公子见着陆少侠的英姿,自然也不敢再为难奴了。” &esp;&esp;“呵呵。”陆景干笑,倒是也不太好接话。 &esp;&esp;顾采薇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然而还没怎么来得及喘口气,抬头就发现对面的陆景在盯着她。 &esp;&esp;即便之前她心中已经下了决断,但看到对面那毫不掩饰的目光,顾采薇一颗心还是忍不住慌乱了起来。 &esp;&esp;果然,男人和男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esp;&esp;自从她的丈夫死后,顾采薇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那些视线,都变得灼热了起来。 &esp;&esp;就好像是一群狩猎者,一边磨着爪牙,一边等待落入陷阱的猎物变得疲惫虚弱,再无力挣扎,最终沦为他们的盘中盛宴。 &esp;&esp;这段时间顾采薇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人们在不断谈论与猜测着她究竟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最终又会躺进哪个男人的怀里。 &esp;&esp;一开始顾采薇也尝试着去击碎那些流言与中伤,积极的接管亡夫留下的这些产业,如饥似渴的学习,像个男人一样去交际,试图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家。 &esp;&esp;但是很快她就进一步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esp;&esp;问题与麻烦一个接着一个,就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一样,不管她想要干什么,都会遇到无数的阻碍。 &esp;&esp;有一些阻碍是发展和成长中必经的,但更多的阻碍却是在察觉到她的处境后,那些与她打交道的人故意落井下石。 &esp;&esp;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即便那些自知无望得到她的人,也在期盼着她堕入泥浆之中,就仿佛一场邪恶的集体狂欢。 &esp;&esp;在经历了一连串的挫折后顾采薇终于意识到了,单靠自己,是没法保住亡夫留下的家产的,更重要的是也没法保住自己。 &esp;&esp;所以顾采薇才会给自己在京城的那个远房表哥写信,央求他给自己尽快再找到一个男人。 &esp;&esp;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采薇最终还是如所有人所愿般屈服了,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让那些人完全如意。 &esp;&esp;哪怕她早已知道男人和男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esp;&esp;但她宁愿在京城给人做妾,也不想看到宋仲文和沈会长之流得意。 &esp;&esp;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作呕。 &esp;&esp;然而顾采薇没想到,就连这渺小卑微的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当听到宋仲文说她的那个远房表哥已经被御史台下狱,她整个人只觉得五雷轰顶。 &esp;&esp;那一刻的顾采薇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esp;&esp;莫非她注定无法逃出这人间地狱? &esp;&esp;而再然后……三虎堂的殷青忽然出现了,顾采薇这才知道原来自家的炭窑里还藏着一个绝世高手。 &esp;&esp;顾采薇对江湖武林中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也不知道陆景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殷青对陆景的恭敬和宋仲文等人对陆景的忌惮她却是都看在眼里了。 &esp;&esp;于是陆景也就成为她摆脱眼下危机的唯一选择。 &esp;&esp;哪怕顾采薇随后发现陆景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逼着三虎堂将之前冒犯他的三人点了天灯,可谓是睚眦必报,凶残至极。 &esp;&esp;顾采薇在害怕之余,心中却也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来。 &esp;&esp;既然她注定是要改嫁的,为什么不嫁给眼前这魔头呢? &esp;&esp;这个暴虐又强大的男人,固然有可能给她带来毁灭,但是如果她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这头野兽,那是否也意味着她可以将这份毁灭与暴虐施于那些曾经欺负逼迫过她的人呢? &esp;&esp;而接下来,就看她和这个丑陋与充满了恶意的世界,谁先毁灭了。 &esp;&esp;顾采薇想到这里,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盯着陆景的美目也亮了起来。 &esp;&esp;于是等殷青被人抬走,她就这么大着胆子走到了陆景身边,如同一个温顺的妻子般挽起了后者的手臂,还将前胸毫不顾忌的贴在了陆景身上,笑着对宋仲文道。 &esp;&esp;“宋公子,采薇已经心有所属,感谢公子厚爱。” &esp;&esp;随后顾采薇便看到了宋仲文急速收缩的瞳孔,还有那副如同吃屎一样的表情,她只觉得胸中充斥着无限的快意。 &esp;&esp;这便是复仇的滋味吗? &esp;&esp;难怪江湖中人都如此痴迷。 &esp;&esp;尤其之后的宋仲文一语不发,如败犬般夹着尾巴逃走的姿态更是让顾采薇想要开坛老酒好好庆祝一下。 &esp;&esp;然而快活之后,就到了她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esp;&esp;顾采薇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这点,但是等这一切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与无措。 &esp;&esp;这可是一个要将所有忤逆他的人都点天灯的霸道男人! &esp;&esp;自己真的能驯服这样的噬人猛兽吗?还是直接被他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剩。 &esp;&esp;他又会怎么看待刚刚自己借他狐假虎威的事情呢? &esp;&esp;嗯,没有当面揭穿的话,那说明对方应该……并不反对,还是说已经当作筹码接受了? &esp;&esp;………… &esp;&esp;顾采薇一时心乱如麻,同时还悲哀的发现自己的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讨价还价的筹码了,她只能尽量不让对面的少年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努力对站在原地没动的陆景道。 &esp;&esp;“陆少侠,还……还有什么事吗?” &esp;&esp;陆景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但也只能提醒道,“哦,顾当家是不是忘了什么?” &esp;&esp;果然要来了吗?!这么快就要支付代价了。 &esp;&esp;顾采薇神色大变,她之前没和这种武林魔头打过交道,但想来对方应该属于比较粗暴的那种男人,难道说立刻便要要了她吗? &esp;&esp;顾采薇又惊又怕,想要开口拒绝,但又怕自己步了三虎堂那三人的后尘,最后也只敢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陆……陆少侠不能再给奴一点时间吗?有,有点太快了。” &esp;&esp;陆景莫名其妙,啥意思,你发个馒头也得等转好吗? 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办法 &esp;&esp;一波三折后,陆景终究还是如愿以偿的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两个免费馒头。 &esp;&esp;主要是看宋仲文一行走掉了,炭窑的工人们也都陆续回来排队了,终于提醒了顾采薇她该干什么,顺便也给了顾采薇一个可以再为自己争取点时间的借口。 &esp;&esp;见陆景没反对,她就站在驴车边又发起了先前没发完的馒头。 &esp;&esp;只是这一次,众人却是有意无意的都和陆景拉开了一些距离,包括原本站在他身前的三人,也都乖乖的跑到了他的身后去。 &esp;&esp;于是陆景也就变成了队首。 &esp;&esp;对此他倒是也没太意外,毕竟他刚展露了“神功”,站着不动,就干掉了三虎堂一个护法,又靠一个眼神吓走了宋仲文等人,绝世高手的形象已经成功竖起来了。 &esp;&esp;大家对他有所敬畏也很正常。 &esp;&esp;不过之后只要和他再相处一段时间,应该就会知道他有多平易近人了,尤其是站在无产阶级的队伍里,陆景觉得格外舒适。 &esp;&esp;一边想着陆景一边还回头望了眼白姓汉子,冲后者点了点头,白姓汉子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也赶紧冲陆景颔首,在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esp;&esp;随后陆景也不再推辞,他知道自己不领其他人大概也不会去领,于是就走了上去。 &esp;&esp;顾采薇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头,但想到自己做出的决定,又努力挺直了身体,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陆少侠,你要几个?” &esp;&esp;“哦,两个就行啊。”陆景倒是也想过多拿几个,毕竟他刚帮了顾采薇,吃她几个馒头也是天经地义。 &esp;&esp;但是一想到身后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另外刚才宋仲文纵马狂奔还把一些人手上还没能吃到嘴的馒头给吓掉了,陆景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esp;&esp;都是穷苦人家,好多人连羊肉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他一现代人也实在不好意思跟人家抢。 &esp;&esp;所以陆景只拿了本应该分给他的两个,就地吃了下去。 &esp;&esp;不得不说,这馒头味道还是不错的,皮儿薄馅儿多,尤其羊肉没少放,比某方便面一头牛用五十年要厚道多了,咬一口还流了一嘴的肉汁,着实解馋,陆景三下五除二便都吞下了肚去。 &esp;&esp;然后就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又走回了草棚。 &esp;&esp;今天运气不错,赶上个愿意跟他徒手较量的三流高手,陆景也能趁机消耗不少内力,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松懈了。 &esp;&esp;毕竟相比起消耗掉的内力,他丹田里剩下的内力更多。 &esp;&esp;陆景先前也是想简单了,因为随着他冲开的穴位越多,他丹田里刷新出的内力就越多。导致陆景一度以为自己是什么境界丹田里就会刷出相应境界的内力。 &esp;&esp;但是随着他几次和人交手,他也逐渐意识到自己丹田里的内力似乎比同境界的人要多得多,于是陆景又琢磨了下,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 &esp;&esp;当初他一窍未通的时候就能震飞不入流的秦小头和方子京,说明那时候他丹田里的内力就至少和三流高手一样多了,等他到了三流境界,和同境界的六侠交手,六侠也是来一个飞一个,所以那时候的他的丹田里至少储存着和二流境界高手同样多的内力。 &esp;&esp;而到了现在……陆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岂不是说自己身体里的内力已经和一流高手一样多了。 &esp;&esp;难怪消耗起来越来越困难,即便他如今已经得到了招式和轻功,开始建造和加固自己的驴车,依旧花不完房间里那多的可怕的钱。 &esp;&esp;难不成……自己真的只能走上那条路了? &esp;&esp;陆景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又想起了和书中残念最后的那番对话来。 &esp;&esp;在问完所有主动消耗内力的方式外,他又多问了一嘴,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esp;&esp;看得出书中残念的神色有些古怪,但是最终还是点头道,“有的,采补。” &esp;&esp;“双修?” &esp;&esp;“不是双修,双修是阴阳交融,心神合一,从而彼此互益的修炼方法,然而要求太过苛刻,须知身体合一容易,精神合一太难。 &esp;&esp;“即便你能找到一个跟你互相恩爱,琴瑟和鸣的女人,一起双修,但感情这种事情是会随着时间变淡,被日常琐事所消磨的,到时你们双修的效果也会降低,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双修前期进境很快,绝大多数人依旧不会选择这种修炼方式的原因。 &esp;&esp;“但采补就不同了,都是借助另一方修炼,采补不需要那么多苛刻条件,只要找到炉鼎,便能吸取炉鼎的内力为自己所用。 &esp;&esp;“只是这种修炼方式损人利己,太过阴毒,被采补过的鼎炉往往修为尽丧,再难恢复,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也只有魔道那些不择手段的家伙有可能会采用这种方式修练。” &esp;&esp;“那请问那里能找到这样的……女魔头呢?”陆景继续追问道。 &esp;&esp;“我当年的话,有个叫做极乐宫的江湖组织,传人都是女子,隐匿在秦楼楚馆之中,而且精通易容之术,可化身千万,鲜有人见过她们的真正相貌,也正因为如此,正道一直拿她们没什么办法,至于现在是否还在我就没法保证了。” &esp;&esp;书中残念说完又劝道,“我不知你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消耗内力,但是希望你还是能听我一句劝,我之前说的那几种手段都是正途,只要肯花时间下功夫,内力你只会嫌少绝对不会嫌多,而后一种方式……失去容易,再想修回来可就难了。” &esp;&esp;………… &esp;&esp;陆景对照了一下自己的修炼进度和丹田里的内力总量,感觉照这么下去,自己是够呛能顶住的,到时候怕不是也得考虑下最后一种办法了,否则等到任督二脉全部贯通,内力源源不绝,那他的麻烦就该大了。 &esp;&esp;当然若非真的无路可走,陆景也绝对不想去给人做炉鼎。 &esp;&esp;他倒是不担心内力被人都吸了自己什么都不剩,因为他这内力本来就不是练的而是刷新出来的。 &esp;&esp;但就算身体没事儿,精神上所受到的侮辱也是实打实的。 &esp;&esp;所以还有什么办法呢?什么办法能把每天剩下的内力都消耗完,拖到他把疯魔一百零八杖练到足够等级,可以实现体内内力的存取平衡。 &esp;&esp;陆景一边劈着木头一边冥思苦想,结果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陆景没想出答案来,却是注意到早就已经发完了羊肉馒头的顾采薇并没有离开炭窑,而是站在距离他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地方,忐忑的望着他。 第六十九章 摸头杀 &esp;&esp;“顾当家……还有什么事情吗?” &esp;&esp;陆景既然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顾采薇也不好意思装没看见,干脆主动走过去问道。 &esp;&esp;结果顾采薇见到提着斧头的陆景一步步逼向自己,心下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尤其在发馒头的借口也用过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拖延了。 &esp;&esp;所以面对陆景的问题,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sp;&esp;结果反倒是对面那个少年的脸上先露出了一副恍然的神色。 &esp;&esp;陆景想起了之前白姓汉子对他的警告,尤其是白姓汉子当时那副不敢多言,恐被他人听到的样子,说明炭窑里八成是有宋仲文安插的眼线。 &esp;&esp;顾采薇应该是也知道这点,担心自己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会让宋仲文看出两人其实并没有太深的关系,她先前只是在狐假虎威。 &esp;&esp;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她还是要落入宋仲文手中。 &esp;&esp;陆景觉得自己已经大致弄清楚了顾采薇还留在炭窑的原因了。 &esp;&esp;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既然先前已经帮顾采薇吓走了宋仲文,索性也就再帮这俏寡妇一把。 &esp;&esp;陆景伸出了那只没提斧子的手来。 &esp;&esp;炭窑场里的一众工人表面上还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实际上注意到陆景走向顾采薇后却都忍不住将目光集中到了二人的身上。 &esp;&esp;粗麻布服下,顾采薇的皮肤被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esp;&esp;她本能的想要逃跑,可看到陆景手中的斧子又双腿发软,根本迈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魔爪落在了她的…… &esp;&esp;嗯,头上? &esp;&esp;陆景拍了拍顾采薇的脑袋,就跟对待朋友家那只哈士奇一样,随手rua了两把,然后道,“好啦,没事了,快回家吧。” &esp;&esp;这是陆景能想出的可以在内鬼面前“证实”他和顾采薇之间的确是有些关系,但又不会太冒犯顾采薇的最好的办法了。 &esp;&esp;这一摸头不说能保护顾采薇一辈子,但是至少应该可以让宋仲文疑神疑鬼个小半年,至于半年之后,顾采薇应该也能想出新的办法或者找到新的靠山来解决自己的危机了。 &esp;&esp;从这个女人一早就给她的远房表哥写信能看出她并不蠢,对于自身的处境有着清醒的认知,只是运气稍微差了点,赶上她那个远房表哥出事。 &esp;&esp;不然现在有个官宦人家的新男人罩着她,宋仲文想来也不敢再与她纠缠不清。 &esp;&esp;陆景摸完头后也没多想,直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去找马中宝给他结算今天的工钱了。 &esp;&esp;却没发现被rua了狗头的顾采薇就这么一直呆立在原地。 &esp;&esp;皮肤上的那些鸡皮疙瘩已经逐渐消退了下去,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心中的恐惧与一直以来笼罩在头顶的那片阴霾。 &esp;&esp;顾采薇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esp;&esp;就好像将她重新从地狱拉回到了人间。 &esp;&esp;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头顶的阳光,皮肤上游走的暖意,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淡淡花香,即便是那木材在火焰中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似乎也变得悦耳了起来。 &esp;&esp;最重要的,当顾采薇再望向那道身影,已经不再觉得害怕,哪怕对方依旧是一怒便将人点了天灯的魔头,但是待在这个魔头的身边,却让顾采薇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esp;&esp;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或直接暗示威胁,或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背后的目的却都是一样的,便是要等她心神松懈之时将她连人带家产一口吞掉。 &esp;&esp;唯独她身前这个少年,明明从一开始就拥有将她一口吞掉的能力,却反而愿意对她温柔以待。 &esp;&esp;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并不是都是一样的呢。 &esp;&esp;顾采薇那颗已经被世间恶意伤的已经死掉的心,却是又再度复苏了起来。 &esp;&esp;………… &esp;&esp;如果陆景能知道顾采薇的脑袋里现在都在想点什么,大概神色会变得非常古怪,然后苦笑着跟顾采薇说,姑娘你这属于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esp;&esp;具体的临床表现,就是当受害者与施害者双方处于非常不平等的地位,受害者被完全支配的时候,只要施害者随便给他们一点小好处,他们的恐惧就会先转化为感激,继而变成一种崇拜,最终对施害者感恩戴德,乃至死心塌地。 &esp;&esp;陆景前世在职场就曾见过一些类似的事情,一般多是发生在刚大学毕业的女性和她们的上司之间。 &esp;&esp;这也一度让陆景有些疑惑,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感情呢,还是说感情本就是特殊时候偶然产生的某种心理幻觉? &esp;&esp;扯远了,总之现在的陆景并没有办法钻进顾采薇的脑袋里,他甚至连自己在众人眼中一不小心成为魔头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esp;&esp;自然也就没法阻止顾采薇在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esp;&esp;拿到了今天的工钱,陆景就匆匆离开了炭窑。 &esp;&esp;他先去田里找到阿木,之后一人一木桩又跑到了那座菩萨庙里开始继续修炼疯魔一百零八杖。 &esp;&esp;一直练到太阳下山,陆景又多掌握了十式,同时体内内力流转的速度和每一次出招能调用的内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esp;&esp;陆景能感受到自己在飞速的成长,要知道距离他刚刚拥有内力也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天,至于得到武功招式的时间就更短了,只有不到三天,他能练到这种程度,跟阿木的贴身指导是分不开的。 &esp;&esp;只是陆景依旧难以高兴起来,感受到紧迫感的他又在月光下翻开了那本惊涛怒浪的轻身功法,跟阿木一起翻看了起来。 &esp;&esp;最终经过一番折腾,陆景在冲穴之前消耗掉了丹田里大概三分之一的内力,和昨天基本齐平,但是考虑到今天上午还有殷青的好心助攻,陆景练功多消耗的内力实际上是没法覆盖因为前一天冲穴导致第二天多增加的那部分内力的。 &esp;&esp;督脉二十八穴位,现在还剩下十六个,即便后面越来越难冲,保守估计陆景也就还剩下十三四日左右的时间。 第七十章 调查请求 &esp;&esp;炭窑内的一众工人们都知道那天的羊肉馒头属于意外之喜。 &esp;&esp;因为顾采薇的亡夫还在的时候,每隔三五月就会有一次类似的犒赏,来给大家伙鼓劲儿。 &esp;&esp;而等顾采薇当家,变成一个月就有顿额外的肉吃,于是炭窑的工人们也都说顾当家心肠好。 &esp;&esp;只是他们中却没有一个人想到,顾采薇的心肠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 &esp;&esp;之后的三天时间里,顾采薇居然每天都会坐着驴车带着吃食来犒赏他们,而且那些吃食还都不带重样的。 &esp;&esp;让马管事心疼的直跺脚,就差喊出来别浪费了,还不如都喂我呢! &esp;&esp;然而顾采薇本人看起来却并没有怎么将这些花费放在心上,而且竟然还摘掉了脸上原本为了防备骚扰而带上的黑纱,笑容也变得多了起来。 &esp;&esp;实际上顾采薇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自从那日宋仲文一行人走后,她的心情就由阴转晴,同时东南商会的沈会长送来的邀她赏花的请帖也被她随手扔进了池塘里。 &esp;&esp;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在为终于摆脱了眼下的危机而开心,但实际上顾采薇心里清楚,她的开心另有缘由。 &esp;&esp;而这个缘由,如今就在她的眼前。 &esp;&esp;陆景以疯魔一百零八杖的起手式当头杖喝来劈木头,完了再视情况选用其他招式砍掉四周的细枝,一套下来能感受到技能熟练度在飞涨,就是每次一回头发现顾采薇就在身后站着还是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esp;&esp;尤其看他脸上微出的汗水,顾采薇还会握着手帕走上前来,柔声问道,“要擦汗吗?” &esp;&esp;“呃……好吧。”眼见顾采薇一片好意陆景倒是也不太好拒绝。 &esp;&esp;伸手就要接过那手帕,然后随后却见顾采薇绕过了他伸出的那只手,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亲手为他擦拭起了脸上的汗水。 &esp;&esp;如同一个小媳妇儿在服侍自己的官人一样。 &esp;&esp;陆景觉得有些尴尬,哪怕是出于迷惑内奸的目的,顾采薇这也演的有点太过了。 &esp;&esp;尤其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已经能嗅到顾采薇身上的胭脂味道,看清她早起描好的每根眉毛。 &esp;&esp;而要知道和宋朝一样,陈朝的女子穿衣也没有后来那么多约束,很多人都是抹胸加褙子,并不吝惜展示自己的事业线,再加上顾采薇身上穿的只是一件松松垮垮的粗麻布衣。 &esp;&esp;如果陆景的视线再低一点……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只能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保持在水平之上。 &esp;&esp;好在光天化日之下,顾采薇也没更进一步的动作,擦完汗后收起了自己的手帕。 &esp;&esp;但很快她又开口道,“陆少侠,奴……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esp;&esp;“顾当家请讲。”陆景并没有因为顾采薇突然的亲昵举动便英雄气概大作,一口答应下来,依旧谨慎的先问对方想要什么。 &esp;&esp;“是这样的。”说到正事儿顾采薇的神色也重新恢复了严肃,“奴希望陆少侠能帮奴找到内奸。” &esp;&esp;“炭窑场的内奸?”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奴知道炭窑场这边有宋仲文的人,还有先前劈木头的人一起请辞,也是宋仲文在背后搞鬼。但是奴其实没太多怪罪他们的意思。 &esp;&esp;“因为在这里做工的本就是穷苦人家,有人被收买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事情,就算找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只要宋仲文开价足够高,或者搬出他那个做主薄的叔父恐吓一番,肯定还会有人给他继续通风报信。” &esp;&esp;“这倒也是。“陆景点头。 &esp;&esp;“奴担心的也不是炭窑场里的内奸,老实说他们能告诉宋仲文的东西也很有限,奴真正担心的,还是奴身边的人。” &esp;&esp;“那封信?”陆景想到了什么。 &esp;&esp;“没错,发现奴的处境不太妙后,奴就给远在京师的表哥写了封信,想要赶在宋仲文等人最后发难前,提前一步就把……就把……” &esp;&esp;“就把新的婚事给定下?” &esp;&esp;顾采薇轻声嗯了一声,随后望向陆景的眼睛,“采薇不知道陆少侠如何看我,奴本应为亡夫服丧三年,最好从一而终,奴一开始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不再改嫁,守着亡夫留下的营生过完这一生,只是……” &esp;&esp;“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随意评判别人的选择的人。”陆景摇头道,“况且我也知道你面临的难处。” &esp;&esp;顾采薇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没想到陆少侠如此开明,若换一腐儒在此,见奴男人刚死,便迫不及待的去寻觅新欢,怕是要戳着采薇的脊梁骨把采薇给骂个狗血淋头哩。” &esp;&esp;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说回那封信的事,事关重大,奴从一开始便很小心,尽量避开其他人,所以到现在奴也想不明白,那封信究竟是如何泄漏出去的?” &esp;&esp;“有没有可能是京师你表哥那边……出的问题,他不是因为写诗被下狱了吗?之后你的那封信被人发现应该也很正常吧。” &esp;&esp;“奴有想过,但是这信对奴虽然重要,可想来对京城的那些大人们而言却是无关紧要的,根本不应该传到邬江城宋仲文的耳朵里。” &esp;&esp;“这倒也是,所以你现在就怀疑你身边有宋仲文安插的内奸是吗?” &esp;&esp;“不错。而且奴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范围了,当初奴身边知道这封信存在的仅有三人。”顾采薇道,“奴已经想好了该用什么办法从他们之中找出内奸,只是奴一介女子,担心撕破脸后内奸会有狗急跳墙之举。” &esp;&esp;“所以你其实是想我陪着你去查。”陆景问道。 &esp;&esp;顾采薇再度点头,“奴身边其实也有几个护院,但是这种时候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可靠,还是陆少侠你……” &esp;&esp;陆景其实是不大想去的,因为他自己这边还在争分夺秒和丹田里的内力作斗争,实在是没空跑什么支线任务,闻言便想婉拒。 &esp;&esp;但是随后又听顾采薇咬着嘴唇道,“奴不会让陆少侠白跑这一趟的,事成之后,奴,奴可以答应陆少侠一个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 &esp;&esp;陆景闻言愣了愣,他倒是还真有想要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对顾采薇这种富婆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但是他依旧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又问道。 &esp;&esp;“你说的那三个怀疑对象是普通人,还是武林中人?” &esp;&esp;“都是普通人。” &esp;&esp;“调查大概要多长时间?” &esp;&esp;“半……半天应该就差不多了,而且大部分时间陆少侠可以自便。” &esp;&esp;“那行。”陆景终于点了头,“我陪你走这一趟。” 第七十一章 三种方案 &esp;&esp;顾采薇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先邀陆景去茶坊喝杯茶什么的,顺便也能增进下两人的感情。 &esp;&esp;结果没想到陆景让她先去喝,和她约了个碰面的时间,之后就拉着阿木又去菩萨庙里继续练习起疯魔一百零八杖了。 &esp;&esp;搞得顾采薇很是尴尬,她刚才说了自己想喝茶,倒也不好立刻就反悔,只能有些郁闷的一个人去了茶坊。 &esp;&esp;在那里枯坐了一个时辰,临到约定的时间才看到陆景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而且见面就问,“怎么样?可以开始了吗。” &esp;&esp;“当然。”顾采薇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后先整理了一下心情,才接着道,“知道那封信存在的三人,一是我的婆婆,当初奴和亡夫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有点不太喜欢奴,嫌奴长的狐媚,一直反对奴过门。 &esp;&esp;“不过等我们真的成婚后,她倒是也没再说什么。而奴下定决心改嫁,写完那封信后先去找的也是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奴的婆婆,这种事情奴不想也不应该瞒着他,去找她的时候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若她不同意,这信奴便不寄了。 &esp;&esp;“结果她看了信后,只是冷笑了几声,感慨她的儿子当初为什么不听她的话,然后就把信还给了奴,说只要奴改嫁前把属于她的那份家产给她,她就不管奴打算做什么了。” &esp;&esp;“第二人呢?”陆景又问道。 &esp;&esp;“第二人是……是王掌柜。” &esp;&esp;“王掌柜,就是薪炭店的那个掌柜?” &esp;&esp;陆景先前找新工作最先见到的就是王掌柜,那次顾采薇来发馒头也是王掌柜陪着她,看得出顾采薇很倚重他。 &esp;&esp;“没错,王掌柜是奴亡夫生前最信任的人,甚至比信任奴还要信任他,奴亡夫曾说过王掌柜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家。” &esp;&esp;“实际上呢?” &esp;&esp;“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他管的账目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做事最是稳重。亡夫过世后,奴想学着经营他留下的产业,也是王掌柜手把手教奴的,如果没有他,奴根本撑不到这个时候。” &esp;&esp;“所以你心里其实不觉得他是内奸?” &esp;&esp;顾采薇喝了口冷茶,苦笑道,“若说这段时间奴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永远不要太肯定任何事情,奴也实在不想再被人说成自作聪明了。” &esp;&esp;陆景不置可否,问道,“第三人呢?” &esp;&esp;“第三人是我的养娘秀秀,她跟着我的时间最长,还没过门她就在奴身边了,我们二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这段时间王掌柜和她,一个在帮奴处理生意,还有一个帮奴管理宅院,对于秀秀,奴可以说没有任何秘密。” &esp;&esp;所谓养娘,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富人家宅中的婢女。 &esp;&esp;听顾采薇刚才那番话,这个养娘秀秀如今俨然已经升职成为她的内务总管加闺蜜了。 &esp;&esp;“信是秀秀和奴一起写的,之后奴只拿给了婆婆看,担心已经被人盯上,就托王掌柜给奴寄的信。”顾采薇总结,“除此之外,奴再无示与旁人过。” &esp;&esp;“那你现在的计划呢?” &esp;&esp;“很简单,既然他们中有人是宋仲文的眼线,那肯定是还要给宋仲文通风报信的,奴想反过来利用这一点,找出内奸来。” &esp;&esp;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历练与磨砺,如今的顾采薇也成熟了很多,如果她是男儿身的话,度过这一关后倒是真的有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esp;&esp;陆景恍然,“你之前说想让我保护你,我看还在其次吧,你真正的意图还是想利用我的名头来做文章,钓出内奸。” &esp;&esp;“是,还望陆少侠勿怪。”顾采薇狡黠一笑,也让陆景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婆婆会嫌她长得过于狐媚。 &esp;&esp;这女人可不就是一只狐狸吗?即便并非有意,举手投足之间依旧有天然媚意。 &esp;&esp;于是陆景也不得不端起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凉茶喝了下去,放下杯子后道。 &esp;&esp;“那便……开始吧。” &esp;&esp;顾采薇的计划的确像她说得那么简单,她所捏造出的三条消息是内奸无论如何也必须传递给宋仲文的。 &esp;&esp;大体基本都是顾采薇因为记恨宋仲文先前的逼迫,在傍上陆景这个绝世高手后谋求报复,只是报复的方法不尽相同。 &esp;&esp;顾采薇对婆婆说的是想办法先干掉宋仲文的靠山,他那个做主薄的叔父,由陆景在今夜前往他叔父掌管的几个粮仓放火,烧光里面的粮食,这样一来,宋仲文的叔父一个失察罪肯定是逃不了的,搞不好还要掉脑袋。 &esp;&esp;跟王掌柜说的则是绑架宋仲文的账房,看看能不能从宋仲文的账目上找到什么破绽,包括之前他能这么快得到京师的消息,显然朝中有人,对方帮他打探消息,那宋仲文之后显然也应该有所表示,行贿是跑不了的。 &esp;&esp;最后是秀秀,顾采薇跟她说的复仇方法也最直接,由陆景潜入宋仲文的家宅,将还在睡梦中的宋仲文一刀抹了脖子,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esp;&esp;陆景听完以后发现以上方案自己是一个也做不到。 &esp;&esp;不过他能不能做到本来也不重要,只要大家都觉得他能做到,顾采薇的计划就能顺利实施,再然后就是看看今晚究竟哪里会传来动静就好了。 &esp;&esp;这事儿顾采薇本来托的是陆景,但是最后被无良总包陆景转包给阿木了。 &esp;&esp;至于陆景自己,当然还是让顾采薇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练功消耗内力了。 &esp;&esp;两人在见过王掌柜后,沿着金明河走回顾采薇的住处。 &esp;&esp;在经过城中最有名的青楼听月阁的时候,顾采薇见陆景的脚步顿了顿,之后抬头望着楼上的莺莺燕燕,不知在想些什么。 &esp;&esp;顾采薇的神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男人嘛,寻花问柳倒也无可厚非,实际上这本来就是这年代男人们的一种重要交际方式。 &esp;&esp;顾采薇的亡夫还在世的时候,和自己的生意伙伴谈事情也经常来听月阁,还会叫人陪酒。 &esp;&esp;但问题是现在她就在陆景身边,而且就差对陆景说少侠请随意了,结果这根木头不但无视了她,而且还在惦记着听月阁上的那些姑娘。 &esp;&esp;这举动不由让顾采薇很是受挫。 第七十二章 临江豪宅 陆景走过听月阁的时候就在想,书中残念提起过的那个什么极乐宫。 如果这个魔道门派还在的话,她们在邬江城的传人最有可能待的地方就是听月阁了吧,因为听月阁差不多是城中最大的青楼了,最方便极乐宫弟子藏身。 陆景不知道自己抬头向楼上望的时候,那个极乐宫的弟子是否也在向下看,搜寻着自己今晚的猎物。 这种自己送上门去的感觉并不好。 而且陆景也不知道那些极乐宫的弟子会怎么对待被她们采补后的武林中人,会为了避免自己的行踪曝露,被那些人的亲人朋友报复而直接杀掉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贸然前去恐怕也会很危险。 看来还是得从长计议啊,但问题是如今的他只剩下十天便要跨入一流,也没有多少时间能拿来从长计议了。 陆景忧心忡忡,也没注意到一旁顾采薇的脸色变化,收回望向听月阁的目光后一边思索着未来一边继续往前走。 而之后的这段路原本颇为健谈的顾采薇不知为何也沉默了下来,就这么低头跟在陆景的身后。 两人大概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却是终于来到了顾采薇的住处。 这是一处临江的宅院,不但占地面积比章三丰的四合小院大得多,而且内部还有花园,假山,登到高处甚至能一览江景。 砖石用料都颇为讲究,然而却并不像很多商贾的豪宅般招摇,反而处处透露着雅致。 或许是因为回到家中的缘故,顾采薇也又振作起了一些精神,开始为陆景介绍起来,“说起这宅子,还颇有番历史,原主人的祖上曾出过一位三品高官,但是没做多久便死了母亲,回乡丁忧,而这宅子就是那时候建起来的。 “可惜世事无常,没有永远的帝王将相,也不见能代代相传的富贵,后人不争气,不但花完了那高官留下的财资,而且就连这座老宅也不得不拿来出售,奴的亡夫很喜欢,花了高价买下,没想到只住了不到一年,他便也不在了。” “顾当家节哀。”陆景道。 “只是一时触景生情罢了,谈不上什么哀,况且奴本人其实并不太喜欢这里,总觉得这宅子有些冷清,倒是今日,有陆少侠在此,这里也能热闹不少……咦,陆少侠你在找什么?” “我想看看哪里适合练功。”陆景如实道。 顾采薇的临江豪宅看起来是挺不错,比陆景那间小破茅屋不知强了几百倍,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陆景连拙政园都参观过了当然也不至于被这里的景致给迷住眼。 反倒是顾采薇闻言很是敬佩,“陆少侠嗜武如命,不为外物所动,难怪年纪轻轻,便修成了绝世高手。” 这话陆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每次听他都只有苦笑。 他对武功是挺好奇的,也挺希望练成个大侠什么的,但嗜武如命还称不上,不为外物所动就更是扯淡了,他这不纯粹是被逼的嘛。 就跟可怜的程序员一样在程序上线后玩儿命爆肝补bug。 “陆少侠要找不被打扰的地方练武,正寝后还有一个小院,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最是清净不过。” “谢了。”陆景说完就准备动身。 但没想到却是又被顾采薇拉住,“陆少侠……多谢你今天陪着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用完晚膳再练吧,另外……” 顾采薇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又凑近了几分,“陆少侠忘了我们的计划了吗,奴设下盛宴款待陆少侠,才更能让有心人相信陆少侠今晚是要办大事的。” “哦。”陆景帮人家办事,而且事后还要收人家好处,倒也不好太过敷衍,闻言终于点了点头。 随后他还在顾采薇的劝说下先去进行了沐浴,换上了顾采薇给他买的新衣服,而顾采薇也脱下了那身粗麻布服,在家中改穿起一套日常起居的罗衫,彻底展示出了自己那傲人的身材。 她坐在桌边,亲自为陆景切肉斟酒。 只是身边的男人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肉倒是吃了,但酒却一滴未沾,而且一会儿就吃饱了,也不等后面的菜便要离席。 顾采薇这辈子就没这么难过,见陆景就要起身,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咬牙索性豁出去直接问道,“陆少侠,可想好等此间事了,要向奴家要什么了吗?” “当然,”陆景点头,毫不犹豫道,“我想请顾当家为我买把精铁禅杖,斤数的话最好在七十五到八十斤左右。” 这数字陆景并不是随便报的,他这些天已经试过不同重量握在手中是什么感觉了,七十五到八十斤对他来说其实是偏重的,实战也会受到一点影响,但是考虑到他的进步速度,还有那根本用不完的内力,这个斤数也就没那么夸张了。 不过这么多精铁打一把禅杖花费必然也不少,陆景这些天虽然赚了不少钱,但是还真付不起这笔铸造费,尤其想找厉害工匠,用足好料的话。 难得顾采薇有求于他,陆景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装备的事情给解决了。 只是顾采薇闻言脸色却不由一僵,“禅……禅杖吗?” “对。”陆景虽说一颗心全都在解决内力麻烦上,但顾采薇这一连串凶猛的攻势还是终于让他察觉到了一些东西,意识到了对方恐怕并不只是在做戏给内奸看,只是他眼瞅着就要生死存亡了,也确实没什么心思谈情说爱。 顾采薇也感受到了陆景言语中的拒绝之意,心下不由充满了苦涩与挫败感,张嘴想说什么,但千言万语汇到嘴边,最终只是换来一声长叹,“陆少侠,奴带你去主寝后的那座小院吧。” “有劳顾当家了。”陆景道。 等所有人都离开,身边再无一人,陆景又开始练习起惊涛怒浪来,而大概到了亥时三刻,陆景踩完一套脚步,归位却是在对面的墙上又看到了阿木。 陆景精神也是一震,“有动静了吗,在哪边?” 阿木闻言指向了一个方向。 第七十三章 陆少侠的成名路 &esp;&esp;“那里?那里是宋仲文的账房的住处。”顾采薇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esp;&esp;因为宋仲文的账房跑路,就意味着内奸是王掌柜。 &esp;&esp;这个顾采薇和她的亡夫最信任的老掌柜,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做事认真,一丝不苟。 &esp;&esp;看顾采薇的样子,似乎依旧有些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esp;&esp;她喊来了屋外的秀秀,对后者道,“你去把王掌柜请过来,不……我还是自己去一趟吧,我要当着他的面问问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 &esp;&esp;陆景闻言没说什么,跟在顾采薇的身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王掌柜的住处。 &esp;&esp;顾采薇上前叩门,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esp;&esp;随后王掌柜一边穿衣服一边探头出来,“谁啊?” &esp;&esp;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顾采薇时,神色明显有些慌乱,但不过一瞬就又强自镇定了下来。 &esp;&esp;“顾当家,怎么这么晚了登门,是发生甚么事情了吗?” &esp;&esp;“王掌柜,亡夫和我带你不薄吧。”顾采薇的脸上明显带着怒气。 &esp;&esp;王掌柜闻言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顾当家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esp;&esp;“我今晚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想再听那些谎言了,我只问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我们从今往后再没有瓜葛。”顾采薇冷冷道。 &esp;&esp;“……顾当家你问吧。”王掌柜终于也收起了脸上装出的笑容,叹了一声道。 &esp;&esp;“姓宋的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甘心做他的走狗?” &esp;&esp;“没有好处。”王掌柜闷声道。 &esp;&esp;“没有好处?”顾采薇一脸的难以置信。 &esp;&esp;“顾当家,是你先抛下我们的。”王掌柜终于还是将这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esp;&esp;“薪炭店和炭窑场的这些人,都是自小便在邬江城里长大的,我们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根在这里,而您不同,在嫁给莫当家之前,您一直住在京师,这次写信给您的表哥,要他在京师帮您再物色一个夫婿。 &esp;&esp;“下面的人都在猜测您是在这里撑不住,要抛下我们回京师了。” &esp;&esp;顾采薇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esp;&esp;“而您走了不要紧,薪炭店还有炭窑场肯定是没法带走的,而我们这些人也没法跟您走……这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马管事他们之前就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要我为大家伙的未来多考虑考虑,所以在看到那封信后,我就主动去找了宋公子……” &esp;&esp;“不要再说了……”顾采薇主动打断了王掌柜的话,有些颓然道,“是我对不住你们,你说得对,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所以今日的众叛亲离也是我自作自受。” &esp;&esp;说完她也不再看王掌柜,转身对陆景道,“陆少侠,我们走吧。”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这一刻顾采薇心中的沮丧之情。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更何况顾采薇还将这一切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esp;&esp;其实平心而论她固然有对不住王掌柜等人的地方,但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那时的她除了逃离邬江城也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esp;&esp;只能说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吧。 &esp;&esp;回去的一路上气氛明显有些压抑,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esp;&esp;等到了门外顾采薇虽然情绪依旧低落,但还是强打精神道,“陆少侠,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不如就在奴这里休息一晚吧。” &esp;&esp;说完她又自嘲一笑,“奴这儿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空房间多。” &esp;&esp;“也好。”陆景没有拒绝,的确,这个点儿他也回不了城外的住处了,就算不在顾采薇这儿住也只能找脚店投宿。 &esp;&esp;既如此他也没理由舍近求远,还多花冤枉钱。 &esp;&esp;“奴这就让秀秀为陆少侠收拾房间。”顾采薇说完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禅杖的事情……陆少侠完成了对采薇的许诺,采薇自然也不能食言,奴会找城中最好的铁匠为陆少侠打造,有什么要求陆少侠可以尽管去提。” &esp;&esp;“有劳了。”陆景再度道谢。 &esp;&esp;顾采薇又幽幽的望了陆景一眼,这才行礼告退。 &esp;&esp;随后陆景被秀秀带到了专门为他收拾的房间,等其他人都离开,陆景打开临江的窗子,把蹲在房顶吹冷风的阿木给接了下来。 &esp;&esp;而秀秀退出屋后走到前院,看见顾采薇一人站在桂树下,望着头顶的月牙发呆。 &esp;&esp;“小姐在想什么呢?”秀秀停下脚步,提着灯笼问道。 &esp;&esp;“我在想……这世间除了头顶这轮明月,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长久不变?”顾采薇叹息道。 &esp;&esp;秀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esp;&esp;“罢了,也怪我奢望太多,即便这月儿又何尝没有阴晴圆缺呢,至少还有你在我身边,于这座城市而言,你我主仆二人俱是他乡之客,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esp;&esp;“小姐,”秀秀道,“那炭窑和薪炭店,还有这宅子……” &esp;&esp;“趁着陆少侠的威名还在,按照原来的打算卖掉吧,想必那些接手的人也不敢再刻意压价了,把我之前答应婆婆的那份给她,剩下的钱一分为三,一分分给跟了我们这么久的那些个老伙计,一分我们带回京师生活,剩下一分,我想赠与陆少侠。 &esp;&esp;“毕竟承了他这么大一分恩,无论如何也该回报他,但是听三虎堂的那位殷护法说陆少侠对财帛并不怎么感兴趣,想来也是,以他的绝世武功真想赚钱应该很容易,但就算打造禅杖他也来找的我,想必对财帛是真的不怎么上心。 &esp;&esp;“既如此,那便以他的名义建个善堂吧,用这笔钱接济下城中的穷苦人家,陆少侠嫉恶如仇,但有时候手段未免也有些酷烈,万一将来因为什么事情惹到了小人,有这份声名护着,至少对面没法将魔道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esp;&esp;秀秀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小姐,给婆婆还有陆少侠的那份我都没什么意见,但是给王掌柜他们的那笔钱……先前你这么分我自然也是赞同的,可现在他们不是都已经背叛你了吗?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 &esp;&esp;顾采薇挥了挥手,“是人皆有私心,他们无非是为自己考虑,这也无可厚非,况且这些年他们一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最后犯了错,没道理就把先前做的都抹掉…… &esp;&esp;“我已经累了,连宋仲文那些人都懒得报复,就更不愿再苛责他们了,只想赶紧把此间事了,无牵无挂的回京师戏狸奴。” 第七十四章 一口酒 &esp;&esp;顾采薇的沮丧之情几乎肉眼可见。 &esp;&esp;秀秀却是忽然道,“小姐,在这邬江城中当真再无牵挂了吗?” &esp;&esp;“有牵挂又如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到头来不过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顾采薇自嘲道。 &esp;&esp;“就像小姐所说,这世间若要长长久久太难,但若是只求一夕,却未必求不到。” &esp;&esp;“一夕吗?”顾采薇怔了怔。 &esp;&esp;“我一直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所以看的也最清楚,这段时间小姐你每天都一脸愁容,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只有先前三日的小姐让我又想起了小时候一起荡秋千的那些时光。”秀秀道。 &esp;&esp;她的话让顾采薇回忆起了过去,整个人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生气,笑道,“每次去荡秋千,回来就要被娘训贪玩,可下次还是忍不住去,因为飞到空中,所有烦恼也会……” &esp;&esp;顾采薇说到这里却是又顿了顿,“你是想跟我说,要把握住现在的快乐,不要为之后的事情而烦恼吗?” &esp;&esp;“我只希望小姐无论做什么,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秀秀低头轻声道。 &esp;&esp;“一夕,一夕……”顾采薇喃喃道,她的声音就如同梦呓般,“可就算我愿意,这一夕又从何而来呢?” &esp;&esp;“小姐忘了我先前是从哪里来的了吗?”秀秀道。 &esp;&esp;“你是我爹爹从教坊里买来的,那时的你才十二岁吧,”顾采薇道,“一晃这么多年也过去了。” &esp;&esp;“是啊,若不是老爷将我赎出,如今的我还在火坑中受苦,不过那里的妈妈们也教了我不少东西,除了琴棋书画外,我还学到了一些……专门服侍男人的手段。” &esp;&esp;“你要教我那些东西?”顾采薇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瞪大了眼睛,“可……可就算我肯学,一晚上又能学到多少呢。” &esp;&esp;“有些事情说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并不容易。”秀秀道,“就算我肯教小姐,这么短的时间小姐也学不会的,幸好还有其他办法。” &esp;&esp;“什么办法?”顾采薇一颗心儿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她知道今晚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了,往后几乎不可能找到让陆景继续留宿的理由。 &esp;&esp;“药石。”秀秀吐出了两个字。 &esp;&esp;这下顾采薇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你说的不就是……不就是……春……春……” &esp;&esp;“没错。”秀秀道,“不只有女性的,也有给男性用的,能让男性意乱情迷。” &esp;&esp;“这……这不太好吧。”顾采薇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快要停止运转了。 &esp;&esp;“有什么不好的,小姐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夕,陆少侠也没有吃亏,你说他先前经过听月阁的时候曾盯着阁上的姑娘发呆,显然也并非对男女之事毫无想法。” &esp;&esp;秀秀继续为顾采薇分析道,“而论姿色,就算是听月阁里的花魁也未必能压小姐一头,我看他不是对小姐你不动心,只是不想承担责任罢了,呵呵,男人大多如此。 &esp;&esp;“所谓药石,其实对他这样的高手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是给他一个借口而已,可以尽情释放自己心中的**,而不需要再有负担。” &esp;&esp;顾采薇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动心了。 &esp;&esp;她在桂树下站了许久,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战。 &esp;&esp;最后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一跺脚道,“我怎么才能让他吃下那副药石?” &esp;&esp;“这问题我已经为小姐想好了,小姐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顾采薇的耳边。 &esp;&esp;………… &esp;&esp;另一边陆景眼看夜已经很深了,也准备睡下了。 &esp;&esp;然而一想到自己没几天好日子可过,眼瞅着就要成为一流高手了,整个人也不由一阵心烦意乱。 &esp;&esp;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esp;&esp;疯魔一百零八杖他练得进度够快了,但再快也不可能在十天内达到小成,想耗完体内的内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esp;&esp;而极乐宫……陆景不知道这个神秘魔门的传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对待炉鼎的态度,贸然上去,和直接送人头怕是也没什么区别了。 &esp;&esp;这么一想,他感觉自己就快无路可走了。 &esp;&esp;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类似嫁衣神功的内功心法能让他练一练,不对,嫁衣神功十天也练不成。 &esp;&esp;所以到底……该怎么办呢? &esp;&esp;陆景只觉得胸中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想睡睡不着,想思考问题也集中不了精力,整个人浑浑噩噩。 &esp;&esp;阿木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精神状态不对劲儿,还特意跳到了床边,用一只桩手轻拍他的后背。 &esp;&esp;陆景翻了个身,改为面向阿木的方向,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木忽然一个闪身,又从开着的那扇窗户跳了出去。 &esp;&esp;随后陆景就看到了一道人影映在了屋门的麻纸上,下意识的问道,“谁?” &esp;&esp;结果门外那人依旧默不作声。 &esp;&esp;难道是宋仲文狗急跳墙,派来了个刺客?陆景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起了床边的木棍,但随后又觉得如果是刺客的话,听到自己那一声喝,要么直接杀进来,要么就逃跑了。 &esp;&esp;不应该还这样在他的门外傻站着。 &esp;&esp;而且麻纸上的人影分明是个女人。 &esp;&esp;不过陆景依旧没有松开手中的木棍,一边匆匆披上了衣服,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esp;&esp;再然后他就看到了……门外的顾采薇。 &esp;&esp;“顾当家。“陆景怔了怔。 &esp;&esp;顾采薇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湿漉漉的,两人不过半步的距离,陆景已经能嗅到她发梢上的花露香味。 &esp;&esp;而更要命的是顾采薇身上的衣服,她又换了件比晚上陪陆景用膳时更薄的纱衣,同时因为她洗完澡并没有完全擦干身上水露的缘故,那件纱衣几乎已经贴在了她的身体上,几乎已经起不到什么遮挡的作用了。 &esp;&esp;顾采薇低着头,也不说话,径自冲陆景走了过来。 &esp;&esp;眼看两人身体就要接触,陆景无奈,只得后退将她让进了房间里。 &esp;&esp;而进屋后顾采薇终于抬起头,望向了陆景,美目朦胧。 &esp;&esp;陆景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但下一刻顾采薇却是忽然毫无征兆的冲进了他的怀里,随后咬向了他的嘴唇。 &esp;&esp;陆景猝不及防下被她咬了个正着,下意识的张开了嘴,而也是在这一刻陆景才明白为什么顾采薇一直没开口,这是因为她的嘴里含着一口酒。 &esp;&esp;不过这口酒的味道有些古怪,比一般的酒来的还要辛辣,而且有股浓浓的药味,顺着他的喉咙流下。 第七十五章 毒计 &esp;&esp;如果有的选,小乙之后都不想再踏入那间书房了。 &esp;&esp;但是没办法,他的把柄被那人捏在手上,从今往后都只能乖乖听话,做那人的走狗。 &esp;&esp;否则当年的事情一旦被爆出来,死掉的那四个高手的家人朋友肯定会来找他寻仇,武林正道也不会放过他。 &esp;&esp;所以尽管万般不情愿,但小乙还是不得不叩响了那扇门。 &esp;&esp;“进来。”宋仲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阴毒中却是隐隐夹杂了几分兴奋。 &esp;&esp;小乙推门,不敢抬头直视那双如毒蛇般的眼睛,只是小声道,“公子,那边传来消息,顾采薇已经进到陆景的房间里了,她也……没有再出来。” &esp;&esp;“好!”宋仲文正在练字,闻言直接把笔一摔,仰头大笑了起来。 &esp;&esp;他的笑声传到小乙的耳朵中,只觉得像是有人在用小刀不断刮着一只铜锣,听得小乙格外难受。 &esp;&esp;他再次低了低身子,想要告退,可没想到宋仲文却又喊住了他,随后得意问道,“我这条毒计怎么样?” &esp;&esp;小乙心中生出一片寒意,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依旧保持着恭敬,还要努力去拍宋仲文的马屁,附和道,“公子才智高绝,当真可以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了。” &esp;&esp;“那你倒是说说看,我都才智高绝在哪儿了。”此刻的宋仲文就像是画师刚画了一副让自己满意的画,又仿佛棋手下出了一步绝世好棋,迫不及待要和人分享,而全程参与的小乙自然就是最好的捧哏。 &esp;&esp;小乙咽了口口水,“王掌柜等人早早就投靠了公子,做了您的内应,将顾采薇的一举一动及时传递给您,可笑那顾采薇人心尽失,却依旧不自知,写信给自己在京城的表哥,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信上的内容早就被您给知道了。” &esp;&esp;宋仲文闻言挥了挥手,“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提它作甚,说现在的事就好。” &esp;&esp;“是。”小乙忙不迭的点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 &esp;&esp;“王掌柜等人投靠您其实是意外之喜,您一开始选定的内应人选并不是他,因为王掌柜对于顾采薇来说终究是外人,而顾采薇最信任的人其实是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养娘秀秀。” &esp;&esp;“不错,接着说。”宋仲文坐在了他的那把太师椅上,喜滋滋的道。 &esp;&esp;“秀秀一直把顾采薇当成是自己的姊妹,对顾采薇很忠心,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顾采薇都不是邬江城本地人,不会像王掌柜他们一样一听要离开邬江城就生出异心。” &esp;&esp;“是啊,顾采薇信任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们之间感情很深,她也根本就没有背叛顾采薇的理由。”宋仲文假意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呢?” &esp;&esp;“公子您教过我们,这种时候,一般可以从目标的亲人入手。”小乙答道,“但是秀秀教坊出身,双亲都不在了,这个世上她或许还有亲人,可她的亲人并不在邬江城,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一般,她是不会为了几个没见过面的亲戚背叛顾采薇的。” &esp;&esp;“真是让人头疼……” &esp;&esp;“但是经过调查后您发现,秀秀在邬江城这边居然……有个相好的男人,那人是个穷书生,而且喜欢赌钱,秀秀就是因为他的这个恶习,一直没敢把他介绍给顾采薇,而这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esp;&esp;“爱情和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想必那个叫秀秀的女人一定很纠结……但赌坊里收债的人就要砍掉她那个相好一只手了,在这种时候她好像也没得选了。”宋仲文悠悠道。 &esp;&esp;“是,今天王掌柜和秀秀分别传来消息,一人说那个姓陆的家伙打算绑架您的账房,一人说姓陆的准备直接对您动手,于是您就推算出顾采薇是想找出身边的您的内应来。 &esp;&esp;“之后您将计就计,派人去保护了账房。” &esp;&esp;“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就作用来说秀秀比王掌柜大得多,我也只能牺牲下王掌柜了。” &esp;&esp;“您特意拖到城门关闭后才行动,因为您知道时候顾采薇一定会让姓陆的留宿。”小乙吞了口口水继续道。 &esp;&esp;“她忘了也没关系,我会让秀秀提醒她的。”宋仲文阴恻恻的笑道,“坠入凡尘,这副万毒谷的毒药什么都好,就是味道太重了点,只要稍有些戒备心,尝一点基本都会意识到不对,想让姓陆的乖乖喝下去,可不容易。 &esp;&esp;“不过这也正常,要是这毒药无毒无味,万毒谷早就称霸武林了,也不会让人家给连根拔起。” &esp;&esp;小乙闻言心中的寒意更胜,他也没想到宋仲文为了毒到陆景居然会做到这种程度。 &esp;&esp;让秀秀鼓励自己心爱的女人主动爬到陆景的床上。 &esp;&esp;这种事情一般人根本想都不会想,更别说做出来了。 &esp;&esp;宋仲文非但对别人狠,就连自己也不放过! &esp;&esp;小乙想到这里,目光稍微向上移了移,看到太师椅的一只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宋仲文给掰断了,而断口处的木刺也扎进了宋仲文紧握的手掌,但宋仲文就像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样。 &esp;&esp;依旧没有松手! &esp;&esp;他用沙哑阴毒的声音呢喃道,“我不但要毁了那姓陆的一身武功,还要让顾采薇那贱人亲自动手,让她从今往后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与自责中!哈哈哈哈,这世界上没有比借一个仇人的手毁掉另一个仇人更美妙的事情了。” &esp;&esp;小乙不寒而栗。 &esp;&esp;他已经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和眼前这个男人为敌! &esp;&esp;因为和他为敌的下场实在是太惨了。 &esp;&esp;即便他跟陆景、顾采薇不是一伙的,可一想到正发生在那间屋子里的惨剧,还是忍不住直打哆嗦。 &esp;&esp;“公子,我们现在要过去吗?”小乙小心翼翼的问道。 &esp;&esp;“你不是说这药想完全生效至少要半个时辰吗?着什么急。”宋仲文收住了笑声,但话语中的阴毒更胜,“况且我还想让顾采薇和姓陆的多待一会儿呢,这可是一出好戏。 &esp;&esp;“说起来那姓陆的也是个性子暴虐的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说不定直接一掌拍死了那贱人,虽然有些可惜,但这结局也不是不能接受,到时候本公子一定会为顾采薇主持正义的。”宋仲文义正言辞道。 第七十六章 顶不太住了 陆景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哪怕先前一直在忙着解决丹田的问题,根本没怎么顾得上去想和顾采薇之间的可能。 但是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外刚刚出浴,只着轻纱的俏寡妇,还是觉得有点顶不太住了。 尤其今晚的顾采薇异常主动,进门后二话不说,直接一口咬上他的嘴唇。 眼瞅着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陆景要是再没有反应那就可以直接打车去男科医院挂号了。 所以他最终还是成功被顾采薇扑到了床上。 再然后那股异常辛辣的药酒也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胃里。 这一吻足足有快半分钟的时间,随后顾采薇才抬起头来,看到了陆景目光中的疑惑,终于开口解释道,“这药酒……是拿来给陆郎助兴的,放心今晚的事情不需要陆郎负责,便当作是一场荒唐的梦吧。” “顾当家……”陆景苦笑。 顾采薇咬着嘴唇,眼中雾气氤氲,“陆郎……还要这么称呼奴吗?” “采薇……我……”陆景的话刚说到一半,神色忽然一变。 而另一边的顾采薇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那两个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随着轻纱滑落,她也附在了陆景的耳边,呢喃道,“陆郎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结果没想到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陆景给推开了。 “等下等下,先停一停!”陆景伸手,却是将那件轻纱又披在了顾采薇的身上,随后又果断和顾采薇拉开了一些距离。 那股药酒才刚下肚不久,陆景就感受到了丹田处的异动。 盘踞在那里的真气就如同被阳光照耀的积雪,竟隐隐有了一丝消融之兆。 一开始的速度还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轮烈日变得越来越炙热,而烈日下的积雪融化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你在酒里下毒?”陆景望向对面的顾采薇,神色复杂。 结果就见后者闻言一脸茫然,“下毒,什么毒?” 陆景见她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而且他和顾采薇之间无冤无仇,反倒有恩与对方,顾采薇因为他才能摆脱宋仲文的纠缠,按理说没理由对他下毒才对。 于是陆景又问顾采薇,“这药酒你从哪里来的?” 顾采薇看陆景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半分意乱情迷的样子,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没再隐瞒,答道,“酒里的药是秀秀给我的,她说不少教坊里头……都在用,对男人很有效。” “秀秀,她现在在哪里?”陆景目光闪动。 “我……我这就带你去找她。”顾采薇隐约中察觉到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错,慌慌张张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陆景直接来到了秀秀的屋外。 结果打开门,看到里面的景象后顾采薇直接呆在了原地。 陆景的动作倒是足够快,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把挂在梁上的那个身影抱了下来,只可惜两人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陆景尝试着按压秀秀的胸口,给她进行心肺复苏,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少女的心跳和脉搏都已经没有了。 另一边的顾采薇更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俏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她的丈夫过世后,秀秀几乎就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了,结果现在就连这最后一人也弃她而去,而且秀秀死的很是蹊跷,就在一盏茶前,还在鼓励她追求眼前的幸福,畅想回到京师后的生活。 谁知道一转眼,人就没了。 顾采薇只觉得精神一片恍惚,但即便这时她依旧没忘了陆景中毒的事情,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悲痛吞噬自己,随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陆少侠,你的身体……” “嗯……等等再说。” 刚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陆景其实挺惊慌的,但是过了会儿发现这毒……好像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他丹田里的内力虽然在飞速减少,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症状,最重要的是刚才嘴对嘴喂他毒酒的顾采薇现在也活蹦乱跳的,没一点中毒的迹象。 难道说……这毒药是专门消融内力的? 陆景想到这里,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不过他才中毒不久,不知道后续是否还会有其他变化,倒也不敢马上就下结论,而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秀秀,又没能救回来,所以陆景才对顾采薇说等等看。 而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在顾采薇的眼中,盘膝而坐的陆景此时显然应该正处在紧要关头。 集中精神努力行功和体内的毒素进行着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但实际上陆景行功倒是也行功了,但只有一小会儿,发现没什么作用后就果断放弃了,然后就是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干等着。 在这之前,他还托阿木四处侦查了一圈,发现顾采薇的宅子外的确有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但因为有阿木可以骑,陆景也没太过担心,只是让阿木继续监视着那伙人的动静。 而半个时辰后陆景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了。 他发现那毒酒在将他丹田里的内力化完后,又封住了他的任脉和督脉,也就是通常习武之人吐纳天地元气所需经过的经脉。 手法上……很像之前封他穴位的那个老渔翁,但是和点穴不同,并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陆景猜测这是为了防止他再进行吐纳,对于一般的武者来说,等于说是再无法产生内力了,但是对陆景,他的内力本身就不是吐纳来的,而是凭空产生自丹田……似乎也不受什么影响。 而且等他内力下次刷新,逆向冲开被封住的穴脉感觉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这么说来,这毒对他岂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这怎么可能?! 谁说这玩意儿没有作用了!这根本就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好吧! 因为只要有了这毒药,之前一直困扰着他体内多余内力无法消耗的麻烦就有了有效的解决手段。 陆景也可以摆脱一直以来练到爆体的死亡阴影,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精神也为之一振。 不行,一定得把这东西的药方搞到手里! 第七十七章 装……就硬装 宋仲文站在街对面的阴影下,望着不远处顾采薇的宅子,问一旁的小乙,“多长时间了?” “回公子,两个时辰了。”小乙小心翼翼道。 “这两个时辰里都没有人出来过吗?”宋仲文又问。 “是的,”小乙再答道,“附近把守的兄弟们保证就连一只苍蝇都没放出来,不过我们和秀秀也失去了联系,那女人……” “她那个相好还在我们手上,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卖我们的。”宋仲文却是并不怎么担心这种事情。 他只是又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的夜空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漆黑了,甚至东面的方向开始有些蒙蒙亮。 小乙没敢再说话,他能感受到宋仲文心中的纠结。 按理说陆景在两个时辰前便应该已经吃下那副坠入凡尘了,按照宋仲文的推断,在意识到自己中毒后,陆景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出手逼迫投毒的顾采薇交出解药。 而在发现顾采薇的身上并没有解药后,他很可能会杀掉顾采薇转去找秀秀。 等确认秀秀的身上也没有解药,他的内力恐怕已经没了一小半了。 他最多就是把秀秀也杀掉,就该想办法逃跑了。 宋仲文并不担心陆景会怀疑到他的头上,他甚至巴不得陆景跑来找他,因为以他的住处到顾采薇这栋宅子的距离,等陆景跑到内力应该也所剩无几了,等于是自投罗网。 到时候他还能以缉拿凶手的名义让人锁住陆景,看陆景跪倒在他的脚边,这一幕让宋仲文颇为期待。 可惜……已经yy了不少时日的宋公子最终并没有能得偿所愿。 于是等了半个时辰后,宋仲文带着小乙来到了顾采薇的宅子外,可结果却听附近看守的人说并没有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宋仲文有点摸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因为忌惮陆景的厉害武功,他就这么在外面徘徊了起来。 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小乙的腿都有点站麻了,宋仲文这才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拍了拍小乙的肩膀,“我给你五个好手,你给我冲进去,抓住那姓陆的。” 小乙闻言脸色顿时大变,“公子……” “怕什么,本公子已经想清楚了,那姓陆的如果没有中毒,以他的武功这会儿早该有动作了,宅子里这么安静,显然是在虚张声势。”宋仲文冷哼一声道。 小乙不得不承认宋仲文这番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但是他很想说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上,你不是最想看姓陆的跪在你脚下的吗? 但小乙也就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了,他知道自己一个做随从的肯定没有让主子冲在前面的道理,况且宋仲文养他们本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用的。 于是小乙也只能咬牙挑了五人,用黑布蒙住了脸,随后又用飞爪钩住了院墙。 结果才刚翻上了墙头,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坐着的陆景,还有他身边的顾采薇,两人正在月下小酌。 吓得墙上的小乙差点没直接再翻回去。 但是想到先前宋仲文的那番话,小乙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了下去。 呵呵,装……就硬装。 无论是这桌酒菜摆放的位置,还是陆景顾采薇两人这副悠闲的姿态,欲盖弥彰的意味都太浓了一些,反倒是从侧面证明了陆景的身体现在的确是出了问题。 否则以他那绝世武功,根本没必要在这儿装腔作势。 想到这里,小乙的心中反而大定,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形迹,索性也就没有再隐藏,大大咧咧的从墙上一跃而下。 随后又故意压低了声线,一拱手道,“陆少侠,顾当家好兴致啊。” 结果就见陆景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吃着牛肉喝着酒,只有顾采薇放下了筷子,冷着脸扫过一众人道,“宋仲文呢,怎么没见他来?” 这么低级的套话手段,小乙当然不会被唬住,尤其当他注意到桌下顾采薇的一条腿还在微微颤抖的时候,更是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陆景莫不是个蠢货,内力没了居然也不逃走,以为靠着一个绝世高手的名头就能把他们给吓退吗? 嗯,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内功深厚的高手的确是有可能用内力把体内的毒药给一点点逼出来的,只是他这次中的却并不是普通毒药,乃是万毒谷秘制的专门用来对付内家高手的坠入凡尘。 作为这张毒方的持有者,没有人比小乙更清楚这东西的厉害,任你内功再高,只要服下便无药可解,所以在他看来现在的陆景已经成为了一只纸老虎。 小乙一步步的向那酒桌前移去,而顾采薇眼中的慌乱也色也越来越浓。 她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先前曾问过陆景,得知陆景的内力已经彻底消失,顾采薇感觉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 虽然之后又听陆景说问题不大,但顾采薇只觉得这是陆景在安慰自己,和对面的小乙一样,她也以为陆景让她摆下这桌酒宴,是为了用空城计吓走之后来犯的人。 眼见小乙并没有被骗,顾采薇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自己被杀倒不要紧,万一连累到陆景……顾采薇却是连死都无法瞑目了。 不过陆景本人这会儿看起来倒依旧很是镇定,等到双方的距离足够近,他终于抬起头望向了小乙,开口问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儿?” 大概是因为先前三虎堂的殷护法和陆景那一战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明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内力,小乙依旧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在气势上输掉,便点头道,“不错是我。” “那之前我喝下的毒药也是从你那里来的吗?”陆景再问。 小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陆景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咬牙道,“是又如何?”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要给我在这儿玩儿假设。”陆景皱眉。 小乙感觉心虚的更厉害了,但此时的他已经走到了陆景的面前,和身后的五人将陆景与顾采薇团团围住。 而他注意到陆景一只手也握住了一旁的哨棒。 第七十八章 就这? &esp;&esp;看到陆景手握哨棒,小乙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esp;&esp;就算陆景内功尽失,肯定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挣扎是一定会挣扎的,但在他们六人面前应该也无济于事。 &esp;&esp;小乙的心中是这么想的。 &esp;&esp;所以只听他大喝了一声,“毒是爷爷我下的!”便向着陆景冲了过来。 &esp;&esp;临行之前宋仲文有过交待,要留陆景活口,一是为了用陆景来钓他那个师父上钩,解决这个大隐患,二来则是因为宋仲文想要让陆景充分感受下失去武功的痛苦,不舍得就这么杀掉陆景。 &esp;&esp;用宋仲文的话来说就是——这也太便宜他了,留他一条命,本公子还想用他多取取乐呢。 &esp;&esp;所以小乙六人这次并没有携带什么利器,其中两人持锏,两人持棍,一人持鞭,至于小乙自己干脆就是空手的。 &esp;&esp;他练过一套拳法,这会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esp;&esp;小乙对这安排倒是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像陆景这样的绝世高手要是还有内力,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就算带着神兵利器,过来也是送人头加给对面的兵器库里添藏品的。 &esp;&esp;而陆景要是失去了内力,这些钝器便也足够收拾他了。 &esp;&esp;实际上他这一拳,便是直捣陆景的胸口而来。 &esp;&esp;结果就见陆景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古怪了。 &esp;&esp;主要陆景是真没想到上门的六个家伙都这么给面子,连把小刀都没带,简直就像是专程过来给他送经验的一样。 &esp;&esp;他先前还担心之后的来人中有高手,所以才让顾采薇摆了这么一桌子,穿上了那件金丝肚兜坐在这儿,打算骗对面一个大招。 &esp;&esp;但现在看来他纯属多虑了,这六人兵器不行,武功看样子也很稀松,应该是都还未入流,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心。 &esp;&esp;反观陆景,经过这些日子的玩儿命训练,已经把疯魔一百零八杖给一路肝到了第四十一式。 &esp;&esp;当然即便是这前四十一式,距离完全掌握也还差得远,但却是已经可以应付一些低端局了。 &esp;&esp;早在一盏茶前,陆景就已经等到了内力的重新刷新。 &esp;&esp;和他先前预想的一样,刷新后的内力只是逆向运转了一圈,就把被封住的穴脉给轻松冲开了,这也进一步刺激了陆景一定要拿到药方的决心。 &esp;&esp;妈的,这东西太香了! &esp;&esp;简直就是专门为了解决他身体现在的问题而存在的。 &esp;&esp;而等小乙等人出手,看人下菜的陆少侠又给在一旁桂树上待命的阿木暗中打了个手势。 &esp;&esp;表示看过对面的阵容后自己又行了,要阿木安心挂机,且看他收割经验。 &esp;&esp;阿木对这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就在树梢坐了下来,悠闲的荡着两只小桩腿。 &esp;&esp;而陆景则迫不及待的提着那只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哨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esp;&esp;这是他迈入江湖后的第二场非挨打性质的主动战斗,而且第一战打得那三个三虎堂的打手,严格来说也不算是江湖中人。 &esp;&esp;所以说这是陆景的处女战也未尝不可,他也想借着这一战来检验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收获,顺便掂量下自己现在的实力。 &esp;&esp;陆景见到小乙一拳袭来,暗叫一声来得好,便也提着哨棒迎了上去。 &esp;&esp;单论出手速度,陆景其实还比不上苦练多年的小乙,但是仗着棍子长,还是占到了便宜,先一步抽到了小乙的胳膊。 &esp;&esp;当然这和小乙本身的无视也分不开关系。 &esp;&esp;眼见陆景一棍抽来,小乙可是丝毫不慌,而且从陆景的动作速率中也能看出这绝对不该是个绝世高手应有的水准。 &esp;&esp;就这?小乙心想着。 &esp;&esp;显然对面这个少年已经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惊人内力,如今不过是仗着先前的刻苦练习垂死挣扎罢了。 &esp;&esp;想到这里小乙的心中也是终于大定,运起内力打算硬抗一波,他相信只要顶住了对面这虚软无力的……接下来,嗯? &esp;&esp;下一刻小乙的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响,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esp;&esp;他右手的胳膊居然被这一棍给扫折了。 &esp;&esp;而小乙本人也被抽的一脸懵逼。 &esp;&esp;陆景现在还没法主动调动起丹田里的那些海量内力,但是没办法,谁让他家底太厚,就算习武只有二十多天,随便抠出来一点,至少三流以下的武林中人是没法就这么去硬抗的,况且陆景现在每天都在飞速进步着。 &esp;&esp;然而第一次出手便能建功,还是也有些出乎他的意外。 &esp;&esp;就这? &esp;&esp;送小乙一个骨折大礼包后陆景也忍不住有些膨胀了起来,心想莫非我是个隐藏的杖法奇才? &esp;&esp;但随着剩下五人杀到并出手,又帮陆少侠认清了现实。 &esp;&esp;陆景慌慌张张踩着惊涛怒浪里记载的步法,勉强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鞭,又用手中的哨棒架起了砸来的一锏。 &esp;&esp;至于剩下的一锏和两棍陆景只是避开了头部,然后无耻的用身子硬接了。 &esp;&esp;于是打中他的那三人都吐血飞了出去。 &esp;&esp;剩下拿锏和持鞭的两人不由俱是大惊,陆景趁着他们心神被震的时候并没有出手偷袭,而是又补刀了一下一旁折了胳膊的小乙,这一棍却是又打断了小乙一条腿。 &esp;&esp;而小乙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就像再说怎么又是我? &esp;&esp;陆景的脑袋可是非常清楚的。 &esp;&esp;这人显然是这伙蒙面人的头目,而且他先前也承认了毒药是他的,所以放跑其他人陆景还可以接受,唯独这人是绝对不能放的。 &esp;&esp;而接下来的情况也比陆景想象中的要好,他这一棍下手很快,所以回过头来还能再缠住一人,也就是离他最近的那个握锏的家伙。 &esp;&esp;陆景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把起手式当头杖喝一连用了七次。 &esp;&esp;逼着拿锏的人跟他硬碰硬,最终活生生震掉了对方手里的武器,又一棍子抽中了那人的脑袋。 &esp;&esp;而这时最后一人也已经跑到了院墙边,开始往上爬,眼瞅着就要追不上了。 &esp;&esp;陆景却是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疯魔一百零八杖的最后一式——贼人休走! &esp;&esp;他只是看过这一招的姿势和发力,但是根本没练过,然而现在却是不由自主的将内力运到双手,随后抛下哨棒,捡起了地上那根锏甩了出去。 &esp;&esp;只见那锏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了一道弧线,最后居然阴差阳错真的砸中了墙上那人的肩膀,让他发出一声惨叫,又跌落了下来。 &esp;&esp;另一边陆景自己也看呆了,这也行?看来明天上街得去玩玩关扑啊,不能浪费了这难得的手气。 第七十九章 二选一 望着趴倒在地上的小乙等人,陆景终于找到了点小时候看武侠片,里面那种江湖高手的感觉了。 虽然以一敌六,但依旧游刃有余,能战而胜之。 ……好吧,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刚刚作弊了,直接震飞了其中三人。 所以无论是疯魔一百零八杖还是惊涛怒浪他都得继续努力肝下去。 不过他现在的进步也是实打实的,要知道二十多天前面对秦小头他还只能一站到底,而刚才抽中小乙那一棍是他自己主动搓出来的技能,还有剩下两人也是被他给撂翻的。 结束战斗后陆景先去给爬墙的哥们儿补了一棍,让他彻底老实下来,之后才走到小乙身边,用哨棒挑掉了他脸上的黑布。 “咦,你是宋仲文的那个随从吧?” 三天前才刚刚照过面,而且两人当时离的也挺近,所以陆景一眼就认出了小乙来。 桂树下小乙的脸色变得很是惊恐,就好像见到鬼了一样,只是不断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内功还在?”随后他又望向一旁的顾采薇,“那毒酒你没喂他喝下去吗?” 结果就见顾采薇同样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对,不对!”小乙又叫道,“你打我那一棍子内力分明也只比我强不了多少,你还是受到了影响,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内力没有被全部消融呢?坠入凡尘,可是连一流高手都逃不过的啊!” “所以这幅毒药的名字就叫做坠入凡尘吗?”陆景没理会小乙的瞎琢磨,摸着下巴道,“你先前好像承认过毒是你下的,这么说来那方子也在你手上吗?” 小乙似乎看到了一丝活命的希望,期盼道,“如……如果我把那方子给你,你能饶过我吗?” “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商量。”陆景道。 小乙闻言目光闪烁了起来,他也算是老江湖了,知道在这种时候最不能做的就是马上将方子奉上。 于是他接着咬牙道,“方子在宋公子那里,投毒也是他指使我们做的,通过秀秀来给陆少侠你下毒。” 事到如今小乙也顾不得自己的把柄还被宋仲文捏在手里了,毕竟相比起就在眼前的死亡威胁,身败名裂,被人追杀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一旁的顾采薇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秀秀,她为什么会听你们的?” “因为她有个相好落在了我们手里。”小乙也没隐瞒。 “你手里没有方子啊,那我再留你性命也没用了。”陆景失望道。 “啊,不不,方子虽然在宋公子那里,但是他一向对我很信任,只要陆少侠将我放回去,我便能帮陆少侠取来那方子,”小乙说到这里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愿意对天发誓,若违此誓可教我被天打五雷轰。” 小乙说得情真意切,就差当场给陆景磕仨响头了,然而就见陆景对此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我还和你交易什么,直接找宋仲文那家伙交易不就行了。” “这……”小乙的头上又冒出了冷汗,“这方子是来自万毒谷,宋公子是不会承认他有这方子的。” “万毒谷是什么地方?”陆少侠的江湖常识课才刚入门,对于几年前所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于是小乙又耐心解释道,“万毒谷曾是江湖中用毒最厉害的地方,谷主鬼见愁东门无策一身毒术天下无双,但是因为行事太过嚣张,被武林正道围攻,导致万毒谷覆灭。 “那些厉害的毒方大多被毁了,这张名为坠入凡尘的毒方是我……我家公子从东门无策唯一的后人那里侥幸得到的。” “这样吗……”陆景不知道小乙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反正他先把小乙还有地上五人都搜了个遍,结果得到了差不多八九两碎银,甚至还有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些身怀武功的江湖中人明显比之前三虎堂那三个底层打手过得滋润的多,再加上他们身上的护甲和武器也能卖掉换一笔钱,陆景估计自己这一晚上赚了得有七八十两银子。 难怪这世上总有人不学好,想着占个山头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来钱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遗憾的是陆景最想要的毒方还是没能摸到。 陆景对此倒也并不太意外,若那东西真像小乙说得那么敏感,是不可能有人把它一直随身携带的。 之后他跟树顶的阿木又打了个手势,让阿木去看眼门外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还在不在,而阿木跳到树顶张望了一圈后又传递给陆景一个不好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先前院子里的惨叫传了出去,让那些人知道里面出了问题,这会儿那些家伙已经逃的干干净净了。 顾采薇的宅院外现在却是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麻烦了。 陆景不知道逃的人里有没有宋仲文,这家伙又会逃到哪里去,万一因为太过害怕而躲了起来,那再想找到他怕是不容易。 等等,不对,他现在的第一目标并不是宋仲文本人,而是那张毒方,至于宋仲文可以慢慢算账。 于是陆景转头问小乙,“你知道那张方子被宋仲文藏在哪里?” 小乙见陆景先前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心中不由忐忑,好不容易等到陆景再次发问,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知道,我肯定给陆少侠您找来。” “不劳烦你再多跑这一趟了,我们一起去宋仲文的住处就好。”陆景却是当机立断。 他根本就不相信小乙所谓的发誓,这家伙一看不对连主子都能买,真要放他一个人走了,还能再回来陆景愿意跟他的姓。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带着他一起行动了。 当然,这事儿是有风险的,宋仲文的宅子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但应该会有些护卫在,而且又是在对面的地盘上,不过好在这点风险还在陆景的承受范围内。 宋仲文虽然养了不少手下,但都是些不入流的落魄江湖人士,真正厉害的高手也不会跟他一个主薄的侄子混,陆景自付自己应该还能应付。 方子事关之后的生死,他是一定要拿到的,拖下去只会给宋仲文更多准备的时间。 相反他现在就杀过去,无论宋仲文有没有逃回住处,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应变,既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也来不及取走方子。 想清楚了陆景便让顾采薇帮忙备驴子,一边又对小乙道,“你最好没有撒谎,因为天亮之前,方子和你的脑袋我总要取走一样的。” “啊?”小乙彻底傻眼了。 第八十章 反……反了! 陆景用绳子捆了地上五人交给顾采薇看管,之后又用驴子驮着折了腿的小乙,自己直接踩起了惊涛怒浪,大张旗鼓的向着宋仲文的住处杀去。 没办法,主要是这轻功动静太大,陆景就算想低调点都做不到。 至于阿木,则踩着一旁的屋顶,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 毛驴上小乙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湿了,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景真相,毕竟现在距离天亮已经不远了。 然而他又担心自己一旦交出药方就被陆景给直接宰了,另外别忘了他刚才还睁着眼睛说了一通瞎话,也不知道陆景意识到被骗后该有多恼羞成怒。 于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咬紧牙关,没有开口,寄希望于宋仲文还在宅子那边留了什么后手。 尤其在“意识”到陆景的内功境界其实已经大跌,只比他强不了太多的时候,小乙觉得己方这边未必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而且这段时间他虽然趴在驴上呻吟不断,但其实依旧在暗中观察着陆景,越是观察小乙就越是肯定陆景的实力已经不复往昔了。 毕竟是万毒谷的坠入凡尘,怎么可能一点效果也没有? 而且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大战,看陆景现在脚下的步伐明显有些滞涩,这对于绝世高手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再次证明了现在的陆景已经是强弩之末! 然而悲哀的是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只会觉得陆景还没有失去内力,依旧把他当成绝世高手看待。 于是只要一照面就会立刻抱头鼠窜。 这么下去,又怎么可能打得赢陆景?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这条价值千金的重要情报给想办法传出去。 小乙在驴背上焦急的想着。 一刻钟后两人终于赶到了宋仲文的宅子外。 陆景这一路上都在苦思该怎么应对有可能会遇上的阻碍,甚至为了防备有人动用弓弩,他临走前还拆了扇门板背着。 打架打到一半掏出扇门来,这行为是多啦a梦了一点。 但是至少比被人给直接突突了强。 然而到了门外后陆景和小乙却都有些傻眼。 只见宋仲文的豪宅大门敞开着,地上居然还有血迹和一些散落的铜币、绸缎甚至是银器。 什么情况,宋仲文那边还在琢磨着怎么对付陆景,转头自己这边就被人先给偷家了吗? 看这样子,他的住处分明是被强盗给洗劫了。 不,不是强盗!小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是难看,之后用哆嗦的声音道,“反……反了!” “什么反了?”陆景皱眉。 “宋……宋公子笼络的那些江湖人士反了!”小乙整个人被惊得直接从驴子上栽倒了地上,还压到了断腿,可他居然都忘了疼,只呆呆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他们本来就不太愿意和陆少侠您为敌,今晚动手之前宋公子向他们保证,说会想办法先药翻了你,又许以重诺,他们才勉强同意听从指挥。 “结果事与愿违,啊不……是不出所料,陆少侠你大发神威,痛揍了进去的我们,把外面那些人也给吓到了,尤其冯四郎都已经爬到了墙上,露出头去,又被您天外飞仙般的一锏给砸了下来,估计是将外面的人都骇破了胆。 “他们担心您之后会来找他们寻仇,所以便存了逃跑的念头,而既然要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宋公子的宅子也给洗劫了。” 小乙的声音满是苦涩,他本就是这些江湖中人中的一员,所以对这些人在想什么自然比谁都清楚。 这些人的身份和背景都很复杂,但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愿意跟着宋仲文混的当然也都不是什么善类。 很多人身上还背着案子,只是不想再东躲西藏,看中了宋仲文这个主薄侄子的身份,再加上宋仲文的出手足够阔绰,所以便投靠于他。 而宋仲文招揽这些江湖中人,则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或明或暗的打击竞争对手,让自己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同时也为叔父做些不方便自己亲自动手的事情。 双方算是各取所需。 因此除了小乙这种把柄被宋仲文捏在手上的,其他人其实也没有被宋仲文吃的太死,不过因为臭味相投,平日里倒也相处的还算融洽。 只是等到了大难临头之时,宋公子也指望不住这些人为他效死。 甚至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就好像现在这样。 但是乱到这种程度,又杀人又劫财的未免也太过了一些……陆景旋即想到了某种可能,神色一动,莫非宋仲文本人并没有逃回来?所以才约束不成这些手下。 ………… 城南。宋主薄的书房里。 披头散发的宋仲文正双膝跪地,边痛哭边哀求道,“叔父,叔父救我啊!” “你个混账东西!” 原本已经睡下的宋泽半夜被自己这个侄儿给惊醒,匆匆披了件衣服就来见他,然后便从后者口中听到了一个噩耗。 他指着宋仲文的鼻子大骂道,“你是想气死老夫吗,为了个狗屁寡妇,你去招惹个武林高手!” “侄儿知错了,叔父!”宋仲文把脑袋都快磕红了,“侄儿今后都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只求叔父能救侄儿一命,而且我对他动手,也不是为了女人,您不是想要顾采薇那个炭窑吗,用它来给徐公公烧红罗炭。 “侄儿一时心切,这才铸下大错。” 宋泽见宋仲文磕的鼻青脸肿,又哭的声泪俱下,想起他是自己那哥哥唯一的儿子,哥哥过世的时候还拉着他的手,托他照顾这可怜的孩子,而自己又几乎是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 直到如今成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真让他眼睁睁看着宋仲文去死,他的确是狠不下这个心来,最终只能一声长叹。 “罢了,你自去客房歇息吧。” 宋仲文闻言一愣,“叔父,那陆景……” “我既让你去歇息,自然会替你解决这个麻烦了,至于怎么解决的,”宋泽冷哼了一声,“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吗?” “是,叔父。”宋仲文大喜。 第八十一章 去去就回 宋泽走出书房,一个人也没带,提着灯笼从侧门匆匆离开了府邸。 他没有去衙门,也没去城外找厢军。 前者是因为没什么用,那些衙役肯定不是武林高手的对手,而后者则是因为调动麻烦,他一个主薄一没这个职权,二也没合适的理由。 说他侄子被高手追杀?这种事情是可不是由地方军队来解决的。 所以留给宋泽的选择也就不多了。 好在他还有一张底牌。 陈朝官场之中,无论文武大部分在武林中都是有靠山的,那些朝廷大员背后基本就是各名门大派,地方官背后则多是本地的中小帮派。 但宋泽却是其中的异类,他属于少有的并没有和城中任何一方武林势力有太深关系的官。 然而这些年来他的位置却依旧坐的很稳。 除了他本身能力强,政治手腕出色等原因外,也离不开宋仲文这个侄儿提供的银子还有养的那群江湖中人的协助。 这也是他要保宋仲文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只能为宋泽解决一些日常的小问题,遇到真正棘手的麻烦,他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而这位高明就住在他面前这栋不起眼的民宅中。 宋泽先是看了眼四周,这会儿天色未亮,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这位主薄大人如今只披着一件单衣站在这里。 于是随后宋泽按照约定叩了五下门,三长两短。 片刻后那门向后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透过缝隙望向门外的宋泽,紧接着那只眼睛的主人还用令人不适的尖酸声音道,“宋大人又来了?而且还是在深夜……看来这次的事情一定很棘手,咯咯咯咯。” 宋泽却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拱手道,“宋某的确遇到了一件急事,要请六梅先生出手相助。” 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屋内又传出了一个声音,“阿韵莫要再戏弄宋大人了,快放宋大人进来吧。” 和名叫阿韵的少女不同,这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温雅和煦,令人如沐春风,每个毛孔里都透着舒坦。 名叫阿韵的少女闻言又咯咯笑了几声,后退了一步,打开屋门。 “有劳阿韵姑娘了。”宋泽虽是主薄,但在这座宅院前却是一点也不敢摆什么官威。 “师父在寝房。”阿韵也没再为难他,提醒了一句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而宋泽也是等门开后才发现那少女的身上居然什么也没有穿,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站在月色下。 宋泽没敢再多看,连忙低头快步走入寝房之中。 只见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敞着胸襟,穿着亵裤卧于榻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宋大人,因何慌张啊?” “六梅先生。”宋泽先行一礼,又接着道,“我有一侄儿,唤作宋仲文。” “我知道他,”六梅先生点头,“是个不错的孩子。” “唉,就在今夜他闯出了一桩大祸来,为了一个女人给一位武林高手下毒。”宋泽叹道。 “冲冠一怒为红颜,本就是少年郎们的最爱,这也算是一桩雅事,”六梅先生莞尔,“宋大人又何必苛责呢。” “关键是他这计策被人家给识破了,现在人家正在追杀他,他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来找我哭诉,求我保住他。” “哦,这就有意思了。”六梅先生脸上的笑容不改。 “宋某……恳请六梅先生出手相助。”宋泽咬牙道,“事后愿意奉上白银七千两。” “宋大人倒是大方,七千两银子买我一次出手,”六梅先生啧啧道,但紧接着话锋却是忽然一转,“可惜,这活儿我接不了。” “六梅先生……”宋泽着急了。 “我不是针对你或是你那侄儿,只是我的身份有多敏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六梅先生望着宋泽的眼睛。 “一旦曝露就会被皇城司还有正道那些家伙给盯上,之前你求我出手,留的时间都很充裕,长则三四月,短也有个一二周。 “我可以先派阿韵去调查清楚,自己这边也能做好充足的准备,收尾也能做的干干净净,但是这一次……你却求我立刻便要出手。”六梅先生摇头,“太仓促了。” “先生曾说过一流之下无敌手,那姓陆的还不到二十岁,无论如何也达不到一流境界,必然不是先生的对手,而此时天色未亮,先生动手杀他,也不会被旁人看见,至于后续一应事情,宋某自会为先生处理。”宋泽再劝道。 然而六梅先生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打起了哈欠,明显是起了送客之意,宋泽见状不得不用出了最后的手段。 “先生之前托我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哦?”六梅先生闻言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盯着宋泽,“与我说来。” “我派人去祁州找到了那人下葬的地方,然而棺内……空无一物。” “墓内可有被盗痕迹?” “四周并未见盗洞。” “所以……他当真是诈死了,”六梅先生喃喃道,“我就说以他的武功,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杀他。” “除此之外,我还查到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 “司天监……或与此事有关。” “司天监?你确定不是皇城司吗?”六梅先生皱眉,“司天监不就是个观测天象,制定历法的官署吗?为什么会卷入江湖纷争。” 宋泽这一次却并没有回答,而是罕见的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六梅先生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机,片刻后又渐渐隐去,“罢了,我便出手助你们叔侄度过这一劫,只希望你的答案不要令我失望。” “谢六梅先生仗义出手。”宋泽大喜,刚刚不过短短一瞬,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拖的时间再长一点,就算以他的城府和意志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而另一边的六梅先生既然答应了宋泽,也不再耽搁,喊进阿韵为他穿好衣裳,又从墙上取下了一只玉箫。 交代了一句,“替我温壶酒,为师去去就回。” 说完后他的身影便从院落中消失不见了。 第八十二章 狠人 &esp;&esp;陆景大老远的跑来宋仲文府上抢东西,没想到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esp;&esp;在他动手之前,宋仲文招揽的那些江湖高手就已经动手了。 &esp;&esp;但陆景的心中依旧保留着希望,因为按照小乙的说法,那份药方来自万毒谷,属于比较敏感的东西,宋仲文平日里一直把它藏得很好。 &esp;&esp;知道药方存在的也就是宋仲文和小乙两人而已 &esp;&esp;再加上那伙江湖中人应该只是求财,拿走那方子的可能性不大。 &esp;&esp;所以之后陆景将小乙又扔回驴上,一手持门,一手牵着毛驴小心翼翼的迈入了宋府大门,结果只看了一眼,便给身后的阿木打手势,让它留在外面别动。 &esp;&esp;因为里面的景象实在是……太血腥了一些。 &esp;&esp;宋仲文的住处很大,除了养了那些落魄江湖人外还有不少家丁和家眷。 &esp;&esp;而后面两种人显然是和宋仲文站在一起的。 &esp;&esp;暴乱发生后他们大概是想要阻止那些江湖人士行凶,结果反倒是将自己的性命也给赔了进去。 &esp;&esp;比如宋仲文其中一个妾室,现在就趴在陆景的脚下。 &esp;&esp;那小妾应该是被人盯上了头上戴着的什么贵重的饰品,心中不舍,伸手去抓,先是被人砍掉了手,又被人在后心补了一刀,如今披头散发倒在血泊中,已经凉透了。 &esp;&esp;而越是往里走,类似的惨象便越多,偌大的一个宅子里竟然连一个活人也没有。 &esp;&esp;陆景和小乙都有些看傻了。 &esp;&esp;他们显然都没想到这场暴乱会演变到这种程度,因为不管再怎么说那些江湖人士和宋仲文这些年还是有些主从之情的。 &esp;&esp;即便散伙按理说抢点钱财跑路也就算了,没道理做到这种地步。 &esp;&esp;陆景猜想大概是中途发生了什么又刺激到了那些江湖人士,最终导致事态恶化直到完全失控! &esp;&esp;不过这不是陆景该操心的事情,他拍了下驴背上脸色煞白的小乙,“别光顾着到处瞎看,我要的方子呢!” &esp;&esp;“哦哦,在……在书房。”小乙颤声道。 &esp;&esp;“书房?”陆景狐疑,“书房里是有什么机关吗,不然那地方本身就很显眼,宋仲文还把方子藏在那儿也太大意了吧,还是说你觉得书房肯定被那些江湖中人给洗劫了,所以打算顺势推到那些家伙的脑袋上?” &esp;&esp;小乙被说中了心事,心虚的更加厉害了。 &esp;&esp;“反正拿不出方子,天亮前你是必死无疑的。”陆景模仿公司产品经理又警告了小乙一遍,“我可不管方子是不是已经被拿走了,那是你要解决的事情。” &esp;&esp;小乙闻言血压也如程序员般开始飙升,他原本还寄希望于宋仲文在宅邸这边有什么布置,但没想到后者压根儿就没回来。 &esp;&esp;而且那些江湖中人也都一哄而散了,临走前还把宋府也杀的血流成河,见此情形小乙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绝望之情。 &esp;&esp;眼看距离天亮越来越近,小乙知道除了坦白外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esp;&esp;他哭丧着脸道,“方子真……真要是丢了的话……其实我那儿还有一份儿。” &esp;&esp;“嗯?” &esp;&esp;陆景望向小乙的目光变得不善了起来,这家伙果然不老实,明明自己就有方子,还要带他来宋仲文的住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esp;&esp;搞不好这儿压根儿就没什么毒方,这家伙是想借这机会来个极限反杀什么的。 &esp;&esp;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宋府会变成这个样子。 &esp;&esp;“陆少侠,你可得说话算话啊,我把方子给你你要饶了我的性命。”小乙战战兢兢道。 &esp;&esp;陆景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他,下一刻眼前忽然一花,随后就见前方的小花园里多出了一个人影来。 &esp;&esp;那是个穿着一袭白衣的男人,却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妖艳的脸庞,腰插玉箫,往花丛中一站,直映的百花俱都纷纷失色。 &esp;&esp;他先是看了眼四周的尸首,随后望着陆景叹了口气,“好狠的手段啊。” &esp;&esp;“人可不是我杀的,我也只是刚到而已。”陆景警惕的望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不速之客,随后他瞥了眼毛庐上的小乙。 &esp;&esp;想看看是不是这家伙搞得鬼。 &esp;&esp;结果发现小乙同样一脸茫然,显然并不认识白衣男子。 &esp;&esp;“那可惜了,”白衣男人又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你心够狠,武学资质又好,刚刚还动了收徒的念头呢,这样你今晚就不用死了。” &esp;&esp;陆景皱眉,哪有人挑徒弟专挑心肠歹毒的,这样做师父的岂不是无时无刻不要防备着徒弟。 &esp;&esp;似乎知道陆景在想什么,白衣男人微微一笑,颔首道,“没错,我这一脉的武功,心不狠可练不出来,早些年我还在行走江湖的时候,杀掉的人这两个这么大的院子都未必塞的下。 &esp;&esp;“有个小门派的弟子因为骑马从我身边过,马蹄带起的泥点子沾到了我的衣服上,我就追上去把他给杀了,然后又杀了和他一起的那个同门师兄弟,觉得不解气,又跑到了他们的门派里,从掌门到刚入门只有三天的弟子都给杀了个干净,完事儿后回镇子上买了件新衣服,心情这才重新变好了。” &esp;&esp;“真的假的,这么狠,那我又是在什么地方惹到你了?”陆景一脸的警惕,一只手已经松开了驴子的缰绳,悄悄摸到了腰间的哨棒。 &esp;&esp;然而他的心里却没什么底,虽说就在不久前他刚刚以一敌六很是漂亮的打赢了一架,但论水平小乙这些人也只相当于新手村附近平原上的史莱姆。 &esp;&esp;可眼前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极度不好惹的气息。 &esp;&esp;就算不是高等级地图的终极bss,至少也该是个四天王之类名字标红,出场自带bg的魔王军高级干部了。 &esp;&esp;这种狠角色显然不是他那半吊子的杖法和轻功能应付的。 &esp;&esp;陆景甚至不确定自己丹田里的那些真气是否还能像先前那样挡下对方的攻击,他现在只想和对面拉开一些距离,然后召唤阿木果断跑路。 &esp;&esp;然而对面那个白衣男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已经取下了腰间那把玉笛,悠然道,“你没惹到我,但我受人所托,却是不得不取你性命了。” 第八十三章 恐怖音功 &esp;&esp;陆景闻言还没说什么,就见一旁的小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突然大喊了起来,“坠入凡尘,他中了坠入凡尘,已经不剩多少内力了!” &esp;&esp;白衣男人和陆景闻言俱都是一愣。 &esp;&esp;下一刻陆景的眼前再度一花,白衣男人的玉箫已经点了过来,陆景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见那根晶莹剔透的玉箫已经点中了他的神藏穴。 &esp;&esp;随后两人又几乎在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咦。 &esp;&esp;陆景感受到了一股充满杀伐与暴虐气息的内力自玉箫上传来,从神藏穴侵入到他的经脉中。 &esp;&esp;好在之后他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esp;&esp;那股真气虽然凶猛,但是还无法击溃他丹田里自发涌出的那一大股内力,最终依旧难道被消融掉的命运。 &esp;&esp;而紧接着他体内的内力又像往常一样吹起了反击的号角。 &esp;&esp;然而让陆景感到意外的是,自己之前屡试不爽的被动大招反震伤敌这一次却居然失效了。 &esp;&esp;他的那些内力刚一涌入白衣男人体内就被对面用不知什么手段给引导向了他处。 &esp;&esp;最终白衣男人的脚下的青砖一连碎裂了六块,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又退回到了之前站立的那片花丛中。 &esp;&esp;“咦,锦绣坊的金丝护甲?你的身上还有这种宝贝,难怪刚才敢站着不动硬接我一招。” &esp;&esp;白衣男子适才那一下虽然没能怎么伤到陆景,但是却把陆景身上那件襕衫给挑开了,露出了下面那件金丝肚兜,于是他也恍然道。 &esp;&esp;随后又赞了一句,“内功练得也不错,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修为,难怪宋氏叔侄被你吓到要死,连夜跑来求我出手了。” &esp;&esp;说完后他的目光却是头一次移到小乙的身上去,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我生平最恨的事情便是人家骗我!” &esp;&esp;小乙被那双眼睛一望,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不由惶恐万分。 &esp;&esp;刚才那一嗓子喊出口前他就知道会得罪到陆景,但是眼见白衣男人的轻功厉害,他还寄希望于对方可以在陆景灭口前把他给抢过来。 &esp;&esp;所以才在战斗开始前忙不迭的向白衣男人示好,点出陆景的虚弱。 &esp;&esp;结果没想到陆景那边没讨到好不说,却是又把唯一有可能救下他的白衣男人也给得罪惨了。 &esp;&esp;这事儿办的……小乙现在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esp;&esp;让你多嘴让你多嘴。 &esp;&esp;他有心想要跟白衣男人解释这其中的误会,告诉对方他这一路上有多细心观察,一直默默隐忍收集情报,但是白衣男人说完那句话后却是已经将目光再度移开,重新望向了陆景。 &esp;&esp;“很好,看样子你已经有资格听我一曲了。” &esp;&esp;白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却是终于将那只玉箫放在了嘴边,而他的那双丹凤眼中也闪烁着妖异之色。 &esp;&esp;“你内功深厚,但应该还没晋入一流,达到生生不息之境,当然,即便如此江湖中应该也少有敌手了,可惜今夜遇到了我,只能算你倒霉。 &esp;&esp;“因为一流之下没人能是我的对手,而且你的内功越深厚,只会败的越惨。” &esp;&esp;陆景被白衣男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心惊。 &esp;&esp;因为虽然从总量上来讲他体内的内力怕是已经达到一流水平了,但是他的确没有打通任督二脉,让内力生生不息。 &esp;&esp;实际上他现在就是在避免这样的噩梦场景出现。 &esp;&esp;这么看来白衣男人所说的几点他等于是全中,陆景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esp;&esp;而下一刻白衣男人也吹响了手中的玉箫。 &esp;&esp;陆景只听了一小段,便感觉丹田中的内力开始不受控制的躁动了起来,他不得不努力运转起小金刚劲来压制住这股躁动。 &esp;&esp;然而却收效甚微,那一段段旋律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的内力从丹田中源源不断的勾了出来,随后又刺激着那些内力在经脉之中四处乱窜。 &esp;&esp;陆景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救火队一样,四处扑火,可火势依旧愈演愈烈。 &esp;&esp;也亏得他修炼的是一部佛门功法。 &esp;&esp;作为江湖中最烂大街的几门内功心法,小金刚劲儿相比起其他内功可以说是全面处于下风,然而这也并不代表它便没有优点。 &esp;&esp;中正平和大概是它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esp;&esp;也是陆景如今体内已经变得一团糟,但依旧还能苦苦支撑,没出什么大篓子的原因。 &esp;&esp;反观一旁毛驴上的小乙这时候身子已经开始抽搐了起来,眼睛嘴巴和鼻子里都在不断流血,样子看起来异常凄惨。 &esp;&esp;就在陆景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了多久的时候,箫声却似忽然一停。 &esp;&esp;白衣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碧海潮既然奈何不了你,那便再试试我这首倒行逆施吧!” &esp;&esp;说完箫声再起,陆景体内那些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内力,这一刻就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号令般,一改先前的乱哄哄,全都汇聚到了一起。 &esp;&esp;随后便开始自行运转了起来! &esp;&esp;只是它们如今所运转的方向却和小金刚劲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截然相反! &esp;&esp;内功逆转! &esp;&esp;这是足以让所有武林中人都魂飞魄散的事情。 &esp;&esp;因为一旦真气逆行,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会让窍穴闭塞,经脉紊乱,令修炼者生不如死! &esp;&esp;白衣男子先前跟宋泽说一流之下无敌手并不是在吹牛,他当年纵横江湖,靠的便是这曲倒行逆施。 &esp;&esp;如果说其他音功还只是阻挠,影响内力运转,那倒行逆施便相当于直接控制了敌方的内力!逼着这些内力在经脉中逆向运行,从而永久性的重创对手! &esp;&esp;当年和白衣男人交过手的人,全部非死即残。 &esp;&esp;这其中还包括一个曾被云水静慈阁极为看重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二流高手,将来迈入一流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而听了白衣男人一曲倒行逆施后全身武功都被散尽。 &esp;&esp;而且经脉寸断,补都补不回来。 &esp;&esp;如今别说习武了,就连日常起居都需要别人照顾。 &esp;&esp;白衣男人在那半曲碧海潮没能建功后便果断换了这只曲子,也从侧面证明了他对陆景的重视。 &esp;&esp;眼见天就要亮了,他也想尽快结束这一战,因此不再留手。 第八十四章 一拳超人 &esp;&esp;白衣男人开始发力,最先倒霉的还是小乙。 &esp;&esp;他还没来得及从碧海潮所带来的痛苦中解放出来,很快就又迎来了更恐怖的折磨。 &esp;&esp;只听了几个音节便如杀猪般惨叫了起来,小乙想要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然而早在被扔上驴背前他的双手便被陆景捆了起来。 &esp;&esp;如今手腕处已经被麻绳给磨的一片血肉模糊,可依旧没能挣脱出来。 &esp;&esp;惨叫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esp;&esp;直至……彻底没有了声息。 &esp;&esp;而白衣男人的脸上冷酷依旧。 &esp;&esp;他本来就没把这种杂鱼小角色放在眼里,若不是小乙先前那一嗓子刚骗了他,直到小乙死掉他都不会看上一眼。 &esp;&esp;说起来能死在倒行逆施之下也算是驴上那小子的福分了,因为通常情况下白衣男子想杀他根本不会动用这种压箱底的绝技。 &esp;&esp;小乙这次等于沾了陆景的光。 &esp;&esp;而说起陆景来……白衣男人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esp;&esp;两人先前那次交手他已经试出来陆景内功深厚,又有宝甲护身,正面交手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眼前这少年。 &esp;&esp;因此白衣男人果断施展了音功。 &esp;&esp;第一曲碧海潮虽然没能建功,但还是让他试出了不少东西来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陆景并没有太多防备音功的手段。 &esp;&esp;这也让白衣男人心中大定。 &esp;&esp;为避免夜长梦多,之后他直接祭出了自己当年名震江湖的绝学。 &esp;&esp;以音律催动陆景体内的内功逆转,期待这一招能给敌人造成重创! &esp;&esp;然而曲子刚响起的时候陆景的眼中的确充满了忌惮与戒备。 &esp;&esp;可听了一会儿,陆景眼中的忌惮与戒备却逐渐转为了迷惘,继而又变得古怪了起来,并没有像小乙那样流露出痛苦之色。 &esp;&esp;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撑多久! &esp;&esp;白衣男人不信这个邪,继续提升功力。 &esp;&esp;箫声立时变得急促了起来,陆景体内的内力逆转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已经超越了他施展疯魔一百零八杖时的极限,进而也将他丹田内的内力更多的调动了起来! &esp;&esp;陆景觉得现在自己随便挥出一棍,大概已经能有三流高手的威力了。 &esp;&esp;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esp;&esp;白衣男人见陆景依旧在死扛,于是也发了狠,将一身功力催动到了极致,脸色涨的通红,头顶上升起了袅袅白烟。 &esp;&esp;而他的努力很快也换来了效果,陆景感觉自己经脉里流淌的内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汹涌,这时候再出招,怕是已经可以和二流高手硬拼了。 &esp;&esp;而对面白衣男人的眼中则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 &esp;&esp;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对面竟然还能站得住。 &esp;&esp;而战斗进行到这种时候他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esp;&esp;众所周知音功虽然威力大,难破解,而且可以以一敌多,但是对内力的消耗也是惊人的。 &esp;&esp;白衣男人自己也才是二流境界,刚吹了碧海潮和倒行逆施,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的内力就消耗颇大。 &esp;&esp;而在战斗中,尤其是高手间的战斗往往不过毫厘之差,况且这次他的对手内功又格外的深厚。 &esp;&esp;若是弃了最擅长的音功正面硬拼白衣男人觉得自己未必是陆景的对手。 &esp;&esp;不,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esp;&esp;白衣男人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对面的陆景现在应该和他一样,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esp;&esp;之前的碧海潮陆景就抵抗的有些吃力,换成倒行逆施,没道理反而会轻松,所以陆景现在这副样子八成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迷惑他,逼他放弃音功。 &esp;&esp;这其实是一场意志力的比拼! &esp;&esp;白衣男人的经验何其丰富,立刻就识破了陆景的心思,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张嘴喷出一口精血,居然将已经催动到极致的功力硬生生又往上拔了两成! &esp;&esp;他所吹出的音律几乎段段带血! &esp;&esp;而他的决绝也再次改变了场上的局势。 &esp;&esp;陆景只觉得经脉中的内力如同江河般汹涌,就快要控制不住了,他已经不能再呆立在原地,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esp;&esp;而这一次眼前一花的人,变成了白衣男人。 &esp;&esp;他感觉自己只是轻轻眨了下眼,就失去了陆景的人影。 &esp;&esp;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大声响,转过头去才又在两步外找到了刚刚稳住身形的陆景。 &esp;&esp;这是何等恐怖的轻功啊?! &esp;&esp;白衣男人只看的头皮一阵发麻。 &esp;&esp;而同样头皮发麻的还有陆景本人,他也没想到自己如今按照轻功秘籍随随便便踩上一步都能蹦出这么远来。 &esp;&esp;只能说白衣男人这buff上的太离谱了。 &esp;&esp;在他这曲倒行逆施的作用下现在的陆景就是标准的一流高手!举手投足间都有真气激荡。 &esp;&esp;于是之后陆景也没再客气,操起哨棒就是一招当头棒喝。 &esp;&esp;白衣男人勉强举起一只手想挡一下,结果那只手刚挨到哨棒就被直接打断了,而棍子去势不减,又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esp;&esp;只听嘭的一声响,白衣男人的头竟然被这一棍给直接打的爆裂开来,红的白的飞的到处都是。 &esp;&esp;而随着那妖异的箫声戛然而止,陆景体内奔腾的内力也重新恢复了平静,纷纷缩回到了丹田之中。 &esp;&esp;赢了? &esp;&esp;陆景望着地上被爆头的尸体还有些难以置信。 &esp;&esp;白衣男人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强的对手了,陆景怀疑他的实力甚至还在魏子羡之上,尤其他那诡异的音功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就算堵上耳朵依旧会被影响到。 &esp;&esp;陆景先前就一直被压制,差点就要撑不住了,结果不知到为什么白衣男人忽然中途切歌,再然后就开始给他死命叠起了buff。 &esp;&esp;临死前还好心的帮陆景过了把一拳超人的瘾。 &esp;&esp;但也正因为如此陆景知道自己这次赢得有多侥幸,他是真没想到宋仲文和他那个叔叔居然还认识这么厉害的高手,否则他今晚也未必还会打上门来了。 &esp;&esp;好在就结果来说还算有惊无险。 &esp;&esp;但很快陆景想起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匆匆跑到了毛驴前,伸手摸了摸小乙的鼻子又趴在他的胸前听了听他的心跳。 &esp;&esp;再然后,陆景的神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皇城司 陆景虽然赢下了这场战斗,但一旁的小乙却死于ae,让毒方的事情又出现了波折。 好在临死之前,小乙曾向陆景坦诚他手上还有张方子。 而他的身上既然没搜出来,那很大可能就是藏在他的住处了。 所以陆景接下来就准备去小乙家里看看。 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不容易干掉了一个bss,尸体当然不能不摸。 陆景先去花丛里捡起了那只玉箫,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由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通体没有丝毫杂质,握在手中还有丝丝暖意,颇为神奇。 之后陆景又去搜了搜白衣男人的衣服,从中找到了一本小册子。 陆景一开始以为是白衣男人之前施展的音功,激动的翻开,结果发现里面并没有行功路线与功法口诀,只是一篇篇随笔,不由有些失望。 他这会儿正着急去拿坠入凡尘的方子,也没来得及细看,就将那小册子随手揣到了身上。 然后再伸手去摸,却是又摸到了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 钥匙柄部的位置雕琢着一只牛头狮身的怪物,看起来颇为邪性。 陆景不知道这把钥匙是用来开什么锁的,于是也只能先收了起来。 再然后……却是连一个铜板也没摸出来了。 不是吧,这么厉害的高手居然这么穷? 陆景有些难以相信,但是考虑到现在距离小乙等人失手被擒也才过去不久,白衣男人应该是刚刚被宋仲文叔侄从床上拉起来救场的。 仓促之间出门没带什么银两,倒也情有可原。 算了,反正玉箫已经入手,这东西如果典当掉应该能换到不少银子。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向门外走去,结果前脚刚一出门就见打北面来了乌泱泱一大群人马。 其中有县衙的捕快,还有一大群武林中人,一起簇拥着一个虬须老者和一个短衣束带脚踩黑靴的人向这边赶来。 看到陆景后这伙人便纷纷停下了脚步,掏出武器来,除了那个虬须老者和那个穿黑靴的人外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但很快他们的耳边就传来了穿黑靴那人的声音,“不,不是他。” 说完那个穿黑靴的人便走到陆景身前,指着陆景手中的玉笛道,“这位朋友,敢问你手中的玉箫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 陆景看到这么多人也被吓了一跳,尤其其中还有捕快,不知道是不是和宋仲文那个做主薄的叔叔有关,但他又一想,觉得宋氏叔侄应该也没有这么通天的手段。 否则直接叫人把顾采薇抄家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捡的?”穿黑靴的人愣了愣,“哪里捡的?” “地上捡的。” “那这只玉箫原先的主人呢?” “被我杀了。” 陆景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一片齐齐的倒吸凉气之声,那穿黑靴的人脸上的表情同样也很精彩,“你说你杀了地煞榜第六十九位的阎王箫贺卿?” “怎么,这家伙很有名吗?” 说起来陆景之前倒是的确也有听白衣男人说过死在他手上的人两个院子也堆不下,而且这家伙的音功也的确厉害,今晚要是换个其他人在这里,听了他那曲倒行逆施怕是早就吐血而亡了。 “有名?这魔头早在十六年前就上了皇城司的江湖通缉榜了,我们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只是他很狡猾,而且大概三年前便彻底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直到两个月前,我接到密报,邬江城中又出现了他的活动踪迹,便赶了过来。” 穿黑靴的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在下皇城司探事司干办言光伯,不知阁下……” “哦哦,在下陆景。” 陆景原以为言光伯应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想到后者闻言却是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是你,六日前花和尚跟你在街上发生争执,你站着不动便将他给振飞了,之后魏子羡对你也青眼相看,要知道,他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目中无人,果然,能入他眼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还有三日前,三虎堂的殷护法也和你交过手,之后对你也是推崇备至,我听三虎堂的下面的人这几日都在说,惹鬼惹神,莫惹陆郎。” 陆景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又眉头微皱。 一旁那个虬须老者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别担心,言光伯并没有派人盯着你,只是皇城司消息一向灵通,言干办这次为了对付阎王箫又带了不少得力下属,是以这段时间邬江城中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言光伯显然也是个急性子,不待老者说完便抱拳行礼道,“赵老爷子,其他事情咱们还是等会儿再聊吧,先去寻得那贺卿的尸首,不然我这心一直放不下去。” 说完他又望向陆景,目光灼灼,“能劳烦陆少侠带路吗?” “哦哦,当然。” 举手之劳陆景当然也没理由拒绝。 言光伯稍后将那些捕快和武林中人都留在外面,只带了个两个手下,加上那位被唤作赵老爷子的虬须老者,一共四人,跟着陆景重新回到了宋宅。 看到里面的惨象,虬须老者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皇城司的三人不知是否因为此类事情见得多了,却是毫不动容,直到看到花丛中白衣男子的尸首,言光伯的眼睛才亮了起来,但旋即又呆了呆。 “头呢?” “被我打爆了。”陆景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一棍被贺卿玩儿命叠buff,到最后陆景也控制不住了,只能全力挥出,结果就是名副其实的爆头。 导致言光伯现在也是直呼好家伙,连道,“陆少侠当真是……棍法惊人。” 言干办并不是假意吹捧,而是真情流露。 以他的眼光看到现场,很快便能推演出最后发生的事情。 贺卿地煞榜六十九位的高手,一身内力也是二流巅峰。 结果先是被陆景欺到身后,等反应过来,勉强转身,想要迎敌,但陆景的哨棒也已经砸了下来。 贺卿伸手想挡,结果手臂被砸的直接骨折,完了脑袋也被人一棍打爆。 这一棍之威委实可怕! 第八十六章 扶墙的陆少侠 &esp;&esp;“呃,是不是没法认了?”一旁的陆景也关心道。 &esp;&esp;“那到不至于,脑袋没了也还有其他的验尸手段。”言光伯经历过最初的震撼后也很快平复了心情,不急不躁道。 &esp;&esp;随后便挥手示意两个下属去工作。 &esp;&esp;只见那两人走到贺卿的尸首前,取出六根银针分别刺入了贺卿的手足,胸口与腰腹,片刻后将带着血色的银针抽出,再插入一个机关小盒中。 &esp;&esp;整个过程有些像是陆景前世的血液鉴定,就是不知道在这朝代是怎么完成的。 &esp;&esp;而趁着中间等待的功夫,陆景也没闲着,扮演起热心市民的角色,积极为言光伯提供线索,“这个什么阎王箫动手前跟我说他是宋氏叔侄找来的……” &esp;&esp;“宋泽身为主薄,勾结包庇魔道中人,此事我早已知晓,并报于监察御史,只是我们需要他带我们找到窝藏在邬江城中的贺卿,这才一直没动他。 &esp;&esp;“直到今晚我们注意到宋哲的侄子宋仲文深夜上门,之后不久宋泽便一个人去到一处民宅前,匆匆叩门,再然后探子告诉我们发现了阎王箫。 &esp;&esp;“然而阎王箫武功高强,音功又厉害,仓促之下我先前约的好手都来不及召集,不得已只能去请了赵老爷子,说来惭愧,赵老爷子三年前便以金盆洗手,如今还要为我等破例。” &esp;&esp;陆景也是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虬须老者居然是邬江城中唯一的一位一流高手,人称金镖铁胆的赵半山,而之前陆景看到的那群武林中人也大都是他那天马镖局的镖师。 &esp;&esp;赵半山闻言摇头,“老夫只是金盆洗手,又不是死了,魔道中人不少手上都沾满鲜血,尤其阎王箫,此人性格很辣,睚眦必报,只要稍有不如意便会痛下杀手。 &esp;&esp;“当年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上,这魔头不来邬江城也就算了,既然敢潜伏在这里,老夫又怎能坐视不理?” &esp;&esp;“赵老爷子高义,皇城司上下谢过您老今晚的援手。”言光伯再度抱拳行礼。 &esp;&esp;赵半山闻言脸色却显得有些古怪,“但是如今看来倒是老夫小觑了这天下英雄,陆少侠今晚单枪匹马,便解决了那魔头,真是后浪推前浪……嘿,有陆少侠在邬江城中,老头子今后看来真的只需要下下棋,逗弄逗弄孙儿便可了。” &esp;&esp;“前辈过谦了,小子赢得实属侥幸。”陆景忙道。 &esp;&esp;“你还说我过谦,这阎王箫的头都被你一棍子给打爆了,还能是侥幸吗?”赵半山却是根本不管陆景的解释,随后又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诧的话来。 &esp;&esp;“你这一棍单以威力而论,怕是已经超过了老夫最鼎盛之时了。” &esp;&esp;言光伯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过他还没开口,就见那两个手下将手中的机关小盒呈递了上来。 &esp;&esp;言光伯先看了一眼小盒,终于松了口气,“没错,这的确是贺卿的尸首无误了。” &esp;&esp;“恭喜言干办,老夫上年纪了,看不得这惨象,今夜之事既然以了,那便回家补觉去了。”赵半山闻言也不再做停留,径自向着宋宅外走去。 &esp;&esp;言光伯追上送了一段,随后又回来,叫住了也准备走人的陆景道,“陆少侠。” &esp;&esp;“嗯?”陆景停下了脚步,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其他的尸体和我可没什么关系,是宋仲文的手下自己叛乱杀的。” &esp;&esp;“看得出来,而且这宅子里的命案跟我皇城司也没什么关系,是本地捕快要操心的事情。”言光伯点头道。 &esp;&esp;“那你……” &esp;&esp;“陆少侠是不是忘了点事情?”言光伯不得不出言提醒。 &esp;&esp;“什么事情?”陆景茫然。 &esp;&esp;“皇城司江湖通缉榜上的魔头……每个都是有悬赏的。”言光伯笑眯眯的道。 &esp;&esp;“不过听闻陆公子师徒二人都是隐世高人,没听说过此事倒是也很正常,说起来……赵老爷子已经金盆洗手,若非万不得已,我等实在不敢麻烦他老人家。所以今后邬江城这边,皇城司怕是还要仰仗二位。” &esp;&esp;还有钱发吗? &esp;&esp;陆景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刚才一个铜板也没摸到的怨念立刻烟消云散。 &esp;&esp;谁说人家不爆银子来着,人家自己就是一张行走的银票啊! &esp;&esp;“有多少?”陆景忙问道。 &esp;&esp;这次轮到言光伯一愣了,他之前得到的情报都说陆景师徒是隐世高人,视钱财如粪土,不然两个这么厉害的高手,也没道理一个给不入流的小帮派当供奉,一个又是在码头做苦力,又是劈柴的。 &esp;&esp;他却不知道陆景不是不想赚钱,关键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在某些限定条件下他可以硬接一流高手一招,但真刀真枪打起来又未必是三流高手的对手。 &esp;&esp;而陆景又不能自己选对手,为了小命着想在真正发育起来前也只能先苟着了。 &esp;&esp;而且他这会儿全部精力都放在怎么解决丹田内力过剩的问题上,也没法像一般的江湖中人那样花时间去赚钱。 &esp;&esp;言光伯虽然有些意外,但眼见陆景对赏金有兴趣反而心中一喜。 &esp;&esp;皇城司本身人手有限,尤其高手不足更可以说是老大难问题了,因为高手嘛,选择本来就多,给皇家卖命这种选项一般都排的比较靠后。 &esp;&esp;即便天家许以高官厚禄,绝大多数人也不喜欢被约束。 &esp;&esp;所以皇城司也改变了思路,既然己方高手数量不足,那便广泛交好武林高手,以便在必要的时候能够换得对方出手相助。 &esp;&esp;这也是为什么言光伯现在看陆景两眼发亮的原因,听陆景发问耐心道。 &esp;&esp;“阎王箫十六年前便上了皇城司的通缉榜,刚上榜的时候是因为他灭了一个小门派,又杀了江湖中颇有侠名的金刀大侠关玉斐,还屠了西南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esp;&esp;“那时候皇城司对他的悬赏是三千两白银,但在这之后非但没人能抓到他,而且还被他又犯下了数件大案,就连皇城司的两位干办,还有他们带的那两班人马都折在了那魔头手上。 &esp;&esp;“于是皇城司将对他的悬赏提到了七千两白银,可惜,还是未能有人诛杀此獠,相反,我们请来帮忙的一位云水静慈阁的侠女也在同他的交手中败下阵来,一身功力尽失。 &esp;&esp;“所以司里经过协商再次提高了他的悬赏,到一万两千两……我知道,相比起诛杀他所冒的危险这笔钱还是太少了,但没办法,司里经费有限,要捉拿的魔头也不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希望陆少下也莫要嫌弃。 &esp;&esp;“你说多少?” &esp;&esp;陆景尽量想表现的见过世面一点,但是没办法,他这九个月累死累活在码头搬砖,结果辛辛苦苦也就攒下来三贯钱,还交了学费。 &esp;&esp;而这边一个脑袋的悬赏,带来的收益居然破了一万两白银! &esp;&esp;结果让陆景没想到的是这还不算完,他问出那句后,就听言光伯又接着道,“一共一万六千二百两白银。因为一万二的悬赏发布了十四年,都没人能完成,所以按照司里的规矩,每年都要递加三百两。” &esp;&esp;陆景听到最后这个数字终究还是没忍住,没出息的扶墙了。 第八十七章 普济医方考 &esp;&esp;“陆少侠,陆少侠可还好?” &esp;&esp;陆景扶墙后就听言光伯关切道。 &esp;&esp;“啊……我就是刚才那一战消耗有点大,需要稍微休息下,不妨事的。” &esp;&esp;陆景尽量维持着自己刚刚击败了阎王箫的高人形象,但最后还是没绷住,问道,“这钱哪儿领去?” &esp;&esp;“哦,言某将尸首带回京城,交与提举大人验看,很快便能结案,到时自会有人报与陆少侠知晓,之后陆少侠可在四大钱庄任一一家提取赏金,时间的话,快则四五十日,慢则七八十日便能见到钱了。” &esp;&esp;还行。 &esp;&esp;这速度当然不怎么快,但这会儿也没网络,光言光伯回趟京城至少就得一个月,之后再把消息传过来,中间走流程的时间其实已经很短了。 &esp;&esp;毕竟一万多两银子,肯定不能说发就发。 &esp;&esp;陆景对此也能表示理解,之后他又跟言光伯补上了一些手续,该签字的签字,该画押的画押,以认定他便是击杀阎王箫之人。 &esp;&esp;据言光伯所言之后皇城司还会派人来核实,以防有干办联合外人侵吞这笔赏金。 &esp;&esp;陆景初时还稍稍担心了一下,怕核实的人让他再施展一次击毙阎王箫的杖法。 &esp;&esp;而阎王箫已死,没人给他叠buff,他可打不出那么爆炸的伤害来。 &esp;&esp;不过随后言光伯告诉他陆景,有赵老爷子作证,核实的人多半是不会来找他了,就算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esp;&esp;皇城司对于高手的态度一向很好,陆景也就放下了心来。 &esp;&esp;从宋府出来,陆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esp;&esp;没办法,刚从无产阶级一跃成为可耻的资产阶级,搁谁走路都会飘。 &esp;&esp;一万两白银在陈朝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一千万。 &esp;&esp;纯吃喝的话,只要不是天天山珍海味,陆景可以一直吃到自己去世的那一天。 &esp;&esp;还有住处也可以换一换了。 &esp;&esp;哪有千万富翁还住漏风茅屋的,至少得在城里来套四合小院吧。 &esp;&esp;再去找人牙子买个可以红袖添香的侍女……嗯,这个还是算了吧,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还有阿木一起同居,宅子里不适合出现外人。 &esp;&esp;说到阿木陆景却是又想起了正事儿来,脑袋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esp;&esp;钱再多也得先解决了丹田里的麻烦才有命花。 &esp;&esp;否则人都没了,要钱也没用了。 &esp;&esp;陆景冲着一旁屋顶的小木人桩招了招手,随后两人一起消失在了长街另一头。 &esp;&esp;………… &esp;&esp;小乙的住处并不难找。 &esp;&esp;陆景随便和附近的街坊一打听就摸到了他家,而且小乙投靠宋仲文后一直打着光棍儿,家里没什么其他人。 &esp;&esp;陆景和阿木很容易就翻墙进去了,随后陆少侠就开始在屋里仔细翻找了起来。 &esp;&esp;他先是翻到了几件小乙收藏的兵器,搁在平时陆景肯定是要拿去换钱的,但现在怎么说也是上万两身家的人,所以……他决定帮小乙暂为保管。 &esp;&esp;随后陆景又翻出了几两碎银子还有一张面额二百两的银票。 &esp;&esp;呵呵,小钱。 &esp;&esp;陆景随手揣进了怀里。 &esp;&esp;小乙帮宋仲文下毒害他在先,这钱陆景拿的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再说小乙人都死了,银子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esp;&esp;陆景接着往下翻,还在书架上找到了一本春宫图……好你个小乙,看着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私下里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esp;&esp;陆景拿在手里批判了一番,很快又放回了原处。 &esp;&esp;没办法,画工太拙劣了,也就勉强能看出个人形,和前世隔壁某岛的艺术作品根本没法比,陆景也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esp;&esp;半个时辰后,陆景已经将小乙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很多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都翻了不下三四遍,却依旧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sp;&esp;奇怪,那张毒方还能藏在哪里呢? &esp;&esp;陆景踩在一张长?上,环视着四周的狼藉,最后目光落在了一张存票上。 &esp;&esp;存票的日期恰好就在三日前,也就是他在炭窑场和宋仲文打过照面的那天。 &esp;&esp;而存物并不起眼,是本很常见的《普济医方考》,这书在杏林之中非常流行,几乎每个郎中都人手一本。 &esp;&esp;之前陆景在贾郎中的草庐就有见到过。 &esp;&esp;而再次注意到那张存后票陆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esp;&esp;一滴水藏在什么地方最不容易被发现? &esp;&esp;大海。 &esp;&esp;同理,一张毒方藏在哪里最稳妥? &esp;&esp;那自然便是药方之中了。 &esp;&esp;陆景没再犹豫,抓起那张存票,就向门外跑去。 &esp;&esp;此时的天色早已经大亮,街道上也重新变得喧闹了起来。 &esp;&esp;小乙存书的地方是一家名叫仁汇的小钱庄,位于城西,和他的住处离得很远。 &esp;&esp;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这本《普济医方考》显得愈发可疑。 &esp;&esp;陆景跑到一半,想起了什么,却是又停下脚步,拐进了旁边一家书坊中。 &esp;&esp;片刻后他从书坊匆匆走出,继续向仁汇钱庄跑去。 &esp;&esp;这一次的陆景没再停歇,一口气跑进了仁汇钱庄,将存票交给了那里的掌柜,后者看了眼,转身走入库房中,又过了片刻,取出了一本《普济医方考》出来。 &esp;&esp;陆景接过书,装模作样的翻了几页,随后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那掌柜拿出了纸笔,准备要他签字。 &esp;&esp;于是陆景模仿着存票上小乙的字迹,签下了高乙两个字。 &esp;&esp;再然后他就见掌柜的眼皮一跳,抬头道,“这东西……不是你的吗?”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陆景强自镇定道。 &esp;&esp;“因为取物的时候要签的不是姓名,而是和钱庄约定的数号。”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准备叫门外的护卫进来了。 &esp;&esp;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动静,下意识的抬头。 &esp;&esp;等他将目光再转回来的时候陆景却是已经将《普济医方考》又塞进了他的怀里,“那我不取了。” &esp;&esp;说完陆景转身就向钱庄外走去。 &esp;&esp;掌柜一脸的警惕,直盯着陆景的背影消失,这才放下了右手中的铃铛,而紧接着他看向怀里的《普济医方考》。 &esp;&esp;书还是那书,但是不知为何看起来新了不少,还有隐隐的墨香。 &esp;&esp;掌柜脸色微变,快步追出了门去,然而哪还能看到陆景的影子。 &esp;&esp;ps:从编辑那里得到通知,下周一也就是2月1日上架,求首订和月票支持啦~新的一年,一起努力,我争取上架爆更下。⊙﹏⊙b汗 第八十八章 火灯笼草与白目蚕衣 &esp;&esp;陆景从仁汇钱庄出来,先跟阿木击了个掌。 &esp;&esp;感谢后者的配合,在关键时刻制造动静吸引了掌柜的注意力,才能让陆景完成偷梁换柱,将怀中从书坊新买来的一本《普济医方考》换了小乙存在钱庄的那本。 &esp;&esp;随后陆景再去书坊,又买了一本《普济医方考》和手中这本逐字逐页对照。 &esp;&esp;很快便发现了不同之处。 &esp;&esp;从钱庄拿回的那本《普济医方考》有一页像是新糊上去没多久的,那是一张益气补血的方子,然而药材特别复杂,有快四十种,足足写了一面。 &esp;&esp;而后面那一面上还有对各味药材的处理煎制方法。 &esp;&esp;陆景将这一页小心撕下。 &esp;&esp;他不是学医的,也不懂这方子是不是他要找的坠入凡尘。 &esp;&esp;没有效果也就算了,万一这是小乙藏的其他什么毒方,他按着上面的方子配了药,再把自己给吃出什么问题那乐子可就大了。 &esp;&esp;所以保险起见陆景将那一页要用到的药材给抄录了下来,然后先去找了贾郎中。 &esp;&esp;贾郎中先前从夏槐那里狠赚了一笔,给草庐购置了不少家具,还养了只狗,防止有人再偷他的咸菜。 &esp;&esp;连带着看陆景也愈发顺眼了,听陆景说了来意居然都没先张口要钱,就接过方子看了起来。 &esp;&esp;结果只看了几味药就皱起了眉头。 &esp;&esp;又往下看了一行,开始破口大骂,“什么狗屁庸医,害人不浅!” &esp;&esp;但等又看了几行,他的眼中闪过了犹疑之色,开始喃喃道,“药性相冲……不对不对……” &esp;&esp;而再看下去,贾郎中却是忽然闭起了嘴巴。 &esp;&esp;一语不发。 &esp;&esp;直到把那页药全都看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沉思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又睁眼。 &esp;&esp;“不行,没具体的剂量还有处理方法,我还是看不明白。” &esp;&esp;“老贾你就说这些药混在一起有毒没毒吧。”陆景看不下去了,直接问道。 &esp;&esp;“毒,初看之下是有的,而且有几味还是剧毒。”贾郎中慎重道,“但混合到一起,似乎又可以相互调和,奇哉,写这方字的人显然是个医道奇才,我不如他甚远,竟然连他想做什么都看不出来,果然于歧黄一道,我也只是刚刚入门。” &esp;&esp;陆景感受得到贾郎中似乎有些沮丧。 &esp;&esp;别看这家伙长的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又一直窝在这山野乡村之中,但是他自尊心其实还挺强的,之前就喜欢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对城里那些同行也不是很看得上。 &esp;&esp;这次只看了眼方子上的药材,居然就气馁成这个样子,也是少见。 &esp;&esp;陆景安慰道,“这方子本来就是给武林中人用的,你看不懂也很正常。” &esp;&esp;贾郎中闻言只是摇头,“不不不,差距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老夫也不是自欺欺人之辈,唉,只能说人外有人了,看来还是得督促细辛好好用功啊。” &esp;&esp;一旁正在打瞌睡的细辛闻言不由虎躯一震,泪水瞬间就浸湿了眼眶。 &esp;&esp;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被人打击,最后的痛苦却要由自己这个小药童来承担。 &esp;&esp;不过随后他又听陆景道,“老贾你能教教我怎么处理药材吗,我打算自己煎副药,我可以付你钱。” &esp;&esp;贾郎中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就别来麻烦老夫了,直接去问细辛就好。” &esp;&esp;………… &esp;&esp;找贾郎中看过方子后陆景又回城里去抓药。 &esp;&esp;按照贾郎中的说法,那方子上的绝大部分药材都能在药铺买到,只是有的珍贵,有的常见一些。 &esp;&esp;但也有几味比较特殊的药材,似乎只有江湖中人才会用到,普通的药铺中倒是比较少见。 &esp;&esp;好在邬江城中就有一个专门种植和贩卖药材的武林势力百草门。 &esp;&esp;陆景找到了百草门开在鼓楼街的那家草药铺,把自己需要的几味药抄在纸上,递给了堂内的药师。 &esp;&esp;那药师只看了一眼便道,“六十三两银子。” &esp;&esp;“这么贵?”陆景愣了愣,他是按照一周的量抓的药,也就是能煎出七副来。 &esp;&esp;再加上其他那些药材,平均一副药下来差不多得快十两银子了。 &esp;&esp;这价格何止是贵,简直就是离谱了。 &esp;&esp;虽说陆景现在有钱了,但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esp;&esp;之前他在别的药铺里买前面那三十多种药,其中还有比较稀有的,一共也就花了不到四两银子,最后只剩下五味药,而且基本都只要很小的量,竟然一口气就要花掉六十多两银子。 &esp;&esp;这百草门莫非也是个黑店? &esp;&esp;陆景可是在贾郎中哪里吃过亏的,现在对这种事情也格外警惕。 &esp;&esp;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那药师摇了摇头。 &esp;&esp;“我百草门开门做生意,十多年都没改过价格,不信你可以在这附近打听打听。况且你要的东西,三天前就有人来买过,所以这价钱我也记得特别清楚。 &esp;&esp;“其他三样也就算了,我百草门自己种的就有,但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都非我陈朝特产,一个在西域,另一个在东海,本身数量也不多,还要千里迢迢运过来,这价格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esp;&esp;陆景闻言喜忧参半。 &esp;&esp;喜的是小乙既然来过,那就说明这方子九成九就是坠入凡尘了。 &esp;&esp;而忧的嘛,当然就是这价格了。 &esp;&esp;一副药十两,这钱都快赶上一般的平民家庭小半年的开销了。 &esp;&esp;然而却又是陆景不得不花的。 &esp;&esp;也亏的宋公子及时送了一波人头,否则陆景就算拿到方子也买不起药。 &esp;&esp;现在他身上的银子总共有二百六十多两。 &esp;&esp;还有从小乙的住处和昨晚那群来偷袭他的江湖中人身上搜到了一些兵器,大概能再卖个六七十两,差不多也便能撑到皇城司那笔赏金到账了。 &esp;&esp;实在不行还能把那只玉箫也给卖了。 &esp;&esp;“好吧,那便照纸上的量给我抓吧,另外我要是买的多的话能便宜点吗?”陆景又多问了一嘴。 &esp;&esp;“买的多?”药师闻言愣了愣,“你要多少?” &esp;&esp;“十倍的量,我每百天日来买一次。”陆景想了想道,只要证实了这药确实能帮他消耗多余的内力,那他肯定是要多煎一点,以备不时之需的。 &esp;&esp;药师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古怪了起来,忍不住多插了一嘴,“……你知道这两味药都有毒的吧。” &esp;&esp;“知道知道。”陆景点头。 &esp;&esp;药师闻言也不再多言,百草门有门规,药铺不过问客人买药做什么,他刚刚多那一嘴已经有些僭越了,这次只是点头道。 &esp;&esp;“可以,那便算你六十两吧。” 推荐《变成血族是什么体验》这本大家应该都比较熟悉了吧。 “变成吸血鬼是什么体验?” 向坤没想到,这个不久前在知乎上被他把答案当成故事来看的问题,现在居然可以用亲身经历来回答了。 点击书名可直达~ 第八十九章 谁指点的你们? 好不容易凑齐了药材,又跟着细辛学习了如何处理。 该研磨的研磨,该萃取的萃取,一直折腾到下午,陆景才终于煎出了第一份药来。 之后先喂了贾郎中的黄狗一小口,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见那狗没事儿,还在中气十足的冲着他狂吠以示不满。 陆景这才将剩下的药汁收了起来。 辞别了哭丧着脸被贾郎中抓去继续辨药的细辛。 陆景带着阿木继续去菩萨庙练了四个时辰的杖法和轻功,直到快天亮,这才下山回家。 而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取出了那已经凉掉的毒药。 此时距离他内力下一次刷新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虽然坠入凡尘半个时辰就能彻底见效,但陆景保险起见,还是留下了足够冲穴的时间。 随后一咬牙,将碗里的东西灌进了自己嘴里。 味道嘛,和之前在顾采薇口中喝到的差不多,很是辛辣,且苦味浓重,而且不知为何,这次没兑酒进去反而感觉度数更高了。 陆景喝完后脸颊还有些发烫,眼中也流露出醉意来。 不过他的脑袋倒是依旧很清醒,正在密切观察着自己丹田内的情况。 很快,里面的真气就开始慢慢消融了起来。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最后一丝内力也消失不见,同时他的任脉和督脉也再次被封了起来。 陆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成了! 眼瞅着只剩不到九天,他就不得不打通任督二脉被迫迈入一流,却是在这最后关头终于找到了能够消耗完每日剩余内力的有效方法。 虽然这法子贵了一点,快十两银子一天,基本上就是在氪金续命,但架不住陆景现在有钱啊。 而且这笔钱也不是要一直花下去的。 只要他把武功练到每日都能把体内真气自然消耗完,便不需要再服用坠入凡尘来保命了。 这么一想,陆景练功的动力非但没减弱,反而愈发强烈了。 只恨不得明天就能把疯魔一百零八杖和惊涛怒浪给练到大成之境! 不过昨晚发生了一堆事情让他没能睡好,今天又忙碌了一整天了,虽然精神上还很亢奋,但身体上的确已经能感觉到疲惫。 于是陆景补了大概两个时辰的觉,之后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 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赤脚去开门。 结果发现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位稀客。 换做是以前章金明看到他这副样子,肯定会露出嫌弃之色,然后大声嚷嚷什么武夫不知礼仪之类的话来。 但如今大概是因为被陆景救过一次的缘故,章金明破天荒的忍住没说什么,只是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然后对陆景道。 “喂,老头子回来了,你让我第一时间来告诉你的,还有……” 章金明顿了顿,又接着道,“老头子一回来也说要见你来着,好想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来找你不是因为听他的话,而是为了完成对你的承诺。 他说的有些绕口,但大概意思陆景还是听明白了,总结一下,章公子二十七八的人了,还在叛逆期。 先前陆景托他在章三丰回来的时候跑来通知他,恰好章三丰也想让他跑这个腿儿,但章金明偏不要顺着他老子的意思做事。 之所以最后还是来了,只是因为答应了陆景。 行吧。真是够拧巴的。 陆景拱手道谢,章金明在门口通知完他也不进屋休息,径自走掉去找几个文友作诗去了。 剩下陆景在原地挠了挠头。 师父回来了。 虽然对他来说有些晚,他身上的问题已经被他自己给研究的七七八八,并且找到了解决办法了。 但不管怎么说,章三丰能平安回家终归是件好事儿。 而且既然师父点名要见他,那陆景这徒弟的当然也不能不去。 因此陆景回屋后先把经脉解封,简单洗漱了一下,穿戴整齐后,便直奔章三丰的四合小院而去。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唉,你就算跪在我面前也没用,因为你说这那事儿我真的办不到! “但凡我能帮到你们,又怎么会不帮,这实在是…… “你们这都是哪儿听来的谣言!到底是谁指点你来找我的?” 章三丰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恰好陆景也从门外进来,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壮汉牛九。 而牛九听到动静后下意识的回头,也看到了陆景。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牛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指着陆景道,“章老爷子,就是陆少侠告诉俺的。” “我告诉你什么了?”陆景莫名其妙。 “陆少侠我当时求你给咱们这些在码头讨饭吃的兄弟们指一条活路,你告诉我我们得找个话事人,代替俺们跟三虎堂的黄堂主去谈。” 哦,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陆景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早就把这事儿给忘掉了,要不是牛九现在提起他也想不起来。 牛九接着道,“你说了,这位高人首先得是武林中人,要有江湖声望,最好跟青竹帮还有渊源,这才方便插手。” “俺们这些人脑子笨,找了一圈才醒悟过来,陆少侠你说的不就是章老爷子吗! “章老爷子是武林中人,”牛九扳着手指,“他是青竹帮的供奉,而且还是三虎堂承认的,前些日子三虎堂的人来给他送月钱,还翻了倍。所以他跟俺们肯定有关。 “至于江湖声望,我们也是打听过才知道,最近这邬江城附近最出名的武林中人便是你们师徒二人了。 “章老爷可是那个……什么什么洗剑阁大师兄都亲口称赞过的绝世高人,三虎堂的黄堂主亲自来拜谒过,可惜章老爷子那时候不在家。 “天马镖局的赵老爷子昨日也说和章老爷子同在邬江城生活这么久,居然一直未能谋面,是他生平第一憾事。 “另外知府大人……” 陆景听呆了,“等等,这里面还有知府的事儿?” “有啊,听说前些日子陆少侠你助官府抓住了勾结魔道中人的主薄,知府大人正准备上表奏报朝廷,表彰你们师徒二人。”牛九瞪着大眼道。 说完他又砰砰砰给章三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章老爷子,现在可只有您能救我们了!” 第九十章 哪有逼人做高人的道理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师徒二人哪里是什么高人,”章三丰哭笑不得。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在青竹帮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什么大事?不过是靠着昔年闯荡江湖时积攒下的几分薄面,混口饭吃罢了。 “这些年承蒙老帮主照顾,我这不也寻思着能为青竹帮做点什么,所以听闻这次青竹帮这次有难,我拉下老脸去求当年那家镖局里跟我有几分交情的一位总镖头,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对方回信与我愿意施以援手,于是我就匆匆离开了邬江城,赶去见他,没想到到了他家,门都没进去,就听看门的家丁说他有急事儿出远门了。 “我也是求了半天才从那家丁口中得知他去了哪里,之后就连忙去追,追了得有五六百里,鞋都踩破了,结果到地界了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来。 “嘿,我也是这时候才醒悟,哪儿有什么急事儿啊,总镖头就是不想见我,参合进青竹帮这事儿里。 “所以我又只能灰溜溜的回来了。”章三丰苦笑,“你看看,就我这张老脸,就算真豁出去又能怎样?” 牛九急的额头直冒汗,“可……可洗剑阁的大师兄……亲口说了,您是高人啊。” “洗剑阁大师兄那种大人物我怎么可能认识,而且魏子羡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怎么会出口夸我一个不入流的老头子?” “您不认识他,但是陆少侠认识啊,他们前些日子都在一起的,好多人看见,做不得假的。” 章三丰听得直摇头,“什么陆少侠,陆景就在这儿,你自己让他说说,他认不认识什么洗剑阁大师兄。” 说完章三丰看向陆景,结果就见陆景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了一副尴尬之色。 章三丰惊了,“你还真认识魏子羡不成?” “啊,这事儿说来话长,我这不也在想该怎么跟您老解释的吗?”陆景道。 “魏子羡是你远房亲戚?” “不是。” “你是魏子羡的远房亲戚?” “啊……这没区别吧,师父。” 章三丰也是被这事儿给惊的有点语无伦次了,随便收个弟子还能跟洗剑阁扯上关系。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了一下,才又继续道,“那你和魏子羡……” “是这样的,我救了个洗剑阁的女弟子,叫夏槐,哦,也不能算救,我们这其实是互救,然后她就把我介绍给了她的大师兄魏子羡……我和魏子羡就是这么认识的。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随口一句话,居然有这么大影响,他是夸过您隐士高人来着,就是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 “你救了个洗剑阁的女弟子?怎么救的,她被蛇咬了吗?” 不等陆景回答章三丰又道,“这事儿先放一放,你先跟我说说天马镖局赵老爷子说平生第一憾事,是没跟我早点见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天马镖局可是四大镖局之一,金镖铁胆赵老爷子那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武林泰斗,就连那些绿林好汉听到了也得竖根大拇指。 “我章三丰虽也是这行当的,但半辈子默默无闻,就是个不入流的小镖师,先前待的那家镖局连天马镖局一个分号都不如,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赵老英雄这句话来? “还有那个跟魔道勾结的主薄,你又是怎么协助官府抓住的?”章三丰问道。 “哦,这其实是一件事,徒弟我前天晚上被个高手偷袭……” “高手,能有多高?” 章三丰表示怀疑,他记得很清楚,自己走的时候这徒弟还没练出气感来,现在也就过了二十多天,别说高手,就算牛九这种天赋型普通人陆景都未必打不过。 更别说对面还是偷袭了。 “大概二流巅峰境界吧,皇城司的言干办说他是地煞榜第六十九位的阎王箫贺卿……好像是个挺厉害的魔头,皇城司抓了他十几年都没抓到。 “至于宋主薄跟他勾结的事情,其实是皇城司查出来的,他侄子宋仲文害我不成,怕我找他报复,就去求他叔叔。 “结果他叔叔去找了阎王箫,然后阎王箫被我杀了……所以硬要说的话,宋主薄曝露的确和我是有点关系。” 陆景说完发现师父直愣愣的看着他。 片刻后章三丰感慨,“为师最年轻胆大的时候,五斤黄酒下肚也没你这么敢吹。” “我一早就跟师父你说了,这事儿其实说来话长……”陆景苦笑。 “再怎么说来话长老夫也不是什么劳子高人啊,”章三丰还是直摇头,“你就没跟人家解释清楚吗?这也太荒唐了。” “我解释过,但是大家都众口一词,说您老游戏风尘,而且我这做徒弟的也不方便解释的太多……” 章三丰江湖阅历何等丰富,倒是立刻就明白了陆景的难处。 的确,只有徒弟说师父好的,没有徒弟在背后给人家说自己师父不行的。 但章三丰就琢磨不出来了,陆景一个气感都没有的人,怎么就能在自己离开的短短二十多天里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又是洗剑阁,又是皇城司,还招惹到什么魔道中人……随便单拎出一个来都让人听着害怕。 这小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且看他这样子活的还挺滋润的,魏子羡把他带在身边,知府大人要为他上表,连带着自己这个师父也莫名其妙成了世外高人。 难怪他刚一回来就听儿媳份儿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江湖中人上门送礼,只是因为章三丰不在,家里也没人敢收,基本都婉拒了。 那边牛九也在苦劝,“章老爷子……知府大人都发话了,您就认了这高人,给我们这些可怜人做做主吧,不然皇上怪罪下来,您跟知府都是欺君之罪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章三丰听得一脸黑线,“你瞅瞅这是人话吗,我听说过逼良为娼,逼兵为匪的,没听说过逼人当高手的,我自己多少斤两我自己不知道吗? “老夫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不想什么叱咤江湖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再说这种事情装得了一时,能装得了一世吗?” “其实……也不是不能。”一旁的陆景也在积极帮师父出谋划策。 章三丰闻言瞪了自己这徒弟一眼,“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小子惹出来的事儿来,我当初是看你老实才收的你,早知道你这么能折腾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院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朗声道,“在下三虎堂金钱豹子黄韦胜,前来拜谒章老先生……” 第九十一章 老夫绝无二话 黄韦胜黄堂主在邬江城中那绝对也是一方人物了。 此人成名之路也颇有传奇色彩,原本只是一家小赌坊的老板,生意做得正红火的时候,却是忽然急流勇退,不顾家人的反对将赌坊出售给了别人。 自己拿着挣到的万贯家产硬是在华严寺捐出了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 然后埋头苦练七载,直到将合盘掌练至小成,本人也达到三流境界方才下山。 回到城中却是又重操旧业,开了家新赌坊,取名快活坊。 靠着原先积累的经验,还有一身过硬的武功,快活坊很快便超过了他原先卖出的那家赌坊。 那买家眼看生意越来越差,想背地里使点手段,结果发现来硬的打不过黄韦胜,来软的又忌惮他背后的师门华严寺。 最终只能将这赌坊低价又卖回给黄韦胜。 此后黄韦胜又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接连吞下了数个小赌场,渐成气候。 然而他也不是没有对手,城中还有两家赌坊背后的老板也不简单,随着黄韦胜的疯狂扩张,三方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就在大家以为他们会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黄韦胜竟然说服了那两位竞争对手,一起创立了三虎堂。 三方联合在一起,一举垄断了城中的赌坊生意,并一致推举黄韦胜成为堂主。 随后黄韦胜靠着赌坊带来的丰厚收入招兵买马,广纳好手,最终让三虎堂成为邬江地界一股不容忽视的武林势力。 这等厉害人物,章三丰住在邬江城,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还曾打过照面,黄韦胜的第九房小妾给他生儿子,办满月酒的时候章三丰也去了,送了一贯钱做贺礼。 随后还进去吃了酒,但那天黄韦胜见了不少人,章三丰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估计黄韦胜也是看过就忘了。 结果没想到,今天黄堂主竟然会亲自来登门拜访。 章三丰不敢怠慢,连忙带着陆景出门相迎。 见到黄韦胜后一拱手,紧接着身子也下意识的向下躬去,“黄堂主大驾光临,我等……” 结果他这话才说到一半,就见黄韦胜大步跨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的身子,急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如何能受得前辈如此大礼。” “黄堂主误会了,老夫不过一无名小卒,可不是什么前辈高人。”章三丰赶忙解释道。 “我懂我懂……”话虽这么说着,黄胜韦却没松开手,脸上的神色也愈发恭敬。 你懂个锤子啊!章三丰见黄韦胜这架势愈发着急了,然而还没说什么,就见黄韦胜的目光又望向了他身后的陆景。 再然后黄堂主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位……想必就是前夜一棍打爆阎王箫脑袋的陆少侠了吧。” “哦,是我。”陆景点头。 这事儿赵老爷和长风镖局一帮镖师,还有县衙的不少捕快都瞧见了,就算想抵赖都抵赖不了,况且还有皇城司的赏银要领,陆景也就只能爽快承认了。 “好好好,我邬江城又出了一位英雄人物,实乃武林正道之幸事!”黄堂主一连喝了好几声彩,接着又道。 “黄某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就心潮澎湃,忍不住连喝了好几碗酒,只恨未能一瞻二位的英姿,所以得知章老爷子从外面回来,也是马上就赶了过来,却不想老前辈竟然出门相迎,真真是折煞黄某了。” 事到如今章三丰也算是看明白了。 合着陆景只要承认了阎王箫是他杀的,那自己这边就算说破嘴皮子黄韦胜也不会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老镖师。 因为普通镖师是教不出这么厉害的徒弟的。 这逻辑有毛病吗? 一点毛病都没有! 章三丰扪心自问,如果换自己在黄韦胜的位置上八成也不会相信他先前的那番话,只会更加坐实了他隐世高人的身份。 黄韦胜这会儿估计还在心里感慨,高人就是高人,一点不在乎些许俗名。 你说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章三丰在心中叹了口气,一咬牙,他也不管黄韦胜对他是什么态度,反正他就还把自己当成是原先的无名小卒,对黄韦胜客客气气。 这样日后哪天真相大白了,黄韦胜应该也不至于迁怒与他。 “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进屋吧,黄堂主。”章三丰道。 “好,那就打扰了。”黄韦胜说完却没有动脚,而是先冲街边挑担子的两个手下招了招手道,“还等什么呢,快挑过来啊。” 说完又对呆住的章三丰道,“黄某知道章老先生师徒二人对金银财帛并不怎么在意,所以便带了些新鲜瓜果,都是邬江城里不太能吃到的,但也值不了几个钱,纯是黄某一番心意,还望章老先生莫要推辞。”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章三丰也没法拒绝了,不然就是不给黄堂主面子,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挑着箩筐跟在了后面。 而眼看黄韦胜就要抬步入院,章三丰却是又想起了什么来,脸上忽变,冲一旁的陆景使眼色道,“你先去里面收拾下,我和黄堂主再进去。” 陆景闻言苦笑,“师父,牛九前脚刚来,黄堂主后脚就来拜谒您,您不会觉得是偶然吧?” 黄韦胜被人说破了心事,脸色也有些尴尬。 但他毕竟是一帮之主,很快便恢复如初。 既然被陆景给点破了来意索性就借此说开,冲章三丰再一行礼道,“黄某先前行事有些孟浪了,不知青竹帮里还有您二位师徒……这些日子我心里其实一直很惶恐,觉都睡不好,就想着该怎么善后。” “黄堂主多虑了,老夫实在无意卷入此事。”章三丰道。 “我懂我都懂,章老爷子您仁义宽厚,不愿与我等计较……但我们这做晚辈的也不能不知分寸,您看这样成吗,我们原想着把青竹帮完璧归赵,但解帮主已经不在了,要不……您老来当青竹帮的新帮主?” “黄堂主快别开玩笑了,老夫可干不了这差事。”章三丰连连摆手。 “章老爷子既不愿接手,那……那这青竹帮便还由我三虎堂暂时代管,不过这分润的规矩……” “全凭黄堂主做主,老夫绝无二话。” “那好,那黄某便自作主张了,将原先三七分账的规矩改为四六,让码头的弟兄们都能念着老爷子您的好……” “…………” “诶,章老爷子,章老爷子,您怎么不说话了?” 第九十二章 先发育一波 &esp;&esp;送走了千恩万谢的九牛,章三丰没想到这还只是噩梦的开始。 &esp;&esp;也不知道谁放出了风声去,接下来邬江城地面上的大小武林势力,纷纷前来拜会。 &esp;&esp;搞得章三丰家门口跟过新年似的,收的东西院子里竟然都已经放不下,堆到屋外去了。 &esp;&esp;而章三丰见状非但没高兴,反而愈发心惊肉跳。 &esp;&esp;最终不得不让儿媳份儿关上了院门,而他自己则拉着陆景钻到了里屋去。 &esp;&esp;关上屋门后,章三丰先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压压惊。 &esp;&esp;随后才对陆景道,“赶紧的,趁着现在没别人,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的气感……” &esp;&esp;“还是没有,”陆景如实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内力了。” &esp;&esp;章老爷子一口茶水险些没喷到对面的墙上。 &esp;&esp;“你没气感,但有内力?!那你这内力是打哪儿来的?” &esp;&esp;“我也不知道。”陆景苦笑。 &esp;&esp;“这段时间你误食了什么天材地宝?还是有前辈高人为你灌顶?”章三丰皱眉,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途径。 &esp;&esp;“都不是。” &esp;&esp;“那你现在的内力……” &esp;&esp;“单以存量而论应该已经是一流境界吧,”陆景道,“但是我督脉还没完全贯通。” &esp;&esp;这短短一上午发生的离奇事情太多,让章三丰都有些麻木了。 &esp;&esp;但陆景这句话还是把他给再次惊到了。 &esp;&esp;“你现在什么境界?!” &esp;&esp;“按您先前教我的应该还处在二流境界,但我内力的确比一般二流境界的人要多得多。” &esp;&esp;章三丰整个人都傻了,“你二流?就二十天。” &esp;&esp;接近着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你突然有了内力后有跟其他人说起过吗?” &esp;&esp;“没有。”陆景摇头,“我第一时间来找师父你,结果听说您一大早上就出门了,然后便去找贾郎中给诊了诊脉,没发现什么异常,在这之后也没跟谁吐露过我身体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好多人都误会我是高手的原因。” &esp;&esp;“那就好那就好,”章三丰松了口气,继而又感慨道,“江湖险恶啊,青竹帮和解帮主就是前车之鉴,因为一本神功秘籍,闹得人跟帮派都没了…… &esp;&esp;“你这更厉害,二十天时间,从没有气感的普通人摇身一变直接成了二流高手,这要是传出去,盯上你的人只怕会更多,到时候指不定要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esp;&esp;“我晓得厉害,”陆景点头,“其实也就师父您老知道二十天前我还没有气感。” &esp;&esp;“不行,我还得再叮嘱叮嘱今明他们,就……就跟他们说你是带艺拜师好了,老夫当初也看走了眼。”章三丰想了想又道。 &esp;&esp;“啊,那师父你这高人岂不是做不了?” &esp;&esp;“放屁,为师什么时候想做高人了……都是你小子在外面搅风搅雨,还连累老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章三丰怒道。 &esp;&esp;“我本来想着实在不行,就说您昔日和一个厉害魔头大战三百回合,受了严重内伤,现在没法跟人动手了呢。”陆景道。 &esp;&esp;章三丰摇头,“没用的,也就是你成名太快,咱们师徒的底细还没被人给摸清楚,为师走镖那么多年,真要有心去查,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esp;&esp;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你说你父母兄弟都不在,那来邬江城之前朋友总是有的吧,那边……” &esp;&esp;“我不觉得有人能找到我的朋友。”陆景神色古怪道。 &esp;&esp;“那样最好……”章三丰道,“反正你自己仔细点,别出了什么纰漏,你小子现在空有内力没有武功,最好也少跟人家动手……多多刻苦练功。 &esp;&esp;“什么时候把武功练的能配得上你那内力了,才能算是真正的高手,等会儿为师就把掌法和腿法传你,另外轻功、软功、硬功、眼功、耳功这些不起眼的功夫也都得练。 &esp;&esp;“不然你跟人家交手,就算内力比人家强,也未必就能打得赢人家,对了,还有江湖经验…… &esp;&esp;“有好些个名门大派的年轻弟子,天资出众,身手也厉害,本应该该干出番大事的,结果一下山就死了。 &esp;&esp;“而且还是死在远不如他的人手里,甚至连和人家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这种憋屈事儿我见得多了。 &esp;&esp;“为啥,就是没经验啊……这方面为师不是吹牛,一家脚店是不是黑店,二里外我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善使什么兵器,拳脚功夫如何,你要等他出手才知道,那早就迟了。 &esp;&esp;“嗯,不过这些倒是不着急,先把基础扎牢了,为师再一一教你,学成之前给我老实猫在邬江城里。” &esp;&esp;陆景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esp;&esp;苟着嘛,这事儿他熟啊。 &esp;&esp;玩儿过游戏的谁还不是个十里坡剑神了。 &esp;&esp;实际上先前他就挺苟的,青竹帮也好,风尘七侠也好,还有什么三虎堂、阎王箫他本来就没招惹过,都是对面先动的手。 &esp;&esp;现在丹田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陆景也打算先稳定发育一波,刷刷属性。 &esp;&esp;而章三丰见这个徒弟态度端正,没有因为内力暴涨就骄纵自满,目无师长也很欣慰,同时又想起陆景刚拜师时,那看着就磕碜的根骨资质,也很是感概。 &esp;&esp;之后又打开了带回来的那个包袱,拿出一只小瓷瓶。 &esp;&esp;“为师这次出门去求人解青竹帮之危,人虽然没求到,但也不算白跑一趟,回来的时候顺路拐到了一位朋友那儿,他炼丹很厉害,我就求着他给你炼了一颗引气丹,这丹药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就是能帮你尽快感受到天地元气。 &esp;&esp;“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入门的时候很多都会发一颗,你原先不是一直没有气感吗,我就想到这东西了。 &esp;&esp;“但没料到……嘿,回来的时候你都已经是二流境界了,不过既然已经炼制出来了,搁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还是给你吧,你之前说你还没气感?我也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吃不吃你自己决定吧。” &esp;&esp;章三丰说完就把瓷瓶塞进了陆景手里。 &esp;&esp;虽然师父说的轻巧,但陆景知道章三丰弄来这东西一定并不容易,无论是花钱买的,还是腆着老脸要的,都可以说是为他这徒弟操碎了心。 &esp;&esp;于是陆景握着那瓷瓶也感动道,“师父,高人的事情……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esp;&esp;“滚!”章三丰黑着脸道。 第九十三章 风云变 &esp;&esp;章三丰说到做到,在询问过陆景大致的情况后便将自己拿手的一路掌法和一路腿法传授给了这徒弟。 &esp;&esp;掌法名叫开碑掌,和小金刚劲一样都是江湖中很常见的大路货,走的刚猛路子,练到大成据说可以一掌震碎石碑,故而得名开碑掌。 &esp;&esp;但随后的那路腿法……却有些不太一样。 &esp;&esp;“这路腿法唤作风云变,”章三丰道,“我早年行镖有次为了赶时间不得不连夜赶路,结果碰上天降暴雨,荒山野岭的只有座山神庙能避雨。 &esp;&esp;“负责带我们的老镖师很是犹豫,但那时的我说好听了叫年轻胆大,说难听了就是个只知逞强的愣头青,见大家伙都踟蹰不前,我豪气一涌,就拍胸脯说先进去给他们探一探。 &esp;&esp;“现在再回想起来那庙确实有些邪气,但我既然已经放下大话,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好在进去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妖邪歹人,整座庙里就只有山神像后睡着一个老乞丐。 &esp;&esp;“我上前叫醒了那老乞丐,结果发现他双目灰白,似乎还是个瞎子,他自称姓计,也不知道怎么到这庙里来的。 &esp;&esp;“我看他可怜便把身上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分他了一半,然后又出去喊其他人,结果再进来那姓计的乞丐却是已经不见了。 &esp;&esp;“可那山神庙就一扇门,我们这么多人也没看见那姓计的乞丐出门,鬼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其他人都不相信我的话,说我要么撞了鬼,要么眼花了。 &esp;&esp;“到后来我自己也有点拿不准了,但等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东西准备接着赶路的时候我却从我的包裹里翻到了一本小册子——那册子的封面上便写着风云变三个字。” &esp;&esp;讲完这门武功的来历,章三丰发现陆景直勾勾的望着他,“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esp;&esp;“不是,就是没想到师父您……原来也有过奇遇。”陆景道,“虽然套路有点老。” &esp;&esp;章三丰哼了一声,“呵呵,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小子现在有了内力就看不上为师了对不对?” &esp;&esp;“哈哈。”陆景被章三丰说中了心事,只能干笑。 &esp;&esp;的确,章三丰先前说把掌法和腿法教给,陆景虽然很感动但并没有怎么上心。 &esp;&esp;他手上现在有疯魔一百零八杖,被多宝阁评为五品武学,放在游戏里基本上就是蓝色精良级了,而且和他格外搭,自然也就有点看不上章三丰手上的白板。 &esp;&esp;只是碍着师父的面子还是决定先记下来。 &esp;&esp;“你别小看这门腿法,为师当年就是靠着这门腿法闯出翻天鹞子的名头来的。”章三丰摇头道,“而且这门腿法一共九路,我其实只练成了第一路。” &esp;&esp;陆景闻言一愣,“您只练了一路?” &esp;&esp;“对,因为越往后越难,而且对于内功境界的要求也越高,”章三丰道,“为师练了一辈子内功也没入流,所以这门腿法就便宜你了。” &esp;&esp;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先说好,我只能教你第一路,第二路或许也能帮你参谋参谋,但剩下的就要你自己琢磨了。” &esp;&esp;其他人听了这话或许还得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琢磨出来。 &esp;&esp;但陆景有阿木这个金牌陪练,却是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esp;&esp;随后便听章三丰传授给他开碑掌和风云变的第一路,又拿了风云变的武功秘籍。 &esp;&esp;章三丰最后叮嘱道,“轻功你说你已经开始练了,那我也就不教你了,我这门轻功本身也没啥特别之处,剩下眼功、耳功、软功、硬功这四门功夫虽然不起眼,可也都各有用处,练好了受用无穷……” &esp;&esp;“嗯嗯,我跟您一起学。”陆景道。 &esp;&esp;然而章三丰却道,“我教不了你。” &esp;&esp;见陆景似乎有些不理解,章三丰又解释道,“真教肯定也能教,但我教……不合适。” &esp;&esp;“有什么不合适的?”陆景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esp;&esp;他先前问过夏槐,洗剑阁还有其他几个大派门下弟子也会练这四门功夫,而且练法大同小异,就和扎马步一样,都属于苦功夫,练就完了。 &esp;&esp;“很多名门大派都瞧不上市井中人,但实际上市井之中也不乏身怀绝技之辈。”章三丰道。 &esp;&esp;“之后我会给你找四个老师,专教你这四门功夫,他们之中有些甚至不是江湖中人,但单论那门功夫……嘿,就算那些顶尖高手不动内力也都不如他们。 &esp;&esp;“咱们既然在招式的精妙程度上比不上那些名门大派,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了。” &esp;&esp;陆景也是少有的看到师父这么干劲儿满满。 &esp;&esp;以往的章三丰基本都是一副难得糊涂,与世无争的样子。 &esp;&esp;但这次或许是被陆景迈入二流境界的事情给刺激到了,一辈子没入流的老头子动了惜才的念头,担心这么好的一块儿料子毁在自己的手上。 &esp;&esp;要不是因为陆景现在身上的情况比较特殊,他都在想要不要跟陆景解除师徒关系,让陆景去改投那些名门大派去了。 &esp;&esp;所以章三丰也是下了狠心,非得好好玩儿一把这养成游戏不行。 &esp;&esp;离开了师父的小院,陆景又拐去了顾采薇的住处一趟。 &esp;&esp;结果还没进门,就见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领着一个肚儿滚圆的男人向里面走去。 &esp;&esp;“你们这是走错门了吧。”陆景叫住了两人道。 &esp;&esp;“这人……谁啊?”肚儿滚圆的男人看见陆景皱了皱眉,不满道。 &esp;&esp;结果那干瘦老头还没搭话,就听门里传来了顾采薇的声音,“外面可是陆少侠……快进来吧,还有姜员外也请入内,奴已备好了茶水。” &esp;&esp;那姜员外似乎并不太想跟陆景一起进去,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那干瘦老头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失礼,急急忙忙捂住了那姜员外的嘴巴,随后冲院内道。 &esp;&esp;“顾当家,姜员外这边突然想起来点事儿,我们晚点再来。“ &esp;&esp;说完也不知道从哪儿爆发出的力气,硬是把体重是他两倍一脸懵逼的姜员外给拖走了。 &esp;&esp;陆景走进门,看到一身男装,看起来颇为干练的顾采薇,有些疑惑道,“他们……” &esp;&esp;“哦,是牙人和他带来看房子的。”顾采薇一边说着,一边给陆景倒了杯茶。 第九十四章 没做完的事 &esp;&esp;“看房?” &esp;&esp;“是,前夜发生的事情奴已经听说了,宋仲文借奴之手下毒害陆少侠,一计不成,担心被报复,又求叔叔派魔道中人去杀陆少侠,万幸陆少侠神功盖世,那魔头非但没能伤到陆少侠,反而被陆少侠所诛。 &esp;&esp;“不然险些铸成大错的采薇也只能刎颈去追随陆少侠了。” &esp;&esp;顾采薇为陆景斟茶,“如今宋仲文叔侄勾结魔道中人的罪名已经被坐实,俱以下狱,即便能侥幸保住性命也会被流放南洋,想来今后是无法再为恶了。 &esp;&esp;“这些天奴一直在等陆少侠来,只是心中颇为……复杂,一方面是想要当面感谢陆少侠为奴所做的一切,但另一方面却又有无颜再面对陆少侠。” &esp;&esp;陆景接过茶,“不,这事儿不能全怪你……我自己也有些,呃,大意了,毒酒的事情我是真没想到,另外宋泽认识阎王箫这种小概率事件也让我给撞上了…… &esp;&esp;“固然可以说运气不好,但归根结底还是我师父说的,我其实还没做好闯荡江湖的准备,所以接下来我打算静下心来,再好好练练功。” &esp;&esp;“陆少侠胜而不骄,时刻警醒……日后想来也必能做出一番惊天伟业。” &esp;&esp;顾采薇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此间既已事了,奴也打算回京城了,只等这里的产业和院子都卖掉,奴便启程离开。 &esp;&esp;“这……顾当家要走?”陆景闻言愣了愣。 &esp;&esp;“其实前夜的事情发生之前,奴便已经动了这念头了,奴本非这邬江城中人,远嫁而来,如今既已丧夫,留在此地也只会与人添乱。原本同秀秀说好一道回京,只是没想到临走之前,秀秀也没了。” &esp;&esp;顾采薇的语气虽然依旧平静,但陆景还是能感受到最近这一连串事情给她带来的打击,她只是强行克制住了心中的悲痛,想了想问道。 &esp;&esp;“呃,你除了那个远房表哥,在京城还有什么亲人吗?” &esp;&esp;“奴的爹爹原先给一位大人物做幕僚,结果奴十三岁时那位大人物被贬出京,我父亲追随他去地方赴任,途中遇到匪祸,随行的护卫都死完了,两人也都下落不明。幸而母亲尚在,奴回去也能好好陪陪她。 &esp;&esp;“哦对了,还有先前答应给陆少侠打造的那把禅杖,奴找到了潘楼东街的费铁匠,他的手艺是城中公认的第一。 &esp;&esp;“我已经提前付给他二百两纹银,陆少侠可将自己的需求一一说与他,他必当不令陆少侠失望。” &esp;&esp;顾采薇把所有事情都说完,院内也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esp;&esp;陆景望着面前的顾采薇,结果发现顾采薇同样也在看着他。 &esp;&esp;之后一阵清风刮过,吹落了旁边树上的桂花。 &esp;&esp;有一片正好落在了陆景手中端着的茶碗中。 &esp;&esp;陆景低头,看到碗中荡起的涟漪,心中却是同样也荡起了一圈涟漪来。 &esp;&esp;他又想起了那晚站在自己房外,刚刚出浴,发梢还有些湿漉漉的顾采薇,想起了对方那之后那一吻。 &esp;&esp;虽然明知道自己那时候就是馋人家身子,但是陆景不得不承认至少那一刻,自己的确是动心了。 &esp;&esp;即便金蝉子转世,一代佛门高僧的三藏,在听得女儿国国王那声,“大唐御弟,还不来占凤乘鸾也。”后也忍住不面红耳赤,羞答答不敢抬头。 &esp;&esp;更何况是一介凡人的陆景。 &esp;&esp;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他大概……也是不会推开身上的顾采薇的。 &esp;&esp;但这能算是爱吗,又或只是本能驱动下的一夕欢愉? &esp;&esp;陆景想不通这其中的答案,但是他的确想通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自私也好,男性的占有欲也好,他的确是不想顾采薇就这么离开。 &esp;&esp;于是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开口道,“你真的要走吗,就不能留下吗?或者将你的母亲从京城接过来,有我在,至少在这邬江城中应该再没有宵小会去打你的主意了。” &esp;&esp;顾采薇闻言原本死气沉沉的瞳孔中爆发出一抹异样的色彩来。 &esp;&esp;“你终究还是说了这句话,奴原本以为直到离开也听不到这句话的。” &esp;&esp;陆景自嘲,“我这人对感情比较迟钝,而且之前有件要紧麻烦要解决,也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对了,你先前要说的秘密是什么?” &esp;&esp;顾采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道,“可惜奴的母亲是不会离开京师的。” &esp;&esp;“为什么?” &esp;&esp;“因为……她还在等奴的父亲回家啊。” &esp;&esp;顾采薇轻声道。 &esp;&esp;陆景竟一时失语。 &esp;&esp;“若再早两日采薇听到陆郎这句话是一定会留下来的,但现在,王掌柜另投明主,秀秀也离奴而去,采薇在这邬江城中已是孑然一身。 &esp;&esp;“即便受着陆郎庇护勉强留下来,也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那些先前离开奴的人,不过是为自己和家人打算,也算不得什么错事。 &esp;&esp;“奴将柴薪店和炭窑场卖出去他们还能继续在里面讨生活,若是不卖留着,他们又该如何与奴相处,再加上陆郎你的赫赫威名,他们只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esp;&esp;陆景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顾采薇摇了摇头,“这些其实都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我不想再被他人左右自己的命运了。 &esp;&esp;“先前我所做出的那些决定,很多都不是我真心想做的,改嫁也好,最初想靠你来威慑宋仲文等人也好,都只是为了能保住这份家产和我自己。” &esp;&esp;“我能理解,”陆景苦涩道,“既然如此,就像你先前锁说的……前晚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吧。” &esp;&esp;“不,这段时间我做了很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唯独前晚那件不是。”顾采薇柔声道。 &esp;&esp;陆景愕然,之后他发现顾采薇的眼睛也重新变得妩媚了起来。 &esp;&esp;“奴在临走前还有些时间,陆郎你……还想把前夜没做完的那件事情给做完吗? &esp;&esp;“啊,这事儿还能再补上的吗?”陆景呆住了。 &esp;&esp;“这取决于你了……奴先回房梳洗,你若愿意的话一刻钟后进来,哦还有,进来的时候记得把院门先关上,你想知道的秘密,到时候自然也能知道。” &esp;&esp;顾采薇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第九十五章 四个老师 &esp;&esp;顾采薇是在七日后离开的,离开的当天并没有告诉陆景。 &esp;&esp;只是托人给陆景捎来了一封信。 &esp;&esp;信上只有一句话。 &esp;&esp;奴于京师等一人。 &esp;&esp;陆景看过后发现自己要去的地方好像又多了一个。 &esp;&esp;顾采薇说她不想再被其他人左右命运,陆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于是他与阿木练功也愈发刻苦,同时另一边章三丰为他选的四个老师也都已经先后答应了下来。 &esp;&esp;前三人分别是个瞎子道士,赌坊博头以及耍杂艺的小姑娘,而那最后一人陆景却是几天前刚见过,就是住在潘楼东街,已经答应了给他打造禅杖的费铁匠。 &esp;&esp;四人一听说要给最近邬江城中名头最响,一棍打死了阎王箫的陆景陆少侠上课,心中不免都很是忐忑。 &esp;&esp;其中瞎子道士直接跟找上门的章三丰道,“别开玩笑了,陆少侠那功夫还用我教?!阎王箫杀我不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esp;&esp;“梁道长,没听过术业有专攻吗,他武功厉害不代表耳功也比你强,又没让你教他怎么打架,就把你那只凭一双耳朵能听出三十步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病没病的吃饭本事教给他就行了,你就说要收多少钱吧?”章三丰直接道。 &esp;&esp;“别人来找我学我肯定不教,因为教了徒弟饿死师父,我这卦摊生意这么好,可不想平白教出个对手砸我饭碗。 &esp;&esp;“但陆少侠的话就另当别论了,陆少侠就算学成了肯定也不会跟老道我一样在桥边摆摊,再加上又是章老哥开口,行吧,那老道便答应下来,至于这学费……” &esp;&esp;“你开价。”章三丰这段时间收了堆乱七八糟的拜礼,现在人也阔气了,大手一挥豪爽道。 &esp;&esp;然而随后就听瞎子摇头,“不要钱,但学成之后要陆少侠送我个新幡,幡上最好再有几个字。” &esp;&esp;“什么字?” &esp;&esp;“天机神断。”老道吐出四个字。 &esp;&esp;“呵呵,梁道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行吧,我回去问问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章三丰笑骂道。 &esp;&esp;老道又补充道,“还有你得让他发誓从我这儿学的东西不入第三人之耳,包括你也不行,……另外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也不包他能学到我这样啊。” &esp;&esp;听到后面那半句话章三丰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不满道,“发誓可以,但梁道长你这就不敞亮了吧,授艺莫非还要藏私?” &esp;&esp;“不是藏私,”老道摇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esp;&esp;“有啥不一样,我徒弟年纪轻轻就练成了绝世高手,你还担心他悟性不行吗?” &esp;&esp;“不是悟性……”老道也被逼急了,“妈的,老子是瞎子!!!不然你以为我耳朵为什么这么好,你当我想吗,还不是因为眼睛看不到吗!” &esp;&esp;“…………” &esp;&esp;“多大点事儿,”章三丰闻言不以为然道,“让他跟着你的时候蒙着眼睛不就行了,最好把鼻子也一起堵了。” &esp;&esp;“有道理。”老道一愣后却也不得不点头。 &esp;&esp;………… &esp;&esp;梁道长那边谈完,随后的费铁匠、赌坊博头也都很顺利,他们答应的比梁道长还爽快,唯独耍杂艺的小姑娘又出了点波澜。 &esp;&esp;章三丰问小姑娘要多少钱的时候,小姑娘也扭扭捏捏的反问章三丰,陆少侠还缺不缺侍妾。 &esp;&esp;章三丰下意识的就想答应,好在最后关头回过味儿来,只得再问小姑娘能不能换个条件,小姑娘摇头。 &esp;&esp;“我没别的要求,只求您帮我问问陆少侠就行,我从小就很仰慕那些个大英雄,最近听了陆少侠好多事迹……就,就想着要是能嫁他就好,不成也没事儿的。”小姑娘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esp;&esp;“老夫可以帮你去问,但以我对我那徒弟的了解,他八成会婉拒,要不你再要点别的?咱们江湖规矩,就讲究个有来有往。” &esp;&esp;章三丰道,“我们也不好凭白受你的恩情,真要这样,我也只能去找其他人了。” &esp;&esp;小姑娘又想了想,“那我卖艺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登徒浪子,章老爷子可有什么好法子教我?” &esp;&esp;“这个简单,”章三丰松了口气,“让陆景也给你写几个字儿吧,你卖艺的时候挂起来,一准儿比衙役还管用。” &esp;&esp;章老爷子虽然自己不打算做高人了,但是陆景这高人牌子还是可以接着使的,反正一个也是写,两个也是写。 &esp;&esp;章三丰便做主给陆景答应了下来。 &esp;&esp;一圈跑完,章三丰最后去找了自己这徒弟,告诉他明天开始每日都要抽半天时间出来,随其中一位老师练功。 &esp;&esp;陆景自是没有异议。 &esp;&esp;而好消息不止这一个,等今晚和阿木操练过后,陆景的疯魔一百零八杖也算是全都练过一遍了,接下来便是向着小成之境努力。 &esp;&esp;按照师父的说法,一门武功如果能练到小成,那所有招数便都已经被吃透,熟记于心,可以在对战之时不假思索的使用出来。 &esp;&esp;而一门武功练到小成之境通常需要最少三年的时间。 &esp;&esp;陆景因为不用修炼内功这个所有武林中人每天最花时间的环节被他给逃课了,于是就可以把更多时间分配到其他方面的修炼上。 &esp;&esp;又因为他在修炼的时候不需要节约内力,也能让他比其他人练的更加酣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有阿木这个金牌陪练的存在,大大加快了他的修炼效率。 &esp;&esp;陆景估摸着自己快则两三个月后,慢则四五个月后就可以把惊涛怒浪和疯魔一百零八杖都给练到小成了,再有个一年时间就可以考虑冲击下大成之境。 &esp;&esp;这速度简直快的可怕! &esp;&esp;要知道他现在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两年后十八九岁,武功招式便已大成,再加上一身堪比一流高手的恐怖内力,外出行走江湖,只要不遇上那几个传说中的魔头,基本都可以横着走了。 &esp;&esp;陆景回到住处,打井水洗了个澡。 &esp;&esp;随后掏出了新买的一只专门用来盛放坠入凡尘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esp;&esp;眼瞅着丹田里剩下的那些内力被完全消耗完还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陆景闲着无聊,又翻出了从阎王箫身上搜到的那本小册子。 &esp;&esp;打算当作睡前读物翻一翻。 第九十六章 陈年往事 &esp;&esp;这东西从入手后一直到现在,陆景都没太顾得上看。 &esp;&esp;只是刚拿到的时候大致浏览了几页,知道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阎王箫的随笔。 &esp;&esp;直到现在才掏出来开始细读。 &esp;&esp;看得出賀卿最初写这东西的时间应该是挺早的,甚至比他成名还要早,至少要是在十六年前了。 &esp;&esp;别人的随笔写的都是今天读了什么书,听了什么曲儿,看了哪家的小姐,吃了哪个酒楼的小菜,而賀卿的随笔却不是。 &esp;&esp;他的随笔主要写的是今天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原因杀了什么人。 &esp;&esp;或者压根儿就没什么原因,纯粹是因为心情不好,又或者是隐隐觉得对面对他造成了威胁,就先下手为强了。 &esp;&esp;不过那时候的賀卿应该还没完全泯灭人性,杀得多了自己也觉得奇怪,就跑去问师父自己是不是有病。 &esp;&esp;结果师父淡淡告诉他,放宽心,你啥事儿都没有,练断肠六曲练到杀心四起本来就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一脉的功夫心肠不够硬的人是练不了的。 &esp;&esp;否则杀的越多越痛苦到最后就是走火入魔,死路一条。 &esp;&esp;而从那以后賀卿再杀人也是彻底放下了负担,练功后遗症嘛,多纠结还要走火入魔,不如彻底敞开心扉,杀他个痛快。 &esp;&esp;于是阎王箫的名头也越来越大,直到上了皇城司的通缉榜。 &esp;&esp;而接下来随笔的内容就变成了賀卿如何以一己之力跟追杀他的正道高手,还有皇城司的察子们斗智斗勇。 &esp;&esp;陆景看了几十页觉得有燃点,有爆点,只要再稍微雕琢下就可以直接投稿起点,变成一篇杀伐果断的爽文了。 &esp;&esp;这不比博人传燃多了。 &esp;&esp;然而到了册子的后半部分,賀卿忽然笔锋一转,写道。 &esp;&esp;——余纵横江湖十余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惊悚之事,这世间莫非真有鬼神焉? &esp;&esp;这行字阎王箫写的极其潦草,足见当时胸中情绪激荡,之后还有几滴墨汁滴到了纸上,而这似乎也从侧面说明賀卿写字时的手在颤抖。 &esp;&esp;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会被吓到这种程度。 &esp;&esp;尤其陆景看过賀卿先前的那些随笔,知道他也不是一直顺风顺水,好几次都被人给逼入到了绝境,靠着周密的算计,厉害的身手,再加上几分运气才得以反败为胜。 &esp;&esp;此人恶则恶已,观其行事作风却也称得上是豪勇之辈,时有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举! &esp;&esp;最艰难的时候陆景也经常能看到賀卿在随笔里盘算着拼一个不亏,拼两个血赚,最好再拉个皇亲国戚什么的陪葬,气死皇城司那群鹰犬。 &esp;&esp;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也会有畏惧的东西吗? &esp;&esp;陆景接着向下看去,这是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件事儿,算一算居然恰好是阎王箫从江湖中消失的时候。 &esp;&esp;那时候江湖上的普遍认知是賀卿终于顶不住皇城司的压力,再加上一曲倒行逆施硬生生吹残了云水静慈阁的一个天才弟子,惹怒了这个传承过百年的正道顶尖大派,于是阎王箫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esp;&esp;但从陆景手上的随笔看来,賀卿的消失似乎另有缘由。 &esp;&esp;虽然不能排除他在随笔里美化自己的可能,但是从先前的几篇来看他的确还在摩拳擦掌,并没有因为惹到云水静慈阁而焦虑,反倒彻底被激发出了豪情壮志,琢磨着要再搞点大事出来。 &esp;&esp;结果转头就再没了动静,这个转折的确显得颇为突兀。 &esp;&esp;而答案似乎就在陆景手中这本小册子里。 &esp;&esp;原本只是打算当作睡前读物来翻一翻,可陆景看到这里却是越来越上头,已经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esp;&esp;眼见窗台的油灯已经要燃尽了,陆景起身,又往里面添了点油。 &esp;&esp;随后继续捧起了手中那本小册子。 &esp;&esp;这时的賀卿为了躲避各方的围追堵截,流窜到了东南部的禹州府一带,这里曾是青莲剑派的地盘。 &esp;&esp;青莲剑派六十年前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顶尖大派,和悬空寺、云水静慈阁平起平坐,同是以剑法闻名,还要压现在如日中天的洗剑阁一头。 &esp;&esp;门下高手无数,天才弟子也是层出不穷,掌门秦不语人称东海剑王,也是当时江湖公认的武林第一高手,位列天玑榜榜首,平生一百二十战,未尝一败。 &esp;&esp;不过青莲剑派宗门位于海外群岛之上,门下弟子也多在沿海一带活动,很少离开禹州府,对中原武林的影响力没有其他几大名门那么强。 &esp;&esp;但即便如此依旧没人敢质疑他们那恐怖的实力和底蕴。 &esp;&esp;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各方面实力都强的离谱的顶尖大派,居然在某一天离奇消失了。 &esp;&esp;没有任何征兆,甚至门下弟子还乘船去附近州府采买生活用品,早上出门,等晚上再回来,发现门派没了。 &esp;&esp;那些负责采买的弟子全都傻眼了。 &esp;&esp;望着空荡荡的海面,手足无措。 &esp;&esp;这事儿在当时带来的震动很大,事后很多人都纷纷涌到禹州府,雇船出海,想要找到消失的青莲剑派。 &esp;&esp;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得到青莲剑宗内的几门绝世武功,可惜大多数人都只能抱憾而归。 &esp;&esp;还有一小部分点儿更背的赶上海难,连人带船都被打翻,直接喂了鱼。 &esp;&esp;过了一段时间,出海的人就少了,再往后除了一部分青莲剑派流落在外的弟子还在孜孜不倦的寻找师门下落,剩下的人都放弃了。 &esp;&esp;而等那批幸存弟子也相继死掉,曾经显赫一时的青莲剑派也彻底成为了历史与回忆。 &esp;&esp;如果不是之前经历过秘籍杀人事件,又有阿木在身边,陆景看到这里的时候大概率会倾向认为是海地地震,或者超级海啸什么的把青莲剑派所在的岛屿给不幸带走。 &esp;&esp;但是现在,陆景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寒意。 &esp;&esp;虽然这桩武林悬案发生在六十年前,似乎已经和现在没什么关系了。 &esp;&esp;然而賀卿先前把和皇城司高手的几场大战都一笔带过,如今却花了这么多笔墨在一件几乎快被人给忘记的事情上,显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esp;&esp;陆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接着往下看去。 第九十七章 青莲剑派(上) 賀卿来到禹州府后先找了个地方落脚。 当然他找地方落脚和一般人找地方落脚不太一样。 皇城司的察子无处不在,脚店酒楼又人多眼杂,賀卿是不会选的,所以他直接在禹州府中挑了座富商的宅邸,打算把里面住的人都给杀光,自己鸠占鹊巢。 选好了地方后賀卿就将玉箫插在腰间,先去厨房摸了把剔骨刀,之后拐回来杀了看门的门房,又杀了两个护院。 杀掉熟睡中的富商跟他的小妾,还有那个比他还胖的儿子。 再杀掉伺候他们的那些丫鬟管事。 然后一扇门一扇门推开,寻找着漏网之鱼。 直到确认除自己之外这宅子里再没有活人,賀卿才放下了手中的刀来。 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不由有些后悔刚才杀的太快了一点,竟然也没留下个能打扫的人。 这里毕竟是他接下来要住的地方,賀卿虽然不怕死人但也不想和发臭的尸体天天待在一起。 然而现在再抱怨也晚了,賀卿不得不自己动手,将地上的尸体都拖到了院子里来,挖了个大坑,一股脑的扔进去,随后再一点点填平。 结果填到一半的时候,賀卿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师父今晚就过寿了,你的寿礼准备好了吗?” 賀卿被这个突然传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因为他先前分明早就已经检查过,这宅子里只剩他一个人。 这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为什么对方到来的时候一点动静也没有? 賀卿扔下手中的铲子,抽出了腰间的玉箫,身子也绷紧了起来,目光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然而周遭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月光将他和身旁那棵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賀卿正想开口,问问对面究竟是何方高人。 结果就又听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没呢,我这不正在发愁呢……据说屠师姐和萧师兄都在寿礼上花了不少心思,我这要是差的太多,师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会对我有意见。” 賀卿这次全神贯注,总算是听清楚了声音的来源。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因为那声音不是来自别处,正是从不远处那间敞开着门的书房中传出来的,而賀卿不久前刚刚亲手搜查过那里,他很肯定里面没有人。 而且就他现在站的位置,书坊里的景象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张桌案,一把椅子,外加靠墙的书架和罗汉床,就是里面全部的摆设了。 一目了然。 自然也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六个月前賀卿陷入正道高手的包围中,一颗心都没现在跳的这么快。 换了其他人遇到这种怪事八成已经夺路而逃了。 但賀卿毕竟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在最初的惊慌过后,他还是稳住了心神,大着胆子向书房走去,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就在他轻轻挪动脚步的时候,那男子的声音也在继续道。 “师父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曲儿,可惜我们师兄弟里没几个懂音律的,也就何师妹能弹几下琴,还弹得不怎么样,可怜师父……也是很久没好好听过一只曲儿了。” “唉,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那女声幽幽叹道,“我的胭脂早就用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盒戴记的香粉。” 就在两人感慨的当口,賀卿却是也已经走进了书房。 他握着玉箫的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满是汗水。 賀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桌案的一只青瓷花瓶上。 之前那两人的声音似乎便是从这只只有一尺长的花瓶中传来。 賀卿惊疑不定,然而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压过了恐惧。 迟疑了片刻后,他伸手抓起了那只花瓶,抽出了上面插着的几只兰花。 賀卿本人一直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否则他先前也不会杀掉那么多人了。 所以即便到了这时候,他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賀卿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见过的江湖戏法不计其数。 很多初看起来比这瓶中之声更加不可思议,然而一旦被拆穿便不值一提。 而賀卿现在想做的,便是亲手拆穿眼前这出戏法。 賀卿抽出瓶中之花后便低头往瓶里看了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能看到瓶底的清水,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更别说什么人了。 賀卿见状也微微松了口气,结果下一刻瓶中又传出了那女子的声音。 “师兄,你要找人给师父吹曲,眼前便有一位人选,你看那人手中握着玉箫,显然是个懂音律的。” “师妹所言有理,”那男声附和道,“就是不知这位朋友,是不是愿意来我青莲剑派做客呢?” 刚听到青莲剑派四个字的时候賀卿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那是六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直到賀卿从脑海里搜寻到关于青莲剑派的记忆,想到了这个当年蒸蒸日上的顶尖正道大派连人带山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的手足才变得冰凉了起来。 但要说说话的两人真的是青莲剑派的弟子,賀卿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于是他大着胆子问道,“我要是愿意做客,又该怎么去到你们的山门呢?” “这个容易,”那女声笑道,“你把这花瓶对着月亮,接半瓶月光,记住,莫要将瓶中的水洒出。” 賀卿将信将疑,但随后还是照做了,因为他想看看背后的人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招。 不过他也不知道月光怎么才算接够半瓶。 好在片刻后,那女声再度开口,“够了够了,可以进来了。” 说完后,瓶中的水忽然开始翻滚了起来,同时賀卿的耳边还传来海浪翻涌之声,再然后只见一团雾气自瓶中飞出,将賀卿包裹起来。 賀卿只觉得眼前一花,同时自己的身子也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知飞向了何处。 待那团雾气散去,他却是已经站在了一片沙滩上,而面前则是一片峭壁。 峭壁正中被人以绝世剑法刻下了四个大字——青莲剑派! 第九十八章 青莲剑派(中) &esp;&esp;賀卿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懵。 &esp;&esp;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相信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esp;&esp;明明前一刻他还在书房中站着,结果转头便来到了这海岛之上。 &esp;&esp;举目望去,三面皆是海水,唯有崖壁间一条小路直通崖顶,那里有宫阙楼阁,气宇恢宏。 &esp;&esp;“这里……莫非就是仙境不成?”賀卿喃喃自语道。 &esp;&esp;而他的话也惹来了一声轻笑。 &esp;&esp;只见一男一女从他身旁礁石后走出,男的风姿俊朗,女的钟灵清秀,闻言掩嘴偷笑道。 &esp;&esp;“你这人不识字吗?” &esp;&esp;賀卿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放在平时就这么一句玩笑,已经足够这女人的脑袋开花了。 &esp;&esp;但賀卿虽然有时候行事大胆,却并不是个莽夫。 &esp;&esp;知道现在自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在没弄清楚处境前就翻脸并不合适。 &esp;&esp;所以賀卿还是忍耐了下来,收敛起心中的杀意,拱手道,“在下李慕。” &esp;&esp;賀卿留了个心眼,没有报上自己的真名。 &esp;&esp;主要是他也明白自己的名声有多糟糕,不清楚这里的人是否也听说过外面发生的事情,若是发现他就是皇城司通缉榜上的阎王箫,说不定便会立刻翻脸。 &esp;&esp;“我叫韩萍萍,这是我师兄今圣问。”那女子大方介绍道,“我们都是青莲剑派第十五代弟子。” &esp;&esp;賀卿虽然已经看到了石壁上的字,可听到两人亲口承认他们是青莲剑派的弟子还是感到无比的震撼。 &esp;&esp;但很快賀卿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韩姑娘莫非在拿李某寻开心?” &esp;&esp;“李兄何出此言?”一旁的金圣问问道。 &esp;&esp;“据在下所知青莲剑派六十年前便已经传到了第十五代,两位若是十五代弟子,岂非至少也有六十多岁了?” &esp;&esp;韩萍萍闻言神秘一笑,“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先前李大哥问这里莫非是仙境,倒也问的不算错。” &esp;&esp;賀卿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esp;&esp;——长生。 &esp;&esp;上到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能不为这两字而心动的。 &esp;&esp;否则也不会总有人出海去寻仙山,或者四处求方开炉炼丹了。 &esp;&esp;只可惜到头来终是一场空,无一人能觅得长生。 &esp;&esp;賀卿不知道韩萍萍与金圣问是否已做到了这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esp;&esp;但如果两人没有说谎,单只这六十多年容颜不改就已经足以让其他人艳羡了。 &esp;&esp;金圣问和韩萍萍注意到了何賀卿脸上露出的羡慕之色,私下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esp;&esp;殊不知他们这小动作根本瞒不过賀卿这魔头的眼睛。 &esp;&esp;直觉告诉賀卿,长生的事情并不像他看到的这样简单,眼前这二人没有对他说实话,或者说,至少是没把所有实情都告诉他。 &esp;&esp;然而賀卿依旧不动声色,并没有立刻追问。 &esp;&esp;随后就见那金圣问又拱手道,“李兄来的正好,今日是我师父一百二十岁大寿,山上已经备好了酒宴,李兄可随我二人一同赴宴。难得有新的客人到来,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也很高兴,不过…… &esp;&esp;“赴宴之前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esp;&esp;“可是先前你们在商量的那事?”賀卿问道。 &esp;&esp;“不错,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听曲,看李兄身怀玉箫,想必定是精通音律之人,可否为在下向师父献上一曲,事成之后在下也必有厚报。” &esp;&esp;“什么厚报?”賀卿直接问道。 &esp;&esp;金圣问闻言一愣,旋即失笑,“李兄倒是心直口快,也罢,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给李兄的谢礼便是这长生之法。” &esp;&esp;“金兄真是大方,一只曲子便能还得长生,世人只怕是要蜂拥而至了。”賀卿淡淡道。 &esp;&esp;“万事皆有缘法,李兄夜半之时听到我二人的说话声是缘,赶上我师父大寿是缘,身怀玉箫也是缘,这世间之事便是如此,看似简单只是因为缘份到了而已。反之,便是求而不得。” &esp;&esp;“有道理,那看来这寿宴在下是非吃不可了。”賀卿道,“还没请教尊师名讳?” &esp;&esp;“哦,我师父啊……是青莲剑派第十四代掌门,人称东海剑王的秦不语。”金圣问微笑道。 &esp;&esp;賀卿闻言陷入到短暂的沉默中,有些名字就是这样,即便来自六十年前,依旧如雷贯耳! &esp;&esp;賀卿自己也算是颇为狂妄了,然而对上这位六十年前的武林第一人,他是一点也狂不起来,更何况青莲剑派里的高手并不只有东海剑王一人,如果想要对他不利,賀卿几乎十死无生。 &esp;&esp;但既来之则安之,賀卿还想看看这两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sp;&esp;所以他没有犹豫,“尊师赫赫威名在下仰慕已久,只恨自己晚生了五六十年,未能亲眼目睹东海剑王的神威,谁曾想今夜竟能一尝夙愿,实乃三生之幸,还请金兄带路。” &esp;&esp;“好说好说。”见賀卿答应下来,金圣问也是大喜,马上带着韩萍萍走在了前面。 &esp;&esp;三人一路拾级而上。 &esp;&esp;韩萍萍和金圣问还不时扭头同賀卿说些门内趣事,一路的气氛倒也颇为融洽。 &esp;&esp;但賀卿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 &esp;&esp;他先是抬头看了眼面前那几乎就要近在咫尺的宫阙楼阁,随后又望了眼身后那片黑色的大海。 &esp;&esp;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又走了两步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 &esp;&esp;而走在前面的金圣问和韩萍萍虽然在领路,但也一直在关注着賀卿这边的动静。 &esp;&esp;见他停下来,金圣问马上开口关切道,“怎么了,李兄可是还有什么问题,等到了席上再问吧,莫要误了时间。” &esp;&esp;“不会误事的,我只有一个问题,”賀卿望着金圣问的眼睛,“你们青莲剑派这些个得了长生之人,上到掌门护法,下到弟子杂役,是不是都再也离不开此处了。” &esp;&esp;“李兄在说什么?”金圣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此乃仙家宝地,我等只是不愿离开,非不能也。等李兄随我入席,尝过那仙酒仙桃怕就是我赶你,你也不愿走了呢。 &esp;&esp;“若是再将我师父也哄开心了,让他老人家收你做个关门弟子,那你还能学到我青莲剑派的绝世武功,这可更是所有武林中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esp;&esp;“要是我不去呢?”賀卿握着玉箫道。 &esp;&esp;金圣问闻言叹了口气,“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中途食言,可不是什么君子之举。对君子,我等自当以酒宴侍奉,而对小人嘛……” &esp;&esp;他的后半句话忽然变得森然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那就只能用剑阵招待了!” 第九十九章 青莲剑派(下) &esp;&esp;金圣问这句话刚说完,賀卿头顶的山崖上便跃下了数道身影来。 &esp;&esp;有男有女,看起来都颇为年轻,和金圣问、韩萍萍差不多岁数,身穿青衣,胸口的位置绣着莲花,只是他们的莲花是黑边,而不是金圣问衣服上的金边。 &esp;&esp;这些青莲剑派的弟子在陡峭的山崖间跳跃辗转,如履平地。 &esp;&esp;而落地后又以三人为一组,迅速结阵,如花瓣般彼此护卫,将本就狭窄的山道堵的严严实实。 &esp;&esp;賀卿并没有因为这些人年轻就轻视他们。 &esp;&esp;相反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六十年前的青莲剑派论实力是正道之首,门下天才弟子辈出,而今六十年过去,若岛上之人真能青春永驻,那这些弟子又该把武功练到何等恐怖的境界! &esp;&esp;想到这里賀卿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 &esp;&esp;不过转眼之间,他身后的道路便已经被人给堵完了。 &esp;&esp;那一片片缓慢转动的花瓣之中似是包含着无穷杀机。 &esp;&esp;但賀卿毕竟也是一代魔头,眼见已经撕破脸,他索性也彻底抛掉了顾忌,抓起玉箫放在嘴边。 &esp;&esp;金圣问冷笑,“李兄既然想吹箫,为何不到我师父的寿宴上去吹,莫非是看不起我青莲剑派吗?” &esp;&esp;另一边的韩萍萍却是又扮起了红脸,“都已经到门外了,李大哥就随我们一起进去吧,不只是师父,大家都很久没听过曲儿了,明明是开心的日子,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 &esp;&esp;賀卿没搭理这两个鸟人,断肠六曲,他直接选了杀伤力最强的倒行逆施,第一个音节已经吹出。 &esp;&esp;但下一刻异变突起,又有一道人影自崖上跳下。 &esp;&esp;和青莲剑派的诸人不同,这次来的人蒙着脸,穿着一身黑衣,就如同行走在黑夜中的鬼魅一般。 &esp;&esp;“何方鼠辈,竟敢夜闯我青莲剑派!”金圣问脸色铁青,怒喝一声。 &esp;&esp;随即拔剑便起,趁着那人身子尚在半空,无处借力之际,一剑刺去! &esp;&esp;这一剑只把賀卿看得暗暗心惊,因为他发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esp;&esp;这个名叫金圣问的青莲剑派第十五代弟子,一身功力恐怖的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怕是已经晋入一流境界。 &esp;&esp;而一想到六十年过去,这么厉害的高手青莲剑派不知又出了多少个,饶是以賀卿的胆魄,也不由头皮发麻。 &esp;&esp;眼见空中那人便要被这势如破竹的一剑给刺穿,但生死关头那人忽然身子一缩,抽出了腰间的横刀,一刀斩下! &esp;&esp;金圣问冷笑连连,不避不闪,就这么举剑迎了上去。 &esp;&esp;结果刀剑相交,发出一声金鸣,黑衣人手中那把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横刀毫发无伤,而金圣问手中的宝剑却应声而断。 &esp;&esp;趁着金圣问发呆愣的霎那,黑衣人伸手一把抓过一旁的賀卿,又向崖下跳去。 &esp;&esp;在这一瞬间賀卿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esp;&esp;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的黑衣人是何方神圣,是善是恶?但至少看出来他和这些青莲剑派的弟子并不是一伙的。 &esp;&esp;而以他如今的处境,如果不想上山就只有跟着这黑衣人一条路! &esp;&esp;于是明知脚下是礁石滩,賀卿还是跟着那黑衣人一起跳了下去。 &esp;&esp;然而这一段路陡峭的却是连一个落脚点都找不到! &esp;&esp;眼见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賀卿的脸色不由也越来越难看。 &esp;&esp;他没想到自己一世凶名,没被皇城司那群猎犬咬死,没被正道那些人模狗样的高手围杀死,却居然要丧命在一只小小花瓶上。 &esp;&esp;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要让追杀他的那些人笑掉大牙。 &esp;&esp;但紧接着賀卿注意到一旁的黑衣人已经把那把破刀又插回了刀鞘,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的中指不动,剩下四根手指却在上下翻飞。 &esp;&esp;同时口中念道。 &esp;&esp;“天地初开,清浊七分,或沉或浮,云霞蔚我,直上青云!” &esp;&esp;念完最后一个字,他的那根中指也恰好收回。 &esp;&esp;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本以为已经必死的賀卿发现自己下坠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身边似有清风流转,在将他二人托起。 &esp;&esp;两人避开了脚下一块儿黑色礁石,虽然最后还是落入海中,但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就像只是从几丈的高台上跃下一样。 &esp;&esp;对普通人来说或许还有些难顶,但对于賀卿这样的武林高手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esp;&esp;再然后他就见那黑衣人在水下给他打了个手势,让他跟上。 &esp;&esp;两人一口气游到了一个半空的岩洞中,确认那些青莲剑派的弟子再看不到他们才又浮出水面换气。 &esp;&esp;随后賀卿就听那黑衣人迫不及待道,“你见到了戊字柒拾伍,它是什么样子的?” &esp;&esp;“什么戊字柒拾伍?”賀卿皱眉。 &esp;&esp;“就是那个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东西。” &esp;&esp;“那只……花瓶?” &esp;&esp;“花瓶?什么颜色、样子的花瓶……多说点细节,还有你是在哪儿找到的那只花瓶?”黑衣人语如语连珠,但是问完又道,“算了,这事儿等下再说,我还有要件要紧事情要做。 &esp;&esp;“唉,不过今晚你一来已经惊动了他们,那人不知还愿不愿帮我。” &esp;&esp;賀卿能感受到黑衣人心中的纠结,片刻后那黑衣人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油布包,又从油布包里取了把钥匙出来,那钥匙柄部的位置雕琢着一只牛头狮身的怪物。 &esp;&esp;看起来很是邪气。 &esp;&esp;黑衣人将这把钥匙交到了賀卿手上,“这是己字壹拾陆,拿着它,等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把这把钥匙插进水里,记住,要抓紧它,还有不要让它全部没入水中,否则它就跑了。” &esp;&esp;“跑了?”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可賀卿还是没明白黑衣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esp;&esp;但黑衣人已经没什么耐心再解释下去了,只说了句。 &esp;&esp;“我要是没回来你就去灵州,找江左快剑封朝寒,他是灵州有名的大侠,把这把钥匙给他,切记……不要一次在这里待超过四个时辰,否则你便会同那些青莲剑派的人一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esp;&esp;“也别去山顶正殿,不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了。” &esp;&esp;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又潜下了水中去。 &esp;&esp;只留賀卿一人脸色不定。 &esp;&esp;待那黑衣人离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賀卿便将手中的钥匙插入了水中。 &esp;&esp;ps:⊙﹏⊙b汗我记错了,ip章节中午12点才能发,既然大家等到现在,那就多发一章普通章节吧~抱歉啦,大家早睡哦。 &esp;&esp;再ps:又可以发了,已经发了~ 第一百章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上架第一章求首订) &esp;&esp;陆景看到这里不由很是为那黑衣人惋惜。 &esp;&esp;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他不惜曝露自己,救下的人居然是一个皇城司通缉榜上的大魔头。 &esp;&esp;賀卿这种魔道中人本就自私自利,凡事只考虑自己安危,不顾他人死活。 &esp;&esp;就算他这次被人所救,难得良心发现一次,听到黑衣人让他之后去找什么大侠封朝寒,他仅剩的那点良心怕是也便立刻消失了。 &esp;&esp;之所以还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纯粹是因为担心黑衣人半路回来。 &esp;&esp;之后賀卿就毫不犹豫的动用了手中的钥匙。 &esp;&esp;根据随笔中的记载,賀卿刚一将钥匙插入水中,便立刻感受到了钥匙想要脱离他手指的强烈意愿。 &esp;&esp;但賀卿因为被黑衣人提醒过,有心理准备,还是将那钥匙给牢牢抓在了手里。 &esp;&esp;片刻后他便看到了水面从他的眼前缓缓分开。 &esp;&esp;而下方则露出了一扇门来! &esp;&esp;虽然今晚的怪事已经足够多了,但看到这一幕賀卿还是忍不住再次失神。 &esp;&esp;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钥匙已经带着他向那扇门飞去。 &esp;&esp;待穿过那门賀卿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在海底,而是来到了一座小岛上。 &esp;&esp;刚开始他还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了青莲剑派所在的那座岛上,但后来看了眼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刻字的岩壁。 &esp;&esp;而且这座岛屿的面积也比青莲剑派所在的那座岛屿小得多。 &esp;&esp;賀卿向着西方眺望,能看到隐隐的海岸线,这让他心中稍定,随后他又在小岛另一侧找到了一只木舟。 &esp;&esp;靠着那只木舟他总算是划到了岸边,上了岸找附近的渔家一打听了下才知道自己还在禹州府的地界上,然而距离府城有差多了快一百里远了。 &esp;&esp;眼看着日头从天边升起,賀卿只觉得昨夜种种恍若一场大梦。 &esp;&esp;可那把带他回来造型奇特的钥匙分明又还被他握在手中。 &esp;&esp;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esp;&esp;饶是以賀卿的胆识,回想起先前的事情也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esp;&esp;若是没有那黑衣人相救,他上岛后肯定是出不来了,被拘于一隅,到时就算能得到永生,练成绝世神功又有什么意义? &esp;&esp;而且听那黑衣人的说法,韩萍萍,金圣问等人能永葆青春的背后怕不是还有什么恐怖玄机,否则那两人为何要将他诓去正殿? &esp;&esp;賀卿越想越怕。 &esp;&esp;这种怕并不是弱者对强者的那种怕。 &esp;&esp;相较于皇城司还有云水静慈阁这样的正道门派,賀卿毫无疑问也是弱者,但是他知道和对面相比自己究竟弱在哪里。 &esp;&esp;也知道该如何扬长避短,和对面的敌人周旋。 &esp;&esp;但是这次的情况不同,賀卿心中的恐惧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esp;&esp;那个岛上发生的事情完全打破了他的现有认知。 &esp;&esp;他不知道敌人在哪儿,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手段,想防备都不知该怎么防备。 &esp;&esp;最关键的是他在岛上撞到的那个黑衣人,似乎与正道之间也有联系。 &esp;&esp;灵州大侠江左快剑封朝寒,賀卿也听过这个名字,知道这人武功不凡,是一流高手,同时名声也很好。 &esp;&esp;賀卿不知道他和那个黑衣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最主要的是不知道他是否也像那黑衣人一样有着神奇手段与仙家宝物。 &esp;&esp;当然,賀卿最害怕的还是那黑衣人。 &esp;&esp;他先前因为担心被那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果断将那黑衣人给丢到了岛上。 &esp;&esp;但是他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其他手段,能离开那座小岛,回来找他报仇。 &esp;&esp;所以他根本不敢停留,杀掉了问过话的渔翁后就匆匆离开了禹州府。 &esp;&esp;一路向西,逃到了邬江城,这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漕运第一重镇。 &esp;&esp;天下繁华之所在,望着熙熙攘攘的车马,终于冲淡了一些盘旋在賀卿头顶的阴霾。 &esp;&esp;他化名六梅先生隐居在此,还勾搭上了城中主薄宋泽。 &esp;&esp;通过帮宋泽处理麻烦收取酬劳,賀卿在这里活的很是滋润,还收下了一个女弟子兼侍妾。 &esp;&esp;他也不想着习武了,每晚就是纵情声色。 &esp;&esp;然而看得出賀卿心中依旧始终无法忘记那晚的事情。 &esp;&esp;来到邬江城后他整个人几乎性格大变,行事变得格外小心谨慎,同时也在小心翼翼的寻找着答案。 &esp;&esp;陆景将随笔往后翻,基本都是賀卿在暗中搜集的各种神怪故事,但是绝大多数事后一调查,都发现只是乡人无知,以讹传讹。 &esp;&esp;剩下一小部分却是已经无法验证。 &esp;&esp;除此之外賀卿还在默默关着注封朝寒的动向。 &esp;&esp;结果大概三个月前他忽然得到消息,灵州大侠江左快剑封朝寒被仇家暗算,已经身死。 &esp;&esp;賀卿对此事一直将信将疑,就托宋主薄派人去灵州帮他调查…… &esp;&esp;随笔到这里基本也都被陆景给翻完了。 &esp;&esp;而陆景心中的震撼同样也不小。 &esp;&esp;之前碰上那书中执念的时候,陆景就曾经问过对方,这里……是否是个仙侠世界。 &esp;&esp;结果那书中执念对此表现的很是茫然,并未能给出陆景一个答案。 &esp;&esp;但在看过阎王箫的随笔后陆景已经可以有八成把握这世上的确是有修行者的。 &esp;&esp;那黑衣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esp;&esp;不过和他先前看过的仙侠中那些高来高去,御剑飞天的仙人不同,对方的战斗方式更像是以武功为主,辅以法术。 &esp;&esp;这倒是让陆景觉得有些眼熟,想起了前世曾经大火的某系列游戏。 &esp;&esp;里面的主角就是靠着出色的剑术,还有法印与魔药辅助来战斗的。 &esp;&esp;当然,现在他手中的信息还太少,陆景也不知道那黑衣人在修行者中究竟属于什么层次的存在,再往上是否还有更厉害的神通。 &esp;&esp;但是他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武功的确是有用的,即便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依旧是他们的依仗之一,所以陆景并不打算变更自己原先的计划。 &esp;&esp;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基础给补上,再把疯魔一百零八杖还有惊涛怒浪给练到大成之境,这样至少他在江湖之中几乎就没有什么天敌了。 &esp;&esp;至于其他东西,陆景承认阎王箫的这本随笔的确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 &esp;&esp;尤其是那黑衣人跳崖时锁施展出的法术,陆景更是非常感兴趣。 &esp;&esp;但问题是他不知道该上哪儿学去。 &esp;&esp;賀卿查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而江左快剑封朝寒三月前身死,这条线索便也断掉了。 &esp;&esp;陆景随后低头,又将目光移动到了那把被自己扔到床下陶罐里的邪气钥匙上。 第一百零一章 红儿【感谢盟主堑旒渊】 &esp;&esp;己字壹拾陆。 &esp;&esp;那黑衣人是如此称呼这把钥匙的。 &esp;&esp;类似的称呼还有那只花瓶的戊字柒拾伍。 &esp;&esp;这些显然都是编号。 &esp;&esp;陆景由此大胆推测,黑衣人的身后应该还存在有一个组织,在对这些东西进行分类和管理。 &esp;&esp;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秘籍杀人事件前,他在这个世界待了九个多月却对这些超出常理的事情几乎毫无察觉。 &esp;&esp;黑衣人和他背后的组织应该一直在默默解决着类似的东西所带来的麻烦,而他们的工作目前看来也的确做得不错。 &esp;&esp;所以包括阎王箫在内的芸芸众生,对于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才会一无所知。 &esp;&esp;当然,那些超出常理之物也并非全都对人类充满恶意。 &esp;&esp;比如他手里的己字壹拾陆,这把钥匙虽然看上去非常邪性,但是作用却意外的强悍,似乎只要有水,它就可以创造出一扇门来,将持有者送到之前标记过的地点去。 &esp;&esp;虽然并非战斗类的物品,但是却可以在关键时刻让人保住性命。 &esp;&esp;不过陆景也没敢立刻尝试,即便賀卿的笔记里记载的很详细,这把钥匙的用法看起来也很简单。 &esp;&esp;可是不是还有其他限制条件,有没有使用次数陆景都没法确定,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那扇门究竟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esp;&esp;把他带到禹州府的那个小岛上也就算了,无非就是要花点时间赶回来,就当是旅行度假好了。 &esp;&esp;但万一这钥匙将他带回青莲剑派所在的岛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esp;&esp;虽然陆景对于这个曾经的正道之首,培养出天下第一高手的顶尖大派很感兴趣,更确切的说是对他们收藏的那几门非内功镇派绝学很感兴趣。 &esp;&esp;但是这岛上随便拉个杂兵出来放在如今的江湖中恐怕都能开宗立派了。 &esp;&esp;况且还有东海剑王秦不语亲自坐镇,当年的他就已经是世界波ss级别的恐怖存在了,再练六十年……陆景根本不敢想他如今的实力会到达到什么程度。 &esp;&esp;这个噩梦级别的副本实在不是现在的他能刷的动的。 &esp;&esp;嗯,还是先升级吧。 &esp;&esp;陆景眼馋归眼馋,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学着黑衣人的处理方式,找了张油布将己字壹拾陆包裹起来,带在身上防身。 &esp;&esp;随后又看了眼一旁正在翻着风云变看得津津有味的阿木。 &esp;&esp;和之前学习封魔一百零八杖还有惊涛怒浪两门武功时不同,那时的阿木基本一个晚上就把秘籍给翻完了。 &esp;&esp;然后再待机稍稍消化一下,就能指点陆景了。 &esp;&esp;但这一次阿木看书的时间格外的长。 &esp;&esp;陆景甚至不得不启动人工防沉迷系统,限制了一下,让它一天最多看五个时辰。 &esp;&esp;而算一算阿木现在看了也有七天,超过三十五个时辰了,居然只翻完了前六路,还有三路没翻。 &esp;&esp;这么看来,这门名为风云变的腿法的确有些门道,按照多宝阁的评级,怎么也得四品往上了。 &esp;&esp;这也让陆景精神一震,师父果然不愧是高人,虽然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身上竟然还藏着这种好东西。 &esp;&esp;不过相比起武功,陆景更关心的还是阿木本人。 &esp;&esp;老实说一开始看到一个木人桩蹦蹦跳跳,到处乱窜陆景的心里说不发毛是不可能的,但是相处了这段时间,陆景和阿木之间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了。 &esp;&esp;甚至这种关系的发展和阿木对他修炼武学提供的巨大加成都没有太多的联系。 &esp;&esp;陆景现在就宛如一个老父亲,睡觉前都得确认一遍阿木在身边才能睡安稳。 &esp;&esp;平日里修炼累了,只要望一眼蹦蹦跳跳的阿木感觉就能回上半管血,再战江湖。 &esp;&esp;这症状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 &esp;&esp;而且还在不断恶化。 &esp;&esp;从原先的“我靠,怎么木人桩的桩手还会动,这也太惊悚了吧!”逐渐发展成“老子的阿木桩手短短的真可爱,简直萌出一脸血啊!” &esp;&esp;陆景不知道那个黑衣人背后的组织对于阿木究竟持什么态度,这才是如今的他最担心的事情。 &esp;&esp;反正陆景是绝对不舍得跟阿木分开的,更不要说阿木要是被人囚禁封印起来,这种局面更是陆景无法接受的。 &esp;&esp;另外还有陆景自己丹田里的异常。 &esp;&esp;这么一算他身上的秘密委实不少。 &esp;&esp;但陆景暂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平日里谨慎一些,不让其他人发现阿木和他的情况,等真的遇到那组织里的人再想办法试探下对方的口风。 &esp;&esp;无法控制的事情多想也无益。 &esp;&esp;陆景此时的内力已经重新刷新,他休息了两个时辰后便又开始继续练功了。 &esp;&esp;而从今日开始,他的轻眼功、耳功、软功、硬功的修炼也要正式开始。 &esp;&esp;只是陆景没想到,下午自己跑到师父的小院里,去见的第一位老师竟然是个年龄比他还要小点的小姑娘。 &esp;&esp;“红儿,”章三丰指了指低头盯着自己鞋尖的腼腆小姑娘,又指了指她对面的陆景,“陆景。” &esp;&esp;为两人做过介绍。 &esp;&esp;见陆景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章三丰又道,“你别小看红儿姑娘,整个邬江城里就没有比她的身子更软的人了。 &esp;&esp;“红儿姑娘的曾祖母是西斯舞娘,精通西斯缩骨术,可以将自己的身体里的骨头拆开,再重新排列,所以那些狭小的地方旁人去不得,她都能去的,没有绳索能够真正缚住她。 &esp;&esp;“而她最拿手的绝活就是把自己装进一只两尺见方的盒子里……从今日起,就由她来教授你软功。对了,我让你写的字你带来了吗? &esp;&esp;“带来了。“陆景虽然刚听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按章三丰的要求写下了柔若无骨,坚如松竹八个大字。还在后面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更新最快 电脑端::/ &esp;&esp;“嗯,那老夫这便去找人绣个横幅,你看行吗,红儿姑娘?”章三丰客气询问道。 &esp;&esp;红儿却是根本没抬头看,只是声如蚊呐的嗯了一声。 &esp;&esp;“全凭章老爷子做主。” &esp;&esp;而见到自己这第一位老师后,陆景先前读完随笔积攒起的忧虑也被冲淡了不少。 &esp;&esp;这位红儿师父娇娇小小,音轻体柔,看着就像是好说话的人,之后的练习想必也会轻松愉快。 &esp;&esp;但等陆景跟着红儿来到她住的小院里,关上了门后。 &esp;&esp;就听红儿姑娘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道,“陆……陆少侠,您想先卸哪只胳膊?”??? 第一百零二章 考验【感谢盟主千丶幻】 &esp;&esp;春去秋来,转眼便过去了两年时间。 &esp;&esp;这两年来黄韦胜和他的三虎堂发展的是越来越好,快活坊也是生意兴隆,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人满为患。 &esp;&esp;天南地北的赌客们慕名而来,红着眼睛在那一张张赌桌上驰骋厮杀,幻想着自己能够一夜暴富。 &esp;&esp;然而绝大多数人最终却都只能亏光身上所有银钱,怀着一腔不甘被赌坊扫地出门。 &esp;&esp;有人无法承受现实与梦想间的巨大落差在路边掩面哭泣,也有的干脆从桥上纵身一跃,一死了之。 &esp;&esp;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快活坊门外上演,附近的居民百姓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也知道这丝毫不会影响到快活坊的生意。 &esp;&esp;除了因为赌是人类自古以来的刚需之外,也因为快活坊虽然乞头抽的高,但却是所有赌场里最公正的,里面的博头水平都很高。 &esp;&esp;凡出千者一但被捉到,之后不仅会被罚没身上所有银钱,还会被砍掉一只手,扔出后门的阴沟里。 &esp;&esp;所以千术不好的出千者几乎是一定不会来快活坊的,而千术足够好的人随便找一家小赌坊就能痛宰肥羊,也没必要来快活坊冒险。 &esp;&esp;然而今天却是例外。 &esp;&esp;六张桌子,六位高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打扮,口音,穿着各不相同,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是千术高手。 &esp;&esp;每个人的身后都拥有一连串耀眼的战绩,靠出千吃跨过好几家赌坊,甚至当着赌场老板的面赢下过上万两银子,后者却因为找不到一点证据而拿他们无可奈何。 &esp;&esp;如今这些人都来到了快活坊,而且还不声不响混在赌客里。 &esp;&esp;而快活坊的金牌博头,就连黄堂主都以礼相待,愿意送她干股也要把她留下的一位中年美妇,这会儿正和陆景一起站在二楼上,开口缓缓道。 &esp;&esp;“这些人都是昔年我的老朋友,或者跟我和我父亲有点关系的人,一些人甚至还曾跟我交过手,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都请过来的。 &esp;&esp;“而接下来就到了检验你这段时间所学的时候了,找出两人来,我便算你的眼力训练合格,可以出师了,找出三人就是良好,四人的话……你就跟我的水平差不多了。” &esp;&esp;“那我要是都找到了呢?”陆景反问道。 &esp;&esp;中年美妇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深深看了眼陆景一眼,随后摇头道,“看来这段时间你是练出信心来了…… &esp;&esp;“的确,你在这方面是很有天赋,差不多是我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但也莫要因此小觑了他人,这六人都是一等一的千术高手,出千手段五花八门,而且非常隐蔽,你要真的把他们都给找出来,那我便送你一件礼物。” &esp;&esp;“一言为定。”陆景闻言大喜。 &esp;&esp;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老师身家有多丰厚,中年美妇在这一行干了近三十年,快活坊的这些个博头基本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每年都要孝敬她。 &esp;&esp;再加上赌坊干股的分红,还有黄韦胜给她开出的天价薪水。 &esp;&esp;就算领了皇城司赏银的陆景也比不上,而她送出的礼物当然不可能会寒碜。 &esp;&esp;中年美妇又好气又好笑,“人家学艺都是送钱,你倒好,还想让我倒贴,不过你找吧,要是真能找出来,这礼物我给你又何妨。” &esp;&esp;陆景正准备抬脚下楼,又听中年美妇吩咐一个跑堂道,“去插只香,香燃尽之前,咱们就看看这陆少侠能不能把人都给找齐了。” &esp;&esp;“还有时间限制?” &esp;&esp;“不然呢,等人家出千赚完钱走了,你再琢磨出哪儿有问题又有什么用呢?”中年美妇淡淡道。 &esp;&esp;陆景反驳不能,也只有加快了脚步向下走去。 &esp;&esp;而等陆景下楼美妇走回到隔壁一间窗子正对楼下的小房间里,看到章三丰正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悠闲的吃着点心,不由略有些意外。 &esp;&esp;“你看起来很放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通不过。” &esp;&esp;章三丰嘿嘿一笑,“你教的他眼功,你觉得他能通过吗?” &esp;&esp;“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他在这方面天赋的确很高,要不是他在武学上更厉害,我是真的想将他正式收入门墙,等七八年后我不想做了,就让他来坐镇快活坊。但是……就像我先前给他列出的那几档。 &esp;&esp;“合格就是他现在水平的正常发挥,良好就是超长,在往上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总的来说,我相信他能通过这考核,但是我不觉得他能拿到礼物。” &esp;&esp;章三丰闻言笑而不语。 &esp;&esp;“看来章老先生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有信心嘛。”中年美妇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她脸上的神色显然并不怎么认同。 &esp;&esp;“我不是怀疑漆夫人您的眼力,您教的他眼功,当然对他眼功的水平最为了解,但是……” &esp;&esp;“但是什么?”中年美妇脸色稍霁。 &esp;&esp;“但是您不知道他其他在别的方面的进步啊,”章三丰悠悠道,又吃下了一只牡丹饼,“他这段时间可不只是跟您一个老师在学习,唉,这事儿啊咱们也别争了,等着看结果就好。” &esp;&esp;他这话音刚落,就见陆景走到了一个猎户的身边,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在集市上卖了肉,拿着赚到的钱就急急忙忙跑来了快活坊,想解解赌瘾。 &esp;&esp;这样的人赌坊里多得是,可以说是一点也不起眼。 &esp;&esp;而且他赤着双臂,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esp;&esp;不知道陆景怎么就盯上了他,那人被陆景拍肩,脸上也显得很是茫然。但下一刻陆景却是已经从他身后的箭篓里摸出了一对儿天牌来。 &esp;&esp;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esp;&esp;于是那人只能无奈拱手。 &esp;&esp;章三丰扭头去看中年美妇,就见后者神色不变,“鲁家现在真是没落的不成样子,后人里没一人能成器的,绝活儿偷天换日都使不利索了,这人本就是我定下的两个算合格其中之一。” &esp;&esp;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陆景找到他花的时间的确挺短,再往下看看吧,我倒是也想把那件东西给送出去。” 第一百零三章 拨草寻蛇 &esp;&esp;陆景在赌坊里转了一圈,除了之前那个猎户外,又抓到了一个带着侍妾一起来豪赌的富商。 &esp;&esp;和那个其貌不扬,尽量将自己藏身于人堆中的猎户不同,富商玩叶子牌的时候吆喝的很是大声,甚至吵得他旁边的人都受不了。 &esp;&esp;为此富商还和身边一个书生发生了一些口角,双方互相推搡了几下,但是赶在赌坊的护卫到来前,富商已经又坐回了牌桌前。 &esp;&esp;而他才坐下没多久,就见陆景冲他走了过来。 &esp;&esp;富商很是不满,开口就嚷嚷道,“我还没玩儿够呢,想玩去别的桌。” &esp;&esp;“我不是来玩牌的。”陆景摇头。 &esp;&esp;“那你来干嘛?莫非是看上了我的侍妾,想花钱买走?”富商眼珠一转,“她可是我的挚爱,所以……你打算出多少?” &esp;&esp;而那个侍妾听到自己的老爷要卖自己居然也不哭不闹,反而冲着陆景抛了个媚眼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esp;&esp;而她这举动也引得旁边围观的人爆发出一阵哄笑,搞得那富商神色尴尬,很没面子,狠狠瞪了自己那侍妾一眼。 &esp;&esp;“小浪蹄子给我老实点,老子还没把你卖出去呢!” &esp;&esp;“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挚爱你自己留着就好。”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却是忽然伸手,抓住了刚刚和那富商发生口角的书生。 &esp;&esp;后者正低头从他的身旁经过。 &esp;&esp;那书生被陆景抓住脸色就是一变,而等看到陆景伸到他面前的那只手,神色又是一变,随后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那富商。 &esp;&esp;富商被他这动作气的肝疼,“你看我作甚,还不如直接承认了呢!唉,一群废物,我要不是走得急,没带我的人,至于花钱雇你们两个笨蛋吗?” &esp;&esp;说完他又冲陆景一抱拳,“在下燕子坡苗园园见过陆少侠,陆少侠好眼力,在下输的不冤。” &esp;&esp;“承让,”陆景同样抱拳,客气道,“苗老哥这手欲盖弥彰的确了得,可惜就像你说的,配合的人水准还是差了点,跟你换牌和负责吸引注意力的人看样子都是生手。” &esp;&esp;苗园园闻言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头道,“我的千术重人不种术,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提,只要随便练练都能做到,但的确对配合的人要求很高,这女人是我从青楼里花钱雇的。 &esp;&esp;“而那书生干脆就是赌坊门口抓的,看他输的可怜要轻生就给他指条能生财的道,不过这两人我调教了也有半天了,陆少侠能一眼认出,还是棋高一着,苗某是甘拜下风。” &esp;&esp;………… &esp;&esp;“两个了。”楼上的章三丰和漆夫人也看到了这一幕,而这时那只香已经燃了有快三分之一。 &esp;&esp;漆夫人摇头,“找出这两人他动作的确够快,但越后面只会越难,他……” &esp;&esp;结果她话音未落,就见陆景又冲着一人走去。 &esp;&esp;漆夫人脸色微变,“怎么可能……这么快?他怎么看出来的。” &esp;&esp;漆夫人有些想不明白,因为陆景找出的第三个人千术比之前的两人高了不知几倍。 &esp;&esp;即便在这六人中不是第一,也能稳稳排在前三了。 &esp;&esp;就算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和那人早就认识,想在人群中把他给找出来也不容易。 &esp;&esp;她这话本是喃喃自语,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可没想到一旁的章三丰却是又笑呵呵的开口了,“我知道他怎么找到的。” &esp;&esp;“章老先生莫非也懂千术?”漆夫人惊讶。 &esp;&esp;“我不懂千术,但我懂江湖伎俩,这一招啊……我教他的,叫做拨草寻蛇。”章三丰一边说话一边又咽下了一枚果脯,“但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学活用,给用到这里来。” &esp;&esp;“拨草寻蛇?”漆夫人闻言若有所悟,“听章老爷子的意思,陆景刚刚找到苗园园,故意和他聊上这么久,是为了暗中观察赌坊内其他人的反应?” &esp;&esp;“不止,我看他抓到第一个那姓鲁的人后就已经在做这事儿了。” &esp;&esp;“好敏锐的心思。”漆夫人也忍不住赞道,“这些……可是章老先生教与他的?” &esp;&esp;章三丰摇了摇头,“我教他的只是一些江湖伎俩而已,但真正决定什么时候用,该怎么用的人还是他自己。” &esp;&esp;顿了顿他又感慨道,“他这两年进步的确很大,不只是功夫上,整个人感觉都脱胎换骨了,唔,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esp;&esp;两人正说话间陆景居然又找到了第四人,自此他已经达到了漆夫人所说的和她一样优秀的水平。 &esp;&esp;但距离拿到漆夫人的礼物,还得再找到两个出千者。 &esp;&esp;陆景随后又在赌坊里赚了两圈,直到那只香快烧到底部的位置时,才再次走到一位少女的身边。 &esp;&esp;而那少女见陆景的脚步在她面前停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就冲陆景微微颔首,干脆的离开了自己的席位。 &esp;&esp;“长得俊就是有好处,”漆夫人莞尔,“当年鬼手花阴被誉为千门第一人,他孙女儿花思思别看年轻,但千术已有几分她爷爷当年的样子了。 &esp;&esp;“当然,陆景也不错,应该是察觉到了她有问题,只是具体有什么问题这么短的时间里还没看出来,花思思本可以不承认的,按照赌坊规矩,陆景也没法拿她怎么样。 &esp;&esp;“但这丫头一看陆景冲她走过去就自己离席,固然有一部分心高气傲的原因,但换个长的丑点的,她估计也不会这么干脆,可惜…… &esp;&esp;“可惜什么?” &esp;&esp;“可惜那只香就要燃尽了,陆景已经没有时间了。”漆夫人悠悠道。 &esp;&esp;章三丰闻言同样皱起了眉头。 &esp;&esp;随后两人就见陆景站在大堂正中,忽然闭上了眼睛。 &esp;&esp;片刻后陆景再次睁开言,却是直接向着一桌走去。 &esp;&esp;那桌人正在玩骰子,和大牌九、叶子牌不同,骰子就是纯粹看运气,所以也是不少新人赌客的最爱。 &esp;&esp;陆景的目光在那桌边十余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走向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老者面前。 &esp;&esp;“陆少侠有何指教?”那灰衣老者丝毫不见慌乱,淡淡问道。 &esp;&esp;“没有指教,只是一时手痒,想和老先生赌一把。”陆景笑道。 第一百零四章 故人来访 &esp;&esp;“赌?”灰衣老者扬了扬眉毛,“你想怎么赌?” &esp;&esp;“嗯,就用最简单的玩法,押大小如何?”陆景问道。 &esp;&esp;“可以啊。”灰衣老者捋着胡须,气定神闲道。 &esp;&esp;同桌的其他赌客见陆景要来玩,也都纷纷起身,暂时让出了位置来。 &esp;&esp;他们也没去别的桌,只是站到了一边,等着看接下来的热闹。 &esp;&esp;而那只香此时已经燃尽,漆夫人和章三丰也从楼上下来,一起走到了这里。 &esp;&esp;灰衣老者冲漆夫人点了点头,漆夫人同样回礼。 &esp;&esp;“陆少侠你要亲自来摇骰子吗?”灰衣老者又望向陆景。 &esp;&esp;“不,我赌术一般,您如果要摇的话可以自便。”陆景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五局三胜。” &esp;&esp;“好,那公平起见,便还由博头来摇吧。”灰衣老者点头道。 &esp;&esp;博头见两边都没有什么意见,也便抄起竹摇缸摇了起来。 &esp;&esp;而待她将手放下,灰衣老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将一两银子压在了大字上。 &esp;&esp;对面的陆景见状,扬了扬眉毛,只能放了一两银子在小字。 &esp;&esp;结果博头打开摇缸,里面两颗骰子点数相加,赫然是大。 &esp;&esp;“承让。”灰衣老者收下了陆景的那一两银子,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喜色,依旧宠辱不惊。 &esp;&esp;博头再将摇缸扣起,随后抖动手腕,摇晃了起来。 &esp;&esp;骰子在摇缸内不断翻飞,撞到内壁,又被弹开,不时还彼此相撞! &esp;&esp;直到那摇缸再次被扣到桌上。 &esp;&esp;灰衣老者又放了一两银钱在大字上,而对面的陆景见状同样也再放一两银钱在小字上。 &esp;&esp;博头打开摇缸,还是大。 &esp;&esp;人群窃窃私语,都觉得灰衣老者运气不错,五局居然已经猜中了两局,再猜赢一局便能获胜。 &esp;&esp;而陆景神色不变,就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就要输了一般,只说了句,“再来。” &esp;&esp;随着博头将再次放下摇缸,这一次先出手的人变成了陆景,他似乎不信邪,手中那一两,居然还是压在了小字上。 &esp;&esp;而这一次灰衣老人却是皱了皱眉头,但随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压了一两在大字上。 &esp;&esp;结果摇缸打开,这次赢的人终于变成了陆景。 &esp;&esp;等到了第四把,先出手压注的又是陆景。 &esp;&esp;他的动作比灰衣老者快了一线,押在了大上,而最后的结果也的确是大。 &esp;&esp;至此,两人的战绩变成了二比二平。 &esp;&esp;按照约定,最后一把将会决定输赢。 &esp;&esp;周围围观的那些赌客们陆续发现出不对劲儿来了,这两人猜大小的准确率未免太惊人了一点,只要是先手的那个,几乎一定会押中。 &esp;&esp;而灰衣老者的神色这时候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不再是先前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只见他正襟危坐,一只手捻起一文钱悬在空中,等着去抢先手。 &esp;&esp;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博头还没放下手中的摇缸,陆景已经压在了小字上,随后冲他笑了笑。 &esp;&esp;灰衣老者愕然。 &esp;&esp;而等博头将摇缸扣在桌上,陆景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桌子,下一刻灰衣老者的神色骤变。 &esp;&esp;不等博头打开摇缸,便拱手道,“陆少侠神功盖世,老朽心服口服。” &esp;&esp;“不,是我最后取巧了,赌坊规矩,除非下注否则按理说不该碰赌桌的,”陆景也抱拳回礼道,“而且之前便听漆夫人提起过老前辈,知道老前辈的出千手法,私底下也曾拿来做过练习,此番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esp;&esp;“胜就是胜了,哪有那么多解释,”灰衣老者不以为然,“况且老朽这出千手段天下皆知,但真正能发现的本就没有几人,你的耳朵倒是厉害。” &esp;&esp;而等他说完另一边的漆夫人也开口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那支香燃尽之前,六个人竟然都被你给找出来了。” &esp;&esp;“侥幸而已。”陆景笑嘻嘻的道。 &esp;&esp;“既然如此,那按照先前的约定,这东西就给你吧。”漆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玛瑙制成的骰子。 &esp;&esp;而见到她将这骰子扔给陆景,赌坊的一众博头都忍不住色变,其中一个年岁比较大的开口道,“漆夫人,他不是您家的人……拿这东西不合适吧。” &esp;&esp;“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自己的东西,喜欢给谁就给谁。”漆夫人淡淡道,那老博头顿时不敢再说话。 &esp;&esp;陆景接过那玛瑙骰子,见状反倒是有些不好收起来了,迟疑道,“这东西……” &esp;&esp;“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祖上也是千门中人,只是到我父亲已经洗手不干了,然而之前积攒的江湖关系还有几分,当然绝大多数都是下九流的人。 &esp;&esp;“这东西留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听你师父说你即将行走江湖,就送给你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帮上点小忙,当然……你也别对它抱太大希望,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兴许大家伙早就忘了。” &esp;&esp;见陆景还想说什么漆夫人挥了挥手,却是直接赶人道,“好了,你已经出师了,今后都不用再来这里了。” &esp;&esp;“授艺之恩不敢忘,”陆景忙道,“来是肯定是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也给您带礼物。” &esp;&esp;辞别了漆夫人,陆景这最后一门考校也便结束了。 &esp;&esp;两年时间,他已经按照原计划把疯魔一百零八杖和惊涛怒浪给练到了大成之境,风云变也练成了前三路,至于那四项基本功……修炼的成果就不尽相同了。 &esp;&esp;陆景最有天赋的是眼功,这一点就连漆夫人也是赞不绝口,所以他眼功练的也最出色,这次虽说使了点手段,但一炷香能找出赌场里潜藏的六位千术高人,这份眼力放在江湖上绝对是一等一的。 &esp;&esp;相比之下耳功稍次,陆景最终还是没能练到梁道长那水准,没办法,人家天赋加成太强,但是陆景现在也练到了可以听见十步之内露水落地的程度。 &esp;&esp;至于软功和硬功,这方面陆景属于没什么天赋的,但是好在这两样基本上也都是靠苦练的,再加上他内力足够多,倒也练的有模有样,只是没眼功、耳功那么出色。 &esp;&esp;除此之外,还有章三丰教给他的江湖伎俩,这部分的内容最多也最杂,而且初看之下对战斗的帮助也没那么大。 &esp;&esp;基本都是章三丰行镖几十年总结出来的东西,他原本以为像陆景这样的年轻人对这种东西会不大看的上眼,但没想到教的时候陆景却是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不是假装出来的津津有味。 &esp;&esp;陆景毕竟也是两世为人了,当然不会忽视经验的重要性。 &esp;&esp;这里很多东西都是章三丰年轻时付出过代价的,能提前听到,自己之后行走江湖就不用再教一遍学费了。 &esp;&esp;当然也有不少东西,可能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有所成长。 &esp;&esp;但总的来说,陆景对这段时间的进步还是挺满意的。 &esp;&esp;而恰好这时候,有位故人登门拜访。 第一百零五章 来活了【感谢雪饼面包的盟主】 &esp;&esp;“一别两载,陆少侠看起来愈发英朗了。” &esp;&esp;“我瞧着言干办倒是有些憔悴。” &esp;&esp;陆景是在茶坊见到言光伯的,后者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居然还穿着蓑衣,似乎之前是在冒雨赶路,而且年纪轻轻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皮肤更是被晒成了古铜色。 &esp;&esp;“别提了,”言光伯苦笑,“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案子特别多,而且有些很是蹊跷,天下又开始不太平了,朝廷里不少人怀疑是那些魔道中人在蠢蠢欲动,邬江城是大城,又有陆少侠你和赵老爷子坐镇,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esp;&esp;“我来时看到城里还有你开的善堂……陆少侠你这也算佑护一方了,城中百姓提起你的名字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你侠肝义胆,我看要不了多久,你的少侠就要变成大侠了。” &esp;&esp;“善堂……嗨,其实不是我自己开的。”陆景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esp;&esp;城里刚出现以他的名义开设的善堂,陆景本人也很懵逼,后来查过后发现是顾采薇临走前留了一笔钱让人做的,而且知府大人那里也已经报备过了。 &esp;&esp;于是陆景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陆氏善堂开下去了。 &esp;&esp;不管怎么说善堂接济穷苦人,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终归是在做好事。 &esp;&esp;他不可能因为自己其实并不太想出名就停掉那善堂,况且杀了阎王箫后他在城中已经很有名了,就算想低调都没法低调。 &esp;&esp;另外,善堂还算好的了,码头那边牛九那群脚夫之前还在嚷嚷着要给章三丰和陆景师徒俩盖生祠,用香火供奉着……这才是真的离谱。 &esp;&esp;后来还是章三丰出面,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esp;&esp;但现在邬江城各码头还是会有章三丰和陆景的画像,脚夫们每天开工前都会去拜一拜,搞的陆景现在打街上走,就算是初到邬江城的人也能把他给认出来,当真是无人不识了。 &esp;&esp;言光伯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望着窗外热闹景象似乎有些出神,片刻后才接着道, &esp;&esp;“不是你开的,肯定也和你有关……唉,今年南边暴雨,北边却是大旱,赤地千里,又多了不少流民跑到这里来,有你的善堂,至少也能多活几人。” &esp;&esp;“情况有这么严峻吗?”陆景愣了愣。 &esp;&esp;“你是不知道,那些偏远些蛮荒之地,朝廷的控制力本就薄弱,再加上又遭了灾,有些地方已经乱起来了…… &esp;&esp;“探事司这边,已经快忙不过来了,今年年初扩充了不少人,我上个月还写信给你问你有没有兴趣。” &esp;&esp;“哦,是有这么个事儿。” &esp;&esp;“朝廷现在也是着急,天家下了旨意,像你这样的高手,进来就是干办,正六品保底,立功还能往上升,机会难得啊。” &esp;&esp;放在刚穿越来那会儿,看到能做官捧上铁饭碗陆景估计会很心动,但是现在他武功大成,是江湖有数的高手,对出仕也就没那么高的热忱了。 &esp;&esp;毕竟嘛他现在在邬江城待得好好的,也没什么兴趣跑去给皇帝卖命。 &esp;&esp;言光伯见陆景只是喝茶没回答,知道对方的心意不变,也没法勉强,只能打起精神来说这次的正事儿。 &esp;&esp;“你既然不愿出仕,那帮我们点忙总可以吧……老规矩,只要能抓到人,无论死活都有赏银。” &esp;&esp;“你们想抓谁?”一听有银子赚陆景又来了精神。 &esp;&esp;之前那一万两赏银他这两年已经花出去快三分之二了。 &esp;&esp;虽然现在他的内力已经能做到收支平衡了,坠入凡尘也停了好一段时间了。 &esp;&esp;但陆景这些日子又在多宝阁看中了一门类似金钟罩的护体武学,同样是五品,价格不菲,要两万四千两银子。 &esp;&esp;于是他最近也在琢磨着去哪儿再捞点钱。 &esp;&esp;结果恰好就见言光伯送上门来。 &esp;&esp;“是最近新上通缉榜的一个逃犯,武功不弱,已经迈入二流,不过他迈入二流的时间不长,应该不超过半年,可身上却背了不少大案,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袭击杀死了六位朝廷命官,还有一个是去视察匪祸的钦差。 &esp;&esp;“我这次出门,提举跟我下了死令,带不回人来,我也就不用回去了。” &esp;&esp;陆景听后觉得这个对手来的正是时候,初入二流的实力几乎威胁不到现在的他,又正好可以让他检验下自己这段时间的所学。 &esp;&esp;最重要的是还有赏银可拿。 &esp;&esp;陆景已经看到言光伯伸出了六个手指来。 &esp;&esp;“六千两,司里能批下的最高金额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esp;&esp;“他现在在哪里?”陆景没急着答应,又问道。 &esp;&esp;“我们的眼线回报,他杀完人后从川中府一路向南,看逃跑的方向正向邬江城而来,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之前截住他。” &esp;&esp;“怎么截?” &esp;&esp;言光伯掏出了一份地图,“他要继续南下就要渡江,我已传令附近的码头严加戒备,他一露面必定会被发现,而除此之外………“ &esp;&esp;言光伯指向地图一处位置,“这里,我故意给他留了扇门,这个野渡在邬江城北四十里的地方,平时人不多,主要是些乡民往来。看到别的地方戒备严密,他走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esp;&esp;“计划我们已经做好了,但是你也知道的,司里现在缺人缺的厉害,尤其是高手,都被抽去平叛了,我身边没有能用的人,所以……” &esp;&esp;“行。”陆景终于答应了下来,“我跟你走一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esp;&esp;“越快越好,”言光伯闻言松了口气,“你其实不用拿太多东西,我们不会去太远的地方。而且我和我的人,也都带着干粮和水,还有其他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esp;&esp;“哦,我回住处拿兵器。”陆景道。 &esp;&esp;而小半个时辰后站在城门口的言光伯,看到提着禅杖大步走来的陆景,不由有些傻眼。 &esp;&esp;“这……这是你的兵器?” &esp;&esp;“是啊,这可是花了二百两银子打造的,七十九斤重,用的全部是百炼精铁。”陆景将费铁匠为他精心打造的禅杖提在手里。 &esp;&esp;“好吧。”言光伯毕竟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比禅杖还冷门的武器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esp;&esp;但很快他又注意到了一件事,“你的马呢?没马的话可以去驿站租一匹。” &esp;&esp;“不用,四十里而已,我用轻功赶路,保证不会误事儿的。”陆景道。 &esp;&esp;“…………” &esp;&esp;言光伯尽量说的委婉一些,“我们……如果走得急,可能没时间给你调息,回复内力。” &esp;&esp;“我知道,反正我帮你把人抓到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老言你也别管太多。”陆景道。 第一百零六章 野渡舟横 &esp;&esp;言光伯闻言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一行六人五马,赶了大概四十里路,在天黑之前一口气狂奔到了那野渡前。 &esp;&esp;见陆景一路跑下来脸不红心不跳,众人心下不由皆是叹服,同时也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一战有了更多信心。 &esp;&esp;言光伯找来了负责留守渡口的属下,得知目标还没有到这里,而其他几处渡口同样没有消息传来,知道他们这算是及时赶到了。 &esp;&esp;于是之后他命人将马匹都牵到了对岸看不到的地方,又去找了户农家,花钱包了间屋子,又买了那家人养的两只鸡,配着米面青菜让那家人烧成晚饭。 &esp;&esp;留下那个伪装成渔翁的察子继续监视渡口,剩下的人全都退回到了村子里,静静等待猎物上门。 &esp;&esp;看得出言光伯这次肩头上的压力的确很大,进屋后也不肯老实坐着,没一会儿就要起次身,不时在屋内踱步,还一直抓着佩刀。 &esp;&esp;等他注意到陆景腰间那个葫芦又伸手道,“陆少侠,你那酒给我喝点吧。” &esp;&esp;“我没带酒。”陆景摇头。 &esp;&esp;“那你那葫芦里……” &esp;&esp;“是毒药。”陆景道,还把那葫芦拿起来给言光伯看,只见上面的确刻着毒药勿饮四个大字。 &esp;&esp;言光伯将信将疑,“你带毒药干嘛?” &esp;&esp;“以防万一。” &esp;&esp;疯魔一百零八杖大成后陆景已经能将体内每日刷新出的内力给成功消耗完了,但是这过程也需要时间。 &esp;&esp;尤其他这次出城帮言光伯抓人,在抓到人之前还得保持状态,不能消耗太多内力。 &esp;&esp;万一那人很晚才来,或者几天不来,陆景还得靠着坠入凡尘来消耗多余的内力,这也是他带着酒葫芦的原因。 &esp;&esp;眼见陆景不愿多做解释,言光伯也没有再问下去,只能舔了舔嘴唇,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esp;&esp;而对面的陆景却是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esp;&esp;言光伯是不想节外生枝的,但是现在大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他也不好限制陆景的行动,只能叮嘱道。 &esp;&esp;“好,注意别让对岸看见。” &esp;&esp;“放心,我不出走太远,就在村里随便看看。”陆景道。 &esp;&esp;说完他便推门走了出去。 &esp;&esp;拿到皇城司发放的赏银后陆景就在城里找了处比较僻静的地方,给自己和阿木买了座小院。 &esp;&esp;每日练功不缀,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怎么再出过城。 &esp;&esp;而就像言光伯所说,邬江城是大城,无论南边的水灾还是北边的干旱,其实都没怎么影响到城里人的生活。 &esp;&esp;河岸两旁的那些个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也依旧生意兴隆,夜夜笙歌。 &esp;&esp;但出城后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不同的,陆景这一路上看了看,才发现周边很多村子里的确是多了不少人,有些没屋子可住的人甚至直接在野地上搭起了草棚。 &esp;&esp;气氛比着之前他住城外的时候明显是要紧张了一些。 &esp;&esp;好在无论是民间的善堂,还是官府都在大力救济流民,至少目前来看暂时还没有出什么大麻烦。 &esp;&esp;陆景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事,心下这才稍定。 &esp;&esp;他倒是并不太担心言光伯要抓的那个名叫向飞熊的逃犯。 &esp;&esp;皇城司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向飞熊犯事后,他的家人朋友,武功师承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而这些出发前言光伯也都已经对陆景一一交待了。 &esp;&esp;打一个所有信息几乎全透明的对手要是再打不赢,那陆景这两年就算白练了。 &esp;&esp;实际上他这次出城主要警惕的还是那些无法以常理度量的诡异之物。 &esp;&esp;自从经历过秘籍杀人事件,又翻看过阎王箫的随笔后,陆景已经清楚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危险可以说无处不在。 &esp;&esp;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段时间练功这么刻苦的原因,整个人的状态就好像又回到了之前考研时。 &esp;&esp;直到通过一通猛肝,将自己的属性都给刷了起来,这才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esp;&esp;陆景随后又拉着几个村里人,问了问他们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这才放下心来,又回到了皇城司诸人所在的那间屋子里。 &esp;&esp;而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晚饭也做好了。 &esp;&esp;只是因为陆景一直没回来,言光伯他们都没动筷子。 &esp;&esp;而等好不容易吃上了饭,众人却是又听到屋外传来了一片吹打奏乐声。 &esp;&esp;言光伯的一个属下找到了给他们做饭的农妇,一打听才知道是村里一户人家娶亲。 &esp;&esp;“回禀各位官爷,娶亲的人叫崔二狗,是村里有名的懒汉,因为四肢不勤,没有女人看的上他,一直打光棍儿到现在。 &esp;&esp;“结果这次不少流民逃荒到这里,好多人也没个地方能落脚,于是就有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崔二狗,可惜了啊,我瞧见过那姑娘,白白净净的,应该还读过书。”那农妇惋惜道。 &esp;&esp;皇城司的众人闻言也是一阵感慨。 &esp;&esp;这就是天下不太平的坏处了,一旦乱起来,很多人的命运就会被时代洪流所裹挟。 &esp;&esp;不过这段时间比这更惨的事情他们也见过不少,早就见怪不怪了,再加上身上还背着差事,只是讨论了几句,就又埋头吃饭了。 &esp;&esp;等到了戌时二刻,扮作渔翁的察子早已经收杆,改蹲在了芦苇丛中,注意到对面的江岸飘来了一艘小舟。 &esp;&esp;小舟上只有船头站着个船夫,船上却是并没有坐人。 &esp;&esp;负责监视的察子起了疑心,这个时间点摆渡的人应该都已经歇息了,这小舟出现的很是可疑。 &esp;&esp;于是他便盯紧了这条船,眼看快要靠岸,从船舱里忽然跳出了一个黑影来,那人先前应该是卧在船舱底部的,以至于岸上的察子没能发现。 &esp;&esp;而等看到的时候,那人已经落在了地上,随后没有停留,警惕的向四周张望一番,便怀抱着一对儿铜锤,向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esp;&esp;结果他只走出不到几步,便听到了炮仗升天的声音。 &esp;&esp;于是目中凶光一闪,也望向了炮仗被点燃的地方,而那里的察子已经抽出了刀来。 &esp;&esp;他知道只要稍微阻拦拖延一下自己的同僚就会赶到。 &esp;&esp;然而他却是有些低估了目标的凶悍,或者说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esp;&esp;待那对儿铜锤落下,原本想要与敌人周旋的察子,赫然发现自己前后左右的退路都被人给封了起来! &esp;&esp;不得已之下,只能举刀硬接,而结果……便是刀毁人亡! &esp;&esp;其中一只铜锤直接砸断了他的佩刀,随后又向着他的胸口落下,将他的胸膛直接砸的凹陷了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瓷娃娃【感谢盟主澜庭风】 &esp;&esp;向飞熊杀完人后脚步不停,继续拔足狂奔。 &esp;&esp;但只跑出没几步,就见五个穿着皇城司官服的人从他左手边的村落中窜出,向他杀来。 &esp;&esp;虽然向飞熊并不怕眼前这几人,但看这个阵势,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是中计了。 &esp;&esp;皇城司的人显然早就算到了他会走这里,所以提前在此埋伏,等着他自投罗网,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追兵。 &esp;&esp;于是向飞熊也不恋战,不理会来势汹汹的言光伯等人,提着铜锤就往密林钻去。 &esp;&esp;眼瞅着便要能跑进林子里,再借着天色脱身。 &esp;&esp;但下一刻向飞熊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就如同浪花拍打在礁石上一般,再然后眼前就是忽然一花,看到了一个提着禅杖的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esp;&esp;向飞熊见状怒喝了一声“滚开!” &esp;&esp;同时手中的铜锤也奋力挥了过去,他这对儿铜锤加起来超过了五十斤,单是这重量就已经够骇人了,再加上他的臂力,就算只是简单的一挥也威力十足。 &esp;&esp;尤其向飞熊前段时间踏入二流境界,整个人信心更是暴涨! &esp;&esp;对面那少年看起来很是年轻,也不知道是皇城司从哪儿拉来充数的壮丁。 &esp;&esp;然而看到他这凶猛一锤,那少年却并没有施展轻功躲开,反而直接迎了上来。 &esp;&esp;随后也挥动起手中的禅杖,似乎是打算和他硬碰硬。 &esp;&esp;找死! &esp;&esp;向飞熊的目中凶光再闪,他刚刚就连人带刀锤倒了一个,眼见这少年不长眼,非要看他再表演一次,那向飞熊也就不客气了。 &esp;&esp;只是当他手中的铜锤和对面的禅杖相撞的时候,率先变色的却是向飞熊自己! &esp;&esp;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对面传递过来,除此之外他引以为傲的内功竟然也被全面压制。 &esp;&esp;这次交手非但让他止住了冲势,而且噔噔噔一连后退了七步,同时手腕一阵酸软无力,险些没能再拎动手中的铜锤。 &esp;&esp;一双虎目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望着月色下那道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esp;&esp;“邬江城陆景。”陆景也没隐瞒,反正今晚他也没打算给向飞熊留活路。 &esp;&esp;“陆景?” &esp;&esp;向飞熊因为不是本地人,自然也不像本地人对这个名字那么熟悉,但是他想了会儿还是想出了在哪儿听过这名字来。 &esp;&esp;紧接着他的瞳孔就是猛地一缩,“是你,两年前杀了阎王箫賀卿的人?” &esp;&esp;“不错。” &esp;&esp;“呵呵,想不到你这样的高手也甘愿成为皇城司的走狗!” &esp;&esp;向飞熊大概也知道自己今晚难幸免了,索性彻底豁了出去,说完还吐了口口水在脚边,以示对陆景的轻蔑。 &esp;&esp;“你误会了,我只是来赚点钱花而已。” &esp;&esp;陆景说完也不再废话,直接抄起禅杖又冲向飞熊砸了下来。 &esp;&esp;说起来两人走的都是刚猛路子,而正因为如此高下才会变得如此分明。 &esp;&esp;言光伯等人追到距离向飞熊十步远的地方,就都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这边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们再帮什么忙了。 &esp;&esp;陆景一个人就把向飞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两人过了不到十招,他就被陆景抓住破绽一禅杖砸在了脑袋上。 &esp;&esp;不过陆景也是有点过于兴奋了。 &esp;&esp;看到自己两年苦练的成果没有白费一时心喜,最后一下没能收好力,结果就是皇城司诸人都以为陆少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esp;&esp;最后一定都要把对手的脑袋给打爆了才行。 &esp;&esp;言光伯望着地上的无头尸体呆了呆,就听收起了禅杖的陆景道,“抱歉,是不是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esp;&esp;“啊,倒也还好。这次我们这么多人在,不用验尸也知道人肯定是错不了的。””言光伯挥手,让两个属下将地上的尸体收起来。 &esp;&esp;而另外还有两个属下则去芦苇荡那边默默收敛起同僚的尸体。 &esp;&esp;他们的眼中虽有哀戚之色,但动作还是很麻利,显然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了。 &esp;&esp;尽管中途有人殉职,但不管怎么说,皇城司诸人还是顺利完成了上司交代下来的任务,言光伯也终于能松一口气。 &esp;&esp;眼看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 &esp;&esp;他就提议就地歇息,在这小村子里住上一晚。 &esp;&esp;陆景闻言也没什么异议,不过先前那户人家肯定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于是大家伙一合计干脆分散开来,各自找人家借宿。 &esp;&esp;陆景因为是皇城司邀来帮忙的,言光伯等人直接将先前那间屋子让给他了,倒是免得他再折腾。 &esp;&esp;进屋后陆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睡下了。 &esp;&esp;他原计划是睡到内力快刷新前半个时辰再起床,喝了葫芦里的坠入凡尘后接着睡,然而大概丑时二刻左右,陆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惊醒。 &esp;&esp;那声音很轻,就和落叶掉在地上时的声响差不多,如果陆景不是耳功足够出色,几乎是不可能听到这声音的。 &esp;&esp;他从床上睁开眼睛,披了件衣服,抓起一旁的禅杖。 &esp;&esp;并没有立刻推开门去,而是先趴在木门缝隙处向外望了一眼,结果只是这一眼陆景的头皮就忍不住一阵发麻。 &esp;&esp;因为他看到了月色下一大群灰色的老鼠正争先恐后的涌进旁边一间挂着红灯笼的茅屋里,而陆景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屋子正是之前那个名叫崔二狗的懒汉的住处。 &esp;&esp;他今天刚娶了老婆,这会儿应该正在洞房花烛。 &esp;&esp;但他显然没想到今晚自己的家中居然还迎来了一大群特殊的宾客。 &esp;&esp;单看那些老鼠的数量怕是得有几千只,黑压压的一片,一眼都望不到头。 &esp;&esp;陆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下一刻就见又有老鼠从崔二狗的住处跑出。 &esp;&esp;当先那一只嘴里叼着的东西赫然是一根手指,而它的身后跟着的其他老鼠嘴里也都有东西,分明就是一个人身体的各部分,看得陆景一阵反胃。 &esp;&esp;这些得到了“食物”的老鼠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幸运儿,绝大多数老鼠却是跑了个空,在发现屋里已经没吃的东西了后鼠群明显变得焦躁了起来。 &esp;&esp;虽然依旧没有出声,但也没散去,而是围着那屋子团团转。 &esp;&esp;直到屋门打开,走出了一个身着绿衣长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女人来。 第一百零七章 鼠灾 陆景想起了下午为他们做饭那农妇曾提到过的,嫁给崔二狗的那女人,是一户流民家的女儿,白白净净,还知书达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眼前这个瓷娃娃姑娘了。 但是包括崔二狗在内,村里的人肯定都不知道这新娘子还有养宠物的爱好。 而且她这宠物还不是只养了一只,而是一养一大片。 也不知到她用了什么手段,陆景估计方圆十里内的老鼠怕是都被她给唤到村子里来了。 就在她出门这片刻功夫,还有老鼠从四面八方涌来。 而这些老鼠这么大老远的赶过来,肯定也不想空着手回去。 于是它们全都凑到了瓷娃娃姑娘的身边,就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在等着妈妈喂食一样。 那瓷娃娃姑娘挥了挥手,似乎是在示意它们稍安勿躁,随后她的脑袋转动了一圈。 目光扫过身边一间间屋子,最终停留在右手边一间茅屋上。 那里是皇城司一位察子的宿处。 只见瓷娃娃姑娘走到那扇门前,伸手,轻轻扣了下门。 “谁?”屋里的察子还是很警惕的,被从睡梦中惊醒后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先问道。 “官爷救命!” 瓷娃娃姑娘在走过去的途中便将自己的头发给弄乱,还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儿锋利石头,在自己的胳膊上画出了几道伤口,随后带着哭腔道。 只是陆景看得清楚,她在喊出那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眼泪依旧从她的眼眶中源源不断的流出。 这一幕说不出的诡异。 片刻后,她面前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那察子望着面前这梨花带雨的陌生女人疑惑道,“你是?” “奴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结果住处遭了匪祸,逃难的时候和家人分开了,现在的家人并不是奴真正的家人,他们将奴以一亩薄田的价格卖给了这村中一个有名的懒汉。 “然而那懒汉好吃懒做不说,喝醉酒后还抓着刀子追着奴刺,奴等他睡下后刚刚从屋里逃出来。 “求求官爷救救奴吧,只要能带奴离开这个火坑,奴愿以身相许,跟着官爷回京师!” 那察子闻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们虽然在皇城司当差,捧着铁饭碗,但是属于最基层的小吏,并没有品级,再加上干的又是危险性很高的差事。 所以在娶妻上其实很不容易,那些高门大户自然看不上他们,而京城贵人又多,小门小户的女子,有点姿色的都更愿意去给贵人做侍妾。 剩下的才能轮到他们,而且他们还抢不过别的衙门那些小吏。 所以皇城司也被人戏称为光棍儿衙门。 如今听说官宦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做妻子,而且生的又好看。 即便不算绝色,也觉得称得上是容貌秀丽了,更难得的是身上还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那察子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言光伯这个上司不许,毕竟严格说来他们还是出公差中,虽然逃犯已经伏诛。 而且眼下这事儿也不该归皇城司管。 但另一边他心里也清楚错过了这村,很可能就没这个店了。 以他的身份,下次再想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察子正在纠结中,抬头又看到了那女子脸上的哀求之色,这一刻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将拒绝二字说出口来。 他脑袋一热便打算张口应下,可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别答应!” 那察子听出了这是陆少侠的声音。 而他面前的女子却似乎对这个声音恍若未闻,依旧在一脸期盼的望着他。 那察子也是老江湖了,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应该是陆景通过密室传音之类的功夫传到他耳朵里来的。 这也让他心下不由骇然,要知道两人所住的小屋相距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早就已经超出了密室的范畴,陆景能将声音从那么远的地方送来,这份内功修为委实恐怖。 紧接着他又听陆景继续指点道,“接下来请她离开,记得客气点。” 那察子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他知道陆景不会无的放矢,所以闻言还是道,“抱歉姑娘,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你可以试着去城里报官。”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我这个样子,也跑不到城里去,能让我先在你的屋里住一晚吗?”瓷娃娃姑娘继续苦苦哀求。 那察子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他有心按陆景所说将对方拒之门外。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光洁白净的脸庞上,尤其是对上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只觉得整个人都坠了进去。 其他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只要能娶了眼前这女子,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愿意。 于是下一刻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出的话来,“好,我愿意娶你,我们一起回京师。” 说完这句话他就伸手打开屋门,想要将那女子迎进屋里来。 但紧接着一块儿飞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吃痛之下他下意识的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却是终于将目光从那女子的脸上给移开了。 整个人顿时也如梦初醒,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喝一声,“哪儿来的妖女!” 陆景见他拔出刀来就感觉到要遭。 果然,下一刻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一片吱吱吱吱的尖叫声,瘆人头皮。 眼见瓷娃娃姑娘有难,之前蜂拥而来的那些老鼠也像受了刺激一般,红着眼睛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 而且这一次它们也不再排队等着开饭,而是主动向着各屋里钻去。 那察子大概也猜到了这些老鼠和眼前的女人有关,于是想着擒贼先擒王,挥起长刀就向瓷娃娃姑娘砍去。 可随后就见那女人足尖轻轻向后一点,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数不清的老鼠从门梁、地上还有墙壁上跑出,冲他扑来。 那察子已经将长刀舞的飞起,可架不住老鼠实在太多了。 他根本顾不过来,这些生活在阴暗处的啮齿动物,平日里根本不敢见人,但今晚不知为何一个个都发了疯一样。 到处拼命撕咬,短短片刻那察子便被咬到了脚趾,和小腿,他伸出一只手想要赶走腿上的老鼠,但没想到刚捏住一只,又被更多的老鼠咬住了手。 短短一会儿功夫,他的身上就被老鼠给爬满了,因为太过疼痛甚至忍不住将手里的刀反砍向了自己。 但那些老鼠即便身子被破开,嘴巴依旧死死叼住不放。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身受重伤的察子便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神秘香气 &esp;&esp;那察子的一声怒喝惊醒了不少人。 &esp;&esp;然而他们刚睁眼没多久就无一例外全都陷入到了麻烦之中,就连陆景都没工夫再去救人了。 &esp;&esp;因为那些老鼠眼见大门紧闭,居然还玩起了空降,先爬到屋顶,再钻过茅草,从上面争先恐后的跳下来。 &esp;&esp;没过多久惨叫声便从村落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esp;&esp;关键时刻陆景苦练了两年的眼功和耳功却是派上了用场。 &esp;&esp;只见他站在屋子中央,手握禅杖屏气凝神,无论那些老鼠从什么位置,什么角度向他扑来,都能在第一时间被他发现。 &esp;&esp;随后一禅杖下去,直接拍成了肉泥! &esp;&esp;陆景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小时候,在游戏厅里玩起了打地鼠的游戏来。 &esp;&esp;就目前而言这地鼠他打得还算游刃有余,凡是露头的老鼠基本都遭受了降维打击,墙上地上糊了一片,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esp;&esp;然而陆景的心中却轻松不起来。 &esp;&esp;因为他知道,和游戏厅的地鼠机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屋里老鼠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多,出现的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esp;&esp;尤其等到村子里其他人都死光,所有的老鼠就都会向他这里涌来,到时候即便以他的手速怕是也很难打得过来。 &esp;&esp;所以还是要冲出去! &esp;&esp;其实以陆景如今的轻功只要他提前观察好落点,尽量不在地上行走,这些老鼠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 &esp;&esp;之所以迟迟没有动身,还是因为不远处空地上站着的那个瓷娃娃姑娘。 &esp;&esp;后者让他想到了两年前那场诡异夜宴上的解连铖。 &esp;&esp;陆景也摸不清这姑娘究竟是人是鬼,原本是想先观察一下她的行为模式,然而那察子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忽然抽刀砍向那瓷娃娃姑娘。 &esp;&esp;他这一刀引起了鼠群的暴动,也让局势彻底失控,打乱了陆景的计划。 &esp;&esp;不过时间虽然不长,陆景还是看出了一些东西来的。 &esp;&esp;如果说之前的书中执念是通过勾起目标心中对提升内功修为的渴望来害人,那眼前这个瓷娃娃姑娘应该就是通过嫁人,或者说目标必须答应娶她后,才会触发后续被鼠群分食的事情。 &esp;&esp;同时一旦她本人受到攻击,这一条限制就会被打破。 &esp;&esp;被她唤来的鼠群也开始无差别袭击身边的人类。 &esp;&esp;可惜她除了露了一手魅惑手段外从始至终都没出过手,她本人的身手高低,是否还有其他诡异法术,陆景现在是一概不知。 &esp;&esp;然而他清楚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不只言光伯他们,整个村子的人怕是都要被这群老鼠给啃干净了。 &esp;&esp;陆景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打算出门先去会会那个瓷娃娃姑娘。 &esp;&esp;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通过她控制住这群已经完全发疯的老鼠,毕竟这里的老鼠都是被她给唤来的。 &esp;&esp;万一实在打不过,他还有己字壹拾陆,到时候往井里一跳,就看会被这把钥匙传送到哪儿去了,只是这样一来,也等于放弃了其他人。 &esp;&esp;陆景正打算踹开门,但下一刻却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esp;&esp;这是种很难描述出的味道,像是数十种花草混合在一起,又夹杂着麦芽糖的甜意,飘进鼻子里让他整个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甚至生出了一丝慵懒之意。 &esp;&esp;陆景的动作也为之一慢,但很快就又心生警惕,屏住了呼吸。 &esp;&esp;然而紧接着他注意到身边那些老鼠似乎也被这香气给影响了,从原先的暴躁状态渐渐解脱了出来,从屋顶跳下后也不再去攻击他,只是在屋里四处乱窜。 &esp;&esp;陆景迟疑了下,虽然觉得有些恶心,但也没再用禅杖将它们拍扁。 &esp;&esp;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下一刻耳边却是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esp;&esp;哒哒哒! &esp;&esp;陆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变。 &esp;&esp;他走到那扇木门前,透过门上的缝隙再次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瓷娃娃姑娘一脸惊恐站在他的房门外。 &esp;&esp;“少侠,少侠快开门,村子里忽然冒出了好多耗子!咬死了奴的男人,还在追着奴咬,能让奴进你的屋里躲一躲吗?奴愿意以身相许,给少侠做牛做马!”更新最快 手机端:: &esp;&esp;瓷娃娃姑娘在门外哀求道。 &esp;&esp;那声音简直闻者心碎。 &esp;&esp;如果不是陆景醒得早,看到了之前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现在怕是也要忍不住开门放她进来了。 &esp;&esp;而随着陆景的沉默,门外的瓷娃娃姑娘非但没有离开,叩门声还变得越来越急切,期间还伴随着指甲的抓挠声。 &esp;&esp;只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esp;&esp;陆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禅杖,他倒是并不害怕跟瓷娃娃姑娘交手,但问题是根据先前掌握的情报,一旦瓷娃娃姑娘受到攻击,鼠群就又会暴躁起来,继而让村里其他人陷入危险。 &esp;&esp;当然陆景也没大义凌然到就这么答应她,拿自己来喂老鼠。 &esp;&esp;所以现在的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中。 &esp;&esp;而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陆景注意到自己左手边的墙壁上,有灰尘簌簌落下。 &esp;&esp;他望向那里,发现上面竟然多出了三个字来。 &esp;&esp;答应她。 &esp;&esp;眼见陆景没有反应,紧接着下面又冒出了一行字来。 &esp;&esp;答应她,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也能活下去! &esp;&esp;“你是谁?“陆景开口问道。 &esp;&esp;然而之后墙上再没有字迹显露了,也不知道那人是听不到他的话,还是不愿回答。 &esp;&esp;陆景心知在墙上留字的人和之前释放出奇异香味让鼠群安静下来的应该是同一人,就目前来看对方的目的显然也是消解这场灾祸。 &esp;&esp;这不由让陆景想起了阎王箫的笔记中,那个从青莲剑派的包围中救下他,又给了他己字壹拾陆的那个黑衣人来。 &esp;&esp;今晚出手帮他们的人和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来自同一个组织,而他们的行事风格看起来也都颇为正派。 &esp;&esp;因此陆景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冒险相信那人一次。 &esp;&esp;而这时瓷娃娃姑娘的叩门声已经越来越大,就快要把那扇门给拍散架了。 &esp;&esp;下一刻,那扇门终于在她面前打开。 第一百零九章 大可不必 &esp;&esp;“少侠!”眼见陆景开门,瓷娃娃姑娘顿时又变回了那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一头栽进了陆景的怀里来。 &esp;&esp;陆景的身子不由一僵,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将瓷娃娃姑娘一把给推开,只是道,“屋里不太干净,要么我们……” &esp;&esp;“不要紧,只要有少侠你在就好。”瓷娃娃姑娘眼泪汪汪道。 &esp;&esp;陆景闻言无奈,只能将她带进屋里来。 &esp;&esp;而就像瓷娃娃姑娘先前所说,看到屋里那一地的老鼠死尸还有血迹她整个人居然毫无所动,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陆景。 &esp;&esp;但很快她的脸色就又阴了下来,“少侠是不是不喜欢奴家了?” &esp;&esp;“为什么这么问?” &esp;&esp;“因为从见到奴家起少侠就没有怎么正眼瞧过奴,是对奴的长相失望了吗?” &esp;&esp;“啊……那倒也没有。”陆景只觉得一阵头疼。 &esp;&esp;他之所以没用正眼看过怀里的瓷娃娃姑娘,当然是因为担心会中了对方的魅惑法术,像之前那察子一样失去神智。 &esp;&esp;但下一刻,他又看到墙上出现新的一行字。 &esp;&esp;照她说的做,别激怒她。 &esp;&esp;陆景无奈,只得将目光移回到瓷娃娃姑娘的脸上,“主要屋里太乱,我在找扫帚,想打扫打扫,怕你看到嫌弃。” &esp;&esp;“奴是你的人,少侠你的家就是奴的家,奴又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家呢。”瓷娃娃姑娘望着陆景的眼睛,又重新喜笑颜开。 &esp;&esp;“至于打扫的事情,本就是奴这做妻子的分内事,又怎敢劳烦夫君?” &esp;&esp;说完她拍了两下手,就见又有一大群肥头大耳的老鼠从外面跑了进来。 &esp;&esp;陆景看这架势差点就要抄起禅杖了,但是最后关头想起墙上的字又忍住了。 &esp;&esp;再然后他就看到那些老鼠开始吞食地上同伴的尸体,还有的老鼠跳到了墙上,舔着墙上的血迹。 &esp;&esp;宛若一群敬业的家政,在帮他清理房间。 &esp;&esp;陆景很想问瓷娃娃姑娘你先前不是说在被这群老鼠追杀吗?还说它们咬死了你的男人,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esp;&esp;瓷娃娃姑娘似乎也忘了自己刚刚还在门外哭求陆景保护的事情,笑着道,“它们都是我的家人,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喜欢它们,觉得它们很可怕,但实际上它们只是一群温柔又胆小的小可怜。 &esp;&esp;“它们见着我们远比我们见着它们时还害怕……当然,你要把它们给喂饱了才行。”瓷娃娃姑娘咯咯笑道。 &esp;&esp;“喂饱,用什么喂?”虽然知道这问题很糟糕,但陆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esp;&esp;“什么都可以啊,剩菜剩饭,或者其他什么你不需要的东西,它们可乖了,不挑食的。”瓷娃娃姑娘掰着手指道。 &esp;&esp;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饿极了的时候它们也会吃点别的东西。” &esp;&esp;“很好……在这里停下就可以了,我也不问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了。”陆景苦笑。 &esp;&esp;瓷娃娃姑娘似乎说到了兴头上,之后又问,“夫君想摸摸它们吗?” &esp;&esp;说完她招了招手,就见一只只剩半截尾巴,背上还生着疮的灰老鼠跳到了她的手上来。 &esp;&esp;瓷娃娃姑娘就像是献宝一样将那只老鼠捧到了陆景身前。 &esp;&esp;“大可不必。” &esp;&esp;陆景说完就见瓷娃娃姑娘脸色又要往下沉,于是之后他也只好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伸出了手去。 &esp;&esp;象征性的摸了下那老鼠粘滑油腻的脑袋。 &esp;&esp;手感……倒是比想象中稍好一点,可即便如此,陆景还是不想再摸第二次了。 &esp;&esp;好在瓷娃娃姑娘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一松手,将那只老鼠又送回了地上,随后眼珠一转,又开口道。 &esp;&esp;“夫君,既然我们都这么喜欢彼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完婚吧,之后奴就是你的女人了。” &esp;&esp;“会不会太快了一点……好了,我知道了,不快不快,这时间简直不能更合适了。” &esp;&esp;陆景说到一半,眼见瓷娃娃姑娘又要上演变脸绝活,果断口风一转。 &esp;&esp;他现在也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能肯定眼前这个瓷娃娃姑娘并不是人了,或者最少也是解连铖那种被附体的状态。 &esp;&esp;否则正常人的思维绝对不会跳跃到这种程度。 &esp;&esp;前半句还在聊着老鼠,后半句突然就扯到了成婚上。 &esp;&esp;不过眼见瓷娃娃姑娘似乎没发现墙上那几行字,还是让陆景稍稍松了口气,不然他也想不出该怎么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 &esp;&esp;瓷娃娃姑娘听陆景答应与她成婚,整个人开心的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后还在陆景的身前转了个圈,“太好了,夫君,正好我身上就穿着嫁衣,我们这便拜堂吧。” &esp;&esp;说完不顾瞠目结舌的陆景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同心结,将那同心结的一头放在陆景手里,自己的小手则牵着另一头。 &esp;&esp;这便是所谓的牵巾了。 &esp;&esp;陆景眼尖,还看到了那同心结上没干的血迹,想来应该便是来源于她上一个夫君崔二狗了。 &esp;&esp;不过既然决定相信那个暗中帮他的人,陆景最终还是抓着那同心结和瓷娃娃姑娘先拜了天地,又拜了先人,最后再夫妻交拜。 &esp;&esp;做完这三拜后瓷娃娃姑娘将兜里的花生、豆子撒在床上。 &esp;&esp;又抓起了桌上的剪刀,剪下了一束自己的头发。 &esp;&esp;随后将那把剪刀伸到了陆景脸前。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想躲,但还没来得及缩头,就觉得脑后一凉,而瓷娃娃姑娘已经将喜滋滋的将两束头发给结在一起。 &esp;&esp;好快的动作! &esp;&esp;陆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刚才瓷娃娃那一剪,以他的眼力居然都没能完全看清。 &esp;&esp;如果那一剪,剪的不是他的头发,而是其他部位……陆景已经不敢往下再想了。 &esp;&esp;瓷娃娃姑娘把成亲说的就像儿戏一样,然而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异乎寻常的认真,也没有了先前谈起老鼠家人时的那股阴森鬼气。 &esp;&esp;真的就像是一个温婉贤惠的妻子在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拜堂,望向陆景的眼中满是柔情。 &esp;&esp;直到最后一步,要喝合卺酒时,陆景打算找两个酒杯出来,随便倒点水意思一下,没想到下一刻就见一只体型格外巨大,接近乌龟大小的老鼠,驮着一碗墨绿色的浓汤,从外面吱吱吱的跑了进来。 &esp;&esp;这一次陆景终于色变了,因为他还没端起那只碗来,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让他差点没把晚饭都给吐了出来。 &esp;&esp;而且他还从那只碗里看到了疑似先前那只被他摸过的断尾老鼠的尸体。 &esp;&esp;“夫君,我们来互饮吧。”瓷娃娃姑娘端起那只碗语笑嫣然道,望向陆景的目光中满是幸福。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向墙上望去,想看看正确选项是什么。 &esp;&esp;但紧接着就见瓷娃娃姑娘的身体挡在了他的眼前,就仿佛是盖在镜头上的一片纸一样,任凭他怎么转动眼睛,都没法摆脱。 &esp;&esp;陆景被她展现出的这份轻功给骇到了,而下一刻瓷娃娃姑娘已经端起了其中一只碗,深情道,“你在担心什么,夫君,虽然你对奴绝情,可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害你的。” 第一百一十章 嫁衣【为盟主雪饼面包加更】 &esp;&esp;其实只要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不看墙上的选项也该知道这时候要怎么选。 &esp;&esp;眼前这碗墨绿色的浓汤,怎么看都是毒的不能再毒了。 &esp;&esp;但问题是陆景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之前那些做过瓷娃娃姑娘夫君的男人想必也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esp;&esp;然而选了正确答案的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喂了老鼠。 &esp;&esp;不止是崔二狗和先前那个察子,看瓷娃娃姑娘的样子,害过的人怕是比那本杀人秘籍还要多,否则也不会被黑衣人所在的组织给盯上。 &esp;&esp;再加上墙上他看到的最后一句话是照她说的做,别激怒她。 &esp;&esp;并没有特意警告之后合卺的事情。 &esp;&esp;陆景其实已经能猜到被瓷娃娃姑娘挡住的字会怎么说了。 &esp;&esp;但知道归知道,想要克服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障碍,喝下这碗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sp;&esp;尤其陆景身怀己字壹拾陆,真想跑,还是有很大概率能跑的掉的。 &esp;&esp;只是这样一来言光伯他们,还有村里的人大概率都要要遭殃了。 &esp;&esp;和很多人一样,陆景也曾问自己一个问题。 &esp;&esp;那就是他究竟算不算是好人? &esp;&esp;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或许并能被称作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esp;&esp;因为遇到危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往往还是先保全自己,陆景对于那些愿意舍生取义的人永远怀着最大的尊敬,然而他知道自己的确很难做到这一点。 &esp;&esp;但另一方面他受过这么多年高等教育还有自己的良知让他不愿意成为賀卿、向飞熊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 &esp;&esp;非要选一个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做一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救下更多的人的普通人。 &esp;&esp;不过或许陆景自己都没想到,让他最终下定决心喝下碗里那恶心东西的,甚至都不是这份责任感。 &esp;&esp;而是瓷娃娃姑娘那渴望的眼神。 &esp;&esp;眼见陆景一直看着那碗绿汤踟蹰不定,这一次她却没有再使出先前的变脸大法,只是咬着嘴唇痴痴的望向陆景。 &esp;&esp;随后眼中留下了两行血红色的泪水来。 &esp;&esp;不是先前那种为了做戏硬挤出的眼泪,陆景能从那双眸子里读出她心中的痛苦来。 &esp;&esp;这份痛苦甚至比先前那本杀人秘籍之中的那份执念更加强烈! &esp;&esp;就像是有人将一把刀子一寸寸的刺入到她的胸口。 &esp;&esp;她的左手已经将那把握着的剪刀给硬生生捏到变形,最终眼中的痛苦也化作了绝望! &esp;&esp;然而下一刻就见陆景忽然低下头去,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碗里的绿色浓汤。 &esp;&esp;还没入喉,陆景就被飘来的恶臭差点呛晕了过去。 &esp;&esp;喝到嘴里那味道更是别提有多酸爽了,陆景估计前世网上流传的地狱级黑暗料理鲱鱼罐头大概也莫过于此了。 &esp;&esp;但是随着那浓汤流进他的胃里,竟然渐渐化作了一股暖意。 &esp;&esp;随后那股暖意自他的胃部不断扩散开来,沿着体内的经脉通入四肢百骸,让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情不自禁的舒展开来! &esp;&esp;瓷娃娃姑娘举起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esp;&esp;下一刻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倒陆景的怀里,又哭又笑,“夫君,奴终于能嫁给你了!你知道这一刻奴等了多久吗?!” &esp;&esp;陆景知道此刻的瓷娃娃姑娘是将他错认成了另外一人。 &esp;&esp;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找了这么多的相公,逢人就问对面是否愿意娶她,到头来其实找的也都只是一个人。 &esp;&esp;一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永远也不会娶她的男人。 &esp;&esp;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再看面前欢呼雀跃的瓷娃娃姑娘,忽然觉得她的开心和激动都变得有些可怜了起来。 &esp;&esp;于是下一刻,他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抱住了瓷娃娃姑娘那像瓷器一样冰冷的身体,任由对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esp;&esp;而直到这时陆景方才看到了墙上新出现的那行字。 &esp;&esp;上面写着。 &esp;&esp;喝掉,大机缘。 &esp;&esp;瓷娃娃姑娘哭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从陆景的怀里抬起头来,下一刻却是望着陆景的脸庞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esp;&esp;随后她起身对陆景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少侠,为奴家圆了这场大梦。” &esp;&esp;陆景闻言惊讶,“你……清醒了过来,你的相公究竟是谁,为什么不去直接找他呢?” &esp;&esp;那瓷娃娃姑娘闻言惨然一笑,“少侠是好人,所以奴的故事少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esp;&esp;言罢她再叹一句,“多情总为多情误,昔月如今照新人。紫钰自知今生罪孽深重,只能来生慢慢偿还了。” &esp;&esp;说完她将碗里剩下的墨绿色浓汤一口饮尽。 &esp;&esp;再然后便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esp;&esp;而原先那些被她唤到此处的那些老鼠随着她倒地也如梦初醒般,纷纷恢复了先前的样子,看到有人,便吱吱叫着四散而逃。 &esp;&esp;陆景蹲下身子,试着将一根手指放在瓷娃娃姑娘的鼻子下,结果发现居然还有微弱的气息。 &esp;&esp;随后他便又听到一个声音从屋外的空地处传来。 &esp;&esp;“有问题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那件绿色嫁衣。” &esp;&esp;陆景抬头,看到了一个身着青衣,头戴斗笠的女人从外面匆匆走入,她伸手先摸了摸瓷娃娃姑娘的脉搏,又对陆景道,“你没受伤吧?” &esp;&esp;“呃,没有,不知姑娘你是……” &esp;&esp;然而陆景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青衣女子给打断了,“这些话之后再说,我在城中医馆配了不少专治老鼠咬伤的草药,你先拿去分发给皇城司的诸位官爷,还有这村子里的村民吧。” &esp;&esp;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纸包来,交到陆景的手上,而自己则抱起了地上的瓷娃娃姑娘。 &esp;&esp;结果还没起身,却又被陆景拦下,“药我马上就去发,但姑娘你不会趁着我发药的时候离开吧?” &esp;&esp;那青衣女子扬了扬眉毛,“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esp;&esp;“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回避我的问题,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 &esp;&esp;“抱歉,我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有些事情对普通人来说还是不知为妙。” &esp;&esp;“即便我刚刚已经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情吗?”陆景反问道。 &esp;&esp;那青衣女子似乎是在权衡什么,蹙起秀眉,片刻后才又展开,重新开口道。 &esp;&esp;“罢了,你先救人吧,半个时辰后,你沿河向东走,大概三里,有一座亭子,我在那里等你,记住,别带其他人来。” &esp;&esp;“一言为定。” 第一百一十一章 潜灵 &esp;&esp;皇城司的诸人因为身怀武功,除了一开始被敲开门的那个倒霉察子,剩下的人都撑过了这场鼠灾。 &esp;&esp;虽然几乎人人带伤,甚至还有一人为了阻止老鼠进屋,不得已下把房子给点了,但好在最终性命都无大碍。 &esp;&esp;相比之下,村中百姓的情况就严重的多了。 &esp;&esp;比较靠边的几户人家还好,因为遇到的老鼠数量比较少,倒是勉强抵御住了攻击,但是村中心,尤其是和崔二狗住的比较近的几家,鼠灾过后几乎已经没有了活口。 &esp;&esp;而其他人家里的青壮很多也都遍体鳞伤,哀嚎一片,至于家中老幼,更是全都命丧鼠口。 &esp;&esp;陆景先去找到言光伯,随后由言光伯组织起一些伤的比较轻的村民,将草药分发下去,又派了两个察子,去隔壁的村落请郎中过来救人。 &esp;&esp;眼见事态逐渐得到了控制,伤员基本也都得到了救治,言光伯想问问陆景这鼠害究竟是怎么消退的,还有他手上这些专治老鼠咬伤的草药又是哪里来的。 &esp;&esp;然而转眼却发现已经找不到陆景的人了。 &esp;&esp;………… &esp;&esp;河东。三里外的凉亭。 &esp;&esp;陆景赶到这里的时候,距离上次两人分别还不到半个时辰。 &esp;&esp;但直到看到凉亭中青衣女子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走上前去,抱拳道。 &esp;&esp;“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esp;&esp;“上头有规定,我们外出办事的时候都尽量不用真名,陆少侠如果愿意的话就叫我葵吧。” &esp;&esp;青衣女子也冲陆景抱了抱拳,客气回礼道。 &esp;&esp;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就像她的人一样。 &esp;&esp;明明就站在那里,不过咫尺,但又让人觉得隔着万重山水,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esp;&esp;仿佛是头顶那轮明月。 &esp;&esp;“你知道我是谁?”陆景有些意外。 &esp;&esp;“凡是去过邬江城的人很难有不认识陆少侠的吧,你的画像在码头贴的到处都是。” &esp;&esp;“嗨。”陆景苦笑。 &esp;&esp;“今日一见陆少侠的仁义心肠果然也名不虚传,之前被老鼠袭击,以陆少侠的轻功和身手,本来是能独自走脱的,可没想到你还是为了同伴和村里百姓留了下来。”葵道。 &esp;&esp;“总要试试做点什么,也不能一吓就跑吧,况且我还是有……保命法子的。”陆景道。 &esp;&esp;然而葵似乎错会了他的意思,摇头道,“被它盯上后你就跑不掉了,只有两条路,要么和它成婚,要么被它杀掉。” &esp;&esp;“这么狠?”陆景愣了愣,“我轻功其实还行的。” &esp;&esp;“我知道陆少侠你身手出色,据说下月青云榜换榜,你的名字也在上面,但这世间有些事情和武功无关。”葵道。 &esp;&esp;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先前和它成婚的二十七人中也有一流高手,可惜和它只拆了不到二十招,就被捏爆了心脏,后来还有一次,我们做好了准备,通过唔……一些手段将人送到了十里之外,但后来还是被它给追上杀死了。 &esp;&esp;“它似乎有某种特殊手段,只要被它盯上,无论你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 &esp;&esp;“单纯的规则杀人吗?果然……和那个机构里的东西真像。”陆景闻言喃喃道。 &esp;&esp;“什么?”葵微微蹙眉。 &esp;&esp;“哦没事,我随便说说。” &esp;&esp;“不管怎样,这次多谢陆少侠你的配合,我追了它很久了,因为先前跟它接触过,没法和它离得太近,所以只能通过在墙上写字的方式来跟被它盯上的人交流,但是效果并不好,前面四个人都死了,只有陆少侠你愿意听我的话。” &esp;&esp;葵那没太多情绪的双眼中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无奈。 &esp;&esp;“哦,先前多亏了你的香气才让陷入狂躁的鼠群安静下来,救下村子里的百姓,你如果想要害人的话,只要什么也不做放任鼠群噬人便好,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还是能想明白的。”陆景道。 &esp;&esp;不过他的话也没说全,这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而他自己先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事件,阎王箫的随笔中记载了修行者的存在,且这些修行者显然致力于解决此类麻烦,都是他做出决断的一部分依据。 &esp;&esp;葵倒是没太多想,只是道,“话虽这么说,但想做到却不容易,先前被它杀掉的四人中也有一人听我的话撑到了合卺,但一看到那碗鼠尾汤,他就惊恐的把碗给打翻了。 &esp;&esp;“反倒是陆少侠你,那时候应该也看不到墙上的字,为什么还会喝下去呢?” &esp;&esp;“我不知道,大概是当时中了她的什么魅惑法术吧。” &esp;&esp;陆景又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况,想到瓷娃娃姑娘眼中的渴望与痛苦,他只觉得脑袋一热便喝下了那碗泛着恶臭的绿色浓汤。 &esp;&esp;然而随后就听葵道,“它是有些魅惑法术,可一旦你让它进屋它就不会再用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在它的手上。” &esp;&esp;“葵姑娘的意思……莫非我有什么特殊的天赋?”陆景闻言精神一震。 &esp;&esp;葵摇头,“这也谈不上什么天赋……你这情况听起来有些像是潜灵,大概每千人中便会有一人如你这般,很容易与他人的精神产生联系,潜入他人的心扉……好处嘛,你应该挺适合成为画师、词客这类需要灵感创作的人,还有……” &esp;&esp;“还有?” &esp;&esp;“还有你之前的桃花运应该挺不错的吧,因为很多女人只要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跟你生出知己之感。”葵淡淡道。 &esp;&esp;这是什么渣男天赋?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又有些哑口无言。 &esp;&esp;夏槐和顾采薇就不说了,就连教他软功的红儿师父,平日里和他相处的时候望向他的目光也经常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esp;&esp;两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也有些过于频繁。 &esp;&esp;陆景原本以为是练功需要,但现在再回想起来的确有些时候没什么必要上手,只要动嘴就能讲清楚,但红儿老师却坚持要手把手教他。 &esp;&esp;这不就是职场性骚扰吗? &esp;&esp;只是因为性别互换,让陆景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而他出师的那天,红儿老师望向他的目光还无比幽怨。 &esp;&esp;葵见陆景不说话,又接着道,“坏处当然也有,就是你在生活中遇到诡物的可能也会比普通人稍高一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个故事 &esp;&esp;“诡物,就是你说的那件绿色嫁衣吗?” &esp;&esp;陆景听到这个词,暂时将自己可能有渣男潜质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定了定心神后问道。 &esp;&esp;“没错。”葵指了指一旁还在昏迷的瓷娃娃姑娘。 &esp;&esp;“她叫黎璃,其实就是个的普通姑娘,书香门第,父亲是知县,给她订了门亲事,眼看快到了过门的日子,她想自己给自己挑件嫁衣,就去街上转了一圈,结果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中了现在身上这件。 &esp;&esp;“等回家开开心心穿到身上,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成婚当晚,新郎官根本不知道自己迎进门的是什么东西,所以很快就被喂了老鼠,他也是第一个被害的人。 &esp;&esp;“再然后它离开了之前那个县城,一路上又找到好几个愿意娶它的男人,而那些人也无一例外全都没能活过新婚当夜。 &esp;&esp;“我是在它害了第十七人的时候盯上它的,可惜因为当时手上的情报太少,一直没能成功阻止它,直到第二十三人遇害才勉强摸清了它的行为规律。 &esp;&esp;“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直到遇到陆少侠你,之前都没有人愿意相信我留在墙上的字,或者即便他们已经信了,但看到那晚鼠尾汤也都忍不住大惊失色,不愿喝汤,最后自然也都难逃一死。” &esp;&esp;“那碗东西原来叫鼠尾汤,它真的没毒吗,还有你在墙上留的字,大机缘究竟指的是什么?” &esp;&esp;陆景却是终于问出了今晚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esp;&esp;毕竟先前那碗泛着恶臭,鲱鱼罐头味儿的墨绿色浓汤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委实太过强烈,虽然喝掉后他到现在都没什么事儿,而且下肚不久还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舒坦,可陆景的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esp;&esp;结果说完他就见葵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 &esp;&esp;“等等,你该不会也没法确定吧?”陆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除你之外,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喝过那碗鼠尾汤,因为一旦有人饮下那汤,和它附身之人结为夫妻,了结了它心中的执念,它就会消散于天地之间。” &esp;&esp;葵顿了顿又道,“但是先前有人打翻汤碗,事后我找到了一些残羹,让一位同僚帮忙验过,的确是无毒有益的。 &esp;&esp;“其实类似的东西大都如是,别看它们行事诡毒,为祸一方,手上沾满了鲜血,但大都是因为心中执念未解,全凭本能行事,若有人能帮他们解开执念,它们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给予你报答,从这点上来说,他们的心思可比人类单纯多了。” &esp;&esp;“只可惜绝大多数诡物的执念都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无法被解开了,你运气好,遇到辛字伍佰玖拾壹,它刚出现没多久,执念也很简单,就是有个男人愿意和它成婚,做完成婚的所有仪式,它便会安静离开这世间。”更新最快 手机端:: &esp;&esp;陆景闻言却是又想起了什么,“你说你之前调查过它的事情,那你应该知道它的故事了?” &esp;&esp;“不错。”葵点头,说完她颇有深意的看了眼陆景,“你想知道?它不是和你说了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esp;&esp;“不管如何,我们也算夫妻一场,虽然只有一盏茶的时间。”陆景苦笑道,“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它的身上,把它给变成了这副模样。” &esp;&esp;“好吧,其实故事也很简单,你想听,我就讲给你,这件嫁衣最初的主人是个和黎璃差不多的少女,知书达理,官宦人家出身,父亲也在地方上做官。 &esp;&esp;“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那人是个寒门书生,家境不如她,但她父亲架不住女儿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将她许给了那书生,让那书生入书院读书,又给他足够的盘缠令他进京赶考。 &esp;&esp;“故事到这里还算美满,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眼看着便到她要嫁人的日子了,谁知她父亲却因为收受贿赂被人检举,免官下狱,她的家境一落千丈,另一边,和她定亲的那书生却竟然高中状元! &esp;&esp;“京师之中不少豪门大族都对这个高大俊朗出身清白的新科状元郎很感兴趣,这其中就有一位太尉和两位翰林院学士,都是三品以上的高官,放榜当日,便让家人早早守在发榜处,等着来个榜下捉壻。 &esp;&esp;“那书生一开始还念着那青梅竹马的爱人的,但后来渐渐也被人给说动心了,毕竟娶当朝太尉的孙女和娶一位犯官的女儿,这二者谁对他今后的仕途有力不言而喻。 &esp;&esp;“剩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那份婚约该怎么办?好在那姑娘的父亲本来也不太看得上这穷书生,知道此事的人很少,只要当事人不来闹,那之后便也无人会再提起此事。 &esp;&esp;“然而没有人比书生更清楚那姑娘究竟有多爱他,他知道无论他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对方都肯定不会和他解除婚约。 &esp;&esp;“于是那书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狠下心来,面圣不久他就一个人偷偷赶回到乡里,可怜那姑娘已经穿好了嫁衣,满心期待的等着自己的状元郎相公来迎娶她,却没料到等来的竟是一场残酷无比的噩梦。 &esp;&esp;“那书生回家后用花言巧语将她骗到郊外一口荒井前,趁她不备将她推入井中,又不顾她的哀求将井口给彻底封死,确认她再没法从井里爬出,声音也不会被他人听到后,才又匆匆回到京城。 &esp;&esp;“没多久便和太尉的孙女完婚了,此后仕途果然也一路青云。” &esp;&esp;“那些老鼠又是怎么回事儿?”陆景又问道。 &esp;&esp;“嗯,那口井下并不只有那个穿着嫁衣摔断腿的姑娘,同时还有一窝老鼠,结果恰好赶上附近洪水决堤,淹了不少地方,那些老鼠找不到食物,所以她最后其实并不是饿死的…… &esp;&esp;“不过直到死前,她的心中其实都没有恨过那书生,相反,还在做着能嫁给那书生的梦,这份执念附着在那件嫁衣上,成为了辛字伍佰玖拾壹。” &esp;&esp;葵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就仿佛真的只是在讲述一件完全不相干的故事一样。 &esp;&esp;然而她那清冷的声音,还是将这个本就凄惨的故事又镀上了一层冷色。 &esp;&esp;“多情总为多情误,昔月如今照新人。”陆景却是又想起了那缕残念离世前最后吟出的半句诗,不由一声长叹。 第一百以十三章 三月之约 &esp;&esp;“陆少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葵淡淡道。 &esp;&esp;陆景见她虽然声音有些冷,但脾气态度似乎都不错,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了她背后那个神秘组织的事情来。攫 &esp;&esp;“你刚才提到上头,这么说来你上面还有什么人吗?” &esp;&esp;葵闻言又望了陆景一眼,随后摇头道,“陆少侠是心思通透之人,应该也已经猜到有些东西我不便相告,按照规矩我甚至不该在事后与你再见。 &esp;&esp;“先前之所以答应在这凉亭相候,也是为了回报陆少侠相助之情,否则今晚这村子里的村民还有皇城司的差役都要命丧于此,之后也不知还有多少无辜之人要送命。 &esp;&esp;葵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我也希望陆少侠能理解我的难处,将问题只限于今晚的事情。” &esp;&esp;“好吧,”陆景对葵的这回答也不算意外,想了想后又道,“那之前的花香,你在墙上写的字,用的都是法术吗?” &esp;&esp;“花香并不存在,那是我布置的一个凝神静气的低阶阵法,作用是让阵中之人的心神安定下来,你闻到的是花香,其他人闻到的也可能是肉香,甚至那些老鼠闻到的是米香,或者别的什么气味……因人而异吧。 &esp;&esp;“至于墙上的字,那的确是个小法术。”葵答道。 &esp;&esp;“那请问葵姑娘,我可以学习类似的阵法和法术吗?”陆景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的。 &esp;&esp;但没想到葵却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你有秘力。” &esp;&esp;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想施法必须有蓝条吗? &esp;&esp;陆景闻言精神一震,又接着追问道,“那我在哪里能学到秘力呢?” &esp;&esp;但是这一次葵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你真的想学秘力?” &esp;&esp;“有什么问题吗?” &esp;&esp;“陆少侠为何想要学习秘力?”葵这一问的神色明显严肃了很多。 &esp;&esp;“嗯,你先前说我是什么潜灵者,接触到这些诡物的可能比普通人要高,所以我就想着学一些阵法和法术,也能多些自保之力。”陆景如实道。 &esp;&esp;“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加入我们固然能学到秘力,但是之后的余生你恐怕都要和这些诡物打交道了……真要说危险,反倒是你学了秘力后的危险更大一些。” &esp;&esp;“葵姑娘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要,唔……跟你所在的组织学秘力,那之后就要为你们做事是吗?” &esp;&esp;“不是为我们做事。”葵再次摇头,“是为世间苍生做事……这些诡物放着不管的话,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会四处为祸,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厉害,所以必须要有人能及时解决它们所带来的麻烦。 &esp;&esp;“能如今晚般直接消解它们心中的执念,自然是最好不过,帮忙消除执念的人也能得到一份机缘,但如果执念已无法解,也需要找到它们,将它们放置于特殊之所,妥善保管,以免它们再度为祸人间。 &esp;&esp;葵说到这里却是让陆景又想到了一件别的事情来,于是又问道,“这天下所有的诡物都要被处置看管吗?” &esp;&esp;“不全如此,主要还是要看它的危害性,一些危险性比较低的,有时候我们也会顺其自然。 &esp;&esp;“比如癸字零零壹,它通常在暴雨天出现,其外在表现为一座山神庙,庙里有个姓计的老乞丐,只要你给他水或食物,他就会回赠你一本武功秘籍。 &esp;&esp;“秘籍的好坏程度不定,你有可能从他的手中得到一本绝世神功,也有可能得到诸如小金刚劲之类江湖中烂大街的武学……因为它一直神出鬼没,而且存在几乎没有危害,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太管它,但还是会将它登记造册。” &esp;&esp;陆景听得目瞪口呆,合着师父章三丰少年时的那次奇遇其实也是遇到了一件诡物。 &esp;&esp;也不知道风云变这门腿法到底是什么层次的武功。 &esp;&esp;陆景只练成了前三路感觉威力已经不在大成的疯魔一百零八杖之下了。 &esp;&esp;不过另一边葵的回答也让陆景稍稍松了口气,这么看来阿木如果被发现,也不一定就要被关小黑屋,也许只要上个户口就行。 &esp;&esp;又等了会儿,葵见陆景迟迟没有开口,似乎也明白陆景在担心什么。 &esp;&esp;“事关重大,陆少侠不必立刻就做决断。”葵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儿小木牌,递了过来。综艺戅 &esp;&esp;“恰好四年之期将满,又到了该招人的时候,陆少侠如果真想踏入我们的世界,持此牌去往京师,找到一家名叫衡记的棺材铺子。 &esp;&esp;“将这牌子递给掌柜,他自会带你去参与考核。” &esp;&esp;“考核?” &esp;&esp;“没错,”葵点头,“为防有不良用心之人借秘力与诡物为恶,入门者皆要经过严格考核,除此之外上头还会检查每位新人修习秘力的资质。” &esp;&esp;眼见陆景扬了扬眉毛,葵又补充道,“陆少侠无须担心,秘力人人皆可修习,只是修习快慢不同罢了,而且检查结果也与考核无关,实际上就算不会秘力也不妨碍你进入这个世界……” &esp;&esp;“这样吗,”陆景看了眼手里的木牌,只见正面刻着一只半开半闭颇为神秘的眼睛,木牌后面则是葵字。 &esp;&esp;不过入手后陆景就见背面那葵字在慢慢消失,最终只剩一片空白。 &esp;&esp;“三个月内,木牌都有效。”葵走到亭子一角,抱起了还在昏迷黎璃,“能告诉陆少侠的我都已经告诉陆少侠了,剩下的东西只有等你亲自踏入这世界才会知道。 &esp;&esp;“我先带她回去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她送回父亲那里,至于陆少侠你,有缘我们京都再见,或者就如此相忘于江湖也不错。 &esp;&esp;“无论陆少侠最后作何选择,切记,莫要将今晚你我二人之间的谈话告诉他人。”葵最后又叮嘱了一遍。 &esp;&esp;陆景闻言点了点头,就见葵抱着黎璃踏上了江边一叶小舟。厺厽 ಲ八艺文'八 kanzongyi.cc 厺厽 &esp;&esp;解开了绑在石头上的绳索,让那小舟顺流而下。 &esp;&esp;行至江心处,葵孤零零的身影倒映在水中,竟和那轮明月彼此交融,二者看起来都是一样的清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滔滔江河 &esp;&esp;葵走后陆景先回到那小村子里,和皇城司诸人辞别。 &esp;&esp;言光伯本来还想问问他刚刚跑到哪儿去了,结果被陆景随便编了段谎话给圆了过去。 &esp;&esp;就说在附近看到疑似鬼鬼祟祟的人影,追出去了好一段,可惜被人给跑了。 &esp;&esp;言光伯闻言也没怀疑,只叹了口气。 &esp;&esp;“这鼠灾来的莫名其妙,我看多半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先前老袁还喊过一声何方妖女,可惜他现在也已经死了,指不出人来了。 &esp;&esp;“但想来八成应是魔道所为,就数那些家伙乱七八糟的手段多,心思也最为阴毒,这段日子我们抓了他们不少人,他们想要报复我们也很正常。” &esp;&esp;言光伯接过属下递来的木桶,洗了洗手上的血水。 &esp;&esp;“不瞒陆少侠,言某祖上其实是绿林中人,但从我祖父起便被朝廷招安,如今一家三代皆在皇城司为官,既然吃了这碗饭,对这种事情自然也早有觉悟,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了这村里的无辜百姓。” &esp;&esp;陆景闻言望向四周,目光所及之处,见到的村民几乎人人带伤。 &esp;&esp;有人跪坐在地,抱着亲人残缺不全的尸体放声大哭,有人就如同失了神一般,呆靠着墙根一语不发,似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esp;&esp;甚至就在刚才,皇城司的人还又救下了一个想要上吊的幸存村民,因为他家中七口人,被老鼠咬死了六口,只剩下他一个,却是也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esp;&esp;“你说向飞熊的赏银有六千两?帮我拿出一千两分给这村里的村民吧。”陆景想了想对言光伯道,“让死者可以入土,也让生者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esp;&esp;“陆少侠高义!既如此那言某也拿两年俸禄出来,凑个整数,六百两银子,与陆少侠的一千两合在一起,以陆氏善堂的名义发放给这里的村民。”言光伯道。 &esp;&esp;末了他又感慨了句,“风云已起,之前的太平日子看来算是到头了……往后这天下怕是还要有的动荡。” &esp;&esp;陆景闻言神色一动,“言干办,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最近一段时间案子越来越多了?” &esp;&esp;“不错。”言光伯点头。 &esp;&esp;“那可有碰上如今晚的鼠灾这般古怪事情?” &esp;&esp;言光伯闻言怔了怔,“你这么一说,邪门的案子的确比以往要多了不少,前不久我们就遇到了一起,被害者死于窒息,然而验尸时,他的口鼻、脖颈处却都找不到被人掐捏的痕迹。 &esp;&esp;“但死状又的确是窒息无疑,当时的仵作也很诧异,不过后来我们接到命令,这案子已经移交给别人了,所以之后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起天火焚村案在司里也很有名。 &esp;&esp;“但那不是我们负责的……当时有不少说法,但大都也只是臆测。” &esp;&esp;陆景点头,“多谢言干办相告。” &esp;&esp;言光伯随后又看了眼陆景,似乎还在为陆景不肯加入皇城司而惋惜,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就此作别。 &esp;&esp;也没再多做歇息,他便跟另外四个下属带着向飞熊和两个同僚的尸体,找渡口匆匆北上去了。 &esp;&esp;而陆景眼见距离内力刷新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却是又在村里停留了一会儿。 &esp;&esp;打算像往常一样借助坠入凡尘先把剩下的内力给消融掉。 &esp;&esp;但是让陆景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坐下,还没等打开葫芦。 &esp;&esp;丹田内忽然传出一声闷响。 &esp;&esp;下一刻,一股强悍之极的内息突然毫无征兆的自督脉向上,宛若一条黄龙,飞腾而起! &esp;&esp;陆景只觉得脊柱处的灼热前所未的强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位于百会穴后的前顶穴便传来了一声爆响。 &esp;&esp;这是穴窍被打通的声音,而不等这声音落下,后面的囟会、上星、神庭、印堂、素髎、水沟、兑端也接连传来爆响! &esp;&esp;直到最后一处龈交穴也被贯通,陆景不由自主的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 &esp;&esp;那啸声惊起了林间的飞鸟,甚至传到了十里之外的另一个村子那里,将里面的人从睡梦中给唤醒! &esp;&esp;那些村民还以为是什么猛兽闯进了屋子里,纷纷去抄锄头柴刀。 &esp;&esp;再然后那股内劲却是去势不停,又自承浆穴冲入任脉,形成一个小周天,至此奔流往复,如滔滔江河,再不停歇! &esp;&esp;而这还不算完。 &esp;&esp;一脸懵逼的陆景随后又发现之前涌入他四肢百骸的那点点暖意,这时候却是又自潜藏处纷纷冒了出来。 &esp;&esp;如同一只只老鼠般,开始撕咬起他体内的经脉。 &esp;&esp;但短暂的疼痛过后,陆景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粗壮与坚韧了,而那些暖意在修补过他的经脉后也在飞快的消融。 &esp;&esp;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陆景的啸声才停止。 &esp;&esp;而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esp;&esp;我刚刚晋入一流境界了? &esp;&esp;明明督脉还剩下九个穴窍来着,这也是陆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的九道保险。 &esp;&esp;整整两年,他都没有再冲过一次穴窍。 &esp;&esp;多余的内力全靠坠入凡尘来解决。 &esp;&esp;然而现在这九道保险,却是一道也没起到作用。 &esp;&esp;而原先那坚如磐石的穴窍,如今也如白纸一般被人轻松冲捅破,而且是一口被接连捅破了九个。 &esp;&esp;同时陆景能感到,他的经脉也变得更加粗壮,同时内力循环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esp;&esp;换而言之,他晋入一流境界后内力恢复起来将会快的惊人。 &esp;&esp;陆景整个人都傻眼了! &esp;&esp;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武林中人身上,大概都足以令他们欣喜若狂。 &esp;&esp;唯独对陆景来说却是不知不扣的噩耗! &esp;&esp;他千算万算,好不容易才把内功境界给稳定在二流水平,这样才能在第二天到来之前,将自己的内力给耗光。 &esp;&esp;没想到却被一碗鼠尾汤给破防了! &esp;&esp;现在好了,踏入一流后他根本无需运功,内力便能自行运转,变得生生不息起来。 &esp;&esp;也就是说陆景今后根本没法靠自己把内力给完全耗完了。 &esp;&esp;亏得他先前看到葵在墙上留言说是什么大机缘,还心怀憧憬。 &esp;&esp;早知这机缘指的是这个,那他宁愿不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至于不至于 &esp;&esp;陆景怎么也没料到。 &esp;&esp;好端端的,自己二流境界出城,再回城的时候竟然已经成了一流高手。 &esp;&esp;而且三十里路,他运起轻功一口气跑回来,等到城门前一检查,发现内力竟然一点没少。 &esp;&esp;心中不免愈发发凉! &esp;&esp;任督二脉被贯被通后内力便会如溪水般生生不息,这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常识,但是陆景不确定是否其他人的内力也像他如今体内的内力一样运转的这么快。 &esp;&esp;这已经不是溪水,而是江河了! &esp;&esp;而且明明根本无法吸纳天地元气,可内力依旧源源不绝的从他的丹田中生出!再次挑战了能量守恒定律。 &esp;&esp;这一路上陆景施展轻功所消耗的内力,基本下一秒就被弥补了回来。 &esp;&esp;这回气速度简直让他绝望! &esp;&esp;要了命了! &esp;&esp;就在陆景长吁短叹之际,却是正好撞上了赵半山还有天马镖局的一众镖师。 &esp;&esp;看他们的样子,虽然穿的整整齐齐,但并没有押运什么镖货,骑着马一副打算匆匆出城的样子。 &esp;&esp;当先的赵半山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睛却不花,看到陆景后就抓起了缰绳,让马蹄停了下来。 &esp;&esp;陆景见状也勉强打起了精神,上前行礼。 &esp;&esp;“赵老爷子好雅兴,这么早就出城,这是要去附近什么山上打猎吗?” &esp;&esp;“不是,”赵半山摇头,“我刚刚听说附近村子里有长啸声传出,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不绝于耳,想来应是有武林中人鱼跃龙门,成功贯通任督二脉,晋入到一流境界。 &esp;&esp;“邬江城这地界上可是很久没出过一流高手了,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老夫自然要前去拜会一番。” &esp;&esp;赵半山说到一半却是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怔,“陆少侠你便是从城外回来的吧,莫非已经去见过那位高人……” &esp;&esp;“那倒没有,不过赵老爷子还有长风镖局的诸位朋友若是为此出城,倒也不必再走了。”陆景苦笑道。 &esp;&esp;“陆少侠此言何意?”赵半山闻言有些茫然,不过紧接着他的目中精光一闪,骇然道。 &esp;&esp;“发出啸声的人是你!你已经打通任督二脉,踏入一流境界了?!” &esp;&esp;“不错,是我。” &esp;&esp;这就是太出名的坏处了。 &esp;&esp;就连第一次来邬江城的葵都能认出陆景来,就更不要说那些住在邬江城边的村民了。 &esp;&esp;他那啸声那么多人都听到了,想赖肯定是赖不掉的。 &esp;&esp;赵半山只要去村里一打听就会知道是他。 &esp;&esp;所以陆景也没隐瞒。 &esp;&esp;天马镖局的一众镖师闻言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他们发现自己只要见到这位陆少侠,总是很容易不停吸凉气。 &esp;&esp;但是没办法,谁让这位陆少侠总是做出一些太过惊人的事情来。 &esp;&esp;上次见他他孤身一人杀死了地煞榜第六十九位的阎王箫贺卿,而这次再见竟然就已经成为了一流高手。 &esp;&esp;不到二十岁的一流,这是什么概念? &esp;&esp;除了云水静慈阁的那位晏女侠,这怕不就是当世最年轻的一流高手了吧! &esp;&esp;饶是赵半山这辈子已经见过无数风浪,听到陆景的回答也差点没被惊的摔下了马来。 &esp;&esp;“居然真的是你!” &esp;&esp;随后就见赵半山直勾勾的盯着陆景,足足半晌才忍不住又开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晋入一流境界的吗?” &esp;&esp;“什么时候?” &esp;&esp;“四十六岁。”赵半山一声长叹,“我年少习武,师父说我根骨出众,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此后我日日练功不缀,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直到年过半百,方才踉踉跄跄的跨过那道门槛。 &esp;&esp;“你比我快了……将近三十年啊!” &esp;&esp;眼见陆景似乎想说什么,赵半山却是又摆了摆手,又接着道,“而且我听说这两年尊师给你又找了四个老师,专门为你夯实四门基础功夫,这么说来,嘿,你岂不是也没怎么努力修炼内功?” &esp;&esp;“我也不想的。“陆景真情实意道。 &esp;&esp;但是他这句肺腑之言落在其旁人的耳朵里却是怎么听怎么让人来气。 &esp;&esp;甚至就连一向好脾气的赵老爷子闻言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马鞭。 &esp;&esp;听听,这是人话吗?! &esp;&esp;而就在两人说话间又有一大群武林中人赶到了城门口,其中也有不少陆景的熟人,比如三虎堂的黄堂主,殷护法,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小势力的帮主、门主之类。 &esp;&esp;同处一城,陆景倒是大多也都有过一面之缘。 &esp;&esp;看起来声势颇为浩大。 &esp;&esp;不用说,这些人也都是为了三十里外那啸声而来。 &esp;&esp;他们中有很多平日里就互相不太对付的,所以并不是提前约好。 &esp;&esp;主要大家得到消息的时间差不多。 &esp;&esp;所以彼此行动的时间也很相近,最后就都凑到了一起去。 &esp;&esp;而在见到赵半山和陆景后,这些人也一拥而上的给两人行礼,同时七嘴八舌道。 &esp;&esp;“赵老爷子、陆少侠,可也是去寻那高手的?” &esp;&esp;“那可是一流境界啊,咱们邬江城有十多年没出过一流高手了吧!” &esp;&esp;“太厉害了,据说那啸声声震四野,将天上的飞鸟都惊落了下来,江里的游鱼也被吓的潜入江底!” &esp;&esp;“不止,我听闻啸声响起时,武庙那口枯井处都有回音。” &esp;&esp;“……啊,这也太夸张了,不至于不至于。”当事人闻言尴尬道。 &esp;&esp;“怎么,陆少侠你当时也在附近吗?” &esp;&esp;“可知那人是谁?” &esp;&esp;“…………” &esp;&esp;就在众人吵吵嚷嚷的时候,就见一头带红巾之人从外面飞快跑进来,嘴里喊着,“帮主,找到了找到了。” &esp;&esp;从那人打扮上大家认出他是飞鱼帮的帮众,这帮派里面很多江边的渔夫,所以城外的消息一向比较灵通。 &esp;&esp;而那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飞奔而来,他所说的找到了指的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esp;&esp;大家正等着他公布答案,没想到他跑了几步,却又忽然呆立在了哪里,“帮主,您……您已经知道了吗?” &esp;&esp;“我知道什么?”飞鱼帮的范帮主着急道,“你倒是赶紧说人是谁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卖关子!” &esp;&esp;“还能是谁,不就是站在你们眼前的人嘛。”一旁的赵半山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直接开口道。 &esp;&esp;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又响起了一大片倒吸凉气之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伤口撒盐 &esp;&esp;本来因为一碗鼠尾汤莫名其妙贯通任督二脉就已经够让陆景糟心了。 &esp;&esp;没想到回城后还要被迫接受各路人马的不停祝贺。 &esp;&esp;简直就像……大型伤口撒盐现场。 &esp;&esp;关键这期间陆景还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esp;&esp;一旁黑着脸的赵老爷子已经让他意识到了先前的自己有多凡尔赛了。 &esp;&esp;毕竟这世上大部分武林中人就像他师父章三丰一样。 &esp;&esp;少年拜师,一辈子勤学苦练,不敢倦怠,可到头来受限于资质,始终难以入流。 &esp;&esp;即便陆景眼前这些二、三流境界的帮主、门主们,在普通武林中人和城中百姓的眼中或许已然是一方人物,甚至被不少人敬仰。 &esp;&esp;看似距离一流只差一步。 &esp;&esp;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一步究竟有多难走。 &esp;&esp;就算是洗剑阁、悬空寺这类择徒极严的顶尖大派,门下弟子一个比一个天资卓绝,可最终每一代中能入一流境界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esp;&esp;先前赵半山感慨自己四十六岁才打通任督二脉,成为名震天下的绝世高手,但实际上按照一流高手的平均岁数来说,他那时还是很年轻的。 &esp;&esp;当然,这要看跟谁比了。 &esp;&esp;实际上大家伙不是不知道陆景武功高。 &esp;&esp;能一个人杀掉阎王箫,这武功绝对是高的不能再高了。 &esp;&esp;这两年大家谈起邬江城的高手,最先说的肯定是金镖铁胆赵半山,赵老爷子,而之后就是陆景了。 &esp;&esp;考虑到赵老爷子已经金盆洗手,不谦虚点直接说陆景是邬江城武林第一人,其实也不会惹来什么非议。 &esp;&esp;另外大家也都是真心实意的相信陆少侠九成九是能突破到一流境界了。 &esp;&esp;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esp;&esp;一流境界本身就已经可望而不可即了,而不到二十岁的一流,就算茶坊里的那些个说书先生,怕是也编不出这么离谱的故事来。 &esp;&esp;所以大家在祝贺之余,却是也有些难掩眼中的妒忌之色。 &esp;&esp;没办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esp;&esp;在为陆少侠感到高兴的同时,每个人都会忍不住问自己一个问题,那就是同样都是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差距为什么就会这么大呢?! &esp;&esp;总之,陆景考虑到大家伙的心理承受能力,同时见赵老爷子的马鞭一直握的很紧,为避免局势进一步失控再酿出什么惨剧,也不得不违心一回。 &esp;&esp;从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进一步接受众人对他的诅咒。 &esp;&esp;“陆少侠天资出众,往后内功修为必定还会愈加深厚!” &esp;&esp;“陆少侠神功无敌,我邬江城再添一位一流高手,实乃正道之幸!武林之幸啊!” &esp;&esp;“陆少侠十九岁踏入一流,再练下去,有朝一日或许能达到传说之中破碎虚空之境,羽化而登仙!” &esp;&esp;“陆少侠……” &esp;&esp;这大概属于少有的祝贺的人和被祝贺的人面上笑嘻嘻心里都在滴血的场面了。 &esp;&esp;一边在想着可恶啊,为什么不是我!另一边也在想着,妈的,为什么是我啊! &esp;&esp;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一一应付完,陆景发现居然已经快到晌午了。 :(/ &esp;&esp;还有人提议说去巩楼摆上几桌,再好好庆祝一番,却被疲惫不堪的陆景给婉拒了。 &esp;&esp;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干净小摊匆匆吃了碗泡饭,之后陆景就向百草门位于鼓楼街的那间草药铺子赶去。 &esp;&esp;人生不是游戏,没有回档功能。 &esp;&esp;既然迈入一流的事情木已成舟,那陆景也只能从别的方向做点补救。 &esp;&esp;当务之急还是再多屯点坠入凡尘。 &esp;&esp;因为从今往后陆少侠可能都得指着这副毒药来吊命了。 &esp;&esp;药铺里的药师早就已经认识了他,见他进门纷纷向他行礼。 &esp;&esp;陆景虽然着急,但也还是很礼貌的一一还礼,之后就见最初接待过他的那位老药师放下了手中的药方,向他走了过来。 &esp;&esp;“陆少侠又来买药了吗?” &esp;&esp;“不错。” &esp;&esp;陆景点头,实际上在疯魔一百零八杖练到大成后他就不再怎么需要坠入凡尘了,只是买了点放着备用,之后几乎就没再怎么来过这里。 &esp;&esp;“还是先前那五味药?”老药师再问道。 &esp;&esp;“是,这次有多少要多少。”陆景答道。 &esp;&esp;事关生死,现在不是再心疼钱的时候,陆景身上还有大概六千两左右的银子,再加上杀掉向飞熊剩下的五千两赏银。 &esp;&esp;加起来超过了一万多两,陆景也不再去想什么多宝阁里的护体武学了。 &esp;&esp;打算先拿一半出来囤药,要知道五千两银子也不过就够他喝两年半而已,这还是百草门看在他的面子上直接按收购价给他的。 &esp;&esp;老药师闻言没说什么,就让一个药童去库房里取药了。 &esp;&esp;然而最后药童只拿出来大概一千两左右的药,算一下只能喝半年左右。 &esp;&esp;陆景问老药师,“下一批药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esp;&esp;“我也不太清楚,”老药师摇头,“先前我同陆少侠你说过,你要的五味药里最珍贵的是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其中火灯笼草长在西域,白目蚕衣产自东海。” &esp;&esp;“然而从去年年底开始,西域那边不知为何天气比往年湿润了很多,听去那里的商队说原本只有沙石的戈壁上竟然都长出了不少草木来,一些原本已经消失的绿洲也重新出现。 &esp;&esp;“然而火灯笼草对于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必须生长在极端炎热干旱的地方,所以如今的产量非常之少,我们暂时也进不到货了,而白目蚕衣……” &esp;&esp;“白目蚕衣也有问题?”陆景听到老药师前面的话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却没想到噩耗似乎还不止一个。 &esp;&esp;“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东海那边前年出了一股很厉害的海盗,领头的是个一流高手,自称是得到了青莲剑派的传承,这些年他的势力越发壮大,据说如今他手下二流高手的数量已经有数十人之多。 &esp;&esp;“而且还和魔道勾结在一起,神出鬼没,官府和正道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东海现在被他们搅得不成样子,白目蚕衣今年也少的可怜,门主其实有吩咐,让负责采购药材的人多多留意陆少侠要的东西。 &esp;&esp;“所以今年我们才能积攒下这些库存,可再想进新货,只怕是很难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定【感谢灬无卍心的盟主】 &esp;&esp;离开草药铺,陆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esp;&esp;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今天算是感受到了。 &esp;&esp;才刚迈入一流还不到半天时间,转头就得到坠入凡尘断货的消息。 &esp;&esp;不过定了定心神后陆景还是按照计划先去其他药铺把炼制坠入凡尘需要的那些普通药材给一并买了。 &esp;&esp;回到居住的小院里,望着堆满了半间屋子的药材,陆景却是眉头紧锁,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esp;&esp;情况已经很明了了。 &esp;&esp;自打打通了任督二脉,陆景就对丹田内力的增长再度失去了控制,只能靠嗑药来续命,然而现在他手里的毒药却只够他吃半年的。 &esp;&esp;半年后要么药材能够重新恢复供给,要么他就得找到别的什么手段代替坠入凡尘来解决丹田里的问题。 &esp;&esp;前者的话,就这么干等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esp;&esp;火灯笼草那边兴许明年气候变炎热了,市场上就又能买到了,但白目蚕衣是因为海盗作乱,不把那一窝海盗给解决了肯定是拿不到货的。 &esp;&esp;一个一流境界的高手倒是吓不到陆景。 &esp;&esp;毕竟他现在也贯通了任督二脉,而且别看他只是初入一流,但按照之前的规律,他丹田内内力的存量怕是已经当世无敌。 &esp;&esp;就算再加上十多个二流高手,只要不是一拥而上,对陆景来说问题也都不大。 &esp;&esp;然而战斗并不只是单纯实力的比拼。 &esp;&esp;东海是对面的地盘,听那老药师的话,先前无论是朝廷还是正道都曾试着围剿过这群海盗,然而最终却都无功而返。 &esp;&esp;可见这伙人并不只是实力强大,在当地应该也有着很深的势力。 &esp;&esp;搞不好沿海的那些渔夫,农民什么的都是他们的耳目,再加上又和魔教有勾结,附近的地界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esp;&esp;想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esp;&esp;另外从这里到禹州府最快也要一个半月,陆景需要考虑自己花多长时间才能把这股海盗给剿灭了。 &esp;&esp;而且即便他成功干掉了这伙人,让东海的贸易恢复,西域那边火灯笼草究竟什么时候能再长出来也还是个未知数。 &esp;&esp;陆景甚至怀疑那边的气候变化,是不是也和什么诡物有关,也不知道葵和她身后那个组织管不管陈朝之外的事情。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也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半年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光是从东海到西域就不止半年。 &esp;&esp;而且他隐隐能感觉到,这天下的确也像言光伯所说开始风云突变了,只是言光伯觉得如今的动荡是因为天灾和魔教妖人作祟。 &esp;&esp;但已经亲身经历过两次诡物杀人,还读过阎王箫随笔的陆景却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esp;&esp;必须得承认,无论前世还是现在,陆景都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esp;&esp;没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或是一定要争个天下第一的念头。 &esp;&esp;无论学武,他的出发角度都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能变得更好。 &esp;&esp;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可知之物时,他想学秘力更多的也是为了自保。 &esp;&esp;所以当葵告诉他,加入组织就意味着他今后都需要面对那些诡物时,陆景的确犹豫了。 &esp;&esp;因为从安全的角度来讲,这种选择显然并不理智。 &esp;&esp;但是现在陆景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esp;&esp;半年之内,仅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凑齐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这两样药材的。 &esp;&esp;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另觅他法。 &esp;&esp;葵身后那个神秘组织目前看来是最有可能为他提供答案的地方,甚至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他身上的麻烦。 &esp;&esp;陆景又掏出了那只刻着神秘眼睛的木牌,拿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几遍。 &esp;&esp;他有预感,一旦自己去往京城,之后的人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esp;&esp;而他恐怕也再没法回到如今这种每天练练功,偶尔帮皇城司抓抓逃犯赚赏银,然后回家撸阿木的悠闲日子了。 &esp;&esp;现在的他,就好像是黑客帝国中的尼奥,看着墨菲斯递过来的两粒药丸,犹疑不决。 &esp;&esp;啪的一声响。 &esp;&esp;却是阿木兴高采烈的从高高的药材堆上跳了下来。 &esp;&esp;之后又蹦蹦跳跳的爬了上去,再次跃下,就跟在玩蹦床一样。 &esp;&esp;陆景没有制止它,看到这一幕反而觉得有些愧疚。 &esp;&esp;这两年,阿木一直和他住在一起,然而因为担心可能会被黑衣人背后的组织发现,把阿木抓走。 &esp;&esp;除了练功外陆景很少带阿木出门,平日的时候阿木要是一个人在家,也是像现在这样自娱自乐。 &esp;&esp;小木人桩虽然一直不哭不闹,但是陆景还是能感受到阿木对于外面世界的渴望。 &esp;&esp;所以陆景这段时间也在发愁,总不能就这样把阿木给藏一辈子吧,而且他将来万一有什么不测,或者干脆就是活到岁数了,阿木又该怎么办? &esp;&esp;不如这次就带着阿木一起上京,先去探探那组织的口风,如果没什么危险的话就帮阿木上个户口。 &esp;&esp;让它从今往后都能自由活动,反正以它的轻功,普通人也都追不上它。 &esp;&esp;陆景终于下定了决心。 &esp;&esp;领红包现金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esp;&esp;而一旦做出了决定,陆景也不再拖泥带水,先写了两封信,去驿站寄出,再然后就跑去找师父辞别。 &esp;&esp;章三丰听他说要去京城,联航居然没不怎么流露出意外之色,把刚才打到一半的开碑掌给打完,收功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又开口道。 &esp;&esp;“实际上你就算不打算走,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儿来着,能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但有些东西不是只靠一张嘴就能讲明白的,必须得你自己真正的去行走江湖才能学到。 &esp;&esp;“你在邬江城声名太盛,这当然是好事儿,大家伙都敬着你,老头子我也沾你的光,现在走在街上大家也都客气喊我一声章老先生,但另一方面,你被人捧得太高,就很难看到那些发生在阴暗角落里头的事情。而这同样是江湖的一部分。 &esp;&esp;“这个世界很大,为师早年行镖,东奔西跑,说起来去过不少地方,但其实也只看了个囫囵吞枣。趁着年轻,你也应该多去看看。邬江城虽好,但不过江湖一隅。 &esp;&esp;“可惜现在不比往昔,世道多艰,但每到这种时候,往往也正是英雄辈出,力挽天倾之际,是龙是蛇,都会无处遁形,被人瞧得明明白白。 &esp;&esp;“年轻一代的几个天才,先前有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洗剑阁的魏子羡,悬空寺的昭明小和尚,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还有其他青年才俊,嘿,如今却还要再加上我章三丰的徒弟陆景! &esp;&esp;“我先前一直教你怎么保护自己,劝你少与人结仇,万事以和为贵,临走前我也再送你六个字吧。” &esp;&esp;“请师傅赐教。”陆景抱拳。 &esp;&esp;“欲思退,先思进!” &esp;&esp;陆景闻言一脸愕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esp;&esp;然而抬起头,就见吐出了这六个字的章三丰也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似乎是又回忆起了自己年少时轻衫白马,仗剑江湖的日子,老头半眯着眼睛,接着道。 &esp;&esp;“不往前走,等你将来想退的时候,哪儿有地方可退?你性子太稳,甚至有时候不像是个少年人,我最满意的是你这点,但最不满意的也是你这点,有些时候该争还是要争的!” &esp;&esp;陆景听到最后一句话,耳边就似响起了一声霹雳,劈开了罩在他头顶的那片混沌,也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由将拳头抱的更紧了一些。 &esp;&esp;“多谢师父提醒!” &esp;&esp;“你且去吧。” &esp;&esp;章三丰却是已经背过了身子,挥了挥手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船在江心 &esp;&esp;不得不说,临别之前章三丰送陆景的那六个字的确很有用。 &esp;&esp;让陆景心中最后一丝迟疑也消失了。 &esp;&esp;欲思退,先思进! &esp;&esp;的确,他先前总想着接着过他的太平日子,但是这世道明显已经变得不同了。 &esp;&esp;这时候如果不迎难而上,多学点本事,多拿到一些保命的底牌,等到了事态继续恶化,到时候就算想退也没地方可退。 &esp;&esp;所以陆景从师父的小院离开,也没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家。 &esp;&esp;他先写了两封信,从驿站寄出。 &esp;&esp;然后清点了下手头上的东西,该卖的卖,该送人的送人,只留下容易携带的细软,还有那一屋子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药材。 &esp;&esp;陆景原本是想把宅子也一并卖掉的,因为他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esp;&esp;但是这里终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点,陆景在邬江城住了两年多,对这座漕运重镇,天下繁华之所在也有了感情。 &esp;&esp;再加上现在几百两银子对他也不算什么,于是犹豫了下,陆景还是决定把宅子给留了下来。 &esp;&esp;说不定将来有朝一日还能回来养个老。 &esp;&esp;再然后他又应付了一圈闻讯而来的武林中人。 &esp;&esp;没办法,陆景现在算是邬江城第一红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其他人的眼睛,尤其他又刚刚贯通任督二脉,踏入一流,更是焦点所在。 &esp;&esp;听说他要走,整个邬江城的武林都轰动了,这几天上门来找他的人从日出到日落就没断过。 &esp;&esp;一度导致陆景不得不闭门谢客,然而也有一些人是他不得不见的,比如一直对他不错的赵半山赵老爷子,还有三虎堂的黄堂主等等。 &esp;&esp;陆景也托他们在自己走后帮忙照顾章三丰和他那另外四位老师。 &esp;&esp;等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陆景为阿木乔装打扮了一番,穿好衣服,带好斗笠。 &esp;&esp;他自己也收拾好行囊,提起禅杖,这时牛九等一帮脚夫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扛起那堆打包好的药材,一路将陆景给送上去往京师的商船。 &esp;&esp;直到那艘商船离开河岸,依旧能看到码头上围着不少武林中人,还有城中百姓与脚夫们,恋恋不舍的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esp;&esp;陆景上船后就带着阿木直接钻进了房间里,等行了一段路,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窗子。 &esp;&esp;望着越来越远的邬江城,他的心情也很是复杂。 &esp;&esp;尤其一想到分别时师父背过去的身子,显然也是不想被他看到当时脸上的神情,陆景这心里就更加百感交集。 &esp;&esp;只是再怎么不舍,他终究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esp;&esp;就像师父所说,邬江城虽好,但只是江湖一隅,况且他还有不得不进京城的理由。 &esp;&esp;陆景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收拾了一下心情,随后从行囊中摸出了一本新买的京都杂记,伴着耳边的滔滔江水之声翻阅了起来。 &esp;&esp;一晃就过去了十多日。 &esp;&esp;船上的生活无聊,除了吃睡和看书外,也没有其他什么消遣,想练功都施展不开。 &esp;&esp;不过这几日陆景倒是偶尔会四处走动走动,和船上的其他乘客聊聊天,打发下时间。 &esp;&esp;除了他和阿木以外,同船的还有一位游商,一户官宦人家的家眷,以女眷为主,应该是那官的母亲、妻子还有女儿、和两个侍女,另外再加上两个护卫模样的年轻人。 &esp;&esp;看得出那两人应该也是刚出来行走江湖没多久,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紧张的神色,看谁都像歹人,然而在见到陆景上船后,他们眼中的紧张便消失不见了。 &esp;&esp;似乎长舒了一口气,还不时一脸仰慕的到陆景身边转悠,似乎是想上前搭话,但又没这个勇气。 &esp;&esp;除了他们外,船上还有三个打算上京赶考的书生,两个打准备去京城里找活干的待诏,这些人对于陆景都非常的客气。 &esp;&esp;因为他们基本都是邬江城本地人,对于陆景的大名早就耳熟能详。 &esp;&esp;甚至就连那个来自京城的游商这些天待在邬江城,也都对陆景的事迹有所耳闻,而且应该是一直走南闯北的原因,也让他非常善于与人攀谈。 &esp;&esp;同时身上并没有太多商人的铜臭味,反而颇为豪爽,喜欢结交朋友,陆景上船第一天他便来主动前来拜会。 &esp;&esp;而这些日子里,陆景也主要是在和他聊天,问了他很多京师的风土人情,两人聊着聊着却是又说到了最近天下的局势来。 &esp;&esp;那游商叹气道,“这两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虽然各地不少货物的收购价格都一直在涨,但是愿意贩货的人却越来越少。” &esp;&esp;“是因为这世道不太平吗?” &esp;&esp;“没错,我有好几个朋友今年都被劫了不止一次货,血本无归,倒霉的连人都没有了,辛苦大半辈子,最后只给孤儿寡母的留下一屁股债,这找谁说理去?”那游商连连摇头。 &esp;&esp;“已经这么严重了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是啊,东海那便最乱,其次听说西北部的那些个土番也在闹着要立国,两边的商路都断了,再加上大旱,中原也冒出了许多盗匪,甚至就连这江上……我听说有些地段也不太平的,放在往年这种事情根本不可想象。” &esp;&esp;游商刚说到这里,船上众人就见两艘小舟自江心处的芦苇荡中突然冒出,向他们飞速驶来。 &esp;&esp;操船的船夫显然也是颇有经验,察觉到不对后立刻便调转船头,想要避开。 &esp;&esp;然而论灵活性,满载的商船却显然不是那两叶飞舟的对手。 &esp;&esp;没多久还是被追上了。 &esp;&esp;于是随后众人就见自那飞舟上射出了几个抓钩,牢牢扣住了船舷。 &esp;&esp;再然后小舟上那七八个提着钢刀的汉子便都攀着抓钩后的绳索爬到了船上来。 &esp;&esp;为首一人敞着胸襟,一身劲装被江风吹的猎猎作响。 &esp;&esp;他上船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牙。 &esp;&esp;“嘿嘿嘿,今儿个你们不走运,撞上了咱们一窝蜂,不过爷几个只为求财,也不想谋命,识相的就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只要你们乖乖配合,那咱们也……” &esp;&esp;他这话说到一般忽然顿住了,因为这段时间他们打劫了也有十多艘船了,却是一次见到船上乘客没有一个人露出害怕表情的,反倒都在用一副很奇怪的目光望着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也不多要 &esp;&esp;黄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esp;&esp;嗯,刀还在啊,而且寒气逼人,看起来就很锋利,砍起脑袋里来也一定很快! &esp;&esp;随后他又看了眼身后。 &esp;&esp;自己那七个弟兄也都已经陆续爬上船来了,那么大的个子,又都是一脸凶相,往那儿一杵,瞧着就让人害怕。 &esp;&esp;再定睛往船舱里看,先瞧见一个胖商人,这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肥羊了,属于所有劫匪的挚爱。 &esp;&esp;比见到青楼里的娘们儿还让人开心。 &esp;&esp;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看不出来历,但手上没拿兵器,年龄也不大,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威胁。 &esp;&esp;几个书生……嗯,通常没什么油水但也没什么反抗之力,百无一用是书生嘛。 &esp;&esp;两个手艺人,应该能榨出点小钱。 &esp;&esp;一群小娘们,嘿嘿嘿嘿…… &esp;&esp;黄牙扫了一圈,感觉唯一能给他们带来点麻烦的就是那两个带刀的护卫了。 &esp;&esp;关注: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esp;&esp;好在年纪看起来也不大,而且呆头呆脑的,瞧见他们登船非但没在第一时间去保护自己的雇主,反而在原地傻站着发呆。 &esp;&esp;黄牙又扬了扬手里的刀子,确保所有人都能注意到,然后将声音都拉低了几分,冷笑道,“还愣着干嘛,再不把银子掏出来,就别管某家不讲情面了!” &esp;&esp;黄牙觉得自己这次的威胁应该已经够到位了。 &esp;&esp;然而船上那些人还是没有一个动的。 &esp;&esp;随后他还见那几个本该最胆小的书生凑到一起兴致勃勃道,“哇,这就是劫匪啊!” &esp;&esp;另一人接道,“各地匪祸不断,这说明朝中必有奸佞!诸位,我辈读书之人,此时更当发奋图强,将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方能为圣上铲除奸佞!” &esp;&esp;“宗举兄此言有理!唉,说起来,这些人落草为寇也很可怜,多是为生活所迫,当地官府想来也有责任,我若外放为官,必将多加教化,施行仁政,当可令匪患自散已。” &esp;&esp;黄牙整个人都听傻了。 &esp;&esp;这一刻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esp;&esp;老子究竟是上船打劫来的,还是给这群呆头书生补习策论来的? &esp;&esp;再看船舱里的其他人。 &esp;&esp;脸上也都依旧没有任何畏惧之色,轻松的像是在郊游。 &esp;&esp;黄牙终于被激怒了! &esp;&esp;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况且是他们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江匪。 &esp;&esp;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凶色,正打算先杀两人消消气,顺便也震慑下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要他们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esp;&esp;但他才举起手中的钢刀,下一刻眼前便是一花。 &esp;&esp;只见那个原本站在胖商人身边的年轻人,不知怎么得忽然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esp;&esp;黄牙下意识的想要挥刀。 &esp;&esp;然而才刚扬起刀锋,就见那人伸手,随便在他的肩膀拍了下。 &esp;&esp;黄牙只觉得身子一阵酥麻,再也拿不住手中吃饭的家伙。 &esp;&esp;只听咣当一声,那钢刀就掉在了地上。 &esp;&esp;随后又听那人开口道,“你说你们叫一窝蜂,那你们的窝里究竟有多少只蜂,除了你们八人外,还有其他人吗?” &esp;&esp;黄牙的心中窜起了一股寒意。 &esp;&esp;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这艘船里的人为什么见到他们都这么淡定了,合着这里面居然还藏着个这么厉害的高手! &esp;&esp;以黄牙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陆景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程度的。 &esp;&esp;但是就看陆景刚才施展的身法,还有随手那一拍,黄牙就明白自己这是踢到铁板了,己方八人就算一起上,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的。 &esp;&esp;所以之后他直接一弯膝盖,跪倒在了地上。 &esp;&esp;二话不说,先给陆景哐哐磕了一串响头,一边嗑一边还哭着道,“少侠,俺等原本都是一个村子的渔民,因为村里习武风气浓厚,俺等都练过一些庄家把式。 &esp;&esp;“结果赶上这两年年景不好,鱼还是那么些鱼,但是米面盐薪都在疯涨,可怜俺那老母和小儿,一年到头连件新衣都没有,麦饭都快吃不起了。 &esp;&esp;“结果又赶上官府加税,说什么要大家伙为平乱出钱。可俺们是真没钱了,再加上俺那婆娘害病,俺最终才一狠心,拉着几个乡人落了草。 &esp;&esp;“谁曾想第一次打劫就遇上了少侠你!少侠,俺知道俺做了错事,你要杀要刮俺都没一句怨言,临死之前只求少侠能放过俺这几个兄弟,他们都是被俺拖下水的。 &esp;&esp;“你放他们走,回去后他们还能为俺照顾妻儿,老母。求求你了,少侠!” &esp;&esp;黄牙把脑门儿都给磕出血来了,最后的声音也充满了悲怆。 &esp;&esp;只听得船舱里那几个书生纷纷露出恻隐之色。 &esp;&esp;而那两个背景离乡,去京城赚钱的待诏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更是心有戚戚。 &esp;&esp;就连那两个年轻护卫也颇为动容,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esp;&esp;只有先前和陆景闲聊的那个胖游商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esp;&esp;除此之外,还有那群女眷中年龄最小的那个少女撅了撅嘴,竟然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esp;&esp;而她那个一直吃斋念佛的奶奶却是叹了口气,开口道,“陆少侠,这伙歹人作恶在先,于法难容,但于情却有几分可恕之理,而且他们登船后也没伤过人,不妨……就这么放他们去吧。” &esp;&esp;“可以啊,便依老夫人之言。”陆景答应的很是痛快。 &esp;&esp;黄牙闻言不由大喜,先给陆景又磕了三个响头,完了又对着那群女眷扣了九个头,激动道,“多谢老夫人,我等回去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做这打家劫舍的买卖了!” &esp;&esp;“如此甚好。”那老太闻言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口诵佛号。 &esp;&esp;一场危机就这样被消弭于无形,而且更难得的最后还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esp;&esp;黄牙从地上爬起来,擦掉眼角的泪水,兴高采烈的准备转身下船,但谁都没想到,这时候陆景却是又开口了。 &esp;&esp;“人可以走,东西得留下点吧。” &esp;&esp;胖游商闻言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而那少女一双眸子也亮了起来。 &esp;&esp;“东……东西,什么东西?”黄牙愣了愣。 &esp;&esp;“我也不多要,就一人一条胳膊,一只腿好了。”陆景淡淡道。 第一百二十章 一个不能少 &esp;&esp;陆景一句话让原本一派祥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esp;&esp;很多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里,这其中就包括黄牙。 &esp;&esp;他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少侠你要什么?” &esp;&esp;“一人一条胳膊,一只腿。” &esp;&esp;“少侠是在说笑吗?”黄牙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来。 &esp;&esp;“不是。”陆景摇头。 &esp;&esp;“一条胳膊加一只腿,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们的命,没了手脚,我们活着还不如死了!方老大,怕他干甚,咱们大家伙抄家伙跟他拼了!” &esp;&esp;有江匪按耐不住,嚷嚷道。 &esp;&esp;而他的话也得到了很多同伴的支持。 &esp;&esp;“拼个屁,都别瞎叫唤!”黄牙被吓了一跳,连忙挥手制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手下。 &esp;&esp;他知道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现在根本不是耍横的时候。 &esp;&esp;吼完下面的人他又转头对陆景赔笑道。 &esp;&esp;“少侠,这……这要的有点太多了吧,手脚俺们还得留着打鱼,要不这样您看行吗,俺们这些人虽然穷,但是也还能想办法凑出点钱来,您放我们回去……” &esp;&esp;“我不要钱。” &esp;&esp;黄牙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 &esp;&esp;不需要再多问,陆景望向他的冰冷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esp;&esp;黄牙彻底绝望了。 &esp;&esp;他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却是忽然弯腰抓起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那把钢刀。 &esp;&esp;用力冲陆景掷来! &esp;&esp;同时嘴里大喊一声,“扯呼!” &esp;&esp;听到他这句号令,众江匪也没去找来时乘坐的那两只小舟,而是各选了一个方向,想要一头扎进江水里。 &esp;&esp;这伙人显然也清楚今天己方是不可能全都逃掉的,所以才采取了这种一哄而散的逃跑方式。 &esp;&esp;各凭运气,被抓到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esp;&esp;不管怎样,总比让人一窝端了强。 &esp;&esp;这种时候只能能跑出几个算几个了。 &esp;&esp;黄牙心中是这么想的。 &esp;&esp;当然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会成为首要目标,所以逃的时候心中一直战战兢兢,然而直到跑到船舷边竟然都奇迹般的没被抓。 &esp;&esp;望着近在眼前的江水,黄牙不由激动万分。 &esp;&esp;只要一步,再有一步,他就能逃出升天。 &esp;&esp;可就在他想迈出这通往自由的关键一步时,面前却是再度出现了那个让他畏惧的身影。 &esp;&esp;这种从天堂一瞬间坠入地狱的感觉让黄牙的心情变得格外糟糕! &esp;&esp;然而他咬了咬牙,还是鼓起勇气抽出了小腿边绑着的分水刺,向着陆景刺去! &esp;&esp;可惜他这豁出性命的一搏,在强大的敌手面前,也只是进一步凸显出了他内心的绝望。 &esp;&esp;陆景伸手轻轻抚摸了下他的头顶,就和先前拍他肩膀那次差不多。 &esp;&esp;可下一刻黄牙就听到了自己的颅骨碎裂的声音。 &esp;&esp;关注: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esp;&esp;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转过头去,想看看手下那群弟兄门跑掉了几个,结果竟是只看到了一甲板的尸体。 &esp;&esp;加上他一共八个人,一个也没少。 &esp;&esp;黄牙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惊愕之色,他根本想不出,这么短的时间里,陆景一个人是怎么把他们这么多人都杀光的。 &esp;&esp;而之后他便带着这份疑惑身子一软,也趴在了船头,不再动弹。 &esp;&esp;陆景连杀八人后也没再说什么,按照玩家传统摸了下尸,然后丢了一两银子给船家做清理费,接着没说什么,就回房间了。 &esp;&esp;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船舱内被刚才那一幕骇的说不出话的众人这才纷纷回过了神来。 &esp;&esp;只见那老太重重哼了一声,似乎颇为不满,沉着脸说了身,“我身子不舒服。”就在那两位侍女的搀扶下也起身回房去了。 &esp;&esp;而那三个书生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都有些尴尬。 &esp;&esp;片刻后其中一人开口道,“陆少侠……嫉恶如仇,但未免也有些有失仁德了。” &esp;&esp;“确是如此。”另一人也点头附和道,“世道如此,那些江匪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杀了他们不要紧,他们的妻儿老母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esp;&esp;“此言有理,唉,不过听说陆少侠早年行事也是如此激烈,或许是因为圣贤之书读的少的缘故吧,若有人能将推己及人之理说与他听,他大概便会放那群江匪一条生路了吧。” &esp;&esp;第三个书生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嗤笑声传来。 &esp;&esp;那笑声中明显夹杂着不少讽刺的意味。 &esp;&esp;书生恼怒抬头,却发现笑话他的人竟是一名少女。 &esp;&esp;她是同船的那群女眷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还未完全长开,但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肌肤如玉,唇红齿白,还有股官宦人家的小姐天然的淡雅宁静气质。 &esp;&esp;可惜这股气质却是被那双喜欢滴溜溜乱转的眸子给全毁了。 &esp;&esp;听她发出嗤笑,她身边的贵妇立刻出言喝止,然后还代她向那三位书生赔礼。 &esp;&esp;然而那少女却颇为不以为然,依旧用一副“你们都是猪”的目光大刺刺的扫视着那群书生。 &esp;&esp;其中一人被她瞧得受不了了,开口道,“请教姑娘,刚才缘何发笑?” &esp;&esp;“因为看到好笑的事情啊。”少女不顾母亲目光的制止,笑嘻嘻的道。 &esp;&esp;“什么好笑的事情?”另外一个书生也忍不住问道。 &esp;&esp;“三个刚被救的蠢蛋,非但不知道感恩,还在背后自以为是的议论恩人的德行,怪不得茶坊里那些个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书生没一个人是好人的,救了也白救。” &esp;&esp;她这番话是用少女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来的。 &esp;&esp;但是每个字都像是一柄尖刀,毫不留情的刺向书生们的心脏。 &esp;&esp;只说的三人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甚至生出了无地自容之感。 &esp;&esp;“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esp;&esp;一个书生平复了一下心情,大概是因为气不过又接着道。 &esp;&esp;“我们的确不该在背后议论陆少侠的品德,况且陆少侠的为人邬江城百姓皆知,也污蔑不得。 &esp;&esp;“但是就事论事,咱们刚才说的话也不错吧?仁厚宽容,可是圣人们也在大力倡导推行的。”那书生不忿道。 &esp;&esp;“圣人们倡导仁厚宽容是不错的,但那是留给人的,不是留给毒蛇的。”少女冷笑。 &esp;&esp;“你们莫非真的信了那群江匪的话,以为他们是头一次做这种买卖的吗?” &esp;&esp;书生们闻言气势上已然弱了几分,但还有人反驳道。 &esp;&esp;“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假话?” &esp;&esp;“呵呵。”少女也不回答,只是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了外面甲板上,面对一地的尸体居然面不改色。 &esp;&esp;从中捡起了黄牙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把它拖到了三个书生面前。 &esp;&esp;“自己看。”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伶牙俐齿【新年快乐~】 &esp;&esp;“看什么?” &esp;&esp;几个书生见到明晃晃的刀子,都有些犯怵,然而又不想被一个少女给比下去,只能强撑着问到。 &esp;&esp;“当然是这把刀啊。”少女虽然没再出言挖苦,但是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只让书生们更加难堪。 &esp;&esp;“算了,我来直接问吧,你们告诉这刀锋利吗?” &esp;&esp;三个书生面面相觑,半晌后道,“锋……锋利。” &esp;&esp;这一点他们还是能看出来的,因为这刀寒光闪闪,望着就让人胆寒。 &esp;&esp;“可锋利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一个书生还是不服气。 &esp;&esp;“光锋利当然说明不了这伙人该死,但是锋利至少可以说明刀的主人挺爱惜自己的刀的,平日里打磨的很勤,你们没意见吧?” &esp;&esp;书生们呆呆的点头。 &esp;&esp;“然后你们再仔细看,看到刀刃上的那几处小缺口了吗?” &esp;&esp;书生们再点头,觉得少女越来越像是私塾里的老先生了,在给下面一群不成器的顽童们启蒙。 &esp;&esp;“一把打磨的这么勤的刀,上面却有豁口,说明这豁口是在近期留下的,而这把刀的主人这么爱惜它,显然不会用它劈砍什么草木牲畜,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些豁口是砍完人留下的。” &esp;&esp;少女淡淡的话却让三个书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esp;&esp;而这还不算完,那少女又接着说下去,“呵呵,而且你们要记得,他打磨刀很勤的,刀上的豁口只能说明近期他杀了好几个人,至于之前杀了多少……那你们就自己猜去吧。” &esp;&esp;说完说女也不再管目瞪口呆的书生们,走向自己的位置。 &esp;&esp;而迈出一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歪着头道。 &esp;&esp;“哦对了,钥匙不信的话你们还可以去搜搜那些尸体,里面肯定会发现和他们的身份不相属的东西,不用想,都是贼赃了。 &esp;&esp;“另外细看的话,八成也不难在他们的衣服上找出血迹…… &esp;&esp;“我就直说吧,如果不是陆少侠,今天船上的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是你们三个傻蛋,还是聪明如本姑娘都要死在这伙人手上。 &esp;&esp;“而且你们死了不要紧,也就是一刀的事,脑袋一掉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们这些女眷才是真的倒霉,指不定死前还要遭受什么侮辱。” &esp;&esp;那少女叹了口气,接着道,“而陆少侠要是听了你们的话,放过这伙杀人不眨眼的江匪,咱们倒是没事儿。 &esp;&esp;“可之前惨死在他们手上的人就算白死了,也没人给他们报仇,而且之后这伙人在江上肯定还会继续为祸。 &esp;&esp;“也还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死在他们的手上…… &esp;&esp;“我奶奶是老人家了,一辈子吃斋念佛,心肠软,再加上了年纪,眼睛也花,她认不出好人坏人也情有可原。 &esp;&esp;“倒是你们三个书生,年纪轻轻,怎么眼睛和心都这么瞎?” &esp;&esp;那少女的一番话直说的书生们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esp;&esp;最后还是那个被人称作宗举的书生最先拱手苦笑道。 &esp;&esp;“这次的确是我们错了,多谢姑娘提点,否则我们三个纸上谈兵的大草包还在为助纣为虐洋洋自得,也小看了天下英雄。 &esp;&esp;“反倒是姑娘你,虽然年轻,但观察力如此出色,头脑清晰也远胜我等百倍,不知能否斗胆问一句,令尊究竟是哪位大人?” &esp;&esp;“我跟我爹相比可差远了,我爹那可是……” &esp;&esp;“理理!”那少女说到一半,忽听那贵妇再次开口,板着脸道,“忘了你爹爹在信里面是怎么交待的吗?” &esp;&esp;“哦。”名叫理理的少女这次却没再顶嘴,似乎爹爹这两个字有什么魔力般,让她又乖乖的坐回到了母亲身边。 &esp;&esp;“你这丫头,”那贵妇人摇头,似乎颇为无奈。 &esp;&esp;“一天到晚不学好,女红不做,诗词也不喜欢读……就喜欢跟仵作、捕快混在一起,还从诉棍那里学的一口的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这么下去怎么嫁得出去?” &esp;&esp;“嫁人有什么意思,”名叫理理的少女小声嘀咕道,“而且那些书生就像呆头鹅一样,看着就让人觉得烦,满口的空话大道理,诶,我不是在说你们三个啊。” &esp;&esp;她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好,这句话说出来那三个书生只觉得更加尴尬了。 &esp;&esp;本来因为先前的事情就胀红了脸,现在更是坐如针毡。 &esp;&esp;终于再也待不下去,纷纷起身,逃也似的回屋了。 &esp;&esp;“我现在舒服多了。”理理满意的舒了口气。 &esp;&esp;贵妇见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esp;&esp;“你这么喜欢动嘴皮子,那等之后再碰上陆少侠,你去代老太太给他赔个不是。 &esp;&esp;“不管怎么说,人家这次都是救了咱们,咱们没感谢人家也就算了,还让人家凭白受了老太太的白眼。 &esp;&esp;“你刚才骂那几个书生骂的酣畅淋漓,有没有想过咱们家做得可比人家还过分。 &esp;&esp;“唉……老太太的确是上了年纪,而且脾气也倔,估计就算知道自个错了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esp;&esp;“只能靠你出马了,可惜现在我们手头上也没什么能报答陆少侠的东西,等到了京师把这事儿告诉你爹,再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吧。 &esp;&esp;“救命可是大恩,咱们不能忘恩负义。” &esp;&esp;理理一听这话,非但没觉得这要求为难,一双眸子反而又亮了起来。 &esp;&esp;从位置上呲溜一下就站了起来,兴致勃勃道,“那我现在就去。” &esp;&esp;然而她还没迈出脚步,就被那眼疾手快的贵妇给一把抓住了,“你去哪儿?!” &esp;&esp;“去找陆少侠赔礼啊。”少女疑惑,“不是娘你让我去的吗?” &esp;&esp;“我让你现在去了吗!”贵妇感觉自己迟早得被这个女儿给气死。 &esp;&esp;“老大不小的人了,男女大防都白教你了吗,陆少侠现在在自己的屋子里,你这一过去不就成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 &esp;&esp;“啊?”之前舌战群儒的理理,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比谁都迟钝,闻言挠头道,“说两句话而已,不至于吧。” &esp;&esp;“你啊你啊!”贵妇急的只跺脚,“你就是叫你爹给惯坏了,先前在地方上野一野也就算了,看在你爹的面子上也没人会揪着你不放,可咱们现在要去的是天子脚下。 &esp;&esp;“京师乃天下权贵之所在,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爹干的又是得罪人的差事,咱们娘俩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再给他添乱子。 &esp;&esp;“回去后我看你也别再出门了,什么时候把《女诫》、《女训》都给我背下来,什么时候才能离府。” &esp;&esp;“不是吧。”理理发出一声哀嚎,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住址 &esp;&esp;虽然中途出了点小插曲,但商船最终还是顺利抵达了京师。 &esp;&esp;临下船前,一众乘客都向陆景道谢。 &esp;&esp;理理也跟着母亲来同陆景告别。 &esp;&esp;她这段时间也算跟陆景混熟了。 &esp;&esp;借着道歉的名头,她有事儿没事儿就往陆景身边凑,问东问西,同时毫不掩饰对陆景那一身武功的羡慕。 &esp;&esp;“你练武功想干嘛?”陆景问她。 &esp;&esp;“当捕快啊。” &esp;&esp;“当捕快?” &esp;&esp;“嗯嗯。”理理把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当捕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破案了。” &esp;&esp;“你喜欢破案?” &esp;&esp;“是啊,破案就跟猜灯谜一样,不,比猜灯谜有意思多了,你要考虑方方面面。” &esp;&esp;理理掰着手指,“包括受害者的个人喜好,和其他人的关系,他最近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esp;&esp;“尤其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我爹说答案往往就藏在这些地方。” &esp;&esp;一说起这些东西理理就来了精神。 &esp;&esp;“那你爹娘同意了吗?”陆景又问。 &esp;&esp;理理闻言瞬间就泄气了,“我娘不许,说这事儿不是姑娘家该干的,但京城明明有女捕头来着。 &esp;&esp;“我爹……他到没是没明着不许,但也跟我说捕快没那么好做,经常身处危险中,一不小心还会送了性命。” &esp;&esp;顿了顿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陆少侠你武功那么高,教我两手防身吧,我……我可以拜你作师父。” &esp;&esp;“不要。”陆景拒绝。 &esp;&esp;“为什么?”理理不死心,“陆少侠你是怕我资质根骨不行吗,那你先教我点基础的,要是真觉得我给你老人家丢脸,不认我这个徒弟就行了。” &esp;&esp;“不是因为丢脸,”陆景摇头,“其一,我这功夫只有我自己能练,别人都练不好的。” &esp;&esp;“那教你这功夫的人是怎么练的?”理理疑惑道。 &esp;&esp;少女不亏是立志要做捕快的人,思维反应也比旁人快的多。 &esp;&esp;“…………” &esp;&esp;不过陆景没搭理她这问题,继续道,“其二,学个半吊子反而比不学武功还危险。” &esp;&esp;“怎么会?”理理不信。 &esp;&esp;“因为你如果不会武功的话就会好好听爹妈的话,在家里老实呆着,反之,我要是教了你武功,你出去肯定会瞎凑热闹,万一被人杀了我还得给你报仇。 &esp;&esp;陆景淡淡道,“一刀在手,胆气自生。先前那伙江匪你也见到了,你这么善于观察,应该也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什么普通渔民,手上的茧子不是撒网,而是练武磨出来的。 &esp;&esp;“估计是附近什么小门派的弟子,眼见这世道乱了,心中也起了贪念,仗着会武功,干起了这没本钱的买卖,结果遇上了我,全都死了个干净。” &esp;&esp;“那是因为他们不走正路,有了武功却不用在正确的地方,多行不义必自毙。”理理道。 &esp;&esp;“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死在邪魔外道手里的仁人义士更多。”陆景道。 &esp;&esp;“那陆少侠你为什么还要行侠仗义,先是杀了那个什么阎王箫,上个月又帮皇城司除掉了铁臂飞熊?” &esp;&esp;“因为我够强啊。”陆景悠然道。 &esp;&esp;“可恶,那你倒是收我做徒弟,也教教我,让我变强啊!”理理着急。 &esp;&esp;“我之前第一条就说了,我的功夫你学不了。” &esp;&esp;“啊啊啊啊啊!!!” &esp;&esp;………… &esp;&esp;类似的对话这半个月基本每天都会发生。 &esp;&esp;不过陆景倒也没觉得不耐烦,路途慢慢,有个人能拌拌嘴也不错。 &esp;&esp;而且理理除了总想拜他为师学武外,在其他方面还是挺不错的。 &esp;&esp;虽说陈朝女子十五岁便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但实际上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少女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还没发育成熟。 &esp;&esp;尤其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因为从小被养在深闺,对于世事往往不甚了解,宛如白纸一张。 &esp;&esp;但陆景发现理理不同,虽然偶尔也偶尔会有幼稚之语,但是对于市井百态,以及底层人家的日常生活,居然都了如指掌,而且还不时还能说出一些很偏门的自然科学知识来。 &esp;&esp;用她自己的话说,她爹爹先前办案的时候经常带她一起。 &esp;&esp;而且她自己平时也很喜欢和衙门里的捕快、差役混在一起,听他们一天到晚吹牛瞎侃,稀奇古怪的案子装了一脑袋。 &esp;&esp;再大一点,又喜欢上了读各种案子的卷宗,并试着从卷宗上推断凶手,竟然时有命中。 &esp;&esp;理理把这事儿当成一种自娱自乐的脑力游戏,但后来她的名气却是渐渐传开。 &esp;&esp;一些捕快遇到棘手的案子居然也会带着卷宗会来找她碰碰运气,结果倒也真的有因此抓住凶手的。 &esp;&esp;于是这样一来,理理的名气更大了,渐渐的不只局限于有人带卷宗给她看,还允许她跑到凶案现场实地考察。 &esp;&esp;一开始大家还有些担心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会吓到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小姑娘。 &esp;&esp;但是在吐过几次后,理理居然很快便适应了案发现场的血腥残酷氛围,接着就变得游刃有余了起来。 &esp;&esp;之前陆景击毙黄牙那伙江匪,不只是船里的女眷,还有那三个书生都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esp;&esp;然而理理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她也没怎么看清陆景的动作。 &esp;&esp;只听得一阵江水滔滔,那八个江匪就都分别毙命。 &esp;&esp;也是在那一刻,理理下定决心,我也得整一套。 &esp;&esp;可惜不管她怎么求陆景,陆景看起来都没什么把她收做徒弟的意思。 &esp;&esp;而眼看京都就在眼前,要不了多久商船便要靠岸,理理也顾不了那么多,找了个母亲没注意的空档又蹿到了陆景身边,“陆少侠,你这次来京城要待多久,住在哪里啊?” &esp;&esp;“还没定。”陆景道。 &esp;&esp;理理一听又着急了,“那之后我怎么找你啊?” &esp;&esp;“你找我干嘛?” &esp;&esp;理理这次学乖了,也不说什么拜师学武的事情了,只是道,“我这不是怕陆少侠你在京师没什么朋友无聊嘛,尤其逢年过节的,你一个人喝酒怪可怜的。” &esp;&esp;“怎么,你要陪我喝?”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我不会喝酒,但是可以带点下酒菜什么的去看你啊,唉,算了……我把我住的地方告诉你吧,等你安顿下来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告诉我你住哪儿。” &esp;&esp;理理一边说着一边凑到了陆景耳边,飞快道,“我家在老鸦巷郑家油饼店斜对面,你到那儿跟人打听大理寺新任少卿谢大人家,就能找到了,千万别忘了。” &esp;&esp;说完她就又飞快的跑回了母亲身边。 第一章 临天府 &esp;&esp;大理寺并不是寺庙,而是官署名。 &esp;&esp;唐时有九寺五监十二卫,大理寺便是九寺之一,当然,再往上其实可以追溯到北齐,甚至秦汉时期。 &esp;&esp;大理寺专门负责天下刑狱案件审理,且可对各州路案件进行复审,差不多相当于陆景前世的最高法。 &esp;&esp;而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二把手,在寺内的地位仅次于大理寺卿。 &esp;&esp;正六品,官阶虽不高,但是权力很大。 &esp;&esp;当然,这同样也是个很不好坐的位置,需要顶住来自各方压力,做出公正裁决。 &esp;&esp;陆景没想到谢理理竟然是大理寺新任少卿之女,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探案这么感兴趣。 &esp;&esp;大概是因为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的缘故。 &esp;&esp;陆景也没多想,因为这时候商船已经行到了陈朝都城临天府前。 &esp;&esp;他出了船舱,走上船头,发现姓彭的那个胖游商已经站在了那里。 &esp;&esp;陆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清晨的晨曦中看到了一座恢宏威严的古城。 &esp;&esp;城高足足五丈,城墙向两侧延伸,一眼竟望不到头。 &esp;&esp;陆景在那本京都杂记中曾读到过,临天府的城墙方圆足有四十里,城下则是十余丈阔的护龙河,宽广无边,深不可测。 &esp;&esp;城门处则设有瓮城,内外三层,有披甲执锐者利于城头,守卫森然。 &esp;&esp;商船所走的这处水门,位于新南门侧,举目望去,能看到铁铸的巨型闸门,悬于头顶,一旦有敌来犯,铁闸便会落下,封死入城的水路。 &esp;&esp;“可算是到家了,”胖游商感慨,“如今天下不安定,邬江上都能碰上匪盗,也就回到临安府才能让人彻底松口气。 &esp;&esp;“我陈朝立都三百余年,前后也经历过不少战乱,但此城还未被人给攻破过,邬江城虽然一直被称为天下繁华之所在,然而在我看来,这话其实更多的指的是江南一带的富庶。 &esp;&esp;“真要是论一城之人物繁阜,毫无疑问还得是临天府,毕竟邬江城只是集南北通货,临天府却是八荒争凑,万国咸通。 &esp;&esp;“无论是四海珍奇还是寰区异味,所有你想到和想不到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 &esp;&esp;胖游商介绍道。 &esp;&esp;说话间商船已经过了水门,进入到了外城,也叫罗城之内,河道两岸栽种满了榆树柳树,每隔二百步设有防城库,除此之外便是各色店铺,民居,数量比之邬江城内还要繁多,唱和之声不绝于耳。 &esp;&esp;而街道更是异常宽广,不时可见到王公贵族盛装出行,泱泱百人,仪仗非凡,另外路上还有金发碧眼的西夷、矮个黑齿的武士,妖娆的西斯舞娘,以及云游四方的僧人道士,江湖奇人,比比皆是。 &esp;&esp;而城中百姓无论大人小孩儿,竟都未露怪色,显然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esp;&esp;三个来自邬江城的书生,之前听胖游商说临天府比邬江城更富,还有些不服,但等入城之后却是都看花了眼。 &esp;&esp;望了会儿名叫宗举的书生也忍不住出言道,“天子脚下,百万人口的大都,当真气象万千。” &esp;&esp;陆景看得也是心驰摇曳,说实话百万人口的城市在他的前世已经不算什么了,千万级别的大城市都有十几座,北京、上海更是摊煎饼一样一圈圈外扩。 &esp;&esp;然而在这个年代,考虑到运输成本和种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一座如此雄城的确更加令人惊叹。 &esp;&esp;尤其对于陆景来说,身处其中,就像是在清明上河图中亲身游览一般,却是又另有一番滋味。 &esp;&esp;行至码头处,众人纷纷下船。 &esp;&esp;陆景等所有人都走完,这才带着阿木上岸。 &esp;&esp;而他刚上岸没多久,就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手拿一副画卷,正在上下打量着他,见陆景看过来,她连忙收起手上的画卷前来见礼。 &esp;&esp;“这位可是陆景陆少侠?” &esp;&esp;“是我。”陆景点头。 &esp;&esp;“啊,太好了,我在这里已经候了陆少侠五日,请陆少侠随我来。”那丫鬟说完扭头便走。 &esp;&esp;走了两步回头见陆景没有跟来,却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哦,是顾公子让我来的,陆少侠是想先去见公子还是先去住的地方?” &esp;&esp;“去住的地方吧,我带了不少东西,还是先安顿下来。”陆景道。 &esp;&esp;“好。”那丫鬟闻言先去喊来了马车,让陆景和阿木上车,随后又去雇了六个脚夫,让他们帮忙运送船上的药材。 &esp;&esp;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宅邸前。 &esp;&esp;陆景下车,看到门口的石狮子愣了愣。 &esp;&esp;那丫鬟见状解释道,“顾公子一开始是想按陆少侠你说的找个四合小院的,但是京师之中越小的宅子其实反倒越不好买到。 &esp;&esp;“而且满足陆少侠你的要求,既要安静,周围又要没有更高视野的更少,因为现在无论新城还是旧城,附近基本都有望火楼。 &esp;&esp;“所以真找下来,只找到两三处宅邸勉强符合,但是一户死活不卖,还有两户开价太高,并不划算,因此考虑许久,顾公子最后还是为陆少侠买到了这里。” &esp;&esp;“有劳了,是我先前把事情想简单了。”陆景道,“一共多少银子?” &esp;&esp;“不用银子,顾公子专门交代过我的,这宅子是赠予陆少侠的,陆少侠要是觉得住的不舒服,今后也可以随意变卖处置。” &esp;&esp;“刚来京城就吃软饭可不行。”陆景摇头。 &esp;&esp;“啊……什么?” &esp;&esp;“没事,算了,等见到采薇我直接和她说吧。”陆景顿了顿又问道,“这宅子里有仆从吗?” &esp;&esp;“原本是有的,但是陆少侠交代过,我们之前就已经把他们遣散了。” &esp;&esp;“很好,送到这里就可以,里面我们自己去看。” &esp;&esp;“是。”那丫鬟先前显然也是得了交待,闻言也不多话,又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esp;&esp;而陆景则转头招呼阿木下车,去看两人在京城的新家。 &esp;&esp;进门转了一圈,发现里面的确比他原先预料的要大很多,不但屋子有六七间,还有座假山和一个小池塘,好在也不算大的太过分,否则两人住,光是打扫卫生就是件麻烦事。 第二章 白衣卿相 &esp;&esp;看得出顾采薇对这地方非常上心。 &esp;&esp;买下这座宅子后还找人精心修葺了一番。 &esp;&esp;陆景发现大门和墙面都被重新粉刷过,除此之外一些木梁、栏杆也都换过,很多家具是新置的,院子里也移栽了不少新花木,看起来红绿相宜。 &esp;&esp;而且在等他的这段时间里显然有人在定期打扫。 &esp;&esp;窗沿、桌面上没有一丝灰尘,池塘里的水也新换过,还放了几尾锦鲤在里面,四处游曳。 &esp;&esp;另外一应生活用品也备的很是齐全。 &esp;&esp;米缸和面缸里竟然都是满的,蔬菜羊肉也有不少。 &esp;&esp;陆景本来还想着把东西放下后去附近的市集上转一圈,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esp;&esp;等到那些脚夫将他从邬江城带来的药材也送来,他选了一间空屋子来专门存放。 &esp;&esp;随后忽然心血来潮,提着禅杖在院子里舞了一套疯魔一百零八杖。 &esp;&esp;这门杖法原本走的是刚猛无双的路子,然而肝到大成之境后,陆景如今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举重若轻。 &esp;&esp;只要他愿意,可以将这根七十九斤重的禅杖挥的宛若一根绣花针。 &esp;&esp;就连不远处那株娇嫩柔弱的海棠花都不受任何影响,花瓣和枝叶纹丝未动。 &esp;&esp;然而若有人敢因此而小看了陆景的身手,亲自上去接上一棍,立马就会能明白什么是泰山压顶。 &esp;&esp;一套打完,陆景对自己现在的身手很是满意,然而再检查了一下内力消耗,却是再高兴不起来了。 &esp;&esp;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后打开了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里面装着的坠入凡尘。 &esp;&esp;没错,自从内功境界跨入一流后,非但他丹田里的内力开始变得生生不息起来,而且最要命的是刷新时间也大幅提前了。 &esp;&esp;比最初时足足早了有小半个时辰。 &esp;&esp;所以陆景现在每天都要掐着时间,就跟在算大姨妈一样。 &esp;&esp;直到感受到丹田里的内力在坠入凡尘的作用下开始快速消解,他才松了口气。 &esp;&esp;而就在这时,陆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esp;&esp;他先看了眼在房地坐着的阿木,见阿木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走到大门前。 &esp;&esp;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素白凉衫,腰挂玉佩,手握折扇的公子哥。 &esp;&esp;顾盼之间,自有风流洒落,所谓白衣卿相,才子词人想来也不过如此,只勾的街上几个小姑娘眼冒桃花,险些走不动路。 &esp;&esp;“陆兄,”那俊俏公子哥见到陆景后拱手一笑,“听说你已经到了京城,舍妹甚是激动,不过她正在忙一桩大买卖,没法立刻赶来见你,便托我这兄长先来招呼你。” &esp;&esp;“是吗,”陆景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随后又道,“你是顾采薇的那个远方表哥?我先前听说你酒后作诗讥讽朝政,被监察御史告发,已经被流放去了南海了。” &esp;&esp;“是有这事儿来着,但是还好我在朝中有些厉害朋友,经过他们的一番活动,我虽丢了官成了白身,但却侥幸得以能继续留在京。” &esp;&esp;“那恭喜了,不知顾公子如今在何处高就?” &esp;&esp;“高就不敢当,我成了闲人后还是靠表妹接济,才得以度日,这不,为了不当只吃白食的废物,我现在也只能被她驱使,四处为她做事了。” &esp;&esp;白衣公子就像是没听出陆景言语中隐隐的敌意,依旧笑着道。 &esp;&esp;“阁下倒是好脾气。” &esp;&esp;“没办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就算是我,为了糊口也只能低下这颗好看的头颅去了,哦对了。” &esp;&esp;说到这里那白衣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手中提着的小包递了过去,“你先前来信托我表妹为你收购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她把这事儿也丢给了我。 &esp;&esp;“为了给陆兄你找药我可是跑遍了城中所有药铺,还找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可惜,这两样东西现在很是紧俏,我也只找到了了这些。” &esp;&esp;“谢了。”接过包袱看了一眼,陆景大概估计了下,里面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够他再多喝三个月的,于是他的语气也好了不少。 &esp;&esp;当他将包袱重新系好,再抬起头来,发现白衣公子还在笑眯眯的望着他,并没有离开。 &esp;&esp;“还有什么事吗?”陆景问道。 &esp;&esp;“我先前听舍妹说陆兄是位天下少有的仁义君子,行事豪迈,恩怨分明,但现在见到真人,却发现……嗯,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些言过其实了。” &esp;&esp;“哦。” &esp;&esp;“哦?”白衣公子愕然,“陆兄不问问我哪里言过其实了吗?” &esp;&esp;陆景被他给逗乐了,“你想干嘛就直说吧。” &esp;&esp;“我为陆兄四处奔走多日,想来这份努力应该值得进贵府向陆兄讨杯茶水喝吧。”白衣公子打开了折扇,悠然道。 &esp;&esp;“好啊。” &esp;&esp;陆景说完,上前一步,却是直接将那白衣公子给抱入怀中,不顾街上那几个少女的尖叫,就这么把那一脸懵逼的白衣公子给抱进了府内,然后还关上了大门。 &esp;&esp;只留下那几个白衣公子的小迷妹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esp;&esp;半晌后一人开口道,“当,当街抢人,这要不要报官啊?” &esp;&esp;“可我先前听那位顾公子是自己也想进去的。”另一个少女犹豫道。 &esp;&esp;“进去也不是这么个进去法吧。”第三个少女的眼泪已经淌了出来,只觉得一颗心已经碎成了渣子。 &esp;&esp;随后三女再度抱头痛哭。 &esp;&esp;………… &esp;&esp;大门另一边的白衣公子,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别人担忧着,实际上他在经历了最初的脸红和错愕后,现在已经恢复如常,眨着一双大眼睛。 &esp;&esp;“陆兄这也太客气了吧,请人进门客人连走路都能省了,当真是热情好客……咦,陆兄,陆兄你在找什么?” &esp;&esp;“找根竹条,抽你的屁股。” &esp;&esp;“啊,采薇已经知错了,奴之前只是想看看,两年未见,陆郎究竟还能否记得奴。谁曾想一见面就被火眼金睛的陆郎给识破了,陆郎还是将奴放下吧。” &esp;&esp;白衣公子故意压低的嗓音已经又变回了女儿声,央求道。 &esp;&esp;然而不等陆景回答,她又可怜兮兮的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陆郎若是真想打的话,那也可以轻轻打几下。” &esp;&esp;陆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鼻血险些喷了出来。 第三章 京师地贵 &esp;&esp;梳洗过后顾采薇已经重新换回了女装。 &esp;&esp;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亲自为陆景点茶。 &esp;&esp;只见她取出一只印有凤凰图样的茶饼,用茶碾碾碎,放进茶碗内。 &esp;&esp;随后先以沸水缓缓调匀成茶膏。 &esp;&esp;接着再加煮沸的泉水,用茶筅搅拌。 &esp;&esp;直至茶膏变成乳状,浮出鲜白色汤花,久聚不散,茶香也自杯中散溢开来。 &esp;&esp;顾采薇这才放下茶筅,端起其中一只茶碗送到陆景身前,笑道。 &esp;&esp;“来,尝尝看,这是专供宫内贵人们享用的凤饼,即便京师之中也很难喝到。” &esp;&esp;陆景接过茶碗浅尝了一口,果然入口清冽,回味悠久。 &esp;&esp;就算是他这种先前喝茶就是保温杯加开水一怼的北方人,也能喝出这茶的不凡来。 &esp;&esp;“好茶。” &esp;&esp;“再好的茶,遇不到懂茶之人也与寻常树叶没有分别,就像是这院子里的花,开的再好,没人愿意看,也不过是孤芳自赏罢了。” &esp;&esp;顾采薇望向陆景的目光灼灼。 &esp;&esp;“我可不是什么懂茶之人,我甚至说不出这茶究竟好在哪里。” &esp;&esp;“没关系,只要你爱喝就行,真正的喜欢不用说出口。”顾采薇眼波流转,却是比院中的海棠还要娇媚。 &esp;&esp;“与君一别,不知不觉已是两载,刚接到陆郎来信的时候,奴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将那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这才忍不住喜极而泣。 &esp;&esp;“之后便遣人去码头日日相候,奴并未说谎,小青跑来找奴的时候,奴的确正在与人谈一桩生意,但听说陆郎到了,一颗心便直接飞到了此处来。 &esp;&esp;“再无心聊什么买卖,索性便推后了那桩生意,立刻赶来了这里,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才有了门前那出相戏来。” &esp;&esp;“辛苦了,”陆景放下茶碗,“短短一段时间采薇你又是为我置地又是帮我收购药材的,对了,你一共花了多少银钱?” &esp;&esp;“我身上有大概三千多两银票,如果不够的话之前我还帮皇城司杀了个逃犯,还有五千两赏银可以领……” &esp;&esp;“陆郎与奴也要见外吗?”不等陆景说完顾采薇便忍不住打断道,“陆郎放心,这笔银子对现在的奴来说并不算什么,而且这些东西本就是奴为陆郎准备的见面礼。” &esp;&esp;“你这见面礼未免太贵了点,”陆景摇头,“一码归一码,既然是我托你帮忙,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 &esp;&esp;顾采薇闻言委屈的咬起了嘴唇。 &esp;&esp;她也不说话,只是用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望着陆景。 &esp;&esp;半晌后,陆景也有点撑不住了,不得不让了半步。 &esp;&esp;“宅子算你送我的,药钱无论如何我要付给你,你也别想着随便说个数蒙我,因为之后我自己肯定还要去买的。” &esp;&esp;“四千一百两。”顾采薇读出了陆景眼中的坚定,不得不无奈道。 &esp;&esp;“这么贵?”陆景闻言愣了愣。 &esp;&esp;他先前在邬江城买了半年的量也才花了一千两,而如今三个月的药量就要四千多两,整整贵出了八倍多。 &esp;&esp;“我问了几个做草药生意的朋友,他们都告诉我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很紧俏了,之后价钱就开始一路走高,而各店的存货却越来越少。 &esp;&esp;“到现在市面上几乎已经很难买到,这一包也是那些朋友帮我努力凑出来的。”顾采薇道。 &esp;&esp;“好吧。” &esp;&esp;陆景先前其实就知道百草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按原价卖他最后一批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的。 &esp;&esp;只是没想到这份人情还不轻,竟然至少价值七千两。 &esp;&esp;想了想他忍不住又问了句,“那这房子呢?” &esp;&esp;“六千七百两。” &esp;&esp;“…………” &esp;&esp;“京城地贵之说由来已久,重城之中,双阙之下,尺地寸土,与金同价,非熏戚世家,居无隙地。 &esp;&esp;“别说是普通百姓了,地方官员来京赴任,很多也都是在租房在住。虽然朝廷也提供了一批官邸,但根本不够分的,这其中最出名的还要数御史中丞祁大人。 &esp;&esp;“虽然有一定邀名的嫌疑,但祁大人如今官居四品,一家老小在京师住了近十年,还在租房也确实是事实。” &esp;&esp;“……打扰了。” &esp;&esp;陆景原本以为自己现在已经足够有钱了,毕竟七千多两的身家,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就是一个根本无法想象的数字,即便在被称为天下繁华之所在的邬江城中,只要不挥霍的话也能生活的不错。 &esp;&esp;没想到来京城第一天就被教育了。 &esp;&esp;亏他先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吃软饭了,结果他手头上的银子却是根本不够置地加买药的。 &esp;&esp;顾采薇掩嘴偷笑,“很多人第一次来京师都会被这里的地价给吓到,不过奴先前并不是在说大话,这笔银子放在两年前奴可能会掏的困难,但现在的确不是什么问题。” &esp;&esp;“看来你的生意做得不错。”陆景初见顾采薇的时候其实就发现了。 &esp;&esp;现在的她和秀秀死后那个失魂落魄,孑然一身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esp;&esp;不但精气神全回来了,而且一举一动之间也显得胸有成竹。 &esp;&esp;尤其是扮作男装之时,更是称得上风流倜傥,难怪会将街上那些小姑娘给迷得死去活来。 &esp;&esp;“这都多亏了福安公主,”顾采薇道,又为陆景点了一碗茶,“京师不比旁处,权贵太多,若上头没人照应,小本买卖还好,想要把生意做大了几乎没有可能。 &esp;&esp;“奴回京后试着找了些门路,但人家一见奴是女子,又是寡妇,基本就都不愿再搭理奴,到后来奴也有些心灰意冷,就在家里闭门不出了好一段时间。 &esp;&esp;“奴的娘看不下去,就让奴陪她去寺里烧香,顺便散散心,结果机缘巧合,在那里遇到了福安公主。 &esp;&esp;“福安公主和传闻中一样温柔,耐心听奴说完了奴的难处,又问了奴想做什么,虽然当时什么也没保证,但等确认过奴身世清白,所言不虚后,很快便亲自登门。 &esp;&esp;“允许奴日后经商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搬出她来,而且待奴买下炭窑,烧出红罗炭后,也是福安公主帮奴把红罗炭推荐给了宫里的采办公公。 &esp;&esp;“事后按照惯例奴要分三成干股给她,她也不要。”顾采薇感慨,“难怪京中百姓都说福安公主是天女下凡,秀外慧中,是整个京师最善良的贵人。” 第四章 有道理 &esp;&esp;久别重逢的二人,各自听对方讲述了这两年的际遇。 &esp;&esp;随后顾采薇还带着陆景游览了京城,吃了临天府最出名的风炉火锅与洗手蟹,逛了临天四景,日暮之后却是又携手一同回到了陆景的新居所。 &esp;&esp;月满西墙,一夜贪欢。 &esp;&esp;直到日上三竿之时,顾采薇方才穿好衣裳,恋恋不舍的离去。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同样没忘记他来京城的目的。 &esp;&esp;虽然现在又多拿到三个月的坠入凡尘,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然而核心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 &esp;&esp;另外别看邬江城和临天府现在都还一派繁荣,城中百姓的生活似乎与往日并无太大区别。 &esp;&esp;但那是因为朝廷在这两城都驻有重兵,而且无论天灾还是**暂时都没波及到这里来。 &esp;&esp;居安者若不思危,那当危险真的降临的时候,多半也只能闭目等死。 &esp;&esp;临别之时师父最后那句赠言犹在耳边。 &esp;&esp;陆景已经下定决心,就算前方危险重重,也要一窥那个神秘世界。 &esp;&esp;他从井中打水,先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 &esp;&esp;虽然如今秋意已浓,天气也凉了下来,然而仗着一身深厚内力,陆景根本不用担心会感冒。 &esp;&esp;穿上顾采薇为他准备的新衣。 &esp;&esp;陆景犹豫了下,并没有带上将己字壹拾陆,之后对跃跃欲试的阿木也摇了摇头。 &esp;&esp;在不知道对面拥有什么玄妙手段的情况下,陆景还是倾向做出最保守的选择,自己一个人先去探探那个神秘组织的口风。 &esp;&esp;带上葵送他的木牌,提起禅杖,陆景走出了府门。 &esp;&esp;找人打听了一下衡记棺材铺子,然而或许是因为觉得晦气,被问到的人要么摇头,要么匆匆挥手,示意自己不知。 &esp;&esp;陆景打听了一圈,最后还是一家香烛店的老板告诉了他怎么走,但是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奇怪。 &esp;&esp;而陆景很快就知道他那副奇怪的表情是从何而来。 &esp;&esp;望着面前那家铺店门紧闭的棺材铺子,陆景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esp;&esp;而和他一起皱起眉头的还有一旁另外一个背着长枪的少年。 &esp;&esp;随后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esp;&esp;那少年上前,伸手敲了敲棺材铺子的木门,然而里面却无人应答。 &esp;&esp;转头一看,却见陆景已经走到了巷子另一头,和一个正在门外晒太阳的大娘说了些什么,那大娘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 &esp;&esp;再然后陆景就走出了巷子。 &esp;&esp;那少年见状,连忙也赶了过去,先是礼貌行了一礼,然后才急急忙忙开口道,“大娘,刚才那人和您说了什么?” &esp;&esp;结果那大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主动张开,给那少年看。 &esp;&esp;只见原本应该是舌头的地方,居然空无一物。 &esp;&esp;“您是哑巴?”少年愣了愣。 &esp;&esp;他先前见陆景和这大娘说话,神色很是自然,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什么惊愕的表情来,却没想到竟是在和一个哑巴聊天。 &esp;&esp;难怪这大娘只是摇头和点头。 &esp;&esp;少年挠了挠头,觉得有些难办了。 &esp;&esp;他有心想再找其他人问一问,然而这条巷子位置很偏僻,再加上对着一家棺材铺,平时也没什么人来。 &esp;&esp;于是那少年最后只能用了个笨法子,解下背后的长枪,抱在怀里,之后蹲在了棺材铺的门前。 &esp;&esp;而他这一蹲,居然从晌午一直蹲到了日落。 &esp;&esp;对面那家棺材铺子却是依旧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进出。 &esp;&esp;不远处晒太阳的哑巴大娘,早就已经回家去给孙儿烧饭了,少年的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 &esp;&esp;但他的拗劲儿似乎也上来了,直勾勾的盯着棺材铺,一步不动。 &esp;&esp;下一刻忽然听巷子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esp;&esp;“咦,你还在这里啊。” &esp;&esp;“是你?” &esp;&esp;少年也认出了说话的人是先前和他一起站在门前的那个提着禅杖的家伙,于是脱口而出,“你也来买棺材?” &esp;&esp;“…………” &esp;&esp;这话刚一说出口,少年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妥,忙又补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esp;&esp;“我知道,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会来棺材铺的人当然是为了买棺材了。”陆景悠悠道。 &esp;&esp;“是啊是啊。”少年干笑。 &esp;&esp;“不过,”陆景话锋一转,“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多半也没什么用。” &esp;&esp;“为什么?”少年一怔。 &esp;&esp;“因为我之前问过一个住在附近的大娘,我问她这家店是不是从来没开过门,她点了点头。” &esp;&esp;“从来?你是想说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吗?”少年将信将疑。 &esp;&esp;“不,这里面肯定有人。”陆景道,“因为你看门前的地面和门上的灰尘会发现,就在近期,这里还是有人在进出的。” &esp;&esp;“所以那个大娘在骗人?” &esp;&esp;“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更倾向另外一种解释,那就是在大娘每天能看到的这段时间里,棺材铺子的确是不开门的。” &esp;&esp;“她能看到的时间……指的是白天吗,等等,这世上会有棺材铺子在晚上做生意吗?” &esp;&esp;虽然少年本人不怎么信鬼神之说,可只在大半夜做生意的棺材铺,听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瘆人,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sp;&esp;“到时候就会知道了。”陆景道,“你还没吃东西吧,要不要先去垫垫肚子?” &esp;&esp;“可是现在已经到晚上了。”少年道。 &esp;&esp;“这会儿街上还有不少人,我估计距离开门还得再等上一会儿,我过来之前特意吃饱了饭,而且就在巷子口不远处,我就看到了一家卖油酥饼子的,你要是想吃,可以去买两个。”陆景好意提醒道。 &esp;&esp;少年闻言又纠结了起来,然而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继续留在原地。 &esp;&esp;用他的话说,“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棺材铺子什么时候开门,每次开门究竟开多长时间,我已经等了这么久,如果恰好在我去买油酥饼子这会儿开门,等我回来又关上,那我先前岂不是白等了这么长时间?” &esp;&esp;“有道理。”陆景点头,却是也不再劝。 &esp;&esp;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忽然又开口,道了声谢。 &esp;&esp;“谢什么?”陆景好奇道。 &esp;&esp;“谢谢你提醒我巷口有卖油酥饼子的。”少年舔了舔嘴唇道,“而且听了我的话也没笑我傻。” 第五章 衡记棺材铺 &esp;&esp;“我并不觉得你傻,你找到了属于你的解决办法,而且能始终如一的坚持自己的选择,不为外物所动,这世上很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陆景道。 &esp;&esp;少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挠了挠头,“不不不,我就是傻,我爹和我大哥都这么说,而且我也没你那么厉害的眼力,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esp;&esp;“老实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看出这里有人进出的。”少年一脸佩服道。 &esp;&esp;“教我眼功的老师比较厉害。”陆景道。 &esp;&esp;另一边的少年犹豫了下,之后大概是觉得陆景人不错,也挺和气的,还是率先自曝出了家门,拱手道,“在下柳州铁枪门,龙虎霸王枪第三代传人杨涛。”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茫然。 &esp;&esp;他能看出杨涛身手不凡,单只少年身后背的那只铁枪,同样是精铁铸造,长足有九尺四寸,重量怕是不会比他的禅杖轻多少。 &esp;&esp;寻常人挥动起来都很困难,杨涛既然敢用这把大枪做兵器,那么内力境界必然不低,再考虑到杨涛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上一两岁。 &esp;&esp;陆景原本以为对方是什么顶尖大门派的核心弟子,结果却是个完全没听说过的铁枪门龙虎霸王枪传人,而且一共才三代,搞不好祖师爷都还在世。 &esp;&esp;陆景第一反应是杨涛不想告诉他真实身份,所以编了个没听说过的冷门门派,但是又觉得如果杨涛真想糊弄也不该编的这么离谱。 &esp;&esp;再加上两人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杨涛给他的印象还挺踏实,于是陆景也只能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抱拳回礼道,“邬江城,陆景。” &esp;&esp;“陆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杨涛冥思苦想了片刻,恍然大悟,“是你,两年前你一个人杀了阎王箫贺卿,那段时间我听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esp;&esp;“我爹和大哥还夸你是少年英雄来着,让我以你为榜样。没想到居然能在京城遇到真人,而且还能一起……呃,来买棺材。” &esp;&esp;杨涛看起来很是兴奋,有种商演现场近距离看到来走穴小明星的感觉。 &esp;&esp;随后又问了陆景不少问题,大都是和两年前那一战有关的。 &esp;&esp;比如阎王箫的断肠六曲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可怕,陆景当时是怎么应对的,又问了陆景击败阎王箫后是什么感觉等等…… &esp;&esp;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景都一一回答了,当然其中有真有假,随后也问了杨涛一些关于他和铁枪门的问题。 &esp;&esp;才知道杨涛练的这门龙虎霸王枪真的是刚创出来没多久的家传武学,而且他所修炼的内功和陆景差不多,都是烂大街的货色,然而就在半年前,杨涛还是晋入到了二流境界,这资质不可谓不强。 &esp;&esp;说到兴头上,杨涛还想为陆景现场演示下他家的龙虎霸王枪,可惜最终因为巷子太过狭小而作罢。 &esp;&esp;不过无论聊什么,两人都很默契的没问对方来这家棺材铺子究竟是为什么,即便两人其实都已经猜到了对方和自己的情况应该差不多。 &esp;&esp;但是和陆景一样,杨涛显然也被人叮嘱过,不要将自己的来意透露给其他人。 &esp;&esp;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前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棺材铺开门。 &esp;&esp;然而一直等到三更天,衡记棺材铺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陆景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原先的猜测来。 &esp;&esp;毕竟也没人规定过棺材铺子每天都要做生意,说不定人家隔好几天才开一次也是有可能的。 &esp;&esp;而杨涛更是被饿的直翻白眼,他现在是真的后悔先前没听陆景的话去买油酥饼子了。 &esp;&esp;这会儿想吃可饼子店早就收摊了,只能张嘴喝两口冷风解馋。 &esp;&esp;就在他以为今天这一天是白等了的时候,先前一直一片死寂的棺材店里却是终于传来了声音。 &esp;&esp;有脚步正在不快不慢的走向大门,伴随着一阵吱呀声,衡记棺材铺的大门终于被人给打开了。 &esp;&esp;一张像是死人一样僵硬惨白的脸庞出现在了门后。 &esp;&esp;配合鬼气森森的棺材铺子直把杨涛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esp;&esp;再看那张脸的主人,身着深衣、袍袄、汗衫、勒帛、大带……竟然也都是下葬时的穿着。 &esp;&esp;活像是个从棺材里跑出来的僵尸。 &esp;&esp;大晚上的只看的人手足发凉! &esp;&esp;好在那僵尸打量了两人一眼,就开口道,“你们聊的很开心嘛。” &esp;&esp;“啊?”杨涛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esp;&esp;“不开心的话也不会一直说个不停……让老夫连觉都没法好好睡了。”那僵尸又哼了一声。 &esp;&esp;“抱歉前辈,我们不知道您在店里。”杨涛倒是好脾气,莫名其妙被人训斥了一顿,非但没生气,还又赔礼道。 &esp;&esp;他这态度让那老僵尸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于是又把那张面无表情的阴森鬼脸对向了另一边的陆景。 &esp;&esp;结果就听陆景摇头道,“杨兄别被前辈给骗了,这位前辈其实也才刚到不久。” &esp;&esp;这一次不止杨涛,那老僵尸也呆住了。 &esp;&esp;片刻后才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esp;&esp;“我耳朵比较好,听到了前辈从后院进屋的声音。”陆景道。 &esp;&esp;而这次老僵尸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杨涛抢先一步开口,“后院?怎么可能,我来的时候有看过,后院根本没有门可供出入,前辈难不成是翻墙进来的?” &esp;&esp;“不是翻墙,”陆景道,“我先前也绕着这家棺材铺转了一圈,尤其着重检查了后墙,发现上面并没有脚印。 &esp;&esp;“当然,前辈今晚要是为了吓我们忽然心血来潮,翻墙入店倒是也有这个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至于你要问我前辈是怎么进店的,”陆景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esp;&esp;“耳朵和眼睛倒是都挺好使的。”老僵尸似乎对陆景还算满意,终于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esp;&esp;只是对两人伸出手来。 &esp;&esp;杨涛和陆景互相望了一眼,从身上各取出了一只小木牌。 &esp;&esp;老僵尸先接过杨涛的看了眼,随后一句话不说,将那木牌又还给了杨涛,接着又拿起了陆景的,木牌背面原来消失的葵字却是再次浮现了出来。 &esp;&esp;“居然是她的?”老僵尸似乎很是意外,喃喃自语道,“倒是难得,那家伙竟然也有能看得上眼的人吗?” 第六章 选一只 &esp;&esp;老僵尸抬头又仔细打量了陆景好几眼,这才将木牌也还到了陆景手中。 &esp;&esp;随后又追问了一句,“你们来这里的事情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esp;&esp;陆景和杨涛闻言纷纷摇头。 &esp;&esp;“近期可有什么要办的急事?” &esp;&esp;杨涛再度摇头,拍着胸脯道,“我一个人来的京师,无牵无挂。” &esp;&esp;陆景却是谨慎道,“我们接下来是要接受考核吗……考核大概要多久?” &esp;&esp;“无可奉告。”老僵尸面无表情道。 &esp;&esp;“那我要回去拿点东西。”陆景道,他虽然随身带着酒葫芦,然而里面的坠入凡尘只够喝一周的。 &esp;&esp;听老僵尸这意思,似乎不排除考核的时间会很长,所以保险起见,陆景还是决定多备点毒酒。 &esp;&esp;但老僵尸却有些不太耐烦,问道,“你要回去拿什么?” &esp;&esp;“药。”陆景如实道。 &esp;&esp;“药?”老僵尸又被惊到了,再次打量了陆景一遍,将信将疑道,“你看起来挺健康的,为什么要吃药?” &esp;&esp;“因为……我有难言之疾。” &esp;&esp;听到这句话杨涛和老僵尸望向陆景的目光都变了,杨涛又是佩服又是担心,而老僵尸则是一脸鄙夷,冷笑连连。 &esp;&esp;“不是你们想的那种。”陆景无奈。 &esp;&esp;“无所谓了,既然是药,那你不用回去拿了。”老僵尸挥了挥手,“到时候你要什么药,直接告诉我们就行。” &esp;&esp;“我要的药恐怕不太好找。”陆景委婉道。 &esp;&esp;老僵尸闻言却是傲然道,“呵呵,你放心……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药,考核期间你的药绝对不会断的,别再婆婆妈妈了,你到底进不进来?” &esp;&esp;“好吧。” &esp;&esp;陆景闻言和杨涛一起走进了棺材铺。 &esp;&esp;只见不大的厅堂内到处都摆满了棺材。 &esp;&esp;各式各样的棺材。 &esp;&esp;有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也有次一些的柏木、柳木、桐木和松木棺材。 &esp;&esp;厚薄程度也各不相同,最厚的足有一拳,也有薄的像纸一样的,看着就让人担心会不会当场散架。 &esp;&esp;充分说明了什么是生有贵贱,死有轻重。 &esp;&esp;老僵尸点起了一只铜灯,那灯焰跳动了几下,将他有些佝偻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也让整间棺材铺看起来愈发阴森。 &esp;&esp;“挑一只吧。”他淡淡道。 &esp;&esp;“挑什么?”杨涛傻傻道。 &esp;&esp;“你们都来我的棺材铺了,还能挑什么,当然是挑你们自己的棺材了。” &esp;&esp;“挑我们自己的棺材?可……可我们不是来参加考核的吗?”杨涛结结巴巴道。 &esp;&esp;“要你挑你就挑,哪来那么多废话。” &esp;&esp;顿了顿老僵尸又继续道,“我不是在故意吓唬你们,你们的引路人应该也和你们都说过了,这一行很危险,你们今后要面对的的东西神秘莫测,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esp;&esp;“提前挑好棺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所以你们最好好好挑,一定要挑个自己喜欢的,免得死后住的不舒服。”老僵尸慢条斯理道。 &esp;&esp;杨涛还在犹豫,就见一旁的陆景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棺材,他并没有挑店里最名贵的那只檀香木棺材,也没挑颇受达官贵人们喜欢的金丝楠木棺材。 &esp;&esp;只是选了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柳木棺材。 &esp;&esp;而杨涛见状一咬牙,也挑了店里最大,用料最足的一口红松木棺材,喃喃道,“这个好,我的枪也能一起放下,我们生时相依,死后也能为伴。” &esp;&esp;眼见两人都各自选好了棺材,老僵尸点了点头,却是又吐出了一句让两人更加惊诧的话来。 &esp;&esp;“很好,躺进去吧。” &esp;&esp;“躺进去?”杨涛自认并不喜欢重复别人话的人,然而今晚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重复别人的话了。 &esp;&esp;没办法,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esp;&esp;“没错,躺进去,棺材光看怎么能行,总要自己躺进去试试才会知道舒服不舒服。” &esp;&esp;随着老僵尸的话音落下,一阵阴风正好从店外灌进来,让杨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esp;&esp;大半夜逛棺材铺给自己挑棺材已经够让人惊悚的了。 &esp;&esp;他没想到在这之后竟然还有个试躺环节在等着他。 &esp;&esp;杨涛差点没忍住掉头就走,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从柳州赶到京城,而且临走前还跟爹爹和大哥许下承诺,说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esp;&esp;少年人面子薄,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杨涛觉得自己根本无颜再见家乡父老。 &esp;&esp;而且扭头一看,和他一起来的陆景已经躺在了那只柳木棺材里。 &esp;&esp;躺的还挺舒服,把禅杖放在一旁,双手交叠在胸前。 &esp;&esp;于是杨涛一咬牙,也抱着长枪躺进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棺材里。 &esp;&esp;而等他躺下,也不知道那看起来很是干瘦的老僵尸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斜搭在地上的棺材盖给推了上去,将他彻底给扣在了棺材里。 &esp;&esp;随着头顶那只棺材板完全闭合,铜灯那微弱的烛火也被隔绝在外。 &esp;&esp;“切记,停稳之前莫要出棺。”老僵尸最后叮嘱道。 &esp;&esp;“什么停稳?” &esp;&esp;杨涛下意识的反问道,然而那老僵尸却是已经不再回答。 &esp;&esp;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杨涛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且那呼吸声正变得越来越急促。 &esp;&esp;直到这时杨涛才发现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胆量。 &esp;&esp;尤其过了片刻后当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棺材开始移动了起来,脑袋里更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esp;&esp;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打量过四周,确认整个棺材铺里只有他们三人,而陆景和他都已经躺在棺材里,那么现在究竟是谁抬起了他的棺材。 &esp;&esp;那个老僵尸吗? &esp;&esp;先不说他有没有这样的力气,光是两只棺材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抬的过来的。 &esp;&esp;杨涛越是深想就越是忍不住害怕。 &esp;&esp;相比之下,另一边的陆景就镇定的多了。 &esp;&esp;之前读贺卿的笔记他便已经猜到了黑衣人的背后有个神秘组织的存在,而且也知道这伙人掌握有法术,这一点后来在葵那里也得到了证实。 &esp;&esp;所以理论上,当他踏入这家棺材铺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太过惊讶。 &esp;&esp;当然陆景也必须承认,大半夜的躺在棺材里的确有些诡异。 &esp;&esp;不过他还是静下心神来,仔细听倾着棺木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想要知道接下来自己和杨涛会被送往何处。 &esp;&esp;陆景能感受到棺木正在向后院缓缓移动。 &esp;&esp;而老僵尸并没有跟来。 &esp;&esp;随后他还听到了棺木一角碰到后墙发出的刮蹭声。 &esp;&esp;听到了后院里草木被夜风吹过的沙沙声。 &esp;&esp;再然后那棺木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esp;&esp;陆景的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丝警兆,想要破棺而出,但下一刻棺材已经开始向下坠落而去! 第七章 夜莺 &esp;&esp;按照陆景原先的估算,棺材距离地面最多也就不到五尺。 &esp;&esp;这种高度……别说他了,就是普通人掉下去顶多也就屁股会稍稍疼一下。 &esp;&esp;陆景心中这么想着,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 &esp;&esp;因为他发现五尺之后棺材并没有接触到地面,相反,还在继续下坠,而且在重力的作用下速度还变的越来越快! &esp;&esp;两丈! &esp;&esp;五丈!! &esp;&esp;十丈!!! &esp;&esp;陆景听到了前头杨涛发出的惨叫声。 &esp;&esp;显然杨涛也意识到这高度有点不太正常。 &esp;&esp;然而现在棺内的两人却是都已经很难再做出什么有效的自救动作来了。 &esp;&esp;再加上老僵尸先前的那句叮嘱,陆景最终还是选择继续躺在自己的柳木棺材里。 &esp;&esp;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和棺材就又下坠了二十丈。 &esp;&esp;陆景已经能听到棺外传来的呼呼风声了! &esp;&esp;而杨涛的叫声也越来越绝望。 &esp;&esp;这个忠厚少年显然是想到了自己落地后粉身碎骨的画面。 &esp;&esp;这样的高度,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再高的武艺也没用,绝对会被摔成肉泥。 &esp;&esp;实际上他已经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活下去了。 &esp;&esp;不过就在下一刻,杨涛的叫声却忽然消失。 &esp;&esp;那种消失并不是闭上嘴的消失,更像是有人突然拔掉了耳机的戛然而止。 &esp;&esp;同时也没有巨大的撞击声传来,所以杨涛显然并不是因为被摔死了才停止大叫。 &esp;&esp;紧接着陆景感觉自己的棺材下落的速度也在逐渐放缓。 &esp;&esp;这种事情牛顿肯定解释不了。 &esp;&esp;但之前賀卿的笔记里陆景曾见过类似的一幕,倒是没有太过惊讶。 &esp;&esp;又过了几个呼吸,棺材下坠的速度已经降到了一个安全范围内。 &esp;&esp;陆景先前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esp;&esp;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会平稳落地的时候,棺材却是忽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esp;&esp;里面的陆景也被狠狠震了一下。 &esp;&esp;好在他内功足够深厚,将大部分力道都给化解开了,再然后棺材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esp;&esp;陆景伸手推开头顶的棺盖,从里面坐了起来。 &esp;&esp;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时,不由也是一怔。 &esp;&esp;现在的他居然在一间裁缝铺子里,里面有伙计,还有几个在买衣服的女人,全都一脸惊恐的在望着他,而看她们的穿着打扮,竟然都不是陈朝人。 &esp;&esp;更像是西域某个小国的百姓。 &esp;&esp;陆景又抬头看了眼屋顶,见到了上面那个被他刚刚砸出的大洞,倒是也能理解眼前这些人在害怕什么。 &esp;&esp;毕竟谁买衣服的时候见到一只棺材从天而降,而且里面还爬出人来,都会觉得有些惊悚。 &esp;&esp;尤其是离的最近的那个正提着布料往身上比划的女人,一想到自己刚才只要再多走一步,就会被这只棺材给直接压扁,居然两眼一翻,就这么昏倒了过去。 &esp;&esp;于是陆景也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另外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妇人,开口道,“劳驾,我想打听个事儿,在我之前你们还有看到另一只棺材吗?” &esp;&esp;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店里那些女人就像是收到了什么讯号,也顾不上再买什么衣裳,齐齐抛下了手中的东西,逃出了裁缝铺子。 &esp;&esp;那样子似乎生怕晚走了一步,就会被陆景给吃掉似得。 &esp;&esp;陆景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坐在棺材里的缘故,但很快就见到一个掌柜模样的女人从里屋冲了出来。 &esp;&esp;她第一眼看的并不是棺材里的陆景,而是头顶那个大洞。 &esp;&esp;看到那大洞她的神色顿时也大变,跺了跺脚,冲一旁呆愣着的那个伙计喊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 &esp;&esp;那伙计这才如梦初醒,一头钻进了库房里去。 &esp;&esp;随后那个女掌柜才又看向陆景,她也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用汉话道,“你……你是从那地方来的?” &esp;&esp;“那地方?”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就是……专门帮我们解决麻烦的地方,他们说他们的人会来,就在近期。”女掌柜比划道,“带着牌子。” &esp;&esp;“你说的是这个?”陆景从身上摸出了木牌。 &esp;&esp;“没错,”看到木牌女掌柜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就是来专门拯救我们的人吧。” &esp;&esp;而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那伙计又从库房里又跑了出来。 &esp;&esp;手中抓着一块儿木板,想要挡住屋顶的大洞。 &esp;&esp;但对比了下,发现木板的大小不够将那大洞给堵住的,于是神色又变得苍白了起来,整个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esp;&esp;而女掌柜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 &esp;&esp;陆景这时候开口道,“你们想堵住那个洞?” &esp;&esp;“没错,”女掌柜点头,“要尽快,因为天就要黑了。” &esp;&esp;“这个简单。”陆景伸手,抄起了地上的棺材板。 &esp;&esp;………… &esp;&esp;司天监。观星楼三层。 &esp;&esp;一位身着野服的中年男子正一边饮酒一边下棋,只是他对弈的对手有些奇怪。 &esp;&esp;棋盘的另一边赫然是一面石壁,而石壁上一个黑色人影与中年男子相向而坐。 &esp;&esp;中年男子望着面前的棋盘冥思苦想了很久,这才捻起一枚白子,小心翼翼的落在棋盘一角。 &esp;&esp;而石壁上那黑影却是几乎没怎么想,就像是猜到了他会下在那里一样,伸手指了指棋盘另一处。 &esp;&esp;中年男子见状神色不由微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步的厉害。 &esp;&esp;之后就见他从棋盆中取出一枚黑子,准备代石壁上影子放在它指向的地方,但最后关头却是又忽然向上移了一格,快速落下。 &esp;&esp;然后便急吼吼的抓起自己的白子,将下方自己被围困的一角给解放出来。 &esp;&esp;石壁上的黑影对他这种无耻行为似乎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见状也不生气,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处双方还在厮杀的地盘,打算把那里的白子给吃掉。 &esp;&esp;于是中年男人脸上的喜色刚一闪过,又变得眉头紧锁了起来。 &esp;&esp;没办法,石壁上那混蛋的棋艺实在太厉害了,就算他假装眼花偷了一步,想赢下这盘棋还是希望渺茫。 &esp;&esp;而就在这时候一只夜莺自窗外飞入,绕着中年男人飞了两圈,直到后者伸出一只手,那只夜莺才落在了中年男人的手心处。 &esp;&esp;而中年男人则用另一只手解下了夜莺腿上绑着的字条,随意看了眼。 &esp;&esp;“嗯,又来两个参加考核的新人,已经通过井去到了试炼境,一个是无尘看重的人,还有一个是……葵挑的?这倒是稀奇。” &esp;&esp;中年男人啧啧道,“陆景,这名字感觉在哪儿听过,且看看……他能撑过几天吧。” 第八章 古怪规矩 &esp;&esp;陆景先前听女掌柜说天快要黑时还有些不以为意。 &esp;&esp;毕竟这会儿太阳还在头顶悬着,从落山到彻底入夜按理说还应该有相当一段时间。 &esp;&esp;然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esp;&esp;等那伙计从仓库出来,外面的天空已经和日暮时差不多了。 &esp;&esp;而且还挂起了大风,夹杂着黄沙,打在裁缝店外的招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esp;&esp;陆景提着棺材板跃上了屋顶,将那大洞给罩住,之后又用绳索与房梁捆牢,看了眼脚下的街道,发现周围的店铺这会儿竟然也都已经关上了门窗。 &esp;&esp;除了个别行人还在匆匆往家跑之外,街上也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esp;&esp;接着陆景又向风沙刮来的方向望去,终于找到了天色变暗的原因。 &esp;&esp;只见天边一道望不见尽头的黄线,正在快速向他所在的这座小城涌来。 &esp;&esp;——沙暴! &esp;&esp;难怪裁缝店的女掌柜和伙计见到房顶的大洞,神色会这么紧张。 &esp;&esp;不过陆景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先快速环顾了一圈,将城中的景象都收入眼底。 &esp;&esp;先前见到周围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他就对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了一些猜测,而等来到屋外,看到城中景象。 &esp;&esp;之前的猜测也得到了进一步证实。 &esp;&esp;这地方的建筑风格明显和陈朝不同,倒是有点像是前世的拜占庭,以圆顶为主,颜色也五花八门,颇有异域风情。 &esp;&esp;整座城市位于沙漠之中,依靠绿洲建成,面积不算太大,估计人口也就几万,但看起来颇为富庶。 &esp;&esp;陆景原本还想再多观察会儿,但是女掌柜焦急的声音已经从屋里传了出来,“好了吗?” &esp;&esp;于是陆景最后看了眼裁缝铺后面那口井,就从屋顶又跳了下来。 &esp;&esp;等他回到铺子里,发现窗户都已经被封上了,唯一的大门也在他进来后被紧紧关上,还用横木给抵住。 &esp;&esp;女掌柜点起了一盏油灯,又检查了一遍各角落,用粗布将缝隙都堵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esp;&esp;陆景见她忙完正打算开口,先做个自我介绍。 &esp;&esp;但没想到女掌柜随后又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esp;&esp;沙暴到来时大家都急着回家,关好门窗,这点陆景可以理解。 &esp;&esp;但是还要闭上嘴巴,他就不太明白是为什么了。 &esp;&esp;不过陆景如今正在参加那神秘组织的考核,对于有可能出现的奇怪情况早有心理预期。再加上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入乡随俗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 &esp;&esp;所以闻言他也不再开口。 &esp;&esp;裁缝铺再次安静了下来。 &esp;&esp;只有门外的风声越来越大。 &esp;&esp;招牌被吹的哗哗作响,沙子的噼啪之声也愈发密集。 &esp;&esp;除此之外沙尘中还夹杂着一些碎石砾。 &esp;&esp;砸到门或窗户会发出砰砰声,就像有不速之客在敲门,想要进屋一样。 &esp;&esp;不过至少目前为止,陆景并没有觉得这场沙暴与平时的沙暴有什么不同。 &esp;&esp;但他身边女掌柜和伙计脸上的那副提心吊胆的神色却又分明不似作伪。 &esp;&esp;随着风暴愈发猛烈,女掌柜的手攥的越来越紧。 &esp;&esp;陆景见状也沉下心神,逆运小金刚劲,将内力送到听宫与耳门穴一带。 &esp;&esp;下一刻,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esp;&esp;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动静都被陆景尽收耳底。 &esp;&esp;而他也终于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esp;&esp;那是……军队在行军时的脚步声。 &esp;&esp;低沉,整齐,且富有节奏感。 &esp;&esp;正从远处向这里走来。 &esp;&esp;每行进一段路,都会有几只小队脱离出大部队,沿着不同的街道向不同的方向走去,就好像是在城中巡逻一样。 &esp;&esp;然而陆景想象不出有什么军队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巡城。 &esp;&esp;每过多久,其中一只小队就来到了裁缝铺的门外。 &esp;&esp;陆景听到脚步声在店门外停了下来。 &esp;&esp;随后又听到手掌扒在门窗上的声音。 &esp;&esp;紧接着那些手掌的主人们将脸也贴了上来,似乎想从缝隙中往里张望。 &esp;&esp;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先前女掌柜为什么要把屋里的每处缝隙都给堵起来。 &esp;&esp;原来她这么做并不是防止沙子吹进屋。 &esp;&esp;而是如今趴在窗门上的东西。 &esp;&esp;女掌柜已经吹灭了手中的油灯,和伙计一起缩进了屋子里的一角。 &esp;&esp;陆景能听到他们不断飙升的心率。 &esp;&esp;直到屋外的那伙人离开,两人才渐渐恢复了过来,女掌柜也将油灯再次点燃。 &esp;&esp;而就在她刚要松口气的时候。 &esp;&esp;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惨叫! &esp;&esp;女掌柜被这一声惨叫给吓呆住了。 &esp;&esp;屋内一共三人,伙计跟了她很长时间,向来知道轻重,而且这会儿就在她身边站着,那声惨叫显然并不是他发出来的。 &esp;&esp;而陆景作为刚到此处的外乡人,女掌柜盯他盯得也最近,目光几乎没从陆景身上离开过,后者也很是配合,从她做出噤声的动作开始,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esp;&esp;那现在这声尖叫是谁的? &esp;&esp;下一刻女掌柜想起了什么,脸色猛的一变。 &esp;&esp;对了,先前店里还有个被从天而降的棺材吓晕过去的女客人,沙暴到来前没能离开,被伙计给抬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esp;&esp;这会儿却是醒了过来,而且一睁眼就看到了陆景映在墙上的影子。 &esp;&esp;以为是什么怪物,下意识的就尖叫了出来。 &esp;&esp;不过她叫到一半也意识到了什么,又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esp;&esp;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esp;&esp;下一刻,陆景听到了门外消失的脚步声又去而复返。 &esp;&esp;而这一次脚步声的主人没有再扒着门窗向里张望。 &esp;&esp;一把弯刀直接砍在了裁缝铺的大门上! &esp;&esp;两寸厚的门板在这把弯刀前居然就好像是纸糊的一样,被毫不费力的砍了个对穿! &esp;&esp;半截刀身从门板另一侧探出! &esp;&esp;尖叫的已经不只是先前的女客人了,女掌柜和伙计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esp;&esp;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恐惧! &esp;&esp;而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们的绝望。 &esp;&esp;紧接着又有两把弯刀劈向了木门! &esp;&esp;不过眨眼功夫,那扇木门就被彻底劈成了稀巴烂! &esp;&esp;狂风与黄沙从门外灌入! &esp;&esp;而一同入内的还有一个头戴面具的高大武士。 第九章 铁甲武士 &esp;&esp;走进裁缝铺内的武士,身高居然超过了八尺。 &esp;&esp;在进门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弯下腰来,否则前胸就要撞在门梁上! &esp;&esp;而比他那恐怖身材更骇人的是他身上披着的厚厚盔甲,重量怕是已经超过两百斤。 &esp;&esp;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 &esp;&esp;再加上脸上戴着的那只铜制面具,将他的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一寸皮肤裸露在外。 &esp;&esp;任谁见到这样无懈可击的对手心中都会忍不住生出一股绝望之感! &esp;&esp;女掌柜这时候就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esp;&esp;而她身边的那个伙计则干脆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esp;&esp;接着整个人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抱着脑袋口中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向哪路神佛祈祷。 &esp;&esp;可惜他所信奉的神明并没有能听到他的祈求。 &esp;&esp;下一刻,就见那高大武士提刀向他走来。 &esp;&esp;步率并不算快,然而一步几乎相当于普通人的两步! &esp;&esp;巨大的脚掌落在地面,就像擂动的战鼓,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esp;&esp;同时还扬起了手中的弯刀! &esp;&esp;然而不等那把弯刀落下,高大武士就先感到脑后一阵劲风袭来! &esp;&esp;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可依旧没能快的过头顶那根禅杖! &esp;&esp;还没来得及将脖子转过去,那禅杖已经从天而降,狠狠抡向了他的头盔! &esp;&esp;只听轟的一声巨响,足有一寸厚的铁盔竟然直接被这一杖砸的凹陷下去了一半! &esp;&esp;光是那撞击产生的气浪就将一旁的女掌柜险些掀翻在地。 &esp;&esp;更别说被这一杖砸了个正着的高大武士了。 &esp;&esp;单看那铁盔的变形程度,就知道里面的人断无生还的可能,至少大半个脑袋都被砸塌了。 &esp;&esp;一杖之威,竟然能够恐怖至此,直把店内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esp;&esp;然而紧接着让他们更加难以置信的事情又再次出现。 &esp;&esp;只见那高个武士吃了这一记即死攻击后,身形却只是微微一顿。 &esp;&esp;接着就像没事儿人一样又挥出了手上的弯刀,劈向半空中的陆景! &esp;&esp;眼见之前屡试不爽的当头杖喝没能生效,陆景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意外。 &esp;&esp;因为早在禅杖砸中铁盔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下方的异常,几乎所有的阻力都来自与那只头盔本身,而下面本应起到承托作用的骨骼就像不存在一样。 &esp;&esp;因此即便一击命中,陆景却并没有沉溺在得手的喜悦中,很快便将禅杖又收了出来,横在胸前,以一招铁锁横江,接下了迎面而来这一刀。 &esp;&esp;弯刀与禅杖相交的霎那,除了恐怖的巨力外陆景还感受到一股阴寒腐朽的劲力沿着禅杖钻入到他的经脉中。 &esp;&esp;明明那劲力并不算强,然而所过之处他的内力却都无法阻挡,几乎一触就溃。 &esp;&esp;但很快他的身体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久违的被动模式重新开启。 &esp;&esp;内力如决堤的洪水般自丹田中疯狂涌出,迎向了那股阴寒腐气。 &esp;&esp;将那股腐气围堵在了肩髃、巨骨一带,不让它再继续下顺。 &esp;&esp;紧接着双方便缠斗在了一起。 &esp;&esp;陆景能感受到自己的真气正在迅速消耗。 &esp;&esp;晋入到一流境界后,就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里究竟储存着多少真气。 &esp;&esp;尤其随着任督二脉被打通,一旦他的内力有所减少,小金刚劲便会自发开始运转,源源不断产生出新的内力,弥补他先前的损耗。 &esp;&esp;所以如今的陆景早已经放弃了挣扎,不再奢望能通过日常行动将体内的真气给消耗光了。 &esp;&esp;直到他遇到了眼前的高大武士。 &esp;&esp;明明只交手了一招,陆景就发现丹田里的内力被消耗掉了一大片。 &esp;&esp;新生的内力头一次抵不过消耗的速度。 &esp;&esp;陆景不由有些惊讶。 &esp;&esp;这股腐气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厉害? &esp;&esp;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 &esp;&esp;随着高大武士挥出那一刀,陆景的身体也被震飞了出去,宛若一发炮弹,一连撞断了数根房梁,将刚刚补好的房顶又给撞出了一个窟窿来。 &esp;&esp;待他落在地上,刚刚站稳身形。 &esp;&esp;就又听到了弯刀破空之声! &esp;&esp;而且这一次居然有两把! &esp;&esp;是那武士的两个同伴! &esp;&esp;陆景先前便曾注意到劈开裁缝铺大门的弯刀一共有三把,也就是说门外最少有三人。 &esp;&esp;只是因为先进门的武士个子太大,几乎将整扇门都给塞满了。 &esp;&esp;导致他的那两个同伴只能在外等候。 &esp;&esp;直到陆景出现,这两人终于也再耐不住寂寞,纷纷出手。 &esp;&esp;两柄弯刀几乎不分先后,分别斩向了陆景的腰部和大腿! &esp;&esp;沙暴之中,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陆景的位置。 &esp;&esp;这两刀,无论角度还是速度都无可挑剔。 &esp;&esp;同时还以漫天的黄沙做掩护,寻常人怕是连人影都没看到就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esp;&esp;然而可惜的是他们今天的对手是陆景。 &esp;&esp;即便沙暴中视力严重受阻,陆景依然凭借着出色的听力,在呼啸的狂风中准确捕捉到了这两刀的所在。 &esp;&esp;不过他却并没有躲闪,反而又往前踏了半步,以一记横扫八荒,以一敌二,直接硬撼了上去! &esp;&esp;先前在屋内的那次交手,陆景看似狼狈,但实际上并没怎么受伤,而且还试出了那高大武士的力量,大概也就是在二流巅峰的水平。 &esp;&esp;只是陆景当时吃亏在身处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而且之前那一抡已经将气力用尽,这才被砸飞出屋去。 &esp;&esp;如今他的双脚已经重新站在地面上,自然不会再怕对面的弯刀! &esp;&esp;随着一声金铁交鸣之声。 &esp;&esp;陆景这一杖居然将那两柄长刀给齐齐扫断! &esp;&esp;而之后他又再接再厉,将手中的精铁禅杖挥成了一团灰影,劈头盖脸的砸向了那两个铁甲武士。 &esp;&esp;一时间只听得呯磅之声不绝于耳。 &esp;&esp;短短一息之间,禅杖便与盔甲疯狂撞击了至少数十次,将盔甲砸的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一般。 &esp;&esp;陆景先前抡扁了其中一名铁甲武士的脑袋,然而对方的行动却并没怎么受影响,于是现在他也不管什么要害不要害了,砸到那里算哪里。 &esp;&esp;陆景倒是也想看看,这铁甲后面的东西究竟能撑多久! 第十章 黑色石子 &esp;&esp;魏子羡再将疯魔一百零八杖交给陆景时就曾经说过。 &esp;&esp;这套杖法重攻轻守,精髓便在一个疯字上。 &esp;&esp;一百零八式,起手便是强攻,一招疯过一招,随后气势不断累加,越是久战威力越强。 &esp;&esp;直至疯魔降世,再无人可挡。 &esp;&esp;可惜陆景先前的对手里,除了阎王箫之外都不够强。 &esp;&esp;也没法让他将这套疯魔一百零八杖给使到后面去。 &esp;&esp;难得这次遇到的对手格外抗揍,而动作又没他快,伤不到他,只能单方面挨打,相当于天然的沙包。 &esp;&esp;于是陆景也没再客气,将手中的禅杖彻底给舞了起来。 &esp;&esp;一百零八式一招招递出,没有再留后手。 &esp;&esp;于是一杖凶过一杖! &esp;&esp;所带起的劲风甚至压下了迎面而来的恐怖沙暴。 &esp;&esp;禅杖每次落下必然伴随一声金鸣。 &esp;&esp;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不息! &esp;&esp;而被砸中的铁甲上也会出现一道深坑! &esp;&esp;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深坑还在越变越深。 &esp;&esp;或许是察觉到了同伴遭遇了危险。 &esp;&esp;先前进店的那个高大武士已经又迈着大步赶到了屋外,挥舞弯刀加入到战斗之中。 &esp;&esp;只是他的到来依旧无法扭转被压制的局面。 &esp;&esp;在摸清了这些武士的力量速度与行动规律后陆景已经完全掌控了战斗的走向。 &esp;&esp;到后面疯魔一百零八杖彻底施展开来,每杖落下都有惊天之威,居然直接砸断了一个铁甲武士的胳膊! &esp;&esp;然而断口处却并没有鲜血涌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簇细沙,自断臂处洒下,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被狂风给吹远了。 &esp;&esp;陆景见怪不怪,交手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三个铁甲武士并非常人了。 &esp;&esp;毕竟正常人挨了他那么多杖,就算有铁甲护身,五脏六腑怕也早就被震碎了。 &esp;&esp;而这三人即便身上的盔甲已经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甚至还断了条手臂,然而出招的速度和力量却和最初时几乎没有变化。 &esp;&esp;这份战斗持久力怕是能让所有武林中人都感到眼馋。 &esp;&esp;不过比续航,陆景还没虚过任何人,即便对面三个铁甲武士的体内都有那种阴寒腐朽的气息。 &esp;&esp;可战到现在陆景体内的内力也才消耗了不到三分之一。 &esp;&esp;而胜负的天平已经完全向他这边倾斜过来了。 &esp;&esp;经过不断蓄力,如今的疯魔一百零八杖已经到达无可抵挡之势。 &esp;&esp;随着禅杖不断落下,陆景将剩下的五只胳膊也都一一砸断。 &esp;&esp;至此,三个铁甲武士已经彻底失去了攻击能力。 &esp;&esp;而这时沙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退,头顶的天空正在逐渐恢复本来的颜色。 &esp;&esp;陆景将一个铁甲武士砸翻在地,不等他将禅杖抡向另外两人,就见它们居然已经自己摔倒在了地上。 &esp;&esp;随后身上的盔甲开始一片片的脱落。 &esp;&esp;短短片刻功夫,就掉了一地。 &esp;&esp;到最后那张铜制面具也落在了地上。 &esp;&esp;而在那面具之后,赫然也只剩下一捧黄沙。 &esp;&esp;陆景又等了会儿,确认那些黄沙不会再凝聚成人形,这才走到了其中一堆沙子前,踢开了里面的各种盔甲护具。 &esp;&esp;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颗黑色小石子上。 &esp;&esp;陆景也说不清那颗小石子是什么材质的,有些像是玛瑙,然而表面却没有玛瑙的那种玻璃光泽,色泽也比天然玛瑙来的要黑,入手有些阴冷,就仿佛从来不会吸收热量一般。 &esp;&esp;陆景从这颗黑色石子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esp;&esp;他犹豫了下,尝试着度了一丝真气进去。 &esp;&esp;很快,那黑色的石子中便传回了一股先前陆景在那三个铁甲武士身上感受过的那种阴寒腐朽的气息。 &esp;&esp;等到内力将那丝腐气消耗掉,陆景又拨开了另外两堆黄沙,果然也在下面找到了类似的黑色石子。 &esp;&esp;那些铁甲武士便是靠着这东西活动的吗? &esp;&esp;可惜现在陆景手头上的信息还是太少了点,他暂时也没法立刻就得出结论来。 &esp;&esp;不过紧接着,陆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望着手上黑色石子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esp;&esp;这东西……其他武林中人见到八成都会避之不及,然而对他来说,却似乎可以开发利用一下。 &esp;&esp;这个发现不由让陆景激动了起来。 &esp;&esp;不过眼下距离他的内力刷新还有段时间,陆景也没立刻就付诸行动,他将那三颗黑色石子小心收好。 &esp;&esp;随后又回到了裁缝铺里。 &esp;&esp;因为他的及时出手,店里的三人都活了下来。 &esp;&esp;不过或许是因为先前受到的惊吓太大,即便这会儿沙暴已经过去,三人也都迟迟不敢出门。 &esp;&esp;甚至陆景从门外进来还把他们给吓了一跳,只以为先前那高个武士去而复返。 &esp;&esp;吓得那伙计当场便要想往桌下钻去。 &esp;&esp;最后还是女掌柜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定了定神,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对门口的陆景道,“你……你还活着?!” &esp;&esp;陆景能听出她话语中的震惊。 &esp;&esp;因为在女掌柜的认知中,根本没有人是那些东西的对手,更别说外面还有三个铁甲武士,而沙暴中又是它们的主场,寻常人在里面就连呼吸都很困难。 &esp;&esp;稍不留意就会被砂砾给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esp;&esp;眼睛既看不到,耳朵也听不清。 &esp;&esp;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esp;&esp;因此屋内的三人见陆景从房顶飞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回来。 &esp;&esp;陆景闻言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将手中的禅杖先放在了墙边,随后又抖了抖身上的尘沙,对对面的女掌柜道,“能给我也裁身换洗的衣服吗?我来的比较急,没顾得上带太多东西。” &esp;&esp;女掌柜先是一呆,继而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大喜,忙不迭的点头道,“当然没问题,恩公你还要其他什么东西吗,我可一并为你寻来。” &esp;&esp;“别叫恩公,叫我陆景就好。” &esp;&esp;陆景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我要的东西……就目前而言,我只想要一只木桶,和半桶清水,能让我先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然后我希望能跟掌柜你好好聊一聊。” 第十一章 考核内容? &esp;&esp;一炷香后。 &esp;&esp;洗完澡重新恢复清爽的陆景,在裁缝铺后的小院中再次见到了女掌柜。 &esp;&esp;后者正在烧水煮着不知什么植物的根茎,闻起来有点像是薄荷和荆芥的味道。 &esp;&esp;女掌柜为陆景倒了一碗,开口道,“此地与中土相距甚远,茶饼难寻,故而只能以此汤相代了,还望陆少侠莫要见怪。” &esp;&esp;“无妨,”陆景接过汤碗,却并没有着急喝,而是好奇问道,“此处究竟是何地,掌柜是陈朝人吗,为何会流落在此?” &esp;&esp;女掌柜摇头,“我非陈朝人,但家母却是生于中土,十六岁那年家中遭难,家母一路西逃,几经辗转,走了足足十载,方才来到此处,嫁与家父。 &esp;&esp;“我年幼之时,常听她提起故土,对陈朝很是向往,我的官话也是跟她学的,至于这里……名为玛拉撒尔汗,是鸣沙大漠中的一座小城,翻译过来便是沙漠绿洲的意思。 &esp;&esp;见陆景闻言露出思索之色,女掌柜又补充道,“鸣沙大漠,距离你们陈朝所谓的西域诸国还有万里之遥,这片大漠宽广无边,几乎没有人能走到它的尽头。 &esp;&esp;“再加上沙暴频繁,让我们很难与外界通商联系,所以陆少侠先前多半是没听过这个地方的。” &esp;&esp;“原来如此。”陆景点头,“不过这样的话,掌柜为何刚见我的面就问我是不是来自‘那地方’的,还知道我身带木牌呢?” &esp;&esp;“因为我前几日刚祷告过,是神井给了我回应。” &esp;&esp;“神井?”陆景养了扬眉毛。 &esp;&esp;“没错。”女掌柜点头。 &esp;&esp;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了院中那口井边,打开了井上的盖子。 &esp;&esp;陆景向下望去,却发现那里居然只是一口枯井,下面什么也没有。 &esp;&esp;“这井是家母定居于此处后亲手挖的,耗费了数月时间,然而还未见到水源,她便停了下来,将从陈朝带来的一块儿石砖砌在了井底,然后告诉我们说此井可与她故土某处神秘所在相连通。 &esp;&esp;“那地方的人都很厉害,有着各种神奇手段。今后如遇危险通过此井向他们祷告,只要将遇到的麻烦写在预先准备的符纸上,再放入锦囊丢进井中即可。 &esp;&esp;“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思乡心切,并没有怎么在意,直到这次,玛拉撒尔汗遭遇危机,我按她说的往井里丢下了锦囊,没想到不过数日,那锦囊便又出现在了井边。 &esp;&esp;“我打开一看,发现符纸上的字迹已经变了,上面说署里已经接到了我的求救,不日变会派遣人手过来,来者身带木牌,很好辨认。” &esp;&esp;女掌柜的说法倒是印证了陆景先前的某些猜测。 &esp;&esp;在衡记棺材铺里,他和杨涛两人当时躺在各自的棺材内,忽然毫无征兆的向下落去,接着便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里。 &esp;&esp;陆景事后又回忆了下,以当时棺材所处的高度,后院中唯一有可能持续下落的地方也只有水井了。 &esp;&esp;当然寻常水井不可能让他落下那么深,也不可能让他直接落到万里之外的这座绿洲小城中。 &esp;&esp;这显然是某种厉害法术,或者某种诡物的功效。 &esp;&esp;而这么说来……这次的考核便是要他解决此地的危机了。 &esp;&esp;然而陆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想了想,他又问道,“只有一座棺材落在你们城中吗?” &esp;&esp;“嗯?”女掌柜有些茫然。 &esp;&esp;“我还有个同伴,和我一样躺在棺材里,比我应该早到一些,你们有人看到他吗?” &esp;&esp;女掌柜闻言摇头,“我只看到了陆少侠你的棺材,至于是否还有其他棺材落在别处我就不知道了,但玛拉撒尔汗是座小城,你要是还有同伴落在这里,这会儿也应该也已经在城中传开了。” &esp;&esp;“这样吗?” &esp;&esp;陆景又想起了杨涛那戛然而止的尖叫声,难道说两人虽然一先一后,但最后去的地方却各不相同,面对的考核也不同? &esp;&esp;不过既然打听不到杨涛的消息,那陆景也只能将注意力先集中在眼下的事情上。 &esp;&esp;他喝了口那薄荷味儿的煮根茎汤,口感居然还不错,提神醒脑,于是又接着问女掌柜道,“你之前说你们遇到了麻烦,莫非指的便是之前那种沙暴,还有沙暴里的东西?” &esp;&esp;女掌柜闻言再度点头,眼中浮现出一抹心有余悸之色。 &esp;&esp;“玛拉撒尔汗身处鸣沙沙漠,所以经常会有沙暴发生,生活在此地的居民其实也都习以为常了,然而大概半个月前,沙暴的出现忽然变得频繁了起来,以往两三月一次,变成了两三天一次。 &esp;&esp;“而且这之间的间隔还在不断缩短,到陆少侠你来这里时,沙暴基本半天就会出现一次,当然,如果真的只是沙暴,问题倒也不大。 &esp;&esp;“关键是沙暴里的那些东西……一旦你没有关好门窗,或是留下缝隙,发出什么响动,它们就会闯进你的住处,杀光里面的人,玛拉撒尔汗原先有三万多人,现在城里只剩下不到两万了。 &esp;&esp;“大家伙现在都人心惶惶,偏偏荒漠之中又没有别的地方可逃,距离我们最近的绿洲城,也有至少两百里远,而且那里的水源本身就很紧张,肯定无法接纳我们这么多人,大家也舍不得放弃城中的产业和营生。” &esp;&esp;陆景稍稍消化了一下如今掌握到的情报,之后又问道。 &esp;&esp;“那些铁甲武士,掌柜的刚刚也见到了,可有什么印象?” &esp;&esp;女掌柜闻言犹豫了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它们的样子,之前太慌张没怎么细想,直到陆少侠你问起来,我好像的确曾在一副壁画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esp;&esp;“壁画?在哪儿。” &esp;&esp;“城主的宫殿里。”女掌柜道,“每年丰收日的时候,玛拉撒尔汗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城主也会敞开宫殿的大门,让城中白姓在里面尽情游玩,不过今年的丰收日庆典在一个月前已经举办过了,宫殿下一次开门要在十一个月后了。” &esp;&esp;陆景从女掌柜的口中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怎么,你们的城主不好打交道吗?” &esp;&esp;“沙暴变得频繁后他找来了一个巫师驱邪,那个巫师告诉他这场灾难就是因为有异邦人对此地的先灵不敬,所以之前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驱逐过城中的异邦人了,当然……也没几个就是了。” 第十二章 见面礼 &esp;&esp;两人正说话间,陆景听到门外又传来一片喧哗。 &esp;&esp;随后就见那伙计匆匆跑了进来,一脸焦急的和女掌柜说着什么。 &esp;&esp;陆景扬了扬眉毛,问女掌柜道,“外面来的可是城中卫兵?” &esp;&esp;女掌柜神色尴尬,“想来是之前被陆少侠的棺材吓到的人去报的官,应是误会……我会出去跟他们解释的。 &esp;&esp;“刚刚若不是陆少侠你在,我们店内三人肯定都要死在那铁甲武士的刀下了。” &esp;&esp;陆景闻言却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光解释怕是也没什么用。” &esp;&esp;“那陆少侠你的意思是……” &esp;&esp;“正好劳烦掌柜帮我转告那些卫兵,就说我想求见此城城主。” &esp;&esp;“这怕是……不太容易吧。”女掌柜闻言有些为难道。 &esp;&esp;“这些卫兵先前得到的命令是将城中所有异邦人都驱逐出去,想来是不愿带陆少侠你去见城主的。” &esp;&esp;“没关系,你帮我把话告诉他们就好。”陆景道,“我有办法说服他们的。” &esp;&esp;女掌柜不知道陆景的笃定从何而来。 &esp;&esp;但眼下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将信将疑的陪着陆景一同向裁缝铺外走去。 &esp;&esp;结果还没出门,就见外面的卫兵已经冲了进来,而且一个个都抽出了弯刀,一看到陆景便在空中挥舞了起来,嘴里还大声嚷嚷着什么。 &esp;&esp;女掌柜见状急忙拦在了双方之间,也大声辩解着什么。 &esp;&esp;遗憾的是她的努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眼见那些卫兵不为所动,一步步向陆景逼近。 &esp;&esp;女掌柜急的额头上都要冒汗了,然而她身后的当事人却居然还有闲心问她。 &esp;&esp;“我的话你告诉他们了吗?” &esp;&esp;“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 &esp;&esp;局势眼见着就要失控,女掌柜哪还敢火上浇油,将陆景的要求告诉眼前这伙卫兵。 &esp;&esp;“也是,”陆景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先说服他们吧。” &esp;&esp;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esp;&esp;随后那队卫兵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的武器全都不由自主的纷纷脱手飞出! &esp;&esp;抬头再看,却见陆景又已经退回到了原地。 &esp;&esp;就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esp;&esp;只是他的手中如今却已然多出了七把弯刀来。 &esp;&esp;“告诉他们,我来给他们变个戏法。” &esp;&esp;陆景说完,挑了把弯刀出来。 &esp;&esp;将内力运到手指之上。 &esp;&esp;下一刻,就见那把上好的百炼弯刀刀身上,多出了两个深深的指印来。 &esp;&esp;玛拉撒尔汗地处鸣沙沙漠,最多时城中也就三万人,在陆景到来之前,这里的人们从未见过一流高手出手。 &esp;&esp;如今看到这一幕,对面那七个卫兵只觉得惊骇莫名,就和亲眼见到鬼神降世没有什么区别。 &esp;&esp;哪还敢再对陆景出手。 &esp;&esp;尤其是领头的那个队长,他离得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esp;&esp;再加上被陆景挑中的那把弯刀也是他的家传宝刀。 &esp;&esp;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刀有多坚硬。 &esp;&esp;他曾用这把刀斩断过不少对手的武器,一直引以为豪。 &esp;&esp;结果对面那个男人竟然只用两根手指便将那弯刀给捏出印子来,他的手指又该硬到什么地步?! &esp;&esp;众人尚在震撼之中,却没想到陆景的戏法还没变完。 &esp;&esp;按完手印后,陆景又抽出了一把刀来,将两刀交合。 &esp;&esp;依旧是手指发力,像拧麻花一样把两把弯刀给硬生生拧到了一起去。 &esp;&esp;接着又加入了第三把,第四把…… &esp;&esp;直到七把弯刀全部被扭在一起。 &esp;&esp;那队长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后的其他卫兵见状也有样学样,全都哗啦啦趴倒了一片。 &esp;&esp;陆景轻咳了一声,对一边还在发呆的女掌柜道,“我劝完了,你现在可以跟他们说说我的来意了。” &esp;&esp;“哦对了,还有,”陆景将手中那团扭在一起的铁疙瘩也递给了女掌柜,“再跟他们说一声,我远道而来,也没给他们的城主准备什么见面礼,只能用这东西充个数。 &esp;&esp;“这是我依照陈朝一道著名民间美食捏出的,名为……天津麻花。” &esp;&esp;说到这里陆景也是难得老脸一红,其实依照他的本来意思是想捏个飞龙给玛拉撒尔汗人民看开开眼的,奈何他虽然内力高绝,手活却不太行。 &esp;&esp;最后捏出来的飞龙自己都看不下去,只能用天津麻花给糊弄过去。 &esp;&esp;也就欺负下玛拉撒尔汗人见识少。 &esp;&esp;那队长听完女掌柜的翻译,恭敬的从后者手中接过了那串铁麻花,随后又冲陆景低下头去,以手抚胸以示尊敬。 &esp;&esp;这才带人匆匆离去。 &esp;&esp;等他们走后女掌柜还有些担忧,“就这么放了他们,万一之后他们再带更多的人手来找你的麻烦怎么办?” &esp;&esp;“你先前说城中还有两万多人,那剩下的卫兵有多少,五百,一千?”陆景却是不疾不徐道。 &esp;&esp;女掌柜摇头,“哪有那么多,鸣沙沙漠中的城邦之间少有争斗,因为出兵去攻打别人,很可能走到一半遇上沙暴自己就先全军覆没了,所以各城的卫兵都不多,只是用来维护日常治安。 &esp;&esp;“玛拉撒尔汗平时也就不到三百卫兵,现在……大概剩下了一百多人吧。” &esp;&esp;“那看到我精心准备的礼物,贵城的城主只要不是太蠢,都应该会答应我的请求的。”陆景道。 &esp;&esp;事实证明,能管理一个城邦的人,哪怕只是沙漠中的小城邦,脑袋的确都不会太笨。 &esp;&esp;那队卫兵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更多的卫兵来到了裁缝铺门口。 &esp;&esp;领头的人据说是城主的女婿,名为亚兹丹,掌管着绿洲的财政大权,也是城中的二号人物。 &esp;&esp;看到门外的阵势女掌柜的一颗心又忍不住悬起来的时候,但随后就见亚兹丹孤身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esp;&esp;而且一见面就以手抚胸,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敬意。 &esp;&esp;“听说有勇士来到我们的城邦,是整个玛拉撒尔汗的荣耀。”女掌柜为陆景翻译道。 &esp;&esp;接着她的神色却是变得古怪了起来,“亚兹丹还说你送的礼物他的父亲也收到了,很是喜欢……然而他父亲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抱恙,怕是没法见客。” &esp;&esp;“那你问问他,我们可以去他们的宫殿里看看那副壁画吗?”陆景又问道。 第十三章 解题 &esp;&esp;“今年的考核结果出来了吗?” &esp;&esp;“还没有吧,听提学说这次一共发出去了四百一十四块儿木牌,距离考核截止,还有一个半月呢。” &esp;&esp;“今年有这么多新人?我记得之前的几届最多也只有二百多块儿吧。” &esp;&esp;“我不知道……听说是少监大人和上头的意思,让署里三阶之上的监察们多多推荐新人,每人给了五个名额。” &esp;&esp;“可那些家伙不是一直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吗?” &esp;&esp;“所以最后也只发出去了四百多块儿木牌,还有些是司里本就提前选中的人……不过今年确实有些不同,据说地动仪如今每隔三日便会预警一次,龙头下的蟾蜍更是甚为刮噪,夜夜啼鸣不止,显然天下将有巨变,少监大人他们许是在为将来计吧。” &esp;&esp;“哼,郭子义那家伙打的好算盘,但规矩就是规矩,他找来那么多人,过不了考核不也是白搭,提学大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入院学习的,否则将来学成也只是害人害己。” &esp;&esp;“倒也没这么严重,今年这批新人数量虽多,但成色也很是不错,就目前出来的成绩,丙等之上的已经有七十九人,远超往届了,这几天大家伙都在讨论这届的新人,想从中选出好苗子传授衣钵。” &esp;&esp;“嗯?许教授可也有青睐之人?”开口之人听到这里精神也是一震。 &esp;&esp;姓许的书院教授点了点头,“这届新人中最强之人首推云水静慈阁的晏筠,此女是云水静慈阁阁主秋墨离之徒,不到二十岁就迈入一流境界,在江湖之中就已经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 &esp;&esp;“更难得的是她不但武功出众,而且心性,悟性,品德皆是上上之选,据说她对于秘力的亲和也非常出色,只是秋墨离想将她培养成为云水静慈阁下一任阁主,所以才迟迟不肯放人,最后还是郭少监亲自上门,才把人给要了过来。 &esp;&esp;“现在院里的教授、学正们对她都很是眼热,都快赶上之前葵当初入院时的盛景了。” &esp;&esp;“晏筠吗?我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单论秘力相性,她应该比不上洗剑阁那个叫做夏槐的小姑娘吧,当初她来送信,老许咱们不都还一起去看过吗,就连提学大人也被惊动了,而且听说回去后,她师父又带她一起闭关,她如今也已经突破到二流境界了。” &esp;&esp;“可惜她江湖经验还是少了点,虽然书院的教授们都看好她在秘力上的修行,然而要论综合潜力,确实晏筠更胜一筹。 &esp;&esp;“不止晏筠,悬空寺的昭明小和尚,遥山庄的白玉公子……这些江湖翘楚也都名不虚传,也不知郭少监是怎么将他们给都网罗过来的,这届新人的确热闹非常,唯独可惜了魏子羡,洗剑阁已经出了夏槐,无论如何不愿再将魏子羡送来。 &esp;&esp;“至于我最想要的人嘛……却不在以上之中。” &esp;&esp;“哦,那是何人?” &esp;&esp;“告诉老郑你也无妨,是个叫杨涛的少年,他心性质朴,拥有极为少见的赤子之心,正适合修我的正气护身诀。”许教授摸着胡子道,“不过这小子心思太过直率,过考核容易,想要拿到好成绩怕是很难。” &esp;&esp;“这次试炼境的考题是……” &esp;&esp;“沙漠古陵。” &esp;&esp;“居然是这道题?” &esp;&esp;郑教授讶然,“这题我记得书院内有记载,最近二百年只出现过一次,单论案子本身其实并不复杂,然而对于被考核者的各方面综合素质,尤其是在恶劣环境下的决策能力的要求却很高。 &esp;&esp;“沙暴每天出现两次,里面的铁甲武士,虽然比被考核者低一个境界,但是身上的阴腐气息却可以极大的消耗被考核者的内力。 &esp;&esp;“而且一旦和那些铁甲武士接触过,在接下来的沙暴中就变会成为那些铁甲武士优先攻击的目标。 &esp;&esp;“于是每次沙暴之间的间隙时间就变得格外重要,被考核者一方面需要利用这个时间打坐调息,恢复自己损失的内力,另一方面又要想办法利用这有限的时间调查真相。 &esp;&esp;“而随着日子的推移,沙暴还会变得越来越频繁,生存压力也会越来越大,这道题的设计蛮巧妙的,目前成绩最好的是谁,晏筠吗?” &esp;&esp;“不是,”许教授摇头,“晏筠还在考核中,不过她已经在试炼境里待了九日了,还没有出来,进度方面想来应该不需要担心。 &esp;&esp;“而除她之外成绩最好的是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他一共在试炼境里待了十二日,已经查出了幕后黑手,眼看就能破阵,可惜还是差了一步。” &esp;&esp;许教授的话语中颇有些惋惜,“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甲等了。” &esp;&esp;另一边的郑教授却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事,“我记得沙漠古陵这道题中,还藏着一份机缘吧?” &esp;&esp;“是这样,试炼境中的每道题里都藏有机缘,不过大部分题中的机缘都已经被人取走了,沙漠古陵,二百年间只出现过两次,题中机缘倒是应该还在。” &esp;&esp;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但是……这题难度太大,光是解题就很难了,怕是也没什么人有空去找那机缘了。” &esp;&esp;“说的也是。”郑教授合上了手中的古卷,却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道,“走,我们也去看看今年的新人。” &esp;&esp;………… &esp;&esp;陆景暂时还没发现自己进入的是书院的试炼境。 &esp;&esp;毕竟他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真实,而和女掌柜的那番交谈中他也寻不出什么破绽来,此刻的他真的就像是位于万里之遥外的沙漠小城中。 &esp;&esp;无论所见所闻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尤其当他看到眼前那颇具威严的宫殿,也忍不住为建造者的精湛技艺赞叹不已。 &esp;&esp;“亚兹丹说这座宫殿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比他的家族还要长久,是玛拉撒尔汗的第一任主人修建的,不过后来城中发生了动乱,这里也被毁了大半,如今这座宫殿是在原址上又修起来的,可惜还是比不上之前那么富力。”女掌柜翻译道。 第十四章 欲言又止 &esp;&esp;陆景听到这里神色一动,“所以那副壁画也是四百多年前留下来的吗?” &esp;&esp;“没错,但是那幅壁画如今也只剩一半了,后面的部分是之后找画师添加上去的,尽量保持风格一致,但与原作的内容肯定不同。”女掌柜翻译完,随后自己又补充了一句。 &esp;&esp;“他说的是实话,先前我看到那幅壁画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奇怪,前半部分画的很是详细,后半部分就差了很多。”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三人却是已经在那群卫兵的护送下来到了宫殿门口。 &esp;&esp;亚兹丹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至少在姿态上确实无可挑剔。 &esp;&esp;而一旁的陆景也没客气,就这么走了进去。 &esp;&esp;然而他的前脚刚迈入门,便感受到一股阴冷怨毒的视线,快速的扫过了他的身体。 &esp;&esp;陆景旋即也向那视线传来的方向望去,然而却只看到了一面墙壁。 &esp;&esp;墙壁上最显眼的地方以鲜血绘制着一副充满邪气的诡异图案。 &esp;&esp;看到那图案的第一眼陆景就觉得有些眼熟。 &esp;&esp;随后他又回忆了一下,发现之前他刚交过手的那三个铁甲武士,他们的弯刀刀柄上似乎就刻有类似的图案。 &esp;&esp;而见陆景盯着墙上的鬼画符,亚兹丹的神色变得很是尴尬。 &esp;&esp;“这……这是秃鹰画上去的,他是我父亲找来的黑巫师,说这秘纹可以保护我们不受沙暴中怪物的伤害。” &esp;&esp;“然后呢?” &esp;&esp;“什么?” &esp;&esp;“然后这秘纹起到作用了吗?” &esp;&esp;“要是真能起到作用就好了。”亚兹丹苦笑道。 &esp;&esp;“这样的话我们早就让城里家家户户都画上这玩意儿,现在的麻烦也解决了。 &esp;&esp;“伊斯哈格是卫队指挥官,他带着三十名卫队勇士,就守在这座大厅里,有秃鹰的红色秘纹陪着他们,他们尝试在沙暴中打开了宫殿大门,结果三十一人,无一生还。 &esp;&esp;亚兹丹的声音有些低沉,“事后我跟父亲说秃鹰画在墙上的秘纹根本没有用,但是父亲当场驳斥了我,说一定是伊斯哈格他们不相信秃鹰的话,把这秘纹私自给挡了起来,所以才被杀死的。 &esp;&esp;“之后他还想再找一队卫兵来试,但没人愿意再冒险了。” &esp;&esp;“你似乎对秃鹰很是不满。” &esp;&esp;陆景原本以为像亚兹丹这样的政治人物,就算不喜欢什么人多半也不会直白承认,但没想到亚兹丹闻言却很干脆道。 &esp;&esp;“没错,他就是一个骗子,宫殿里的人都知道,你去问城里的人大家多半也都会这么说,驱逐异乡人什么的就是一场闹剧。 &esp;&esp;“几百年来玛拉撒尔汗都是以开放包容而闻名,鸣沙沙漠太过残暴无情,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很难进的来,基本所有绿洲城市都会将这些异乡人视作贵客,他们带来的新知识和新技术,比黄金还要珍贵。 &esp;&esp;“实际上玛拉撒尔汗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和这些异乡人是分不开的。娜达的母亲当初来到玛拉撒尔汗时便曾受到热烈欢迎,清凉汤是她发现的,她还带来了算学、纺车甚至星象之术…… &esp;&esp;“结果秃鹰告诉我父亲,说如今这些诡异沙暴还有沙暴中的怪物都是因为有异乡人惹恼了沉睡的先灵,还说服我父亲驱赶城里的异乡人,这太荒谬了。 &esp;&esp;“如果玛拉撒尔汗不再欢迎异乡人,那我们也会逐渐被世界所抛弃的。”亚兹丹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之色。 &esp;&esp;陆景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句,“你说先前打开门的那三十一人都死了,所以宫殿内,包括那位名叫秃鹰的黑巫师在内,你们其实都没见过沙漠中的东西是吗?” &esp;&esp;“没错。”亚兹丹道。 &esp;&esp;“我没什么问题了,”陆景点了点头,“我们去看壁画吧。” &esp;&esp;亚兹丹闻言将两人带到了一间偏厅,陆景果然在房顶看到了娜达所说的那副画。 &esp;&esp;壁画上所绘的地方似乎是一座陵墓,陵墓很是巨大,里面站满了那些铁甲武士,密密麻麻,目测超过了三百人,在守卫着此地主人安眠。 &esp;&esp;陆景同时也注意到壁画左侧和右侧所使用的颜料颜色的确有些差别。 &esp;&esp;左侧的看起来更昏暗,而右侧的却要新的多,显然并没有怎么经历过时光的洗礼。 &esp;&esp;因此陆景只看了几眼,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左半边上。 &esp;&esp;“两位可以慢慢看,我会让人准备点心与水果,一会儿送来。” &esp;&esp;亚兹丹说完,又欠了欠身,知趣的退出了房间去。 &esp;&esp;而等他走后,娜达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看他刚才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跟你私下说。” &esp;&esp;“嗯。”陆景随意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头顶的壁画,尤其是陵墓顶端的位置,陆景在那里发现了疑似星象的东西,或许可以用来定位,帮助他找到壁画上的陵墓。 &esp;&esp;“呃……你不想和他再多聊聊吗,他是这座城市的二号人物,也许还掌握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娜达委婉提醒道。 &esp;&esp;陆景闻言终于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女掌柜,“我可以跟他再聊聊,但肯定不是我去找他,而是他来找我。” &esp;&esp;“什么?” &esp;&esp;“别小看了这些能够管理一国一城的家伙,你注意到他先前欲言又止,只是因为他想让你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陆景淡淡道。 &esp;&esp;娜达感觉自己险些被绕晕,但好在最后还是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他这么做是想让你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你……可这有什么区别吗?” &esp;&esp;“区别可大了。”陆景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想和我谈的肯定是对付那位叫做秃鹰的黑巫师的事情,否则他先前就不会在我面前故意流露对秃鹰的敌意,而秃鹰如今显然是他父亲面前的红人。 &esp;&esp;“如果是他主动来找我去动秃鹰,无论事情成败与否,最后他肯定都要承受他父亲的怒火,但如果是我去找的他……那事后他就有很多可辩解的余地了,尽可以把大部分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esp;&esp;“这这样吗,”娜达怔了怔,之后又小心问道,“那你是不想帮他对付秃鹰了吗?” &esp;&esp;“不一定,我其实也不在乎被人利用下,只要这过程中我也能达成我的目的,关键在于,我现在还没查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暂时也不打算这么着急就开始选择我的位置。” 第十五章 秃鹰 &esp;&esp;陆景在宫殿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将那半幅壁画看了不下上百遍,直到彻底印在了脑海里,这才和娜达一起告辞离开。 &esp;&esp;依旧是亚兹丹将两人给送出门,而这位玛拉撒尔汗的二号人物显然也很能沉得住气,见陆景一直没来找他,也闭口不再提和秃鹰有关的事情。 &esp;&esp;只是恳请陆景能为玛拉撒尔汗解除危机,还说无论在这期间陆景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来找他。 &esp;&esp;而就在这时候陆景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阴冷怨毒的视线。 &esp;&esp;这一次他却是终于见到了那视线的主人。 &esp;&esp;那是一个个子只有四尺多高的侏儒,披着一件脏兮兮的黑袍,上面挂满了牙齿和老鼠尾巴,头上则带着一只红色面具,只把眼睛和鼻子露出来。 &esp;&esp;而他这会儿正在四个侍女的陪伴下,将一些类似烧焦的兽骨之类的东西埋在宫殿四周。 &esp;&esp;埋完后还在那上面旁若无人的赤足狂舞,他的舞姿看起来充满了某种原始邪恶的狂热。 &esp;&esp;让娜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口道,“这就是……那个叫秃鹰的黑巫师吗?” &esp;&esp;“没错。”亚兹丹点头,“有趣的一点是,他也是一个月前才来到我们的城市的,是不折不扣的外乡人,而且没有什么人喜欢他,然而依照玛拉撒尔汗的古老传统,我父亲力排众议,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esp;&esp;“结果他一来就开始散布一些耸人听闻的言论,说什么灾难,毁灭就要来了,半个月前沙暴第一次出现,城里死了不少人,只有他在灾难后很兴奋,大声嘲笑那些先前不愿相信他的人。 &esp;&esp;“我父亲也因此觉得他是个有本事的人,把他请进了宫殿里,对他言听计从,赶走了城中的其他外乡人,希望他能消弭这场可怕的灾难,但是……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esp;&esp;“这位老兄看起来对我好像有点意见。”陆景道。 &esp;&esp;“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听说了你们想要调查沙暴的事情吧。”亚兹丹意味深长,“他应该是怕你抢了他的活儿,让他在父亲面前失宠,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esp;&esp;“你告诉他的?” &esp;&esp;“当然不是,我只是把你们的来意禀告了父亲,他是玛拉撒尔汗的主人,虽然这些年他因为身体不好,已经将权力分给了我和下面不少人,但是我们无论做什么,最后都需要将结果禀报给他。” &esp;&esp;亚兹丹顿了顿,“应该是父亲告诉的他,沙暴越来越严重,父亲的脾气也越来越糟糕,他现在经常动不动就呵斥我们,和之前相比现在的他简直性情大变。 &esp;&esp;“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很睿智慈祥的,愿意俯下身子倾听各种声音。然而现在只愿意相信秃鹰,将他视作心腹,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esp;&esp;“我有点担心他,哦还有……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们道歉。” &esp;&esp;“什么事情?”陆景问道。 &esp;&esp;“我不该耍小心思,让你们来找我的,因为秃鹰我和父亲现在的关系的确有些紧张,而且坊间如今也有些愚蠢的流言,这让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esp;&esp;“可以理解。”陆景点头。 &esp;&esp;“总之,不管怎样,有陆少侠你这样的高手,愿意出手调查沙暴的事情都是这座城市之幸,后续如果有进展,希望我们也能及时沟通。” &esp;&esp;亚兹丹再次以手抚胸,表达敬意。 &esp;&esp;………… &esp;&esp;或许是因为天津麻花传递出的友谊,城主府之行比陆景预计的要顺利。 &esp;&esp;除了那个名叫秃鹰的黑巫师外,以亚兹丹为代表的诸人看起来也都很友善配合,并没有任何想要阻挠和掩饰的举动。 &esp;&esp;陆景从那副四百年前的壁画中轻松找到了那些铁甲武士的来历,知道他们是一座古墓中的兵俑。 &esp;&esp;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东西如今为什么会从古墓中突然一股脑的跑出来,袭击玛拉撒尔汗城中的居民? &esp;&esp;因为异乡人打扰了先灵之类的说法陆景是不大相信的。 &esp;&esp;别的不说,就秃鹰自己这个异乡人如今都还活蹦乱跳的,城里的异乡人快被赶走完了,沙暴也没任何要停息下来的迹象。 &esp;&esp;而说起秃鹰来,这个侏儒黑巫师的确也颇为神秘。 &esp;&esp;按照亚兹丹的说法,他提前半个月便成功预言了这场灾难。 &esp;&esp;而且陆景已经看过墙上的壁画,虽然上面的内容很是详尽,但毕竟受限于作画空间,像铁甲武士弯刀刀柄上的图案肯定是没绘出来的。 &esp;&esp;然而那图案如今却被秃鹰给画在了城主府的墙壁上,秃鹰先前有见过那些铁甲武士吗,如果没有的话,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esp;&esp;陆景问娜达,“秃鹰是一个月前来到玛拉撒尔汗的,关于他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esp;&esp;“不多,亚兹丹说得没错,他是一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家伙,据说刚进城第一天,见人就恐吓对方最近会有麻烦,要他们付钱让他施法消灾。 &esp;&esp;“然而城里的人都不大相信,而且……” &esp;&esp;“而且什么?” &esp;&esp;“而且据说这位黑魔法师大人还是个好色之徒,有女顾客去找他消灾,他经常会借着施法占些小便宜。”娜达道。 &esp;&esp;“我有个老主顾就被摸了身子,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但是秃鹰跟她说施法千万不能打断,否则就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那老主顾也只能将信将疑的一直忍到结束。 &esp;&esp;“这倒是不奇怪。”陆景想起了先前秃鹰身边的那四个侍女,无一不是媚骨,而且应该都和秃鹰有过露水姻缘。 &esp;&esp;“但是后来他还是惹出了麻烦来,卫队指挥官伊斯哈格的女儿被他占了便宜,事后伊斯哈格待了一队卫兵,将他给揍了个半死,还要把他驱逐出城。 &esp;&esp;“结果秃鹰就又旧事重提,威胁说会有一场大灾难降临在玛拉撒尔汗,只有他能拯救玛拉撒尔汗。” &esp;&esp;“然后沙暴和沙暴里的那些铁甲武士就出现了?” &esp;&esp;陆景想起了伊斯哈格,按照亚兹丹的说法这位卫队指挥官带着三十个好手,在秃鹰所谓秘纹的保护下,想要一会沙暴中的怪物,结果无一生还。 &esp;&esp;现在看来,这事儿倒有些像是秃鹰故意的报复。 &esp;&esp;“没错,城主相信了他的话,不但没赶走他,还把他请进了宫殿,奉为上宾。”娜达无奈道。 第十六章 新发现! &esp;&esp;无论是在亚兹丹,还是娜达的描述中,这个名叫秃鹰的黑巫师嫌疑无疑都很大。 &esp;&esp;他和这场灾难相隔了不到半个月,一前一后来到玛拉撒尔汗。 &esp;&esp;而且恰好是在他遇到麻烦,要被驱逐出城的时候这场灾难降临,随后他就摇身一变,从全城居民的厌恶对象,成为了城主的座上客。 &esp;&esp;要说有谁在这场灾难中获利最大,毫无疑问是秃鹰了。 &esp;&esp;他就像是迪士尼童话故事中的那些经典反派,靠着邪恶的巫术,播撒灾难,将一国国王玩弄于股掌之中。 &esp;&esp;然而要说一千多集的柯南告诉了陆景什么道理,那就是动画刚开始嫌疑最大的人,往往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esp;&esp;好吧……实际原因其实是因为陆景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明白。 &esp;&esp;他从一旁的胡杨树上折了一根树枝,在脚边的沙地上写下了一串他自己也不认识的字符,问娜达,“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esp;&esp;女掌柜歪着头看了眼,“这应该是个姓氏……而且很古老,怎么,陆少侠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esp;&esp;“之前那副壁画上,正中间的那座石棺下面刻着这个姓氏。” &esp;&esp;“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到?”娜达惊讶。 &esp;&esp;“那串字很小,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变得很模糊了,而且还有人故意在上面用小刀划过,不想被后来的人看到。”陆景道,“不过好在我眼功比较厉害。” &esp;&esp;“是秃鹰吗?”娜达问道。 &esp;&esp;“不知道。”陆景摇头,随后又问道,“你认识的人里有叫这个姓氏的吗?” &esp;&esp;“我记不太清了。”女掌柜皱眉,“这里和陈朝不同,大家一般以名来互相称呼,很少有人知道另一个人的姓是什么。” &esp;&esp;但很快她又接着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esp;&esp;“谁?” &esp;&esp;“城中的户籍官,阿尤布,他做户籍官已经四十年了,知道每个人的名字和姓氏,城中只要有新生儿出生,他就会去拜访那家人,把孩子的名字和姓氏抄录下来。” &esp;&esp;“好,那我们明天就去拜访阿尤布。”陆景道。 &esp;&esp;“明天?现在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抓紧的话我们能赶在下次沙暴到来前去拜访完阿尤布,还能回到裁缝店里。”女掌柜道。 &esp;&esp;“哦,在这之前我还要先处理点个人事情。”陆景含糊道。 &esp;&esp;………… &esp;&esp;查案虽然要紧,但陆景也没废寝忘食到不顾自己的身体。 &esp;&esp;眼瞅着距离内力刷新的时间不远了,陆景还是和女掌柜先回到了裁缝店,要了间没人的屋子,叮嘱过不让其他人来打扰。 &esp;&esp;锁上房门,盘膝坐在床上。 &esp;&esp;不过这一次陆景并没有打开腰间的葫芦。 &esp;&esp;而是先掏出了之前从铁甲武士身上摸到的三枚黑色石子。 &esp;&esp;刚一打开包着的那张手帕,房间里顿时也变得有些阴冷了起来。 &esp;&esp;在身上带了这么久,这三枚宛如黑玛瑙般的小石子,依旧没有任何的温度,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esp;&esp;陆景仔细回忆着先前把内力度进去时的感觉。 &esp;&esp;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经脉,确认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esp;&esp;随后他望向那三枚黑色石子的目光也再次变得炽热了起来。 &esp;&esp;陆景之所以最后选择来京城,除了想学习到那些颇为神奇的法术,进一步增强自身的实力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自己丹田的问题。 &esp;&esp;结果没想到还没过考核,竟然就已经有了收获。 &esp;&esp;无意中接触到的阴寒腐气,居然可以有效消耗他的内力! &esp;&esp;虽然之前那一战失去的内力,现在已经被自任督二脉间源源不断生出的真气给补了回来。 &esp;&esp;但是如果恰好放在下一次刷新前把这些内力消耗掉的话,那岂不是说他又找到了除坠入凡尘外,可以解决丹田内力过多的另一种手段? &esp;&esp;这由不得陆景不激动。 &esp;&esp;尤其是在炼制坠入凡尘的两位主药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出现严重短缺的时候,这一发现对他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esp;&esp;优先级甚至超过了考核本身。 &esp;&esp;于是陆景也不再迟疑,下一刻再度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到那颗黑色石子中。 &esp;&esp;而后者也没有让他失望,一丝江湖中人人人闻之色变的阴寒腐气从黑色石子中涌出,如毒蛇般钻进了陆景的经脉里。 &esp;&esp;来得好! &esp;&esp;陆景在心中暗叫了一声,感受到丹田中的内力在疯狂倾泄。 &esp;&esp;神色不由一喜。 &esp;&esp;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停手,反而继续向那黑色石子中度着真气,就像完全感受不到这丝阴寒腐气对他消耗一般。 &esp;&esp;于是更多的阴寒腐气从那黑色石子中涌向陆景的手指,已经不是一丝,而是一股了。 &esp;&esp;陆景体内的内力消耗速度也变得更快了。 &esp;&esp;他的头上冒出了丝丝白烟,这是内力运转已达极致的征兆! &esp;&esp;而那原本如玛瑙般深邃光滑的黑色石子上竟然也蒙上了一丝水汽。 &esp;&esp;不过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陆景丹田里的内力就消失了四分之一。 &esp;&esp;这速度可比坠入凡尘要猛多了! &esp;&esp;但问题也不是没有,陆景眼尖,很快就注意到随着黑色石子上的水汽越来越多,它本身的光华也在飞速消退。 &esp;&esp;而且很快表面上还开始出现了裂纹。 &esp;&esp;一道道彼此交织,就如同蛛网一般! &esp;&esp;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响,那黑色石子居然就这么在陆景的手中碎成了粉末! &esp;&esp;没了?! &esp;&esp;陆景有些意犹未尽,检查了一下丹田,发现这一颗黑色石子里面所包含的阴寒腐气竟然消耗了他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内力。 &esp;&esp;于是陆景又连忙摸出了一颗来,继续往里面灌注着内力。 &esp;&esp;现在的他终于找到了点修仙的感觉! &esp;&esp;里面的那些主人公拿到灵石后大概也是这样的吧,迫不及待的就开始修炼了起来。 &esp;&esp;当然,人家那是正着练。 &esp;&esp;陆景这是倒着练,为了消耗自己丹田里多出的内力。 &esp;&esp;但是双方现在的心情的确是差不多的。 &esp;&esp;一边练一边都还在感慨着。 &esp;&esp;灵石/黑石真是好东西,得想办法多搞点来! &esp;&esp;陆景如饥似渴的吸完了三颗黑石中的阴寒腐气,而此时他丹田里的内力也已经被全部耗光了。 &esp;&esp;当然,他的任脉和督脉之中如今还在源源不断的产生着内力。 &esp;&esp;这就是名为一流高手的诅咒。 &esp;&esp;而为了以防万一,陆景还是像往常一样留了足够坠入凡尘生效的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esp;&esp;但是这点内力已经难不到陆景了,他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禅杖,冲到了后院,开始舞起了疯魔一百零八杖来! 第十七章 沙暴再临 女掌柜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漫天的杖影迎面而来! 被骇的一连后退了三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就连心跳在那一刻都仿佛停止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一根禅杖居然能被人挥出如此恐怖的气势来。 就好像一条愤怒的蛟龙,在天地间翻江倒海! 每一次挥爪和甩尾都有开山碎石之威! 只是从一旁旁观就给人带来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娜达不知道若是身处其中,以凡人的躯体又该如何承受这可怕的攻势! 不,即便不是凡人怕是也抵挡不了。 难怪先前那三个高大武士,即便已经用铁甲将自己包裹成一座刀枪不入的移动堡垒,浑身上下都没有弱点,依然败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上。 事后娜达和伙计去门外清理,发现那些足有一寸厚的铁甲,不知遭受了多少击打,竟然都被拍的不成形状,凹凸不平,让人望之生寒。 然而亲眼目睹了陆景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女掌柜在震惊之余也有隐隐的担忧。 她没有习过武,但是即便像她这样的普通人也知道这种威势的攻击,必然极为耗费内力。 尤其不久前陆景才刚和那三个铁甲武士大战了一场。 而再有一个时辰左右沙暴就又该出现了,在这种时候陆景非但没有想办法努力恢复内力,反而在这里平白“浪费”真气,让女掌柜有些看不懂。 然而陆景这会儿就好像已经练出了兴致来,一点没有停手的打算,足足挥了半个时辰的禅杖,最后一杖更是直接在地上拍出了一个恐怖的深坑。 待天上扬起的尘土散去,这才缓缓收功,擦掉脸上的汗水。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旋即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 陆景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女掌柜,但之前一直忙着消耗内力,直到丹田重新刷新才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事。”女掌柜摇头,但随后又忍不住委婉提醒了一句,“陆少侠,沙暴就快来了……” “是吗?”陆景闻言不由一喜。 他这次没有饮用酒葫芦里的坠入凡尘,只是借助那三枚黑色石子便成功在内力刷新前清空了丹田里,而这也意味这他先前的猜想是可行的。 他的确找到了一种新的有效消耗内力的手段,而且生效速度比坠入凡尘快得多! 不过和坠入凡尘一样,这些黑色石子同样也是消耗品。 随着他丹田中的内力被消耗一空,三枚黑色石子也都相继化作了粉末,再榨不出一丝阴寒腐气来了。 但是不要紧,陆景既然知道这些黑子石子是从哪儿来的,那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收集就好。 而且这一次他吸取了先前坠入凡尘缺货的教训。 决定趁着能搞到的时候,尽可能的多搞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听女掌柜说沙暴要来了,陆景非但没紧张反而还很是高兴,因为他知道进货的时间到了。 不过在此之前,陆景没忘了另外一件事。 他问娜达,“我可以用下你的神井吗?” “啊?”娜达有些傻眼。 “你之前有说过你母亲留下的神井可以和那地方的人联系的吧?” “哦,是这样没错……怎么,陆少侠你是想再让那边给你再派些帮手吗?” “不不不,我不用帮手,一个人就可以,只是想要点先前他们答应过给我的东西。” 在衡记棺材铺,动身之前陆景曾问过老僵尸,自己能不能回去多拿点药。 结果老僵尸神色傲然的告诉他不用麻烦,他想要什么药,到时候只要说一声,都可以送过来。 所以陆景刚到玛拉撒尔汗,便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地方既没有手机也没信号的,自己该去哪儿说一声去。 直到听到娜达讲起她母亲留下的这口神井,陆景也终于找到了可以和那边联系的渠道。 虽然现在的他发现了黑色石子的作用,已经基本解决了坠入凡尘储备可能不足的问题。 但是能有效消耗内力的东西,陆景当然不会嫌多。 就算现在不用,攒着以后用也好啊。 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购买到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了。 难得对面那么大方,答应白送他一批,陆景当然也没有跟人家客气的道理。 向娜达要了符纸,写下了这两味药,随后也没多要,就老实写了大概十天的药量。 然后按照女掌柜所说,将符纸装进了锦囊里,又将锦囊放入那口枯井中。 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而紧接着,沙暴也自天际另一头如约而至。 女掌柜已经找人补好了裁缝铺顶部的两个大洞,换了扇新的木门。 像往常一样赶在沙暴还没完全降临前就堵好了每一道缝隙。 之后便和伙计一起惴惴不安的站在角落里。 不过同之前不同的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到另一旁的陆景身上,却是难得的又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陆景这会儿正抱着他的那把禅杖坐在一把椅子里。 闭着眼睛。 娜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的杖法修炼让陆景感到了疲惫,他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外面的砂砾又开始吹打裁缝铺的招牌。 与呼啸的风声一起折磨着每个人的神经。 片刻之后,陆景却是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开口说了句,“关好门。” “什么?”女掌柜下意识的问道,但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在这时候不应该出声的,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巴。 再看陆景,却是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哪还有半分困意,也没再多说什么,居然就这么握着禅杖从屋里冲了出去。 娜达呆呆望着面前那敞开的大门,直到门外的风沙灌进屋内,打在她的皮肤上,才让她如梦初醒,明白了陆景先前那句关好门是什么意思。 连忙和伙计一起,手忙脚乱的将裁缝铺的大门重新合上。 而陆景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在了沙暴之中。 第十八章 来自东方古国的侠客 &esp;&esp;陆景原本是没打算这么早出门的。 &esp;&esp;他闭上眼睛,将内力逆运到听宫与耳门穴一带,再次将自己的耳功发挥到了极致,想要先找出那些铁甲武士的行动方向。 &esp;&esp;尤其是那只主力大部队的行动方向。 &esp;&esp;结果却听到那整齐、低沉的脚步声正在向着裁缝铺而来。 &esp;&esp;这一瞬间陆景的心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无论是哪种可能,他都没法再在屋里继续待下去了。 &esp;&esp;所以他才叮嘱女掌柜,要她关好门。 &esp;&esp;而之后来不及解释,陆景就已经冲出了门去。 &esp;&esp;他直接撕下了一条袖子,将口鼻蒙住,随后随便选了个方向,运起惊涛怒浪向那里跑去。 &esp;&esp;一边跑着,陆景还一边关注着身后的动静,结果发现那只铁甲武士大队果然也改变了行进的方向。 &esp;&esp;至此,陆景已经可以肯定它们的确是冲他来的了。 &esp;&esp;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esp;&esp;就是不知道这些铁甲武士是怎么盯上他的,是受到秃鹰的指使,还是因为之前他先前干掉了它们的同伴。 &esp;&esp;不过现在再想这事儿也没什么意义了。 &esp;&esp;反正陆景也准备从这些铁甲武士的身上取到黑色石子,既然这些铁甲武士盯上了他,倒是也省得他再去找这些它们了。 &esp;&esp;陆景刻意放慢了一些速度,他先前和这些铁甲武士交过手,知道它们的移动能力不俗,尤其考虑到它们身上那一身二百多斤的盔甲,它们动作已经快的惊人了! &esp;&esp;但是真跑起来依旧追不上轻功大成的陆景。 &esp;&esp;为了摸清它们的行动规律,陆景尽量和他们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内,随后便开始带着它们在城里兜圈子了。 &esp;&esp;同时借助城中的地形,尝试将它们逐渐分割。 &esp;&esp;跑了一会儿陆景就发现,这些铁甲武士的智力水平很是有限,应该并没有什么思考能力。 &esp;&esp;它们的行为模式始终遵循着一定的规律,就像是被写好程序的np一样。 &esp;&esp;虽然领头的指挥者也懂一些军法,尝试分出小队包抄绕后,殊不知这样的做法却正合陆景的心意。 &esp;&esp;发现东北方向有一只小队落单后,陆景就没有再管身后的大部队,直接提速将它们给彻底甩开。 &esp;&esp;然后在城中兜了半圈,拐去找到了那只三人小队。 &esp;&esp;二话不说,直接提着禅杖冲了上去,继续开起了罐头来! &esp;&esp;一炷香后,等到那只铁甲武士军队赶到这里,地上只剩下了一地的盔甲残骸。 &esp;&esp;而陆景已经提前一步离开,继续寻觅起下一个目标。 &esp;&esp;………… &esp;&esp;如今距离陆景突然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esp;&esp;门外的沙暴还在继续,女掌柜和伙计也继续蹲在裁缝铺的角落里胡思乱想。 &esp;&esp;在见识过陆景的身手后,他们原本以为自己的安全终于有了保障。 &esp;&esp;没想到沙暴刚刚开始,这只大腿就自己站起来跑没影了。 &esp;&esp;于是两人也只能继续心惊胆战起来,担心会再有铁甲武士趁着陆景不在的时候破门而入,将他们给杀掉。 &esp;&esp;但是又等了一会儿,女掌柜却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esp;&esp;以往这个时候,沙暴里的那些东西已经来到了裁缝铺的门外,开始扒着门窗的缝隙向里面张望。 &esp;&esp;然而这一次那可怕的摩擦声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esp;&esp;会出现这种情况八成是因为有什么人将它们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esp;&esp;于是娜达又忍不住开始为陆景担心了起来。 &esp;&esp;毕竟陆景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esp;&esp;而且自从来到玛拉撒尔汗,女掌柜就没见他休息过,不是在战斗就是在刻苦修炼,还要帮忙调查这场灾难的原因。 &esp;&esp;就算是铁打的人怕是也要累到精疲力竭了。 &esp;&esp;看他先前在凳子上小憩,显然就是因为太过疲惫。 &esp;&esp;而如今为了保护城中百姓,他又拖着已经严重透支的身体,毅然决然的冲入了沙暴中。 &esp;&esp;一想到陆景临出门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关好门,娜达当时还有些不太明白陆景为什么这么说。 &esp;&esp;现在却是在一瞬之间全都懂了。 &esp;&esp;那时陆景的心中怕是已经有了自己可能回不来的预感! &esp;&esp;所以非但没和她约定什么开门暗号,反而叮嘱她一定要关上门。 &esp;&esp;想到这里娜达的眼眶便红了起来。 &esp;&esp;她并不是陈朝人,从小生长在玛拉撒尔汗,从未离开过这座沙漠城市,然而小时候却听母亲讲过不少陈朝的故事。 &esp;&esp;知道在那个遥远而庞大的东方帝国,有一群被称之为侠客的人,他们武艺高超,却从不会恃强凌弱,总是在帮助比自己弱小的人,却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esp;&esp;娜达先前还对那些故事有些将信将疑,直到遇到了陆景,却是才相信这世上真有急他人之所急,舍生忘死之辈。 &esp;&esp;所以等到外面的风沙开始减弱,娜达直接提起一只灯笼推门冲了出去。 &esp;&esp;作为少数几个见过沙暴里那些东西真实面目的人,她比谁都清楚那些铁甲武士有多强大与危险。 &esp;&esp;然而这一刻她却是已经将这份危险置之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在第一时间找到陆景。 &esp;&esp;一定要没事啊! &esp;&esp;娜达紧咬着嘴唇在心中默诵道。 &esp;&esp;…………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这会儿正在清点自己的收获。 &esp;&esp;他前后一共和九个铁甲武士交了手,不过中途的时候意外撞上了另外一只来围堵他的小队,安全起见,不得不放弃了两个已经被他快砸开口的铁甲武士。 &esp;&esp;最后只拿到了七颗黑色石子。 &esp;&esp;陆景对这结果还算满意。 &esp;&esp;这意味着不但他丹田下一次刷新前的使用量有了,而且就连明天的使用量也凑够了,随后陆景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内力消耗。 &esp;&esp;发现自己的丹田里现在还剩差不到四分之一的真气。 &esp;&esp;可惜的是他的任督二脉也再次开足了马力,正在源源不断的产生新的内力,来弥补先前的消耗。 &esp;&esp;陆景估摸着再有一个半时辰,自己的丹田就又会被内力给充满。 &esp;&esp;这也太离谱了。 &esp;&esp;陆景感觉就连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的pp手机都他的丹田没这么离谱的。 &esp;&esp;不过他这内力恢复速度倒是挺适合应付现在这种连续高强度作战的,而且和那些铁甲武士交手的次数多了,陆景也渐渐摸索出了对付它们的诀窍。 &esp;&esp;和普通人类不同,这些铁甲武士几乎没有致命弱点,盔甲下面都是流沙。 &esp;&esp;陆景一开始是靠把它们身上的盔甲拆光来对付它们,但是现在却是找到了一个更快捷的途径,就是直接将覆盖着黑色石子的那片盔甲给破坏掉。 &esp;&esp;这样一来,那些铁甲武士也就不会再动弹了。 第十九章 玛拉撒尔汗人民的朋友 &esp;&esp;随着沙暴再次退去,玛拉撒尔汗,这座饱受摧残的绿洲小城,也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esp;&esp;逃过一劫的城中居民,纷纷打开了紧闭的门窗,小心翼翼的向外张望,确认再没有危险,这才走出屋门和亲戚朋友拥抱,慰问。 &esp;&esp;而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esp;&esp;这一次沙暴过后,居然没有听到哪家哪户再被屠戮的可怕消息。 &esp;&esp;整座城中,除了一个倒霉醉鬼因为醉倒在巷子里,被风沙掩住口鼻窒息而死,居然再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esp;&esp;这可是沙暴到来后的头一遭! &esp;&esp;人们纷纷谈论着这场奇迹。 &esp;&esp;继而又发现并不是他们自己的错觉,其他人在这次沙暴中也再没有听到门窗外那诡异的摩挲声。 &esp;&esp;但也有一些人表示,自己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esp;&esp;那是铁与铁碰撞在一起,所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就连呼啸的狂风都没法完全掩盖。 &esp;&esp;响声传来的时候大地都在震动! &esp;&esp;大家伙对这恐怖声响的由来众说纷纭,有人觉得是城中百姓们的祈祷终于有了作用,天神降下了神罚消灭了那些沙暴中的怪物。 &esp;&esp;也有人猜是怪物与怪物间发生了内讧,这是它们自相残杀所发出的声音。 &esp;&esp;还有人则担忧,这是某种征兆,之后怕是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esp;&esp;………… &esp;&esp;但很快,他们就得知了这一切的真相,原来是一位叫做陆景的东方侠客,不惜以身犯险,一头冲入沙暴中,用自己做诱饵,吸引了那些怪物的注意力,与那些怪物厮杀。 &esp;&esp;这才保卫下了玛拉撒尔汗中的居民。 &esp;&esp;而那位叫做陆景的侠客,也在与那些怪物的一番大战后下落不明。 &esp;&esp;裁缝铺的老板娜达希望能够借助大家的力量,找到陆景,无论他是生是死。 &esp;&esp;一开始大家对着说法还有些将信将疑。 &esp;&esp;但很快,一位城中颇有威望的长老就站出来证明了娜达所说的话,他说他的妻子先前去裁缝铺买衣服,结果在沙暴到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及时回来。 &esp;&esp;她亲眼看到了沙暴中的怪物,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就是这位叫做陆景的东方侠客,挺身而出,出手救下了她。 &esp;&esp;而这位叫陆景的侠客一个人就杀死了三个沙暴中的怪物。 &esp;&esp;再然后,城中的二号人物亚兹丹也公开表示,陆景正在想办法调查沙暴的事情,解除玛拉撒尔汗的危机,无论他最后成功与否,都是玛拉撒尔汗人民永远的朋友。 &esp;&esp;紧接着,就连卫队那边都有人开始说起了陆景那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什么可以徒手将弯刀拧成天津麻花,还能在坚硬的刀身上按下手指印。 &esp;&esp;见过陆景出手的那些卫兵都坚信若有人能拯救玛拉撒尔汗,必然是陆景无疑。 &esp;&esp;于是这一次城中彻底轰动了,大家都顾不上再睡觉,男女老少纷纷出动。 &esp;&esp;无论是出于对陆景舍己为人的感激,还是希望陆景之后能真正拯救玛拉撒尔汗,众人都想找到这位东方侠客。 &esp;&esp;………… &esp;&esp;陆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esp;&esp;他拿到黑色石子后,又吊在那伙铁甲武士的身后一段时间,想要试着看能不能跟着它们找到壁画上的那座古墓。 &esp;&esp;结果追出去了大概有十里,来到一座小沙丘上。 &esp;&esp;就见那些铁甲武士一个个排着队,钻进了那沙丘中,其中为首的那个将领跳进去前还又回头看了眼陆景。 &esp;&esp;好像在说,傻眼了吧,兄弟们去搭地铁了,有本事你就跟着一起下来。 &esp;&esp;陆景没本事,所以也只能无奈停下了脚步。 &esp;&esp;他内功厉害,运气到口鼻处,可以防止飞沙进入,但是真要钻到沙丘里,他也只能想办法闭气了。 &esp;&esp;而且闭气也就算了,陆景现在闭气也能闭个一盏茶的功夫,问题是他一旦钻到沙子里,移动速度和身法肯定都会大减。 &esp;&esp;而那些铁甲武士不同,人家本来就是沙子做的,说不定下去了动作变得更快了。 &esp;&esp;到时候陆景就成了活靶子了。 &esp;&esp;所以站在沙丘上,陆景只是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看到任何疑似古墓存在的痕迹,又用禅杖探了探,也没找能在沙子下找到支撑。 &esp;&esp;只能将这地方给先记了下来,然后就转身回城了。 &esp;&esp;而等到了城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手提灯笼或是油灯,在齐声呼喊着什么。 &esp;&esp;因为他们的汉语太蹩脚,陆景一开始还有些没听太出来,直到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他们在喊的貌似是“陆大侠”三个字。 &esp;&esp;这是在找我? &esp;&esp;陆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城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都跑出来找他。 &esp;&esp;而且其中一些人的脸上还带着哀痛之色,甚至强忍着泪水,知道的是知道他们在找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在给陆景招魂。 &esp;&esp;而当看到陆景身影出现的霎那。 &esp;&esp;城外的人先是一愣,继而又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那欢呼声直冲云霄! &esp;&esp;直接把陆景给喊懵逼了,他印象里,只在01年北京申奥成功见过这种场面。 &esp;&esp;随后就见那些人一起向他冲来,一边跑还一边呼朋引伴,没过多久人群就将陆景团团包围。 &esp;&esp;这时候语言不通的麻烦就显现出来了,女掌柜不在,陆景也不知道这些人七嘴八舌都在说着什么。 &esp;&esp;但他还是能分辨的出,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esp;&esp;非但没有恶意,而且还一个比一个热情。 &esp;&esp;担心陆景大战过后渴了,有人送来了可以饮用的清水,担心陆景保卫玛拉撒尔汗累了,有人献上了热气腾腾的手抓饭,还有郎中模样的人带着草药,过来为英雄检查身体。 &esp;&esp;没过多久陆景的手中就被塞满了东西,眼看他已经拿不了,还有人贴心的牵来了一头骆驼,让其他人将为英雄准备的谢礼可以放在骆驼身上,再接着他们又将陆景也拥上骆驼。 &esp;&esp;一群人一起浩浩荡荡的向城中走去。 &esp;&esp;而随着这条长龙在移动,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 &esp;&esp;灯火汇聚在一起,远远望去,真的宛如一条长长的火龙。 第二十章 好地方 陆景就这样被人一路被人簇拥着迎进了城中。 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欢呼和掌声。 无论民居还是坊市,都敞开了门窗,像是在欢迎他的回归。 还有不少人向陆景泼洒香水,而这也是玛拉撒尔汗对于客人的最高礼遇。 短短一路,陆景的身上已经不知染上了多少种花香,活脱脱一副刚鬼混回来的样子。 之后还有乐师加入到欢迎队伍中,弹奏起了欢快的乐曲。 气氛也变得越来越迪士尼。 好在之后陆景终于见到了眼含泪水的娜达,之后众人眼前一花,只一眨眼就见骆驼上的陆景已经落在了地上。 于是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喝彩。 陆景苦笑,拒绝了一个少女送来的干果,对女掌柜道,“你来得正好,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干嘛一个个都这么高兴?” “因为他们见到陆大侠你安然无恙,发自内心的开心。”娜达抹掉了眼角的泪水道。 “哈?” “陆大侠你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在沙暴到来的时候不惜以自己为诱饵,拖着疲惫的身躯,出门吸引那些铁甲武士的注意,正是因为你的英勇举动,这次沙暴,城中才几乎没有伤亡。 娜达深情道,“我的母亲曾告诉过我,像陆大侠这样的东方侠客,但行仁义之事,不求回报,甚至不关心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人记得,然而这座城市的人们还是应该知道陆大侠你为他们做了什么。” 陆景闻言却是苦笑,“不是,你从哪儿看出我是拖着疲惫之躯出门的?” “陆大侠你或许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绝对瞒不过我的,自从陆大侠来到玛拉撒尔汗,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在这期间我没见你休息吐纳过。 “先前你还在院子里挥舞了那么长时间的禅杖,累的一身汗,沙暴到来时都疲倦的在椅子上睡着了。”女掌柜心疼道。 “…………” 陆景终于理解了小学课本为什么要把那篇《杨桃》收录进去了。 果然,从不同的角度看杨桃,形状真的是不一样的。 而且这事儿还真不能怪娜达,陆景换位思考了一下,发现如果把自己放在娜达的位置上,八成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更不要说他还专程出门去和那些铁甲武士硬拼了。 换别的正常的人在这里,在发现那股阴寒腐气会大幅消耗内力后,肯定是会想办法尽量躲开那些铁甲武士的。 所以他要是将自己出门的真正原因讲出来只怕所有听到的人都会觉得荒谬绝伦,反倒是女掌柜现在脑补出的这个解释,大家接受起来都没什么障碍。 于是陆景发现自己除了继续当这个东方侠客外也没别的选择了。 只能对娜达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大家都散了吧,我也想回去休息了。” “嗯嗯。”女掌柜连连点头,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色。 不过即便如此,众人依旧坚持要将陆景送到裁缝铺门口,这才慢慢散去。 而陆景这时候也逐渐回过味儿来。 今晚的事情固然是因为娜达的误会在先,但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却显然并不并不是因为娜达,而是有人故意在后面推波助澜。 陆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亚兹丹,这位玛拉撒尔汗的二号人物。 他和秃鹰之间似乎有着不小的矛盾,而偏偏秃鹰因为成功预言了这场灾难,现在受到城主的信赖。 不过秃鹰作为一个外乡人,刚来玛拉撒尔汗一个月,又不怎么受本地人待见,所有的权力都来自城主本人。 真要论实力,肯定是不如在城中有着深厚根基的亚兹丹的,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几乎不离开城堡。 然而即便如此,亚兹丹要真想对付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一来忌惮秃鹰背后的城主,二来他更担心的是除掉秃鹰后该如何收尾。 无论是城主,还是城中其他百姓都对这场沙暴和沙暴里的东西恐惧异常,且束手无策,于是自称黑巫师的秃鹰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唯一依靠。 杀掉秃鹰容易,但是如果亚兹丹在杀掉秃鹰后,依旧拿这场沙暴没有办法,到时候民众对于沙暴的恐惧想必也会转变成对他的不满。 所以对眼下的亚兹丹来说,竖立起一个可以和秃鹰唱对台戏,能承担起拯救玛拉撒尔汗重任的英雄角色就变得非常迫切且重要了。 而另一方面他应该也存了向陆景示好的念头,所以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帮陆景造势。 想通了这一点,陆景也就彻底明白了今晚的事情是怎么变得这么离谱的。 但是想明白归想明白,和之前几次一样他发现事到如今自己也没法再改变什么了。 好在有邬江城时期的那段经历打底,陆景现在对于被人误认作侠肝义胆,关二爷一样的人物也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 而且相比起邬江城,玛拉撒尔远在西域还要往西万里的沙漠中,影响也很小,只要不耽误他的正事儿就行了。 另外这样一来陆景也算有个正经借口去收集那些黑色石子。 否则每次沙暴一来他就往外跑,也有点太不像话了。 陆景之前在骆驼上已经吃了不少东西,所以回裁缝铺后收拾了一下就上床睡觉了。 等到天亮他爬起来,先去院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在那口枯井边找到了一只油布包,拆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正是他先前写纸条要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正好十天的分量。 “厉害。”陆景赞了一句。 那神秘地方的动作是真的很快,他几个时辰前才把锦囊扔进井里,早上一起来就拿到了东西,难怪当时那老僵尸吹嘘,没有他们找不到的药。 而这样一来,陆景也不需要再为时间担忧了。 毕竟考虑到他手中坠入凡尘的存货,如今的日子对他来说,每一天都很是宝贵,就算是在参加考核,他也一直在掐着指头。 不过现在他在玛拉撒尔汗,有黑色石子可以收集,另外还有免费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可以不断领取,倒是搞得陆景有点不太想走了。 第二十一章 年迈的户籍官 &esp;&esp;一觉醒来,陆景的精神和体力全部都恢复如初。 &esp;&esp;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内力也跟着一起恢复了。 &esp;&esp;不过,如今的陆景也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洗了把脸,在院子里练了会儿风云变的腿法。 &esp;&esp;等娜达做好早饭,两人吃饱喝足后却是又赶上新的一轮沙暴来袭。 &esp;&esp;陆景在女掌柜敬佩的目光中,提着禅杖毅然决然的走出门去。 &esp;&esp;随后……又偷偷进了批货。 &esp;&esp;这一次因为有了经验,陆景一口气干掉了十个铁甲武士,而他自己的内力却只消耗了三分之二。 &esp;&esp;而等回来后并没怎么休息,又拉着娜达马不停蹄的去拜访了户籍官。 &esp;&esp;阿尤布从二十七岁开始担任玛拉撒尔汗的户籍官,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足足在这位置上干了四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深受城中居民的爱戴。 &esp;&esp;但是他毕竟上了年纪,腿脚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利索了,最关键的是脑袋也不太灵光了,所以虽然他还是玛拉撒尔汗的户籍官,但实际上现在大部分工作都已经由他的两个助手在承担。 &esp;&esp;陆景和娜达到达阿尤布的住处后,特意又在门外盘桓了一会儿,等到日上三杆才敲门。 &esp;&esp;结果户籍官这时也才刚刚在第三任妻子的帮助下穿好衣服。 &esp;&esp;听说是玛拉撒尔汗如今的英雄前来,阿尤布的家人们连忙打开了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esp;&esp;又过了一会儿阿尤布也在妻子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esp;&esp;不过他的步伐很是蹒跚,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皱成了橘子皮,而且长满了老人斑,充满了暮气,同时目光也有些呆滞。 &esp;&esp;坐下后听一旁的家人介绍了陆景和娜达,他也只是茫然的点了点头,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有什么意义一样。 &esp;&esp;而坐了没一会儿,他的嘴角还淌下了一丝口水来,他的妻子见状连忙用手帕为他擦去那丝口水。 &esp;&esp;看到户籍官这幅老迈的样子,娜达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但是她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口道。 &esp;&esp;“阿尤布大人,我们知道您对城中每家每户人都无比了解,所以想要跟您打听一个姓氏。” &esp;&esp;结果阿尤布听到这话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esp;&esp;娜达已经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这时候就听户籍官的妻子开口道,“抱歉,阿尤布的身体不太好,现在跟人沟通也很困难了。” &esp;&esp;“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陆景问道。 &esp;&esp;“大概七个月前吧,其实他的身子骨相比于同龄人一直很硬朗,平时还会定期锻炼,但是七个月前我们一家人正坐在一起正常吃晚饭,阿尤布吃得很快,但是等他放下刀叉,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昏倒在了桌上。 &esp;&esp;“等他再醒过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如今就连吃饭都要有人伺候了。”户籍官的妻子叹息道。 &esp;&esp;听她的描述,阿尤布很像是突发的脑溢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如今的运动和认知障碍也都在脑溢血的几种后遗症范围内。 &esp;&esp;而老户籍官发病是在七个月前,似乎也和眼下发生在玛拉撒尔汗的灾难没什么关系。 &esp;&esp;最后阿尤布的妻子又补充道,“虽然阿尤布还是户籍官,但是户籍管理的工作其实从三年前就就已经是他的两个助手在做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esp;&esp;“就在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喊他们来这里了。” &esp;&esp;“有劳了。”娜达道谢。 &esp;&esp;随后没过多久,就见两个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个叫卡夫,一个叫巴德列斯,两人一进门先向户籍官和他的妻子行礼。 &esp;&esp;紧接着又对陆景表达了敬意,表示愿意全力配合两人的调查,但是当娜达告诉他们那个陆景从壁画上找到的古老姓氏后两人的眉头却都皱了起来。 &esp;&esp;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后他们倒是也没立刻就否认,只是很谨慎的说要再查查,确认下,然后两人就上了二楼存放户籍的那间屋子。 &esp;&esp;娜达也跟着一起上去了,三人足足在里面待了一个时辰,下楼的时候娜达的脸色却很是失望。 &esp;&esp;对陆景道,“我们翻遍了全城所有户籍档案,没找到叫这个姓氏的人。” &esp;&esp;“户籍有缺失,或者被涂改的吗?”陆景放下了手中的果脯道。 &esp;&esp;“没有。”娜达摇头。 &esp;&esp;“曾经用过这个姓氏,又改姓的人呢?” &esp;&esp;“也没有。” &esp;&esp;“所以这个姓氏背后的古老家族,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中了?” &esp;&esp;类似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esp;&esp;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贵族的确是比平民更容易延续家族,然而依旧有不少曾经显赫一时的姓氏失去传承,更不用说一个已经没落的姓氏了。 &esp;&esp;不过陆景还是想再进行下最后的尝试。 &esp;&esp;他让娜达问问户籍官的妻子,能不能让他们和户籍官单独待上一小段时间,户籍官的妻子闻言明显迟疑了一下。 &esp;&esp;但是或许是因为陆景如今的英雄身份,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esp;&esp;将陆景和娜达带进了阿尤布的卧室里,屏退了那里的侍女,之后又深深看了眼陆景和娜达,自己也走了出去,还将门给带上。 &esp;&esp;望着床上全程呆滞,毫无反应的阿尤布,女掌柜问陆景,“你真的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esp;&esp;“不好说,只能试一试。”陆景如实道。 &esp;&esp;脑溢血,顾名思义,就是大脑内的血管破裂出血。 &esp;&esp;陆景前世脑溢血的后遗症也很难完全被治愈,更别说在这年代,手边既没有也没有相关医疗器械,也没有合适的药物。 &esp;&esp;所以陆景能做的也只是将一只手抵在了户籍官的后心,通过将自己的真气度入后者的经脉,一路向上,慢慢抵达他的脑部。 &esp;&esp;然后想办法为他修补了下脆弱的经脉,同时化去了一小部分淤血。 &esp;&esp;陆景做的很小心,因为他能感受到阿尤布体内的生机本身也已经不多了,他的经脉也随之一起老去萎缩,变得千疮百孔。 &esp;&esp;所以陆景只能一点点把真气往里度,生怕一不小心就把老头的经脉给震碎了。 &esp;&esp;这也是为什么武林之中很少有人愿意传功,因为这是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否则那些顶尖大派也不用费功夫培养下一代年轻弟子,直接掌门师伯什么的出马,一灌一个准了。 第二十二章 好问题 &esp;&esp;陆景现在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用真气做下最后的尝试。 &esp;&esp;但是具体会有什么后果他也拿不准,反正看阿尤布现在这样子,应该也不可能更糟糕了。 &esp;&esp;随着真气在任督二脉中缓慢完成了一个循环,户籍官的眼神虽然依旧呆滞,但是脸上的皱纹似乎舒展开了一些。 &esp;&esp;陆景见状,也再接再厉,又将真气送入到他的十二正经中,小心翼翼的在他的经脉中循环往复。 &esp;&esp;也不知道是不是小金刚劲中正平和的特性再次发挥了作用,阿尤布的脸色也开始逐渐红润了起来。 &esp;&esp;这一点在一旁的娜达看的格外的清楚。 &esp;&esp;不由也是在心中大呼惊奇。 &esp;&esp;这便是玄妙的东方气功吗? &esp;&esp;明明陆景没有使用任何药石,也没有通过按摩或是其他手段来为阿尤布进行放松治疗,只是将一只手掌搭在了阿尤布的身上。 &esp;&esp;后者的健康状况就能立刻得到改善,这或许已经可以称得上巫术了。 &esp;&esp;不过这么逆天的手段,对于使用者的消耗想必也不会小。 &esp;&esp;娜达心想着,又心疼的望向陆景,结果发现后者的头上连滴汗水都没有。 &esp;&esp;实际上,陆景现在主要是在控制度入真气的数量和在经脉间游走的速度,担心一不小心把老头给冲了。 &esp;&esp;至于消耗……这点内力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远赶上任督二脉之中内力生成的速度。 &esp;&esp;不过陆景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户籍官的变化,尤其是看到阿尤布那浑浊的老眼中,隐隐开始泛起清明之色。 &esp;&esp;于是陆景也稍微加快了一些内力的运转速度。 &esp;&esp;又过了片刻,却是终于见到户籍官张开了嘴。 &esp;&esp;用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了一个有些含糊不清的词汇来。 &esp;&esp;“他在说什么?”陆景问娜达。 &esp;&esp;女掌柜有些迟疑,直到户籍官又喊了一遍,她才终于听清了老人的话。 &esp;&esp;“他在喊他妻子的名字。” &esp;&esp;“他的妻子吗?”陆景神色一动,道“问问他为什么要喊他妻子。” &esp;&esp;于是之后娜达将这个问题翻译给了阿尤布,而这一次就见户籍官梗着脖子,涨红了脸,皮肤下的血管凸起,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又吐出了一个词来。 &esp;&esp;随后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同时身体也在不断颤抖着,还伸出一只手,指向了屋门。 &esp;&esp;陆景问一脸尴尬的娜达,“他这次又说了什么?” &esp;&esp;“他说……滚。” &esp;&esp;陆景闻言却是也没太意外,只是道,“你跟他说只要他能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我们就立马从他家里滚出去。” &esp;&esp;结果这一次阿尤布,却是再不搭理娜达了,只是一个劲儿的高喊着自己妻子的名字。 &esp;&esp;而很快,房门就被推开了,户籍官的妻子从外面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男人。 &esp;&esp;神色激动的阿尤布在她的不断安抚下又逐渐平缓了下来,同时在妻子的怀中还流出了泪水。 &esp;&esp;而户籍官的妻子也跟着一起哭了出来,不过很快她就止住了泪水,擦掉了眼角的眼泪,对陆景和娜达道,“很感谢二位来我的家中做客,但是现在你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esp;&esp;虽然相对于她的丈夫,她的说法更委婉一些,但本质依旧是让陆景和娜达滚出这所房子。 &esp;&esp;娜达望向陆景,就见后者已经收回了抵在阿尤布后心的手掌。 &esp;&esp;站起了身来,同时对娜达道,“你跟她说一声,她丈夫的恢复只是暂时的,在这之后还是要尽量避免情绪波动,颅内压升高,否则情况还又可能变得更严重。” &esp;&esp;女掌柜虽然不太明白最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将陆景的话翻译给了一旁的户籍官夫妇。 &esp;&esp;随后两人就离开了阿尤布的住处。 &esp;&esp;出门后,娜达似乎还有些不太甘心,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陆景,又开口道,“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看阿尤布的样子,我敢肯定他听到过这个姓氏。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明明我们现在是在拯救玛拉撒尔汗,也是在拯救他和他的家人。” &esp;&esp;“你自己也说了,就算他知道些什么,他连自己和家人,还有城中所有人的性命都不在乎,你打算怎么让他开口?”陆景反问道。 &esp;&esp;娜达不由哑然。 &esp;&esp;片刻后她才又道,“这怎么可能,阿尤布做了四十多年的户籍官,他对这座城市,还有城中居民的感情比谁都深,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玛拉撒尔汗毁灭的……我知道了。” &esp;&esp;说到这里娜达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有问题,我听说他们成婚也就不到五年,而且年龄相差了三十岁,她的妻子八成是为了他的家产才嫁给他的,说不定阿尤布的身体出现问题,也是她妻子搞的鬼。 &esp;&esp;“那女人在我们和阿尤布说话的时候一直在门外站着,也许阿尤布叫她的名字并不是让她进来,而是想告诉我们他的妻子有问题,最后那句滚,也不是跟我们说的。” &esp;&esp;陆景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对娜达道,“我检查过阿尤布全身的经脉,他的确是因为脑溢血……哦,就是颅内出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你说他的妻子害他,恕我难以赞同。 &esp;&esp;“至于他的妻子站在门外的事情,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的男人当时的样子,几乎毫无防备,如果我们起了歹心,也没法反抗,身为妻子会担心再正常不过了。 &esp;&esp;“而阿尤布清醒过来后第一反应是叫他妻子的名字,也足以说明他对妻子的信任,所以最后那句滚……是给谁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esp;&esp;娜达闻言不由一阵泄气,“那阿尤布为什么不愿意帮我们,是因为秃鹰派人来威胁过他吗?” &esp;&esp;“好问题。”陆景道,但是并没有回答,而是指着不远处一家卖葡萄酒的酒坊道,“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esp;&esp;“你想要喝酒了吗?”娜达见陆景一直随身带着一个酒葫芦,也就自然而然的以为他是嗜酒如命的人,于是顿了顿又道。 &esp;&esp;“其实我的铺子里也藏的有好酒,而且应该比这店里的酒还要好,你要想喝不如我们回去喝?” &esp;&esp;“不,就在这里吧,一边喝酒,一边还能等人。”陆景道。 第二十三章 你们见不到他了 &esp;&esp;娜达不知道陆景究竟在等谁,因为看样子户籍官夫妇是一句话都不想再和他们说了。 &esp;&esp;但是陆景依旧坐在他们门外的这家小酒坊中,而且还一直坐到了快日落。 &esp;&esp;期间又遭遇了一场沙暴,而且这次沙暴到来的时间比上次又提前了快两刻钟。 &esp;&esp;虽然因为陆景的挺身而出,城内依旧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esp;&esp;但是娜达还是感到了深深担忧。 &esp;&esp;因为照这么下去,最多再有一个月,或许沙暴就永远也不会停息了。 &esp;&esp;不过她看陆景的样子却似乎还很镇定,从沙尘中归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喜色,又莫名的安心了不少。 &esp;&esp;陆景如今开罐头的业务是越来越熟练了。 &esp;&esp;这一次他又干掉了十一名铁甲武士,早上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找女掌柜要了个小口袋,存放那些得到的黑色石子。 &esp;&esp;眼见这口袋的分量变得越来越重,陆景的心情也很不错。 &esp;&esp;再然后他又看到了他要等的人,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esp;&esp;陆景让娜达结了两人的酒钱,然后又等了会儿,看到目标和另外一人分手,这才带着女掌柜追了上去。 &esp;&esp;——卡夫,户籍官阿尤布的两名助手之一。 &esp;&esp;先前也在阿尤布的府邸里陆景和娜达便同他见过面。 &esp;&esp;而如今卡夫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从户籍官的家中走出,正打算回家。 &esp;&esp;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esp;&esp;他警惕的转过身去,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神色不由很是意外。 &esp;&esp;“是你们?” &esp;&esp;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摇头道,“没用的,我老师脾气很倔,他既然不愿意再和你们谈,就算我去劝也没用的。” &esp;&esp;娜达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将这话翻译给了陆景。 &esp;&esp;陆景却道,“我们不是来找你的老师的,先前在府里,你听到那个姓氏的第一反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之后见你的同伴否认,你也跟着一起改口否认了,我想知道,你当时想说的是什么。” &esp;&esp;卡夫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esp;&esp;似乎没想到自己当时那个欲言又止的小动作居然都没能瞒过眼前这个东方人的眼睛,但他还是显得很谨慎,犹豫了下道。 &esp;&esp;“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到之前……可能在哪本史书里见过这个姓氏。” &esp;&esp;“你确定吗?”娜达追问道,眼见卡夫目光闪烁,她又放缓了一些语气道,“卡夫,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对吧,这些莫名其妙的沙暴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esp;&esp;“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城中人的生活,而且这么发展下去,大家都难逃一死,你还年轻,没成家的吧,也想就这么死掉吗?” &esp;&esp;卡夫本来就在徘徊纠结,听到娜达最后半句话,却是终于被击穿了心防。 &esp;&esp;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眼四周,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又道,“我之前的确没听过这个姓氏,户籍档案上也没和这个姓氏有关的家族,但是……” &esp;&esp;“但是什么?” &esp;&esp;“但是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就在老师重病之前,我知道他曾独自去找过一户人家,我发誓我没有跟踪他,只是那天晚上恰好撞见他披着斗篷,敲开了那户人家的大门。 &esp;&esp;“我有点好奇,因为我认识那户人,是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那个男人是个远近闻名的酒鬼,基本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一直在酗酒。 &esp;&esp;“而且喝多的时候还会跟人吹牛,说他的家族曾经很是厉害,是玛拉撒尔汗曾经的王,当然大家都把他的话当作笑话听。 &esp;&esp;“因为他这么说的时候,通常也是想赊账的时候。让我没法理解的是,我的老师是个很讨厌酒鬼的人,而且他平时也从不会穿斗篷出行,他一直告诫我们说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要藏头露尾。 &esp;&esp;“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玛拉撒尔汗的居民基本上都认识他,所以看到他这幅打扮,我差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也认不出他来。 &esp;&esp;“老师在那家伙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而等他离开后没多久,又有蓝羽卫兵进到了那户人家里,把那个酒鬼给带走了。” &esp;&esp;“蓝羽卫兵?”娜达忍不住打断了卡夫的话,“那不是宫里的侍卫吗?你确定你的眼睛没看花吗?” &esp;&esp;“我的视力一向不错,老师挑中我做他的助手,就是因为这点,而且……” &esp;&esp;“而且什么?”娜达追问道。 &esp;&esp;“那些侍卫应该是财政官亚兹丹大人的人,我曾经在亚兹丹大人的身边见过他们。” &esp;&esp;这是一个让娜达感到无比意外的名字,根据卡夫的描述,那个酒鬼有极大可能是最初一手建立玛拉撒尔汗那个家族的后裔。 &esp;&esp;如果这是真的话,岂不是说亚兹丹早在七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esp;&esp;而那时黑巫师秃鹰甚至都还没来玛拉撒尔汗。 &esp;&esp;那么划去壁画上姓氏,不想再被其他人看到的人难道也是亚兹丹,这场沙暴也是他在背后搞鬼吗? &esp;&esp;他的目的是什么。 &esp;&esp;想要再进一步,成为玛拉撒尔汗的城主吗? &esp;&esp;的确,因为老城主盲目的相信着秃鹰,已经引起了城中不少人的不满,于是呼吁老城主退位,由亚兹丹做城主的声音也逐渐多了起来。 &esp;&esp;这也让两人最近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现在老城主支持秃鹰,而亚兹丹支持陆景。 &esp;&esp;如果在斗垮了秃鹰后,再由陆景“解决”了危机,那么亚兹丹的威望无疑会大增,而老城主的威望则会大受打击。 &esp;&esp;到时候亚兹丹说不定还真的能坐到城主的位置上。 &esp;&esp;只是亚兹丹真的会为了自己的权欲,牺牲掉城中这么多百姓吗? &esp;&esp;玛拉只觉得一阵心乱如麻。 &esp;&esp;随后就听卡夫继续道,“那酒鬼第二天回来,却是忽然变得有钱了起来,大家问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又神秘一笑不愿细说,但是从那以后,他也没再吹牛说过自己是什么王族后裔的话来。” &esp;&esp;“他家在哪里,我们想去见见他。”陆景道。 &esp;&esp;然而随后却见卡夫摇了摇头,“你们见不到他了。” &esp;&esp;“为什么?”娜达问道。 &esp;&esp;“因为就在昨晚他已经死了。”卡夫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因为陆大侠以身为饵的英雄举动,保住了城中百姓,但是昨晚那场沙暴中还是有个酒鬼因为没来得及及时回家,被沙尘掩住口鼻,窒息而死,那个酒鬼就是他了。” 第二十四章 打草惊蛇 &esp;&esp;事情到这里愈发的扑朔迷离了。 &esp;&esp;娜达一开始和很多人一样都以为是黑巫师秃鹰作恶,施法让灾难降临到这座绿洲城市中。 &esp;&esp;然而随着调查却是又牵扯出了最初建立玛拉撒尔汗的那个古老家族。 &esp;&esp;再然后发现自己很敬佩的老户籍官早在七个月前便被卷入其中,他似乎知道些什么,然而却并不愿吐露。 &esp;&esp;而现在事情再度发生反转,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城中的二号人物,这段时间一直在积极探索灾难的解决方法,对抗胡作非为的秃鹰,被玛拉撒尔汗居民寄以厚望的亚兹丹身上。 &esp;&esp;女掌柜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却听陆景又问道,“你先前说那户人家还有个小女孩儿,现在那小女孩儿在哪儿?” &esp;&esp;卡夫等娜达翻译过后道,“丢了,而且是在她父亲死前就已经丢了。” &esp;&esp;“丢了?”娜达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esp;&esp;玛拉撒尔汗先前总共也就三万人口,现在两万不到,再加上又是沙漠绿洲,很难和外界联系,所以城中并没有什么人口贩子,也很少听说有人失踪的。 &esp;&esp;“那孩子有多大,是什么时候丢的?” &esp;&esp;“十二三岁吧,至于走丢的时间,我也不知道。”卡夫道。 &esp;&esp;“因为她父亲一直没有报官,直到上周有邻居见他醉倒在自己家门口,把他送进屋的时候才发现他家里没人,等问起来他就说他的女儿已经丢了。” &esp;&esp;“这也太不负责了吧。”娜达不满道。 &esp;&esp;“我不知道,酒鬼就是这个样子吧。”卡夫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们了,拜托一定要拯救下玛拉撒尔汗,还有这座城里的人,我还年轻不想死,另外……” &esp;&esp;卡夫又看了眼四周,“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城主府里的人,你们最好也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尤其别让我老师知道,不然我就要失去现在的工作了。” &esp;&esp;娜达点了点头,又从卡夫那里要到了那个酒鬼家的住址,和他女儿的名字,就见年轻的助手赶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匆匆离去了。 &esp;&esp;随后陆景和娜达去酒鬼的住处转了一圈,结果除了各式各样的美酒外什么也没找到。 &esp;&esp;就连他之前得到的那笔钱都不翼而飞了,显然在两人到来之前就已经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了。 &esp;&esp;于是女掌柜对陆景道,“也许我们应该直接去找亚兹丹摊牌。” &esp;&esp;“怎么摊牌?”陆景问道。 &esp;&esp;“当面质问是不是他杀了那酒鬼,还有那小女孩儿是不是也被他的人给带走了?” &esp;&esp;“我们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要是他不承认呢?”陆景又问道。 &esp;&esp;“那……那我们就把他做的好事告诉其他人,让城里人都知道这场灾难和他有关。”娜达气愤道。 &esp;&esp;“虽然我也在怀疑他,但是我们还没法确定现在的沙暴究竟是不是他搞出来的,又和他有多少关系。”陆景摇头。 &esp;&esp;换做两年前的他也许会赞同女掌柜的做法,甚至早在第一天晚上就潜入到宫殿中,想办法逼问秃鹰了。 &esp;&esp;但是现在的陆景的确已经沉稳成熟了很多,章三丰教他多看少说,在事情完全明了之前,不要太着急下判断,哪怕有些答案看上去已经很“显而易见”了。 &esp;&esp;为此章三丰还特意跟他讲了个故事,说他当上镖师没多久,一次外出押镖带了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趟子手,据说在干这一行前那个趟子手就是做飞贼的。 &esp;&esp;结果走到一半,同行的另一个趟子手的钱袋丢了,于是很多人都觉得是那先前做飞贼的趟子手偷的,甚至还逼那趟子手把钱袋交出来,后者被逼不过,当天晚上居然上吊自杀了。 &esp;&esp;而丢钱的那个趟子手最后承受不住压力,也承认了钱是前天晚上自己偷偷跑去赌坊赌没的,担心回家后在婆娘那边没法交待,才谎称是丢掉了,没想到却是害死了一人。 &esp;&esp;他先前几次想开口为另外那趟子手洗脱冤屈,但是几次又都退缩了。 &esp;&esp;这事儿给章三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为此也自责了很久,说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出面制止,也要陆景引以为戒。 &esp;&esp;当然,陆景没动秃鹰和亚兹丹却不是怕冤枉了好人。 &esp;&esp;尤其秃鹰,这货显然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esp;&esp;另外有之前那件嫁衣的前车之鉴,在不知道引发灾难的诡物是什么的时候,冒然出手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esp;&esp;对现在的陆景来说,杀人容易,而哪怕之后被整个玛拉撒尔汗的居民误解,反正他往井里扔个字条拍拍屁股也可以走人。 &esp;&esp;但是杀完人后如果灾难没有解决,那城里的居民还是法活下去。 &esp;&esp;“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娜达问道,“去找那个走丢的小姑娘吗?” &esp;&esp;“你找不到她的。” &esp;&esp;“为什么,因为亚兹丹的人已经把她抓走了吗?” &esp;&esp;“亚兹丹的人应该没能找到她,毕竟她走丢的时候她那个酒鬼父亲都还活的好好的,亚兹丹没道理先动她一个小女孩儿。 &esp;&esp;“而且看他父亲的样子,似乎也一点不担心,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她自己跑掉了,而且八成是提前察觉到了危险,劝她父亲跟她一起走,但是她父亲没听,她应该是个挺聪明的小姑娘,但是……” &esp;&esp;陆景顿了顿,“但是坏消息是亚兹丹都没找到她,我们八成也找不到她。” &esp;&esp;“啊,那又该如何是好?” &esp;&esp;“那个小姑娘……她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么聪明的话,应该会主动来找我们的。“陆景道,”因为她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到玛拉撒尔汗被毁灭她也是死路一条。 &esp;&esp;“所以她和我们的目标其实一样,如果她真的想阻止亚兹丹或者别的什么人,就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证明我们是她可以借助的力量。 &esp;&esp;“说起来还要谢谢亚兹丹,他帮我造势,让我成为玛拉撒尔汗的英雄和新希望,否则事情或许还没有这么简单。” &esp;&esp;陆景道,“而接下来我们只要让她知道,我们和亚兹丹并不是一伙的就可以了。” 第二十五章 书院 &esp;&esp;书院没有名字。 &esp;&esp;从存在的那一天起它就被人唤作书院。 &esp;&esp;外面的人只知道司天监下属有一座书院,专门用来培养司天监需要的特殊人才,教授的课程想来也无非就是些观像衍历之类的东西。 &esp;&esp;你去问京城中的那些老人,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王爷,或者是在朝多年的老臣,他们多半都会先怔一怔,接着目露思索之色,再然后点点头,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是有这么座书院来着。 &esp;&esp;然而你要接着问他们这座书院在哪里,里面有多少人,该怎么考进去,学出来能干什么,当上几品的官,他们又没一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被问烦了,索性就抛给你一句去找司天监的监正去。 &esp;&esp;不过说完这句话,他们望向你的眼神又会变得古怪起来。 &esp;&esp;而等你按他们的指点,找到了司天监的监正,就会明白为什么他们的眼神会这么奇怪了。 &esp;&esp;因为司天监的监正是个“哑巴”。 &esp;&esp;当然,在陈朝身有残疾之人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所以监正大人并不是真的哑巴。 &esp;&esp;只是不管你问他什么问题,他都只会冲你露出和善的微笑来,所以时间久了,大家在背后都管这位监正大人叫哑巴。 &esp;&esp;关于这位哑巴监正大人,最出名的事情发生在三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是仁宗在位的时候,陈朝党政进行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esp;&esp;满朝文武全都被逼着站队,司天监虽然是有名的清水衙门,而且除了这位每天按时上朝打卡的哑巴监正大人外,官署里剩下的都是一群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 &esp;&esp;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找上了门来,当面喝问这位监正大人司天监的立场。 &esp;&esp;监正大人自然是继续笑而不语,于是来人也急了,说你再不说话我们就把你算进对面的人里去了!到时候你可别喊冤。 &esp;&esp;监正被逼无奈,只得张开了嘴来。 &esp;&esp;结果对面跟他讲政论,他回复人家京城那家蒸饺最好吃,人家跟他谈治国理念,他跟人家聊金石古玩,甚至还扯到了京师房价居高不下上来。 &esp;&esp;双方鸡同鸭讲了半个时辰,最后以来人大怒,拂袖而去告终。 &esp;&esp;至此,这位监正大人的哑巴之名也彻底坐实了。 &esp;&esp;事后有御史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就以尸位素餐,玩忽职守为名参了这位监正大人一本。 &esp;&esp;结果奏折递上去却被皇帝陛下留中不发。 &esp;&esp;这位御史很不甘心,于是狄公附体,继续追查下去,惊讶的发现朝廷每年都会给司天监偷偷拨下一大笔银子,而在用途那栏写的是编制历法,观测天象。 &esp;&esp;这笔银钱数额颇为巨大,而司天监也不客气,每年都给花了个精光,而且有时候竟然还敢腆着脸要朝廷继续加钱。 &esp;&esp;御史觉得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编什么历法要这么多钱,至于观测天象就更可笑了,就司天监那小猫三五只的,你们自己找个野山头去观测不就行了,还要花钱? &esp;&esp;这么多银子,要是拿来兴建校舍,教化天下,或是兴修水利,改善民生他不香吗,就算拿来开疆扩土也不错啊。 &esp;&esp;想到这里这位御史的胸中顿时又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来,提笔就书,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万字奏章,弹劾司天监上下,徇私舞弊,中饱私囊,为国之蛀虫。 &esp;&esp;结果这次皇上倒是批复的很快,然而上面却只有两个字。 &esp;&esp;——闲的。 &esp;&esp;要知道这位皇帝死后的庙号是仁宗,待下极为宽仁,一向以好脾气著称,在位之时连抄家都没有,这两个字已经说的很重了。 &esp;&esp;不过御史本来就是个找骂的差事,被骂的越惨,反而越容易搏到名。 &esp;&esp;况且这一次这位御史自认还占着道理,正打算撸起袖子,跟皇上好好喷一喷,可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esp;&esp;因为这位御史先一步被人爆出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被迫去职还乡。 &esp;&esp;实际上不只是他,之前还有几次针对司天监中人的弹劾或攻讦,最后发起者的下场也都不怎么样。 &esp;&esp;官场之中,本来就少有完全干干干净净的人。 &esp;&esp;几次之后,一众官员也就都达成了一个默契,那就是不管司天监的事情,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要紧官署。 &esp;&esp;于是监正大人,也就得以继续在朝堂上美滋滋的做他的哑巴。 &esp;&esp;而除了监正外的其他人则根本不来上朝,大多数官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那座传说中的书院也依旧没人知道所在,逐渐成为了京师之中的一则怪谈。 &esp;&esp;甚至很多人都怀疑,这座书院是否真的存在。 &esp;&esp;杨涛倒是没怀疑过,不过等真的来到书院里,还是显得颇为震惊。 &esp;&esp;因为明明就在几息之前,他还在那个沙漠小城中与那黄沙中的铁甲武士搏斗,转头却是已经站在了一间学舍中。 &esp;&esp;杨涛先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被弯刀劈中的地方,却是并没有流血,接着他又检查了自己身上先前的几处伤口,发现那些伤口也都奇迹般的消失不见了。 &esp;&esp;再然后他才来得及仔细打量了自己如今的所在。 &esp;&esp;只见这间学舍窗明几净,右手边摆着一只香炉,正升起袅袅青烟。 &esp;&esp;杨涛从空气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松香,说也奇怪,闻到这香味的时候他的心神也从先前那场紧张的大战中逐渐安定了下来。 &esp;&esp;而他的左手边是一排书架,书架边的铜案上站着一只夜莺。 &esp;&esp;那只夜莺也不怕人,见杨涛望向它,它也斜眼回望了一眼杨涛,随后就就继续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显得颇为懒散。 &esp;&esp;当然最吸引杨涛目光的还是正对面挂着的一只匾额,上书监察天下四字,笔锋锐利。 &esp;&esp;只看了一眼杨涛就隐隐有被刺痛之感,连忙将眼睛又转向了牌匾下坐着的那个那个教习模样的中年人身上。 &esp;&esp;不过那人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手中一块儿石板。 &esp;&esp;杨涛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花了,因为他居然看到那原本空无一字的石板上居然开始浮现出文字来。 第二十六章 蠢是蠢了点 “杨涛,柳州人士,擅使枪,年方十七,内功修为二流境界,家有一父一母,一兄一妹,推举人——无尘。” 那教习模样的中年人忽然开口道。 杨涛愣了愣,接着忍不住道,“先生,我先前不是在玛拉撒尔汗,怎么忽然又到了此间?那地方的沙暴还没解决,要赶紧再派人去……” “先与我核对你的大致情况,其他事情一会儿再说。”那中年人生的一张国字脸,说话的时候不怒自威。 让杨涛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私塾里的那位教书先生,手握戒尺,在考察他们昨天的背诵功课。 顿时不敢再多言,点了点头道,“是我。” 随后就见那教习模样的中年人神色似乎舒缓了一些,“杨涛是吧,不错,回来第一句话还惦记着城中那些居民的安危,颇有仁义之风,你也不用担心,你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都没有发生?”杨涛有些傻眼,“是,是幻境吗?” “也不能称之为幻境,”中年男人捋着胡子,“有些事情三言两语很难解释的清楚,实际上相比于这个玄妙诡谲的世界,就算是我们这些修行之人对它的认知也很有限。 “我只能告诉你你去的是一个叫做试炼境的地方,每个要入书院的新人,第一次进入井,都会通往试炼境。而人这一辈子只能进入试炼境一次,没有人能例外。 “试炼境的存在是为了对即将进入书院学习的生员进行考核,根据我们这数百年来的观察,考题至少……在十六道之上,至于具体有多少道,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有记载的只有十六道,之后还有没有新的,每人说得准。 “而你刚刚所经历的一切,就是其中一道考题——沙漠古陵。” 杨涛明明听到了中年人说了一大番话,但是又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也没弄明白,依旧一脸的茫然。 而那中年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倒是并不怎么意外,只是挥了挥手道。 “这些东西,等你进入书院进行后续学习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我先来公布你的考核成绩。” 最后这句杨涛总算是听明白了,于是他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杨涛,本次考核……丙等。” 那中年教习顿了顿,接着道,“下面是细则,身手乙等,还不错,在目前参与考核的生员中可以进入前三十名了,据说你的枪法是祖传的,倒是厉害。” “啊,也还好了。”杨涛摸头不好意思道,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但随后就听那中年教习又淡淡道,“可惜刚进去第三天就被人给一刀劈死了。” 杨涛闻言神色立刻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而中年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变得越来越严厉,“决策能力丁等,刚去第一天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杀了那个黑巫师秃鹰,之后又和赶来的卫队大打出手,被城中人视作暴徒。 “我……我自问心无愧,那秃鹰本就是坏人,蒙骗城主,恐吓百姓,就算沙暴与他无关,我也没杀错他。”杨涛还想辩解。 结果被中年人毫不留情的打断,“放屁,我们送你去那里是为了让你解决当地的危机,不是让你行侠仗义,去诛除奸佞的,你杀人是杀爽快了,可问题没解决,最后不但自己被沙暴里的东西砍死,还害的当地百姓也为你陪葬。” 杨涛被说得哑口无言。 随后就听中年人继续道,“应变能力丁等,被通缉后就只能像过街老鼠一样抱头鼠窜,没能充分利用当地特殊政治环境扭转自己的不利局面,仓促制定的后备计划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这一点杨涛也反驳不能,只能继续耷拉着脑袋。 “分析观察力戊等,我都不知道整个过程中,你有没有动过自己的脑袋,留意过什么反常现象,你跑到城主府中去杀秃鹰,注意到那副壁画,找不到上面的姓氏也就罢了,秃鹰死前跟你说的那番话。 “你居然也没从中听出任何线索来,转眼就全都抛在脑后了。“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这些也导致你最后的调查进度是丁等,实际上要不是因为你运气好,误打误撞找到那个小女孩儿,你这项也妥妥的是戊等。” 杨涛的头也低的更向下了。 不过那中年人训斥完他之后,语气却又放缓了一些,“最后品性,甲等,以你的武功其实本不应该这么快就死出来的,可你为保护那个小女孩儿,甘愿被那些铁甲武士给围住,最后力竭而亡,嗯……蠢是蠢了点,却也很难得。” 杨涛听懵了,半晌后弱弱的道,“您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中年人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这次考核之所以不提前告诉你们你们是在试炼境中,就是为了能看到你们面对危险时最真实的反应,尤其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是善是恶,是勇敢还是怯懦,都会被照得通通透透。 “你调查能力太差了,本来按理说只要有一项是戊等,就该被淘汰的,但是你品性甲等,又颇为难得,毕竟别的都能慢慢训练,品性一旦定型,却是很难更改。 “而这也是考核中最看重的一项,再加上你身手还不错,这次考核勉强被你混过去了,最后的成绩丙等,堪堪及格。” “所以我通过考核了吗?”杨涛不由大喜。 要知道就在前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呢,毕竟之前那老僵尸说得非常可怕,还把他们的棺材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一眨眼他非但活了下来,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蒙混过关。 中年人点头,“嗯,这些都是石板上所写的内容,最后的成绩也是石板给出来的,并没有人为的干预与舞弊,既然这上面说你通过了,那你就是通过了。” 杨涛在高兴之余却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恭敬道,“那个……我来贵地前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陆景,他也和我一起参与了考核,我能问问他的成绩怎么样吗?” 第二十七章 重名,一定是重名 &esp;&esp;教习模样的中年人摇头,“所有参与考核的人,考核一结束都会到来这间屋子里,我没见到你说的那个叫做陆景的朋友,想来他应该还在考核中。” &esp;&esp;杨涛点了点头,又冲教习模样的中年人恭敬行了一礼。 &esp;&esp;随后就听中年男人又开口道,“好了,把你的木牌给我。” &esp;&esp;一边说着他一边提起了一旁的毛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在木牌背面的空白处,写下了杨涛的名字。 &esp;&esp;再将木牌递还,同时叮嘱道,“这是你加入司天监的身份凭证,往后还有许多用途,切莫弄丢了。” &esp;&esp;“要是丢了会怎样?”杨涛忍不住问道。 &esp;&esp;“再补一只。” &esp;&esp;中年人淡淡道,“没别的事情就去隔壁屋子找陈伯,他会为你分配住处,给你讲解书院的规矩,现在还没开课,不过已经有不少人通过考核,你也可以和他们先认识认识。” &esp;&esp;杨涛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大喜。 &esp;&esp;阿爹在他离家前就曾嘱咐过他说出门在外靠朋友,多交朋友总是没错的。 &esp;&esp;尤其等杨涛来到前,发现这里居然站满了人,正围着什么看的火热,于是杨涛也凑了上去。 &esp;&esp;拉住了一个剑眉星目,看起来颇为英武的锦衣少年道,“在下柳州杨涛,请问这位朋友,这前面有什么,这么热闹?” &esp;&esp;被拉住的锦衣少年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大概是在想柳州杨涛究竟是哪号人物,结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杨涛右手握着的铁枪上,却是不免有了几分轻慢之色。 &esp;&esp;不过倒是还算守礼,闻言也拱手道,“徽州,白马银枪关平平。”然而语气中颇有几分倨傲之意。 &esp;&esp;而随后杨涛的反应也很让他满意,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后顿时激动了起来,“徽州关家!可是以十九路重枪闻名江湖的徽州关家?! &esp;&esp;“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若论当世枪法之精妙,关家重枪无人能及,我铁枪门的龙虎霸王枪是万万比不上的,关啸云关老爷子更是当世枪法第一大家,不知关老爷是关兄……” &esp;&esp;“我爷爷。”关平平骄傲道。 &esp;&esp;“关兄家世了得啊!”杨涛倒吸一口凉气。 &esp;&esp;关平平原本见杨涛和他一样使枪,心中还有几分敌意,不过见杨涛如此上道,他倒是也不好再为难对方,顿了顿就道。 &esp;&esp;“杨兄不知道吗,前面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今天青云榜和天玑榜换榜,杨兄来的正好,我们不如一起看看,杨兄的名字说不定也在榜上。” &esp;&esp;杨涛闻言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不行的,我初入江湖,什么名气都没有,怎么可能上榜。倒是关兄你八成会在榜上,还有我先前认识的那个朋友陆景,陆少侠应该也能上榜。” &esp;&esp;关平平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对青云榜可是觊觎已久,三年前那一榜上没有他的名字,就已经让关平平心中颇为不平。 &esp;&esp;如今又过了三年,他一直用功不缀,觉得以自己的武艺无论如何这次也该上榜了。 &esp;&esp;至于杨涛所说的陆景,关平平倒是也有耳闻,依稀记得此人曾于两年前击败过阎王箫,不过之后却是又沉寂了下去。 &esp;&esp;徽州距离邬江城有段距离,关平平和陆景未曾谋过面,对陆景也没太多了解。 &esp;&esp;但是他觉得仅凭一战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单独一场战斗运气成分很大,先前也有不少以弱胜强的例子。 &esp;&esp;而陆景之后没有惊人战绩再传出,也从侧面证实了他那一战有不少水分。 &esp;&esp;相反关平平自己这两年可是着实出了好几把风头,剿灭云中盗匪,独战阴山双雄,还帮威远镖局找回了丢失的镖银。 &esp;&esp;如今徽州不管谁见到他都要竖一根大拇指,称一声少年英雄。 &esp;&esp;于是信心满满的关平平就拉着杨涛一起挤到了青云榜前。 &esp;&esp;两人从榜首的位置往下看去,先看到的就是魏子羡的名字。 &esp;&esp;杨涛奇道,“这青云榜第一人怎么换人了?我记得先前几期还都是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来着。” &esp;&esp;“青云榜录入的是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才俊,晏女侠年龄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早在两年多前她就已经迈入一流境界,所以这次换榜她应该是上到专录一流高手的天玑榜上去了。” &esp;&esp;骄傲如关平平说起晏筠来也是心服口服,实在是因为晏筠自出道以来便光芒太盛,以至于其他和她竞争的人就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esp;&esp;关平平也是其中之一,一边感慨一边向下接着看去。 &esp;&esp;果然不出所料,那上面并没有陆景的名字,然而关平平的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因为他也没能在上面他找到自己的名字。 &esp;&esp;直到目光再向下移去,却是在第四十九位看到了两个无比刺眼的大字。 &esp;&esp;——杨涛。 &esp;&esp;一定是重名一定是重名。 &esp;&esp;关平平在心中默念着,接着又迫不及待的去看下面的注释。 &esp;&esp;只见那名字下用一行小字写到。 &esp;&esp;杨涛,十七,柳州人士,铁枪门第三代传人。 &esp;&esp;兵器精铁枪,长九尺四寸,重七十六斤四两二钱。 &esp;&esp;所修武学龙虎霸王枪,小成,内功龙虎决,二流境界,轻功铁鹤步,小成。 &esp;&esp;评语:罕见的枪法天才,十七岁便跨入二流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esp;&esp;关平平只觉得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差点没喷了出来。 &esp;&esp;这怎么可能?! &esp;&esp;就这个看起来一副傻不拉几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师承又是没听说过的小门派,竟然也能上榜?而且已经是二流境界。 &esp;&esp;而同样是用枪之人,他出自天下第一的枪法世家,徽州有名的少年俊杰居然比不过这个土包子? &esp;&esp;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esp;&esp;而更没有天理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他,待关平平将青云榜上全看了一遍,却依旧没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esp;&esp;他整个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esp;&esp;正恍惚间,却是又听到天玑榜那边传出了数声惊呼,“什么鬼?天玑榜上居然有两个不到二十岁的一流高手,第一晏筠也就算了,第二这个陆景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十八章 破题(元宵节快乐~) &esp;&esp;来书院参加考核的基本都是年轻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像关平平这样在当地小有名气,也颇为骄傲的年轻人。 &esp;&esp;每次青云与天玑两榜换榜的时候他们也都格外重视。 &esp;&esp;当然,他们关注的焦点主要集中在青云榜上。 &esp;&esp;看看自己和那些自己关心的人,名字有没有入榜,名次相较于上一榜是上升还是下降,换榜后上面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重视的新人或是竞争对手。 &esp;&esp;直到将整个榜单都看过一遍,才会移步去看另一边的天玑榜。 &esp;&esp;而相比于和他们息息相关的青云榜,天玑榜的榜单就离他们遥远的多了。 &esp;&esp;上面的名字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江湖上都是名震八方的一代宗师。 &esp;&esp;像晏筠这样十九岁就入榜的,她的名字夹在一众掌门长老之间显得颇为异类。 &esp;&esp;好在她并不孤单,因为就在她的下方,还有一个跟她一样异类的名字。 &esp;&esp;甚至这个名字所引发的轰动还要远在她之上。 &esp;&esp;毕竟晏筠迈入一流江湖之中人尽皆知,大家对于她升入天玑榜其实早有所料。 &esp;&esp;而下面那人才是真的横空出世,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esp;&esp;三年之前,别说天玑榜了,陆景的名字可是连青云榜都没上过。 &esp;&esp;结果如今一露面,居然就直上云霄。 &esp;&esp;榜前站着的几人,迫不及待的望向了那个名字下的注释。 &esp;&esp;随后有人直接朗声念了出来。 &esp;&esp;陆景,十九,邬江人,师承翻天鹞子章三丰,疑带艺投师。 &esp;&esp;兵器精铁禅杖,长七尺六寸,重七十九斤整。 &esp;&esp;所修武学疯魔一百零八杖,大成,内功小金刚劲,一流境界,轻功惊涛怒浪,大成,辅修一门腿法,风云变,进度不详,一门掌法开碑掌,小成。 &esp;&esp;评语:此子来历颇为神秘,似乎并非邬江本地人,如今的师父章三丰本是某小镖局中的镖师,后在邬江城一小帮派中为供奉,本身武功境界并不入流,因此疑其师承另有来历。 &esp;&esp;陆景成名之始为两年前与阎王箫贺卿一战,独自诛杀此魔头,随后便又闭关修炼,直至上月,在邬江城外某小村庄中,引天长啸,声震四野,自此跨入一流境界。 &esp;&esp;此人非但武功高强,而且于邬江一代颇有侠名,深受当地百姓爱戴,镖铁胆的赵半山赞其曰,仁义无双,年轻一辈可谓侠者,或唯此人耳。 &esp;&esp;可惜其出手次数太少,真实实力难考,故暂列晏筠之后。 &esp;&esp;一番话读完,更是引得一片哗然。 &esp;&esp;一流境界,居然真的是一流境界!而且还有一门大成武学,和一门大成轻功的一流境界。 &esp;&esp;不过相比这些这会儿大家更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esp;&esp;有人忍不住开口道,“我的眼睛没有花吧,小金刚劲这种烂大街的内功,也能修到一流的吗?!” &esp;&esp;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了一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小和尚。 &esp;&esp;那小和尚生的白白净净,一对儿胳膊看起来就仿佛白玉雕琢成的一般,透过皮肤,竟然隐隐能看到下面的血管经络。 &esp;&esp;他的眉宇间带着一丝腼腆,换榜的时候大家都在往前挤,虽然他也显得很好奇,然而却依旧老老实实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其他人都看完后他再走过去。 &esp;&esp;眼见这会儿众人忽然都望向他,小和尚又忍不住害羞了起来,低头盯着自己的僧鞋。 &esp;&esp;然而却没人敢去开口催他。 &esp;&esp;这是因为青云榜上他的名字赫然就在魏子羡之下。 &esp;&esp;昭明小和尚。 &esp;&esp;悬空寺这一代中最出色的传人,已经将洗髓锻骨经练至第四层,这也是为什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尊白玉佛陀的原因。 &esp;&esp;过了一会儿小和尚才开口,语气很是温柔,“阿弥陀佛,据小僧所知不同内功心法修炼起来速度进境的确不同,练出的内力也有一定区别,然而理论上……却是都可以炼至一流境界的。” &esp;&esp;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这门名为小金刚劲的心法,是我佛门一位前辈所创,倒也不像江湖传言中那么一无是处,就是,嗯……在修炼速度上的确有些不太如人意,据说那位前辈自己也只练到了二流境界。 &esp;&esp;“所以这位……陆施主,或许真的是将这门功法练到一流的第一人,非有莫大毅力者,是绝对做不成这件事情的,小僧听闻也是着实佩服。” &esp;&esp;他才刚一说完,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esp;&esp;能通过考核进入书院学习之人,无一不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esp;&esp;然而他们将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把陆景换成是自己,是绝对没法把一门烂大街的小金刚劲给练到一流的。 &esp;&esp;这不只是能力问题,也是意愿的问题。 &esp;&esp;哪怕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找不到其他功夫,但是练到三流境界后,基本也都会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时候很少有人能抵住诱惑,不在中途改换功法。 &esp;&esp;所以众人能理解昭明小和尚的那句着实佩服是什么意思。 &esp;&esp;另外大家伙还又想到了另一件更恐怖的事情,这个叫陆景的家伙凭借一部小金刚劲都能修到一流,那他的天赋又该恐怖到何种程度。 &esp;&esp;如果他也像魏子羡、昭明小和尚一样出身名门大派,岂不是说……就连年轻一代中公认的第一人晏筠也比不过他了? &esp;&esp;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却是忽然又传来了一个消息。 &esp;&esp;晏筠通过考核了。 &esp;&esp;用时十二日。 &esp;&esp;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因为目前考核成绩最好的人就是他了,一共在那个试炼境中待了十二天。 &esp;&esp;如果晏筠也待了十二天,那也就意味着两人的成绩应该会很接近。 &esp;&esp;作为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一批人,白玉公子从小就被和晏筠不断比较,然而双方的差距却越来越大,到现在,晏筠已经和他们其他人拉开了整整一个档次。 &esp;&esp;白玉公子也从曾经的竞争者成为追赶者。 &esp;&esp;但不管怎样他还是会下意识的想和晏筠比较,哪怕只是在某方面能接近她。 &esp;&esp;然而他脸上的喜色并没有能持续太久,很快就又听到了另一个让他心神剧震的消息,那消息来自云水静慈阁的另一位女弟子。 &esp;&esp;她说晏筠已经解开了那道考题。 &esp;&esp;她也是诸多被考核者中唯一一个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沙暴危机,救下了那座绿洲小城的人。 第二十九章 翻脸 &esp;&esp;就在书院诸人为天玑榜上新出现的两个名字议论纷纷的时候。 &esp;&esp;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陆景这会儿却还在沙暴里勤勤恳恳的开着罐头,浑然不知自己在外面也已经引发了一场风暴。 &esp;&esp;对于上榜陆景其实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之前遇到葵的时候,后者就曾提到他的名字已经进入下一期的青云榜之中。 &esp;&esp;只是没想到真正换榜后,他居然直接跳到了天玑榜上。 &esp;&esp;要知道陆景步入一流不过也才一个多月,考虑到这个时代没有手机,也没有ifi,信息的传播速度是滞涩的惊人的。 &esp;&esp;也就是后世小清新们经常说的,从前车马慢,书信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esp;&esp;就拿陆景自己为例,别看他在邬江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也就是区域性的名人,一出邬江城大家或许也就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esp;&esp;再远一些的地方,武林中人可能听过他两年前打死阎王箫的事情,但除此之外就对他一无所知了,而普通百姓更是根本不知道陆景是谁。 &esp;&esp;所以按照陆景自己的估计,等他步入一流的消息传到京城,至少也得再过一个月,应该赶不上这一榜了。 &esp;&esp;对此陆景倒是无所谓,这又不是年终评选优秀员工,上了名单有钱可以拿,而且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 &esp;&esp;砰! &esp;&esp;随着弯刀和禅杖又一次相撞,铁甲武士的胸前不由大开! &esp;&esp;紧接着就被陆景抓住破绽,一杖拍在小腹上。 &esp;&esp;那里一片已经凹陷的不成样子的盔甲被这一禅杖直接抽飞了出去。 &esp;&esp;而陆景的左手紧随其后,毫不犹豫的插进了铁甲后的沙堆中,从里面硬生生扣出了一颗黑色石子来! &esp;&esp;待他取出那颗石子,就见那个威武高大的铁甲武士也随之轰然溃散,身上的盔甲不断剥落,化作了一滩砂砾! &esp;&esp;这ai也太弱了。 &esp;&esp;将黑石石子收入袋中后,陆景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esp;&esp;刚遇上这些铁甲武士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些浑身上下披挂重甲,没有要害的对手颇有些棘手,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 &esp;&esp;就拿刚才那只小队来说,同样的套路他重复使用了三遍,干掉了三个铁甲武士,而等轮到第四个铁甲武士。 &esp;&esp;它就仿佛没看到同伴先前的遭遇一样,依旧没有丝毫防备,弯刀一挥,就豪迈的把自己也给送了。 &esp;&esp;弱智程度堪比nba2k系列里的队友。 &esp;&esp;不过考虑到这些铁甲武士头盔下面本就只有沙子,这种死板僵化的表现似乎倒也情有可原。 &esp;&esp;陆景收好石子,又意犹未尽的望了眼刚刚消散的沙暴,转身走回了身后的绿洲小城中,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计划。 &esp;&esp;守城的卫兵这时候才刚刚从卫所中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整理着被沙暴吹倒的旗帜和被铁甲武士踩坏的拒马桩,同时投向陆景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之色。 &esp;&esp;这些天来,陆景英雄身份算是彻底坐实了。 &esp;&esp;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沙暴到来的时候,就连想要走出屋子都做不到,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可以毫不犹豫的冲入沙暴中,同那些铁甲武士不断战斗,一次又一次的保护城中的居民。 &esp;&esp;这如果不是英雄,还有谁能有资格被称之英雄?! &esp;&esp;于是陆景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最热烈的欢迎。 &esp;&esp;而为了回馈玛拉撒尔汗人民的热爱,陆景也决定为这座美丽的绿洲小城再多做点事情。 &esp;&esp;于是这轮沙暴结束后陆景就带着娜达一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税务所。 &esp;&esp;看守税务所的卫兵,本应该阻止所有非税务所外的人员进入,然而在见到陆景后却都是一脸懵逼,想警告开不了口,想阻拦又不敢伸手。 &esp;&esp;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景和娜达入内。 &esp;&esp;随后一个相对机灵点的家伙就连忙跑到了亚兹丹那里报信,而一刻钟后,这位玛拉撒尔汗的财政官也匆匆赶到了税务所。 &esp;&esp;见到陆景,虽然亚兹丹对前者毫无征兆的强闯自己的地盘颇为不满,但还是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开口道。 &esp;&esp;“陆大侠想来这里参观可以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安排人手来为你进行讲解。” &esp;&esp;“我不是来这里参观的。”陆景摇头道,“我是来这里帮财政官先生你查账的。” &esp;&esp;“帮我查账?”亚兹丹愣了愣。 &esp;&esp;“如你所见,我一直在帮贵地调查沙暴降临的原因,而就在刚刚我忽然想到,在我所在的国家,每当有异象或是可怕的灾难出现,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朝中出了祸国殃民的奸佞。 &esp;&esp;“当然我不是在说财政官先生你,对于财政官先生的人品我是非常信任的,然而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每天能管理的事情也有限,总有些财政官先生你看不到或是不小心忽略掉的地方。 &esp;&esp;“而我们现在在做的就是帮财政官你查缺补漏。” &esp;&esp;亚兹丹闻言脸色逐渐沉了下去,不过他还不想和陆景撕破脸,只能勉强道,“陆大侠提醒的有道理,不过查账这种事情非常繁琐,由陆大侠来做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esp;&esp;“还是我来组织人手来自查吧,一定会找出陆大侠所说的奸佞来。” &esp;&esp;“没关系,反正我最近也不怎么忙,恰好有不少时间。”陆景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esp;&esp;而女掌柜则继续指挥几个记账员把先前的税收记录都搬出来。 &esp;&esp;亚兹丹见状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因为陆景这举动,等于是直接在他的脸上开大了。 &esp;&esp;只是他想不明白,两人先前的关系明明处的还不错,陆景能有现在的声望也离不开他的大力宣传,双方还有共同的敌人秃鹰。 &esp;&esp;怎么一转眼,陆景却是先和他翻脸了。 &esp;&esp;亚兹丹又不是小孩子,驱除奸佞什么的借口亚他是一个字也不相信,望着面前悠闲喝着清凉汤的陆景,亚兹丹很清楚这家伙就是来专门找他的麻烦的。 &esp;&esp;于是眼中的怒火也越来越盛,不过让陆景感到意外的是即便到了这份儿上亚兹丹最终也没和他完全翻脸。 &esp;&esp;甚至还问陆景查账还缺不缺人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不再阻止,就这么冷着脸离开了。 第三十章 条件 &esp;&esp;虽然亚兹丹在之前的冲突中展示出了惊人的克制力,给足了陆景面子。 &esp;&esp;然而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在之后的三天时间里,陆景却还是不得不经常的去找一下这位老哥的麻烦。 &esp;&esp;基本上凡是亚兹丹的地盘陆景都去逛了遍,城中所有人如今都知道陆景正在调查亚兹丹和他的那些下属。 &esp;&esp;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的很是紧张。 &esp;&esp;但是陆景想找的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esp;&esp;就在女掌柜开始怀疑那个小女孩儿是否还在人世的时候。 &esp;&esp;却是终于有一位不速之客,在子夜敲响了裁缝铺的大门。 &esp;&esp;这时候距离新一轮沙暴才刚过去没多久,外面的沙尘都还没有完全散去,而来者更是有很大可能在沙暴刚减弱的时候就出门了。 &esp;&esp;要知道即便如今有陆景吸引沙暴中那些东西的注意力,这样的举动依旧是非常危险的。 &esp;&esp;于是女掌柜在第一时间打开了门。 &esp;&esp;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影。 &esp;&esp;不过等来人走进屋里,解下脸上的头巾,娜达却是有些失望。 &esp;&esp;虽然头巾下是一张少女的脸庞,但是看年龄这少女至少也在十六七岁往上了,和卡夫说的十二三岁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esp;&esp;但女掌柜还是问道,“你是……” &esp;&esp;“萨拉。”那少女自报了姓名,然后也问道,“这里是陆景,陆大侠的住处吗?” &esp;&esp;“没错。”女掌柜点头。 &esp;&esp;“那怎么没看见陆大侠?”少女警惕道。 &esp;&esp;“他用自己做诱饵,来吸引沙暴中的那些东西,保护城中百姓,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esp;&esp;虽然萨拉表现的有些无礼,没说自己的来意就先问陆景为什么不在,但女掌柜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温和,接着道。 &esp;&esp;“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esp;&esp;“不一样,”萨拉摇头,“我的话只说给陆大侠一个人听。” &esp;&esp;女掌柜被她给气乐了,“陆大侠不是这里的人,听不懂你的话,到时候还是要由我来翻译。” &esp;&esp;“那等他回来我再说。”萨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esp;&esp;于是女掌柜也懒得搭理她了,给她随便倒了碗水,就自顾自的去院子里打扫起了沙尘。 &esp;&esp;又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陆景却是终于踏着月色回来了。 &esp;&esp;他这一次出去的时间比平时要稍长一些,而且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 &esp;&esp;不过因为铺子里有个更古怪的萨拉在,女掌柜倒是也没太注意到陆景的脸色变化。 &esp;&esp;反倒是陆景刚一进门就注意到屋内多出了一个人来。 &esp;&esp;“妮卡尔?”陆景问女掌柜。 &esp;&esp;后者摇了摇头,“她说她叫萨拉。” &esp;&esp;两人是用汉语在交流,不过大概是因为听到了妮卡尔三个字,先前一直坐在那里闭着嘴的萨拉忽然又开口道,“妮卡尔是我的朋友。” &esp;&esp;“妮卡尔是你的朋友?她现在在哪里?”女掌柜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esp;&esp;“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萨拉却是冷冷道。 &esp;&esp;“我能理解你们的处境和谨慎,但是对于我们,你其实不必有这么大敌意的。”女掌柜摇头,“我们和亚兹丹并不是一伙的。” &esp;&esp;“那就证明给我看。”萨拉道。 &esp;&esp;“证明给你看?这段时间我们不是一直在证明,现在整个玛拉撒尔汗的人都知道我们和亚兹丹不对付。” &esp;&esp;“可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和亚兹丹联手做给我们看的一场戏?”萨拉反问道。 &esp;&esp;女掌柜皱起了眉头,觉得眼前这个叫做萨拉的姑娘简直是在无理取闹,但还是耐心问道,“那你想我们怎么证明。” &esp;&esp;“很简单,杀了亚兹丹。”萨拉干脆道。 &esp;&esp;女掌柜闻言愕然,似乎是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年龄并不算大的小姑娘,说起杀人这种事情来居然可以面不改色。 &esp;&esp;而之前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没说话的陆景这时候也终于开口道,“妮卡尔是想为她父亲报仇吗?” &esp;&esp;萨拉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esp;&esp;“但是妮卡尔其实也并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父亲对吧?只是因为先前把他爹带走的人是亚兹丹的卫兵,所以就把她父亲的死给算在了亚兹丹头上。 &esp;&esp;“她甚至都不能确定她父亲的死是不是真的只是意外,毕竟她父亲也是远近闻名的酒鬼了。” &esp;&esp;“这就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了。”萨拉淡淡道。 &esp;&esp;“这太荒谬了,”女掌柜摇头,“我们不是长老,并不能擅自给什么人定罪,更别说就算长老们也要举行公开的审判,至于定罪后的行刑,就更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了。” &esp;&esp;“他们并不是想让我们对亚兹丹举行审判,只是单纯的想让我做杀手去杀了他。”陆景道。 &esp;&esp;随后他又看向萨拉,“要是我不同意呢?” &esp;&esp;“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萨拉挺胸,面无惧色道,“然后你们就永远也见不到妮卡尔,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场灾难。” &esp;&esp;“你在威胁我们,用城中所有百姓的生命?”女掌柜神色大变,“可这样下去,你们自己不也难逃一死?” &esp;&esp;“我们不怕死。”萨拉道。 &esp;&esp;陆景知道眼前这个少女说得是真的,因为她的眼中的确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esp;&esp;于是陆景扬了扬眉毛,对女掌柜道,“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让她走吧。” &esp;&esp;“让她走?”女掌柜闻言急了,“那沙暴和沙暴中的东西怎么办?” &esp;&esp;“啊,这个嘛……问题其实也不大。”陆景挠头道,“我回来其实就想告诉你我好像找到解决办法了。” &esp;&esp;陆景没撒谎,算上今天这次这已经是他所经历的第十三轮沙暴了。 &esp;&esp;而在这轮沙暴中,陆景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情。 &esp;&esp;那就是沙暴里的铁甲武士就快被他给杀完了。 &esp;&esp;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研究,这些东西的数量在二百左右,看上去还是挺多的,尤其凑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气势惊人。 &esp;&esp;但人再多也顶不住陆景总去打秋风。 &esp;&esp;而且陆景现在找到诀窍后一次就能带走十几具铁甲武士,十三轮下来,他攒下了一百五十颗黑色石子,再加上已经被他用掉的十八颗。 &esp;&esp;换句话说被他拆掉的铁甲武士的数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六十八具。 &esp;&esp;而且这一支军队后续也没有再补充新鲜血液,陆景也越来越有理由相信,这些铁甲武士都是不可再生的。 &esp;&esp;至少被拿走了作为核心的黑色石子后他们是没法再重生了。 &esp;&esp;换句话说,这只羊已经快被某人给薅秃噜皮了。 第三十一章 秃鹰与伯劳 “你要赶我走?”萨拉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的陆景。 “没错,我没法答应你的要求,所以你如果坚持不愿意告诉我们妮卡尔在哪里,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陆景指了指裁缝铺的大门。 “你为了亚兹丹一个人的性命,选择了牺牲城中所有百姓的性命?”萨拉从位置上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道。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妮卡尔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陆景的所作所为。 萨拉自认为对于眼前这个东方侠客已经足够了解了。 所以才会一力劝说妮卡尔用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为筹码要挟陆景来给她的父亲报仇。 这手段听起来有些卑鄙,但是萨拉知道对付陆景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卑鄙手段反而最有用。 况且看陆景这几日的做法,显然也是希望能找到妮卡尔,萨拉觉得现在的主动权是在她们这一方的。 她提出的条件陆景根本无法拒绝,毕竟一个人是无法和一整座城相比的。 但是没想到原本胜券在握,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居然会碰的一鼻子灰,而且陆景拒绝她的态度还非常干脆,就连谈判的余地也没留给她。 于是萨拉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盯着陆景冷冷的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随后便戴上头巾,摔门而出。 女掌柜想要追出去,但是见一旁的陆景没什么动作,也收住了脚步,有些忧虑道,“真的就这么放她走掉吗,我们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找妮卡尔,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 “啊,是挺遗憾的,但是我不擅长说服别人,就算刚刚勉强把她留下,我也没什么法子让她回心转意。”陆景摊了摊手道。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倒是也能理解她们的做法。 “毕竟妮卡尔的父亲很大概率是被人谋杀,她们想报仇其实也很正常。 “因为以亚兹丹的身份,就算真的谋杀了一个平民,长老们也不会让他一命抵命。最多也就是把他驱逐出玛拉撒尔汗。 “她们估计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异想天开,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替她们杀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我并不认同她们的做法,既然大家道不同,自然也就不相为谋了。” 陆景虽然说得轻松,但要是放在几天前,这种局面的确也要让他头疼一番。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很多参与考核的人,包括晏筠在内,在这个选择上都被难住了。 这有点像是陆景前世的那个著名的电车难题。 一辆失控的有轨电车即将压到五个人,如果及时改变方向,则会压到另一条轨道上的一个人。 而这时一旁目睹一切的你,手里正握着一个皮搋子。 ………… 试炼境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全方位的测试被考核者的各项能力,尤其心性方面,更是重中之重。 只不过这一次这个世纪难题,遇到了可以徒手拆电车的陆景。 而萨拉前脚才走没多久,后脚裁缝铺里却是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陆景认出来人是黑巫师秃鹰身边的一个侍女。 而她则带来了一个邀请。 “秃鹰想见我?”陆景有些意外。 侍女点了点头,媚笑道,“因为陆大侠以自己做诱饵,引开了沙暴中那些东西,这几日城中再没有死过人,主人对此也很是佩服,所以想和陆大侠好好认识一下。 “哦对了,还有,陆大侠这些天做的那些事情主人也很是喜欢,主人的原话是,陆大侠看起来似乎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当然应该好好招待,先前的些许误会,也该一并解开。” “我和你那主人先前可没什么误会,反倒是现在他很可能误会什么了,我和亚兹丹不是一边的,并不意味着我和他就是一边的了。”陆景摇头道。 “陆大侠和主人都是为了解决玛拉撒尔汗如今所遇到的危机,当然是一边的人了,而且主人还说了……” “还说什么?” “他手头上有些可能会对陆大侠的调查用重要帮助的线索,很乐意提供给陆大侠,不过必须要陆大侠本人亲自到场。”侍女悠悠道。 陆景闻言也是难得的又认真打量了那侍女一遍。 初次见面的时候陆景还以为这侍女只是秃鹰单纯为了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搜集到的玩物。 然而这次再见陆景却是发现这个侍女似乎并不简单。 从进门后她就表现的很是放松,一点没有先前萨拉的警惕和紧张,就像是来郊游的一样,望着陆景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之色。 而且显然她也并不只是来做秃鹰的传话筒的,而是拥有相当的自由,甚至可以全权代表秃鹰来和陆景交流。 面对陆景的话语中不时流露出的几个软刺她也化解的很好。 于是陆景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伯劳就好。”侍女甜甜笑道。 和秃鹰一样,伯劳也是一种鸟类,大都栖息在丘陵和林地,沙漠中偶尔也会遇到。 这种鸟儿体型和麻雀差不多,看起来很是袖珍,然而却是不折不扣的猛禽。 生性凶猛,会捕食昆虫青蛙,也会去抓老鼠和其他鸟类。 据说伯劳捕猎后飞回家,经常将猎物挂在带刺的树枝上,撕碎了慢慢吃,故而也有屠夫鸟之称。 “什么时候?”陆景想了想问道。 他虽然已经看到了通过非常规手段解决玛拉撒尔汗危机的可能,但是的确也想知道引发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有可能的话,把引发这场灾难的诡物也给回收了,因为葵好像说过,他要去的那个神秘组织就是做这种事情的。 当然陆景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些黑石是怎么产生的,还能不能再多搞一些,毕竟沙暴里的铁甲武士已经不剩多少了。 既然妮卡尔那边不配合,去见见似乎知道些什么的秃鹰倒也不失为一种代替方案。 “明日黄昏,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伯劳道。 “什么地方?” “独眼龙沙浴屋。” 第三十二章 震撼登场 沙浴是玛拉撒尔汗特有的一种休闲活动。 沐浴者在脱光后将自己的身子埋进沙坑中,通过被阳光烤热的沙子来驱除身体内的毒素,据说对于关节和腰腿不好的人格外有效果。 也能促进血液循环与消除疲劳。 因此城中有不少人隔三差五就会进行一次沙浴。 虽说这种事情在城外随便找个地方也不是不能做,但是那些地方可没有水果和清凉汤可喝,而且一不小心衣服被刮跑了,就得光着屁股跑回城里来。 所以沙浴屋还是很受玛拉撒尔汗人民欢迎的。 只不过最近愈演愈烈的沙暴让不少人一看到沙子就心惊肉跳。 于是独眼龙沙浴屋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到现在已经是门可罗雀了。 陆景按照伯劳所说,在黄昏时分,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和女掌柜一起来到这座沙浴屋的门前。 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蹲在门外的树下百无聊赖的戳着蚂蚁洞,不过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就抬起了头来,看到陆景和娜达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两位是来进行沙浴的吗?虽然现在时间稍晚了点……但是我的店里也有室内沙浴,我们在下方挖的有窑,可是通过烧柴火来加热,论舒适程度,还要超过室外的沙坑。” “你是老板?”女掌柜闻言怔了怔,望着男人那双完好无损的眼睛道,“我还以为这家沙浴屋的老板会是个独眼龙呢。” “不,我的眼睛好着哩,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父亲跟我说我的祖上曾经做过大盗,直到他的一只眼睛被射瞎了,才在这座城市定居下来,为了纪念他,我就管沙浴屋起了这个名字。” “还有一个原因呢?”女掌柜被勾起了兴趣,接着追问道。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男人狡猾一笑,“我起这么个名字,大家第一次来看到我的样子,都会忍不住问我先前你问的那个问题,这样我就能和客人们自然而然的搭上话了。” “…………” 男人顿了顿又道,“既然来了,两位不妨进来试试我这儿的沙浴,如果对我那个大盗祖上感兴趣,我也很乐意分享更多关于他的故事,比如说他是怎样变成独眼龙的,包括一些详细的细节。”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们来这里实际上是因为受人之邀。”女掌柜道。 然而出乎娜达和陆景的预料,沙浴屋的老板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露出了一股茫然之色来。 “有人邀请你们来我这里吗?可是,你们是今天我这里第一次来客人,也是唯一一次来客人。” 说着他又苦笑道,“托这该死的沙暴的福,我这里的生意变得很是糟糕,老实说我已经在考虑在今天之后关店一段时间了。” 陆景与女掌柜对视了一眼,随后道,“我们不需要沙浴,只是想进去看看,放心,会付你钱的。” 没想到男人却挥了挥手,“我知道你们,你是陆景陆大侠,你是裁缝店的娜达对吧,我和城里其他居民一样都很感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你们来我的沙浴屋,我要是还收你们的钱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反正我这儿也没别的客人,你们想进去看就进去看吧,而且在里面不管待多久都可以。” 娜达闻言向老板点头致谢。 随后两人便一起走进了那座沙浴屋。 沙浴屋里面比从外面看起来的还要大不少。 和澡堂很像,一进门是一个大堂,左手是男人换衣服的房间,右手是女人们换衣服的房间,通过两个房间,可以到达后面的一间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大沙坑和七个小沙坑。 白天的时候来沙浴屋的客人们就是在这里进行沙浴的,而院子后面还有一间房子,应该就是老板先前所说的可以进行室内沙浴的地方了。 没用多少时间,陆景就和女掌柜将整个沙浴屋都转了一遍,却并没有看到秃鹰的身影。 见状女掌柜忍不住皱起了眉毛来,“那个叫伯劳的家伙难道是在耍我们吗?明明我们已经在她说的时间来到了这里,为什么她的主子还不出现?” 而她的话音刚落,恰好太阳也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之下。 天地间的余光正在不断消失。 伴随着黑暗的降临,院中最大的那个沙坑忽然震动了起来。 紧接着那沙坑上的沙子居然变了颜色! 由之前的金黄变成了如今的黑褐色,充满了诡异与不祥的气息! 再然后那些黑褐色的沙子还开始自己流动了起来,最终竟然形成了一个看起来很是邪恶的图案。 而这图案正也是陆景和娜达在城堡墙上曾见到的那个! 这……这怎么可能?! 见到这难以用常识解释的骇人一幕,娜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自己的体温也随着那光明一起消失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不过她显然不知道更加阴森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待那图案形成,静止了几个呼吸,接着沙堆传来了更大的震动。 那些黑色的沙子开始更加剧烈的流动了起来,而且很快便汇聚到了一起,成为了一个黑色的沙团,从沙坑中缓缓站起。 最终聚成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阵沙哑阴戾的笑声响起,只听的人恶心欲吐。 秃鹰!!! 女掌柜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她的的皮肤上也随着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没办法,黑巫师的出场方式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这一刻,哪怕她先前有多不喜欢这个邪恶又下流的小矮子,却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中的确掌握有某种超出自然的恐怖力量! 难怪城主会对他如此信任,或许他早已经与恶魔签下了某种契约吧。 心中这么想着,娜达却惊愕的发现身边的陆景,脸上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毫无征兆忽然的冲了上去。 接着挥动了手中的禅杖! 陆景也没太用力,免得一杖将这矮子给拍死了,他只是想要通过这一杖印证一些事情。 随后女掌柜就看到了让她更加震惊的一幕,只见陆景的禅杖砰的一声便死死的贴在了秃鹰的身上。 就好像并不是禅杖在击打秃鹰,而是秃鹰自己把禅杖吸了过去一样! 这是什么可怕的武功?娜达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再然后当陆景抬起禅杖的时候,先前一直在展现“神力”的秃鹰却是也跟着禅杖一起从沙坑升到了空中。 看起来就像是被死死黏在了上面一样! 秃鹰脸上原先的狂笑瞬间定格。 而他面前的陆景则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同时嘴里还在嘀咕着一些娜达半懂不懂的话。 “好家伙,你从哪儿搞来的这件吸铁石衣服在这儿装神弄鬼,那些黑色沙子又是什么,磁铁粉吗?” 第三十三章 秃鹰的巫术展示 &esp;&esp;秃鹰显然并不知道什么是九年义务教育。 &esp;&esp;自然也就无法理解为什么陆景对他搞出的大场面一点畏惧之色也没有。 &esp;&esp;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而且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便挥动了手上的禅杖。 &esp;&esp;不过他现在虽然被吸到了半空中,可在最初的失神后,还是努力在维持着自己神秘恐怖的形象。 &esp;&esp;板着脸,出言威胁陆景,说自己已经用厉害巫术吸住了他的武器,陆景要是再不放手,他就……就这么一直吸着不放。 &esp;&esp;陆景也被他的话给逗乐了,于是就举着禅杖道,“尊敬的秃鹰大人,我为自己先前的无礼举动道歉,并且保证不再袭击你,所以你快收了神通,从我的禅杖上下来吧。” &esp;&esp;秃鹰听过女掌柜的翻译,脸上的表情不由一僵。 &esp;&esp;他倒是想下去来着,关键是磁场它不允许啊。 &esp;&esp;尤其当他看到陆景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明白自己是很难再糊弄下去了。 &esp;&esp;因此也只能咬牙,缩回了两只手,从那件磁体衣里滑了出去,落在地上。 &esp;&esp;还没等他再开口说些场面话,把那件磁铁衣给讨回来,就见陆景的禅杖也已经收了回去。 &esp;&esp;随后陆景伸手,从禅杖上摘下了那件磁铁衣。 &esp;&esp;提在手里看了眼上面的黑色砂砾,“还真是磁铁粉。” &esp;&esp;“什么是磁铁粉?”女掌柜问道,“巫术吗?” &esp;&esp;“不是,是物理,这么看来这家伙也并不是什么黑巫师,顶多就算是个懂点民科的江湖骗子吧。”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又望向了不远处赤着上身的秃鹰。 &esp;&esp;冷风一吹,秃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sp;&esp;只是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夜风凉,还是陆景看向他的眼神更凉。 &esp;&esp;“说说吧,为什么要找我们?”陆景开口语气不善道。 &esp;&esp;“我没……没什么恶意的。”秃鹰酝酿了很久的震撼登场非但没起到什么效果,让他掌握到主动,反而被人看穿了自己的虚实,于是气势也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 &esp;&esp;开口什么话没说,就先服了个软。 &esp;&esp;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们其实并不是敌人……我知道陆大侠你想要阻止沙暴继续肆虐,拯救玛拉撒尔汗,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 &esp;&esp;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陆景给打断了,“你也在想办法阻止沙暴?你做了什么。” &esp;&esp;“我为大家画了保护秘纹。”秃鹰小声道。 &esp;&esp;“害死了三十多个勇士的那个?”娜达反问道。 &esp;&esp;秃鹰苦笑,“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和伊斯哈格之前的恩怨吧,而且老实说我的确也巴不得他早点归西,但是我愿意对天发誓,秘纹的事情上我并没有动手脚,公报私仇。 &esp;&esp;“毕竟这事儿是我向城主提出来的,如果没能成功我也很难交待,你们知道的,亚兹丹那家伙一直看我不顺眼,巴不得能多搜集到一些我的把柄,把我再送进大牢去。 &esp;&esp;“我就算再不喜欢伊斯哈格,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来阴他。” &esp;&esp;陆景相信秃鹰说的是实话,对于江湖骗子来说,私人恩怨远没有立稳脚跟来的重要,毕竟后者事关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esp;&esp;“那次事情对我的影响不小,之后宫殿外的人几乎都不愿意听我的话了,好在城主对我足够信任,而且先前我也跟他坦白过我和伊斯哈格的矛盾。 &esp;&esp;“他觉得是伊斯哈格因为不信任我将秘纹盖了起来,才导致那三十人死掉的,所以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秃鹰说起这事儿来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esp;&esp;陆景却并没有过多关心秃鹰和前卫队指挥官的恩怨,接着道。 &esp;&esp;“这个所谓的保护秘纹,你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 &esp;&esp;这也是陆景最关心的问题。 &esp;&esp;老实说今天见到秃鹰,也让他有些意外。 &esp;&esp;毕竟之前他已经听了不少关于这家伙的神奇传说,在没看到那件磁铁衣的时候陆景也以为黑巫师是有点真材实料的,所以做好了和对方交锋的准备。 &esp;&esp;结果没想到秃鹰刚一开场就选择了自爆,于是陆景也不得不开始怀疑秃鹰对壁画上那座古墓的事情究竟了结多少了。 &esp;&esp;果然,之后就听黑巫师答道,“梦里。” &esp;&esp;眼见陆景的眼中露出了怀疑之色,秃鹰又赶忙解释,“这是真的,我没有骗人。是伟大的奥涅伊洛斯给了我指印,他选择了我来拯救玛拉撒尔汗……” &esp;&esp;说到这里秃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偷偷看了眼陆景,补充道,“当然,他可能觉得我一个人做不到,于是又派了陆大侠你来,只要我们联手肯定能阻止这场灾难。” &esp;&esp;陆景闻言摇头,“我不会跟你联手的,顶多就是交换下情报。还有奥涅伊洛斯是谁?” &esp;&esp;“是睡梦之神。”女掌柜直接回答了陆景的这个问题。 &esp;&esp;陆景倒不是纯粹的无神论者,毕竟之前诡物什么的都出现了,但是他的确怀疑就秃鹰这点水平,是怎么跟神明搭上线的。 &esp;&esp;所以他继续问道,“你是怎么和你那个什么睡梦之神联系上的?” &esp;&esp;“我们巫师有一套仪式,可以通过施法让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和天地万物沟通。” &esp;&esp;秃鹰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是等他按照陆景的要求,准备现场表演一下那个什么通灵仪式的时候就再次露馅儿了。 &esp;&esp;陆景找了只狗,喂了点秃鹰仪式上要吞服的药丸,就见没过多久,那狗就开始晃晃悠悠的迈起了王八步,就跟喝醉了酒一样,但是精神却又显得格外亢奋,全程都在汪汪大叫。 &esp;&esp;“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瘾君子。” &esp;&esp;陆景已经知道手里的通灵药是什么玩意儿了。 &esp;&esp;秃鹰靠这种东西,联系上睡梦之神的可能性还不如联系上之神来的大。 &esp;&esp;所以那图案显然也不是奥涅伊洛斯的指示,而是有人在秃鹰嗑嗨了的时候拿给他看的,应该还用了什么手段,不断强化秃鹰的记忆,让这幅图案彻底留在了秃鹰的脑海里。 &esp;&esp;而对方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也没安什么好心。 &esp;&esp;显然是打算用秃鹰来当靶子,吸引诸如他这样想要调查危机的人注意力,尤其他要是没忍住,一上来就干掉了秃鹰,立刻就会打草惊蛇。 &esp;&esp;而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是谁在让这邪恶的侏儒背锅? &esp;&esp;陆景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个叫伯劳的侍女。 第三十四章 来不及 &esp;&esp;“你说伯劳?她是我自己挑的侍女,”秃鹰道,“我的预言实现后……” &esp;&esp;黑巫师说到这里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陆景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不得不又临时改口道,“好吧,预言什么的我当时就是随便说说,毕竟我被抓到大牢里总要做点什么的。” &esp;&esp;“结果没想到我刚说完,沙暴就降临了,然后我就因为提前预言了这场灾难,被召入城主府中,我跟城主说,我需要几个侍女,辅助我施法。” &esp;&esp;说到这里秃鹰又感受到了来自娜达的鄙夷眼神,不过他脸皮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 &esp;&esp;“于是城主就准许我挑四个侍女,也顺便服侍我的起居,然后我就挑了四个人,包括伯劳在内,但是当时选她只是因为她胸比较大,胆子也比较大,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害怕我。 &esp;&esp;“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女人不但床上功夫厉害,也很聪明,她帮我把很多事情都打理的仅仅有条,于是我也越来越信任她。 &esp;&esp;“说起来,今晚和你们见面的确也是她建议的,她说我不应该担心你会取代我在城主面前的地位,而应该积极跟你合作,玛拉撒尔汗很富饶,完全可以养得起两个谋士。 &esp;&esp;“再加上你们最近不是在和亚兹丹闹矛盾吗,她就鼓动说这是联合你的好机会,而且她还说等我们联合后应该由我来掌握调查进度……我就不该信那女人的话,像陆大侠这样的英雄,怎么可能会受我控制。” &esp;&esp;秃鹰适时的拍了陆景一个马屁,然而却失望的发现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 &esp;&esp;随后就听陆景沉声道,“伯劳现在在哪里?” &esp;&esp;“哦,她就在隔壁的宅子里等我的消息。” &esp;&esp;秃鹰这句话才刚说完就被陆景一把从地上拎了起来,紧接着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腾空而起,而这一次飞的可就比上一次高多了,就仿佛在腾云驾雾一般。 &esp;&esp;眼见着双腿离地越来越远,秃鹰的心跳也忍不住一路飙升,差点没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esp;&esp;他自己平时靠着点民科手段装神弄鬼,伪装出有黑巫术的样子。 &esp;&esp;久而久之,就连自己也有点相信法术的存在了。 &esp;&esp;否则根本解释不了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esp;&esp;毕竟人又不是鸟,不借助法术怎么可能能飞的起来? &esp;&esp;就在秃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已经越过了沙浴屋的高墙,接着又落向了地面。 &esp;&esp;秃鹰情不自禁的缩起了脖子,不过想象中的巨大冲击并没有到来。 &esp;&esp;最后他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震,双脚就又回到了地上,就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esp;&esp;而落地后他也看到了伯劳的脸。 &esp;&esp;这个他最喜欢的侍女正对他着媚笑,就和之前刚遇到他时一样。 &esp;&esp;但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伯劳的脸庞却是青绿色的。 &esp;&esp;陆景松开了秃鹰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伯劳的身前,伸手飞快的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 &esp;&esp;紧接着又将右手抵在她的后背上,然而不过片刻,就又收了回来。 &esp;&esp;而这时隔壁的女掌柜也急急忙忙的从大门处赶了过来。 &esp;&esp;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失声道,“她……她中毒了?!”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嗯,而且是很厉害的毒,已经攻入心脉,没救了。” &esp;&esp;一旁的秃鹰这时候也看傻眼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服毒?” &esp;&esp;伯劳叹了口气,“当然是因为你不顶用了,一上来就被人家给戳穿了,我知道你没用,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没用到这种程度,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把自己的底细都给交待的干干净净。” &esp;&esp;秃鹰被她说得也有些恼火,“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出馊主意害我,说,是谁派你到我身边的?” &esp;&esp;“当初是你自己选的我,秃鹰大人忘记了吗?”伯劳咯咯咯咯的笑道。 &esp;&esp;死到临头她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害怕之色,只是也不再像往常一样掩饰自己的真正表情,望向秃鹰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之色。 &esp;&esp;“你以为我真想被你选吗,你这个阴险猥琐的死侏儒,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恶心的想吐,我无数次想向城主揭穿你的真面目,和你些可笑的小伎俩,不过考虑到你还有点用处,又只能咬牙忍下来。 &esp;&esp;“好在你干什么都不行,在床上时也一样,我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结束了,快到我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esp;&esp;黑巫师被她这刻薄的话刺激的暴跳如雷,然而伯劳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又转到了陆景身上,幽幽道,“陆大侠你和他这种小丑不一样,是真正的英雄,可惜……” &esp;&esp;“可惜什么?”陆景问道。 &esp;&esp;“可惜你也救不了这座城市,和城里的人了。”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 &esp;&esp;“因为你就要没有时间了。”伯劳青绿色的脸庞在夜晚看起来格外的阴森,就像是带着一层鬼气一般。 &esp;&esp;“再有五日,沙暴里的那支军队就会尽数被主上所掌控,听从他的号令,到时整个鸣沙沙漠都没有人再是他的对手,不只玛拉撒尔汗,昆塔、日光城、石泉城……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 &esp;&esp;说到这里伯劳的眼中也浮现出一抹狂热之色来,“虽然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但是能成为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我就算马上要死了,心里也是开心的。” &esp;&esp;“你先别急着开心,你刚才说有人正打算控制沙暴里的那些铁甲武士?”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没错,”伯劳咧嘴,“听说陆少侠这几日一直在和那些东西交手,应该知道它们的厉害,鸣沙沙漠几百年来都没有过战事,各城的城防都很松弛,只要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在手,也就没有人是主上的对手。” &esp;&esp;“就算以陆大侠的身手,如果它们一起上,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儿吧。” &esp;&esp;“你说的不错,但好在这种情况已经不会出现了。” &esp;&esp;“为什么?”这次轮到伯劳发问了。 &esp;&esp;她的呼吸正变得越来越急促,胸膛也在起伏不定,显然毒药正在生效,让她原本年轻的生命来到了最后一刻。 &esp;&esp;然而在她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却是又听到了一个让她整个人都惊骇欲绝的噩耗! &esp;&esp;“哦,这是因为……那些东西已经快被我拆完了啊。”陆景望着她的眼睛道。 第三十五章 秃鹰的提议 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伯劳还以为这是陆景是在嘴硬,想要激怒她,诓她说出更多有用的情报来。 然而望着陆景那双真诚的眼睛,伯劳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也忍不住慌了起来。 她张嘴,还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肿胀起来,一个字都咬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眼珠也开始外翻,脸上的青色已经如同墨汁般浓重。 她用仅存的最后力气,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似乎是想将自己的喉咙给抓开,好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可就像陆景先前所说,这一切已经太迟了。 她所吞下的毒药已经充分发挥了效用。 于是伯劳脸上的表情也永远凝固在了这一刻。 带着深深的绝望与不解,向前倒了下去。 秃鹰见状,非但没觉得难过,反而兴奋的跳了起来,随后就见他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在那尸体上又狠狠踢了两脚。 女掌柜有些看不下去,开口道,“不管再怎们说你们先前也算有过肌肤之亲,即便她刚才辱骂了你,但是你也不用跟个死人再计较了吧。” “娜达小姐说得对,”秃鹰闻言立刻便收回了脚来,忙不迭的点头恭敬道,虽然看他脸上的神色显然并不怎么认同女掌柜的说法。 另一边的陆景则望着伯劳的尸体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今晚他顺着黑巫师这条线,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和幕后黑手有关的线索,然而随着伯劳之死,这条线索也再度中断。 这个侍女的确像秃鹰所说的一样聪明,她这次借秃鹰的名义邀请陆景来见面,显然是想要刺探陆景的调查进度。 她撺掇着秃鹰在陆景面前装神弄鬼,而她自己则在隔壁的院子里一直偷听着这边的动静,见势不妙后也很果决的吞下了毒药,不给陆景拷问她的机会。 哪怕陆景的反应已经够快了,直接提着秃鹰跃墙而过,也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不过陆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首先伯劳主动约见他这举动,就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显然他最近的调查已经快要触及到对面的禁区了。 而且陆景也从伯劳的口中得知了她那个神秘主上的野心,再联系先前他收集的道情报,倒是终于将灾难发生的原因给大致拼凑出来了。 显然有人注意到了城主府的副壁画上面的古老姓氏,紧接着找到最初建立玛拉撒尔汗那个家族的后人,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和古墓有关的秘密。 接着那人很可能秘密去了一趟古墓,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嗯,八成还偷偷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想到这里陆景忽然就明白了沙暴为何会降临在玛拉撒尔汗,而那些铁甲武士的反常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的人民从一开始就误解了那些东西的来意。 它们并不是来屠戮城中居民的,或者说这只是顺路随手的事情,至于它们的真正目的,应该是在寻找被从古墓中偷走的东西! 换句话说,如果能将被偷走的东西找出来,送还回去,那么很大可能这场灾难也会消失。 当然按照正常情况,陆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只剩下了五天时间。 他需要在五天时间内找出幕后黑手,从他的手上抢走东西,还要找到那座古墓的入口,深入其中。 时间还是挺紧的。 不过如果那家伙的目的真的只是控制那些沙暴中的铁甲武士,让它们为自己效力。 那陆景发现自己……好像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他并没有对伯劳说谎。 因为现在沙暴中剩下的铁甲武士,数量已经不到二十只了,对陆景来说也就是两轮的事情。 要是有人想靠着这些东西一统整个鸣沙沙漠,那他的美梦怕是也要破碎了。 不过眼见着幕后黑手也快浮出水面来了,陆景正在考虑修改一下先前的计划,他重新抬起头来,对秃鹰道。 “你听到她刚才的话了,你在城主府里也住了不短的时间,依你看,谁最有可能是伯劳身后的人?” “亚兹丹。”秃鹰毫不犹豫的吐出了一个名字来。 而说完这句话似乎是担心陆景不信,他又忙补充道,“我说他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敌人,而是因为他的胃口的确很大。 “老城主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将女儿嫁给亚兹丹,实际上也就等于说是将这座城市也交到了亚兹丹的手上。 “等他将来不在了,亚兹丹就是玛拉撒尔汗下一任城主,然而亚兹丹却并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他现在虽然只是财政官,但是卫队还有长老院那边都有不少他的人。 “老城主对他越来越警惕,但是又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亚兹丹还是他的女婿,他总要为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考虑。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灾难忽然降临,老城主已经打算让位给亚兹丹了。”秃鹰道。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也充满了无奈之色,“这样的人物,我其实是不想跟他为敌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死盯着我,一副非要把我整死不可的样子,所以我也就只能跟他斗下去了。” “可惜伯劳这一死,我们又没有证据了。”女掌柜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这时就听秃鹰忽然插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证据。” “什么意思?” “老城主很信任我,我虽然没法说服他下定决心,对付自己的女婿,但是将亚兹丹软禁几天他应该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这样或许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然而至少可以打乱下亚兹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让他没法在五天后顺利掌握沙暴中的那只军队。” 秃鹰的提议让女掌柜的眼睛亮了起来。 果然,就算一张废纸也有用途,像秃鹰这样的弄臣自然也有他的作用。 陆景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虽然时间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有人能扰乱下亚兹丹的视线也不错,而他正好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再查点东西。 陆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离真相前所未有的接近了。 第三十六章 豁然开朗 &esp;&esp;就连女掌柜都没想到,秃鹰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 &esp;&esp;回到城主府的第二日,坊间就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说亚兹丹因为去年税收账目的问题,被城主喊进了议事厅,然后就被那里的侍卫给控制了。 &esp;&esp;不过随后他并没有被送到长老会接受审判,只是在搜身后被关在了宫殿中一间环境很不错的客房里,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esp;&esp;而此时的陆景则正和女掌柜在一起调查二十多日前出城的人来。 &esp;&esp;根据陆景那晚的猜想,应该是有什么人从古墓里带走了什么东西,从而引发的这场灾难。 &esp;&esp;那最简单的做法就是看灾难发生之前有什么人曾离开过玛拉撒尔汗就好。 &esp;&esp;放在别的地方,这种调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esp;&esp;因为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每天进出的人怕是都以万计,想从他们之中找出去过古墓的人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esp;&esp;但是玛拉撒尔汗地处鸣沙大漠,几乎与外界隔绝,也就是几个绿洲城市间会稍微有些联系,而考虑到沙漠恶劣的自然环境商队基本也是半年才往返一次。 &esp;&esp;所以想查出二十多日前有谁出过城并不算太困难。 &esp;&esp;再加上陆景现在的英雄身份,不管干什么都很方便。 &esp;&esp;两人很快便找到了值班的卫兵,而在他们的配合下,列出了大概两页羊皮纸的名字,都是二十多日前出过城的人。 &esp;&esp;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在城边活动。 &esp;&esp;随后陆景先划掉了一个人出城的人。 &esp;&esp;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以那人在玛拉撒尔汗的势力,没必要如此冒险,毕竟沙漠凶险,一不小心踩进流沙坑里,连个能拉他出来的人也没有。 &esp;&esp;再然后陆景又重点圈出了之前一段时间不只一次出过城的人。 &esp;&esp;在不断排除后,亚兹丹的名字赫然在列。 &esp;&esp;他分别在三十日前和大概八十日前,还有半年之前带人出过城,而且半年之前那次他一口气带了大概二十名侍卫,然而最后回来的只有不到十人,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esp;&esp;所以守城的卫兵也记得格外清楚,还问了一嘴,要不要找医师。 &esp;&esp;结果后来发现经常给城主府看病的贾思敏医师就在队伍里,神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esp;&esp;当时亚兹丹的说法是外出的时候遇到了沙匪。 &esp;&esp;“他们这是找到那座古墓了吗?”女掌柜道,“果然,亚兹丹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 &esp;&esp;然而陆景却并没有着急下结论,只是要来了贾思敏医师的住址。 &esp;&esp;然后就跟女掌柜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了那里,而两人刚来到贾思敏医师所住的那条巷子,就发现他家的大门敞开着。 &esp;&esp;陆景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就像是刚遭了贼一样,陆景一路冲进了里屋,果然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贾思敏和他的老婆。 &esp;&esp;两人断气了都有最少半个时辰了。 &esp;&esp;换句话说陆景和娜达刚去找守门的卫兵,杀手就来到了这里。 &esp;&esp;女掌柜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亚兹丹这是被逼急了吗,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杀人灭口,他是害怕去找古墓的事情曝露吗?” &esp;&esp;“如果他害怕去找古墓的事情曝露,那早就应该杀掉贾思敏,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陆景却摇头道。 &esp;&esp;“而且他现在不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吗,按理说也没道理还能反应的这么快的。” &esp;&esp;“那是谁杀的人?”娜达问道。 &esp;&esp;可惜尸体已经逐渐凉掉的贾思敏已经没法回答她的问题。 &esp;&esp;好在陆景知道还有哪里可以找到答案。 &esp;&esp;“去药房。”陆景道,“我刚看了贾思敏医师的家中并没有存放草药的地方,所以他给人治病肯定要从附近的药房取药。” &esp;&esp;顿了顿陆景又接着解释道,“亚兹丹带卫兵出城可以理解,但是还带着个医师就太反常了,想要治疗刀伤只要带上相应的草药和工具就足够了,没必要把医师本人也给带上,我想看看贾思敏这段时间都给谁治过病,开过什么药。 &esp;&esp;“现在就去,杀手应该还没想到这一点。” &esp;&esp;于是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街对面的药房,好消息是这里的确如陆景所说还安然无恙。 &esp;&esp;然而女掌柜依旧有些不安,因为先前发生的事情说明了她和陆景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一举一动似乎都瞒不过对面。 &esp;&esp;冥冥之中,就像有一只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一样。 &esp;&esp;好在陆景看起来倒是还很镇定,再次借助自己在城中的超高声望,轻松得到了一只普通客人根本无法看到的账本。 &esp;&esp;里面专门用来记录贾思敏医师最近一段时间的用药。 &esp;&esp;陆景和女掌柜自然是看不懂上面那一大堆草药名字的,所以拿到账本后只是随便翻了翻,就直接问药房的药师。 &esp;&esp;“这些草药都是干什么的?有没有比较特殊的。” &esp;&esp;药师闻言愣了愣,“唔,大部分都是用来治疗几种小疾,要说特殊……最近大半年他要的很多些草药……是拿来吊命的。” &esp;&esp;“拿来吊命?” &esp;&esp;药师点了点头,“他几个月前还问过我一种很少见的草药,只长在流沙之上,非常难得,我这里也没有,所以他后来应该是出城去找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esp;&esp;陆景却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他上周的时候,在你这里拿的药除了吊命的,还有治疗什么的?” &esp;&esp;“他没找我拿药,拿的是一些香料。” &esp;&esp;“香料?“陆景神色微动,接着问道,“贾思敏一直负责给城主府看病,供城主府用的药也是从你这里拿吗?” &esp;&esp;药师再点头,骄傲道,“我这儿是城中最大的药房,药最全,品相也最好,城主府先前也自己存过点药,但是不会放都坏了,再后来嫌麻烦,就直接从我这儿拿了,我也会把品相最好的留给他们。” &esp;&esp;“我明白了。“陆景只觉得豁然开朗。 &esp;&esp;不过一旁的女掌柜还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陆景究竟明白了什么。 &esp;&esp;于是之后就听陆景又对她道,“我知道这场灾难是因谁而起了,我之前也差点被他和伯劳给骗过去了。” 第三十七章 水落石出 &esp;&esp;“你说这一切都是老城主在背后搞的鬼,如今降临在玛拉撒尔汗的灾难也是因为他?” &esp;&esp;女掌柜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esp;&esp;即便她已经清楚的听到了陆景之前的话,却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反问道。 &esp;&esp;“没错。”陆景点头道。 &esp;&esp;“等等,这件事情怎么和老城主又扯上关系了,我们先前调查的结果,不都是和秃鹰还有亚兹丹有关的吗,现在秃鹰已经被排除,就剩下亚兹丹了吧。”女掌柜皱眉道,“之前萨拉和妮卡尔不是也想要挟你杀掉亚兹丹吗?” &esp;&esp;“这就是他最厉害的地方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露痕迹,早早的就找好了替罪羊,无论秃鹰也好,还是亚兹丹也好……本就是他故意抛出来吸引像我们这样有心人的注意的。”陆景道。 &esp;&esp;“可是抓走妮卡尔的酒鬼父亲的不是亚兹丹的卫兵吗?” &esp;&esp;女掌柜刚问完这个问题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esp;&esp;“亚兹丹的卫兵除了听命亚兹丹外,也会听从老城主的调派,不,应该说相比起亚兹丹,他们会优先服从老城主的命令,毕竟后者才是玛拉撒尔汗真正的主人。” &esp;&esp;“是的,还有我们先前去见户籍官,你说过户籍官本身是个很正直的人,也很热爱这座城市,他明明知道些事情,然而宁愿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城市和自己在乎的人一起毁灭,也不愿告诉我们。 &esp;&esp;“当时我就在想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诱惑,可以让这样一个如此正直的人做出这样可怕的选择,是钱吗,是权力吗,还是美色? &esp;&esp;“这些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和自己还有自己在意的人性命相比却也不值一提,直到现在我才想到了一样东西——忠诚,这世上最便宜也是最贵的东西。 &esp;&esp;“正是对老城主的忠诚让他宁愿流着眼泪让我们滚,也不愿帮助我们拯救他所生活的城市。”陆景道 &esp;&esp;“伯劳的情况也和他类似,她是秃鹰挑到的,按照秃鹰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选中伯劳是因为伯劳的胸很大,而且看样子也不怎么畏惧他。 &esp;&esp;“但是单只这两点也不一定就保证伯劳会被选中,到时候她的主上又该怎么控制和监视秃鹰呢?” &esp;&esp;女掌柜这时候也想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伯劳,或者说人人都可以是伯劳,因为这些侍女都是听命于城主的,据我所知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城中的孤儿,从小父母就意外去世。 &esp;&esp;“是老城主收养了她们,给她们饭吃,还有衣服穿,等她们长大了就让她们在城主府中做侍女,所以她们对于老城主也很是忠心。” &esp;&esp;陆景接过了她的话来,又补充道,“伯劳在临死之前还在误导我们,她特意提到了老城主,说如果不是因为主上的要求,她就在老城主面前拆穿秃鹰的把戏,为的就是让我们下意识的将老城主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 &esp;&esp;事情到这时已经逐渐清晰,然而女掌柜依旧有无法理解的地方,“可是老城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老实说我并不相信他会为了一统鸣沙沙漠,就将玛拉撒尔汗给毁掉。 &esp;&esp;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书友大本营] &esp;&esp;“他在位的时候以宽厚仁慈著称,对于侵略和扩张的兴趣一直不大,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丰功伟绩,但是在他的治下,这座城市里的居民也都一直安居乐业。 &esp;&esp;“而且他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就算统一了鸣沙沙漠……”说到这里女掌柜的语调却是忽然一顿,继而睁大了眼睛。 &esp;&esp;“贾思敏医师从药房取走的吊命的药,是给他用的吗?” &esp;&esp;“没错。”陆景道,“我们见过亚兹丹,他看起来挺健康的,并不像是要用到这种药的样子,而其他人,如果生病,也没理由瞒着普通民众,所以用药的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esp;&esp;“可是按照你原先的推测,老城主这段时间并没有出过城啊,也没去过那座古墓啊,出城的不一直是亚兹丹吗?” &esp;&esp;“亚兹丹是带着贾思敏医师一起出城的,他出城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寻找古墓,而是为了寻找能给老城主吊命的草药。 &esp;&esp;“至于那座古墓……”陆景顿了顿却是语出惊人,“我怀疑入口就在城内。” &esp;&esp;这消息女掌柜足足消化了好一会儿,而趁着这个时间陆景也将事情从头到尾又捋了一遍。 &esp;&esp;先是老城主发现了壁画上的姓氏,通过户籍官找到了当初建立这座城市的那个古老家族的后人,也就是那个酒鬼,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古墓的所在。 &esp;&esp;之后他应该就组织人手去过那座古墓中,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不过当时大概是因为顾及到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他并没有动那东西。 &esp;&esp;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命不久矣,在尝试过常规的治疗发现不起效果后,他就将主意又打在了古墓里那件东西上。 &esp;&esp;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可能会毁了玛拉撒尔汗,为了阻止有人破坏他的计划,于是他准备了两颗烟雾弹。 &esp;&esp;第一颗自然是秃鹰,这个黑巫师刚到玛拉撒尔汗的时候并不受欢迎,眼看着就要被赶出这座绿洲古城,然而他为了吓唬人随口胡诌出的灾难降临却是恰好给了老城主一个留下他的理由。 &esp;&esp;邪恶的巫师,加上昏庸老迈的城主,这对儿经典迪士尼组合,任谁第一眼看上去都会觉得有问题的是黑巫师。 &esp;&esp;更何况为了进一步嫁祸秃鹰,老城主还在秃鹰嗑嗨了的时候诱导他记下了那副出自古墓的图案。 &esp;&esp;而第二颗烟雾弹自然就是亚兹丹了。 &esp;&esp;老城主对于自己的女婿也没客气,很多关键的事情都是通过亚兹丹的卫兵做的,让人误以为是亚兹丹下的命令。 &esp;&esp;直到伯劳临死前的最后一段话依旧在将陆景的注意力往亚兹丹的身上引导,让他去关注亚兹丹的野心,而不是老城主的病情。 &esp;&esp;实际上如果不是亚兹丹先前提过一嘴老城主最近偶感小疾,即便陆景注意到了贾思敏,可能也不会想到去查他最近的都拿过什么药。 &esp;&esp;而这时女掌柜也终于消化完了陆景的话,随后道,“我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吊命的药我能理解,香料又是为了什么呢?” &esp;&esp;陆景叹了口气,“据说城主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见过人了,秃鹰说他和城主见面的时候也隔的很远,所以希望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作用。” 第三十八章 boss战 当陆景和女掌柜赶到城主府门外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戒严了。 守门的卫兵拒绝任何人进入,哪怕看到陆景,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但还是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本的卫队指挥官伊斯哈格已死,新上任的指挥官名叫纳辛,也算是陆景的老熟人了,当初就是他带人去裁缝铺里抓陆景的。 结果被陆景夺了刀,做成了天津麻花。 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陆景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了。 纳辛硬着头皮迎了上来,对陆景道恭敬道,“陆大侠,刚刚发生了点事情,城主正在跟亚兹丹大人谈话,外人不方便入内。” “你知道你和你手下这点人是拦不住我的吧。”陆景扬了扬眉毛。 纳辛听到这句话冷汗也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不过职责所在,他并没有就此移开脚步,只是握紧了新换的佩刀。 女掌柜这时候也开口道,“我们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见城主,事关玛拉撒尔汗的存亡,还请纳辛大人通融一二。” “不是我不想放你们进去,主要是城主大人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让进。”纳辛哭丧着脸道。 两天前他刚接任卫队指挥官的时候,心中还很兴奋,然而要是早知道会遇到这种局面,他还愿不愿意坐上这位置,就很难说了。 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的时候,纳辛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放他们进来!” 纳辛回头,望到了侏儒黑巫师那张丑陋又邪恶的脸庞。 不过他依旧有些犹豫,直到黑巫师加重了语气,不耐烦道,“这是城主大人的命令。” 包括纳辛在内所有卫兵都知道秃鹰是老城主现在最信任和倚重的人。 他的话和城主本人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他们潜意识里本来也不想和陆景动手,闻言终于还是挪开了身体。 让陆景和女掌柜顺利进入到了城堡中。 而等走到那些卫兵看不到的地方,秃鹰脸上那副趾高气昂的神色也立刻消失不见,变得惶恐了起来,哭丧着脸道。 “还好你们来了。”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女掌柜问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地方显然有些太对劲儿。”秃鹰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哆嗦。 “亚兹丹被抓起来后不久,老城主就让人封锁了城堡,而出了伯劳的事情,我也知道美色误事就把身边的女人都轰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回到了屋子里,想小憩一下,我有个怪癖。 “就是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喜欢睡在箱子里,这件事情就连伯劳都不知道,而我这次小憩也是在箱子里,结果中途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 “那人叫了两声我的名字,但我不想被人知道我躺在箱子里,于是就没回应,之后那人在我的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也就离开了。 “我又睡了会儿,刚刚睁眼,推门出去,结果发现城堡里的侍女和护卫都消失了,现在整座城主府现在都空空荡荡的,太瘆人了。” 虽然黑巫师平时就喜欢搞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然而这一次看得出他的确是被吓到了,毕竟谁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八成会比他还要慌张。 尤其这座城堡很大,光厅室都有六十多间。 秃鹰随便推开了四五间,发现里面也没人后就不敢再推了,不过他倒是也没有逃跑。 主要秃鹰也知道自己在城里的名声有多糟糕,就算跑出去八成也不会有人会收留他,至于出城就更别想了,玛拉撒尔汗在鸣沙沙漠中,他之前能找到这座绿洲城市已经是万幸。 再来一次可未必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说不定就被外面的沙暴给带走了。 实际上就算陆景不来,秃鹰也准备想办法向他求助了。 听他这么说女掌柜的心也凉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努力安慰自己道,“不要紧的,不是说还有五天的时间吗?” 陆景却是没她这么乐观,摇头道,“伯劳的话不知道有几成可信。” 不过陆景也的确没太紧张,只是握着手中的精铁禅杖对黑巫师道,“城主的房间在哪里?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 而或许是陆景的到来,也重新给秃鹰带来了勇气,之后他便自告奋勇的带着陆景来到了城堡二层,城主的寝室,然而三人在里面并没能找到城主的身影。 不过刚一进门,女掌柜就闻到了一股浓郁到让人快窒息的香味。 随后她环顾了一圈,就见屋内各个角落里几乎都堆满了香料。 “这么大的味道,真的有人能在这里住的下去吗?”女掌柜怀疑道。 陆景也被这扑面而来的香气给呛的不轻。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贾思敏医师从药房拿到的那些香料的确是老城主要的。 于是陆景也对女掌柜和秃鹰道,“你们最好别离我太远,调查既然已经结束,看这样子接下来就是bss战了。” “什么?”秃鹰让这香气熏得晕头转向,一口气退出了七八步,然后茫然道。 接着他就听到左手边的屋子里忽然传出了什么声响。 秃鹰现在整个人就像是惊弓之鸟,听到声响连忙又退了五六步,之后就见眼前一花,陆景已经提着禅杖冲进了那间房间里。 因为担心后面有人埋伏,陆景进门的时候直接舞起了手中的禅杖,光听那破空的呼啸之声,就知道挨上一杖的下场有多凄惨。 然而陆景进门之后定睛一看,却没在屋子里找到什么可疑的人,而且他很快就找到了先前那声响的来源。 只见一只果盘摔在地上,盘里的水果滚到满地都是,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另一边的桌子上舔着自己的脚掌。 女掌柜谨记陆景的叮嘱,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看到那只黑猫怔了怔,旋即又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猫吗?” 然而陆景的神色却并没有她那么轻松,因为陆景知道这只猫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他看了眼桌前那扇半开的窗子,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快步冲出屋去,然而走廊上却是已经不见了黑巫师的身影。 第三十九章 回礼 &esp;&esp;“是陷阱吗?” &esp;&esp;女掌柜发现秃鹰不见后顿时也紧张了起来,担心是黑巫师和什么人串通好,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然后半路又偷偷跑掉。 &esp;&esp;不过陆景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们进屋的时间并不长,而屋外的走廊却很长,除非他直接钻进附近的屋子里,否则跑不了这么快的。” &esp;&esp;一边说着陆景一边又检查了下附近几间房。 &esp;&esp;然而无一例外,里面也都是空无一人,桌上甚至还有吃到一半的面包,和喝到一半的骆驼奶。 &esp;&esp;女掌柜这时候心里也开始发毛了,“那秃鹰是怎么失踪的?” &esp;&esp;“看起来这次我们的对手,其他方面不好说,移动能力一定很强。”陆景道。 &esp;&esp;说完他抬头又望了眼走廊尽头的那扇大门。 &esp;&esp;那应该是议事厅之类的地方,和其他屋子不同,那里的大门是半掩着的,就仿佛是在邀请门外的人推开一样。 &esp;&esp;陆景又叮嘱了一遍,“别离开我身边。” &esp;&esp;之后便向着那扇大门走去。 &esp;&esp;女掌柜闻言也连忙小心翼翼的跟上。 &esp;&esp;等来到门前,担心里面会有什么机关陷阱,陆景先推开了半扇门,然后迅速的闪到另一扇门的门后。 &esp;&esp;又等了几个呼吸,见并没有什么暗箭利刃飞出,才小心的往里又瞄了一眼。 &esp;&esp;结果只一眼,陆景就看到了一副****明令禁止的限制画面。 &esp;&esp;只见一道高大威严的身影正戴着王冠穿着盛装端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上。 &esp;&esp;他的左手边是玛拉撒尔汗的二号人物财政官亚兹丹,右手边是城主府的内务官,看起来倒是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esp;&esp;但是大概因为人手不足,在两人之后坐在桌边的就是城堡里厨子马夫之流了。 &esp;&esp;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沉默的卫兵还有侍女。 &esp;&esp;直到这里为止这场会议除了参会的人员有些不伦不类外倒也还算正常,然而当陆景将目光往上移,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惊恐。 &esp;&esp;而且全部都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esp;&esp;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蜡人一样。 &esp;&esp;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屋内的气氛顶多还只是惊悚,倒不至于被打上马赛克。 &esp;&esp;真正血腥的主座边那只看起来颇有年代感的青铜之矛上穿着的东西。 &esp;&esp;那赫然是一颗脑袋,而且还是新鲜出炉的脑袋! &esp;&esp;就在大概几分钟前,那脑袋的主人还跟陆景讲过话,结果转眼就被插在长矛上。 &esp;&esp;侏儒黑巫师瞪圆了眼睛,大张着嘴,就像是想要大声尖叫出来,然而他却是再也没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esp;&esp;而就在下一刻那道主座上的威严身影忽然开口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esp;&esp;“叛徒,什么叛徒?” &esp;&esp;陆景伸手,也推开了另外半扇大门。 &esp;&esp;于是他身后的女掌柜也看到了里面屋内的景象,被吓得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esp;&esp;主座上的身影指了指长矛上的脑袋,“我给了他足够的信任,让他从一个外乡人一跃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贵客,我给他的权力甚至比给我女婿的都大,但是看看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esp;&esp;“和外人勾结在一起,不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透漏了干净,而且还假冒我的命令擅自把外人带进我的家里。” &esp;&esp;“说起背叛来,不应该是你先背叛了你的城市和人民吗?” &esp;&esp;陆景望着主座上的身影道。 &esp;&esp;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玛拉撒尔汗的主人,陆景并不知道主座上那人原先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了。 &esp;&esp;而且还是一具腐烂了很多年的尸体,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完整的皮肉了。 &esp;&esp;浑身都散发着恶臭,就连浓郁的香料香气都无法掩盖。 &esp;&esp;然而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年轻了三十岁一样,充满了威严和力量。 &esp;&esp;“这本来就是我的城市,无论我对它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esp;&esp;“图斯大人,你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模样?!”女掌柜忍不住失声道。 &esp;&esp;“为了永生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主座上的人淡淡道,“本来我还有些犹豫,但是被贾思敏诊断出绝症后我便已经没有了选择,而且我也不后悔,我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强大过,就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一样。 &esp;&esp;“不,现在的我比那时候还有力量多了。”图斯自信道。 &esp;&esp;女掌柜也曾听说过年轻时的老城主是玛拉撒尔汗的第一勇士,曾经一个人干掉过一只沙匪小队。 &esp;&esp;然而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在如今城中居民的印象里图斯是个仁厚和善的老头子,总是佝偻着身子,腿脚也有些不大方便。 &esp;&esp;可现在他的脊背重新挺直了起来,而且先前从他悄无声息拖走秃鹰来看,他的腿脚显然也好的不能再好了。 &esp;&esp;陆景见状也懒得再废话,直接提起了手中的禅杖。 &esp;&esp;似乎是感受到了陆景的战意,主座上的身影也握住了一旁的青铜长矛,目中爆出一抹精光! &esp;&esp;“你送我的那件礼物我收到了,我很是喜欢,现在该轮到我来送你回礼了。” &esp;&esp;说完图斯双臂一挥,直接将长矛上血淋淋的人头甩向了陆景。 &esp;&esp;陆景见状却是并没有向以往一样,直接来个名副其实的当头猛击,疯魔一百零八杖练到他这种程度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 &esp;&esp;于是这一次他用了巧力,眼见要和那颗头颅相撞的刹那禅杖改挥为收,轻轻接下,随后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就像是在打棒球一样,又把那颗脑袋给抽了回去。 &esp;&esp;砸在空无一人的主座上,顿时轰然爆开,白的红的飞了一地! &esp;&esp;而下一刻就见图斯已经冲到了陆景的身前。 &esp;&esp;他的移动速度的确很快,陆景连忙收回禅杖摆出防御姿态。 &esp;&esp;然而图斯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没有去攻击陆景,而是伸手抓向了陆景身旁的女掌柜。 &esp;&esp;眼见他的手指就要触到女掌柜的脖子,但是紧接着却又不得收回手来,一侧身先让过身后飞来的禅杖。 &esp;&esp;而不过短短一瞬,陆景也已经重新抢回到了女掌柜的面前。 &esp;&esp;同时一招放下屠刀也招呼向了图斯的右臂。 &esp;&esp;图斯见状只是冷笑一声,挥舞起手中的青铜长矛,同陆景的禅杖相交! &esp;&esp;随后便听咔嚓一声响起,图斯手中那根看去来就很古董的长矛应声而断,接着整个人也被禅杖给抽飞了出去。 &esp;&esp;“青铜器摆在博物馆里挺好,就别拿出来实战了吧。”陆景悠悠道。 第四十章 带头冲锋! &esp;&esp;图斯手中的那根青铜长矛应该是从古墓里带出来的,而且是类似礼器之类的东西,拿来实战的效果并不好。 &esp;&esp;刚一照面就被陆景给一杖拍断了,连带着他整个人也飞了出去。 &esp;&esp;但是陆景也注意到,当他的精铁禅杖击打在图斯的手臂上时,明明那里并没有披覆任何盔甲,却依然传来一声金铁交鸣之声。 &esp;&esp;与此同时图斯的皮肤下闪过一片类似鳞片一样的纹路。 &esp;&esp;而后者更是只是在地上轱辘了一圈,就又立刻精神抖擞的挺身而起,也没再找新的武器,居然就这么空着手重新扑了上来。 &esp;&esp;这么硬?! &esp;&esp;陆景也有些意外,图斯的身体看起来很是糟糕,很多地方的皮肤都已经腐烂了,还散发着恶臭,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儿发霉的布丁一样。 &esp;&esp;原以为这一杖下去,要拍个爆浆效果出来,结果没想到图斯却居然就这么扛住了。 &esp;&esp;随后图斯暴喝一声,挥出了自己的拳头,一拳击打在陆景的禅杖上。 &esp;&esp;下一刻陆景便感到一股阴寒腐气顺着禅杖钻进了自己的手臂里。 &esp;&esp;他对这股阴寒腐气可是一点都不陌生,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就是在靠着这种东西消耗体内多余的内力。 &esp;&esp;所以察觉到老对头又出现了,他的丹田反应也很快,立刻便调动内力迎了上去。 &esp;&esp;图斯见陆景的动作微顿,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正打算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掌印在陆景胸口。 &esp;&esp;但没想到陆景这微顿只是故意卖出的破绽,见图斯上当冒进,陆景体内的真气急速流转,在第一时间将那阴寒腐气给抵消干净。 &esp;&esp;随后又是一杖砸在了图斯的脑门儿上。 &esp;&esp;饶是图斯身体够硬,也被这一杖跟砸的有些脑震荡了,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esp;&esp;于是陆景的后续攻击也如滔滔江河一般奔涌而来。 &esp;&esp;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里干的最熟的两件事情,一件事和那股阴寒腐气玩儿消耗,另一件是就是呯呯嗙磅开铁罐头了。 &esp;&esp;图斯一时之间只觉得四面八方全都是杖影。 &esp;&esp;以他的身法竟然都逃不出去! &esp;&esp;因此也只能被迫挥舞起双拳,选择和陆景硬碰硬,想要通过体内那股阴寒腐气,撕出一道出口来! &esp;&esp;然而他这招对上别人可能还有用,对上陆景,后者本身丹田内的真气存量就比同境界的武林中人高上一个等级,再加上被鼠尾汤改造过的经脉和回气速度,就有些不太够看了。 &esp;&esp;之前陆景想要靠吸收黑色石子里的阴寒腐气消耗完丹田里的内力都要一连吸收三颗。 &esp;&esp;如今图斯所释放出的阴寒腐气,虽然数量上并不少,然而在纯度上和那些黑色石子中的却有着明显的差别。 &esp;&esp;而且随着他消耗的阴寒腐气越多,那些溃烂的皮肤也在不断愈合,空气中那股让人作呕的臭气似乎也在渐渐变淡。 &esp;&esp;然而看到这一幕图斯非但没有高兴,脸色反而显得有些惊恐。 &esp;&esp;因为随着他的皮肤恢复正常,那些岁月在他身上所留下的痕迹也都跟着一起回来了。 &esp;&esp;他的眼角开始浮现出皱纹,腰也重新佝偻了下去,身下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踉跄。 &esp;&esp;而更让图斯感到绝望的是对面的,这会儿却是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禅杖挥舞的风生水起。 &esp;&esp;而且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特点本就是越战越勇,一杖强过一杖! &esp;&esp;照这么下去,图斯知道自己恐怕很难突围出去,于是下一刻,他居然不再反抗,就这么任用禅杖落在自己的身上。 &esp;&esp;紧接着,陆景的耳边便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打击声! &esp;&esp;消耗了大量阴寒腐气的图斯,在这轮狂轰乱炸之下显然也并不好受,很多地方都被打得皮开肉绽,然而他却还是忍痛发出了一声尖啸。 &esp;&esp;接着竟然将一只手硬生生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之中! &esp;&esp;还在里面搅动了一下,跟着扣出了一只还在跳动着的黑色心脏来! &esp;&esp;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不远处的女掌柜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esp;&esp;而陆景眼尖,在图斯掏出心脏的瞬间分明看到他的右胸腔里还有一颗看起来稍小一些,隐约还泛着血色的心脏。 &esp;&esp;毫无疑问,那颗才是图斯原本的心脏。 &esp;&esp;那问题来了,他手中现在握着的这颗黑色心脏又是从哪里来的? &esp;&esp;陆景想到了某个可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精彩了起来。 &esp;&esp;难到说这就是他从座古墓里带出来的东西?! &esp;&esp;如果这是真的,那陆景倒是有些佩服他了。 &esp;&esp;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把一颗三百年前的心脏往自己的身上乱放的,这举动可以说是相当赛博朋克了。 &esp;&esp;不过陆景感慨归感慨,却是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esp;&esp;看图斯这样子显然是因为掉血太快,忍受不了,打算放大招了。 &esp;&esp;陆景心中的警惕也攀升到了顶点,他当然不会犯电影里那些主角所犯的错误,被绚烂的g给迷住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esp;&esp;而是趁着图斯掏心的时候窝就打算一禅杖拍在那颗黑色心脏上,来个致命打击。 &esp;&esp;不过图斯显然也在防备着这一点,将那颗黑色心脏掏出来后另一只手也动了起来,将它牢牢护在了怀里。 &esp;&esp;陆景一时之间居然拿那颗心脏也没什么办法。 &esp;&esp;不过几息之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就阴暗了下来。 &esp;&esp;与此同时,窗外忽然开始狂风大作,吹起了地上的砂砾和土石。 &esp;&esp;明明距离下一轮沙暴降临还有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esp;&esp;然而随着图斯掏出那颗心脏,天色居然立刻就变得昏黄了起来。 &esp;&esp;这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陆景先前的猜测,那些沙暴里的铁甲武士的确是在找什么。 &esp;&esp;而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在找的东西就是图斯手中这颗跳动着的黑色心脏了! &esp;&esp;当图斯将这颗黑色心脏从自己的胸腔中掏出,那些铁甲武士也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一被吸引了过来。 &esp;&esp;没一会儿窗外的沙暴就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esp;&esp;而图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死死盯着议事厅的窗口,下一刻就见一个铁甲武士从窗口跳了进来。 &esp;&esp;于是图斯重新举起那颗黑色心脏,又指了指一旁的陆景,嘴里也不知道在呜哩哇啦说些什么。 &esp;&esp;女掌柜昏倒后陆景也失去了自己的同声翻译,不过就算没有女掌柜陆景也能猜到图斯刚才在说什么,无非就是指挥这些铁甲武士来干掉他。 &esp;&esp;然而下一刻图斯脸上的兴奋之色却逐渐凝固在了那里,因为他等了很久,却依旧只有一个铁甲武士从沙暴中出现。 &esp;&esp;随后就见那个铁甲武士孤零零的向着陆景发起了冲锋。 第四十一章 心动 算一算这已经是陆景来到这座绿洲小城的第八天了。 在发现黑色石子可以有效消耗自己丹田里的内力后,陆景便如获至宝,一直在埋头努力收集这东西。 而就在昨晚,见过黑巫师后的下一轮沙暴中,陆景也终于将这只二百多人的铁甲武士小队杀到了仅剩两人。 随后陆景再接再厉,将这只军队中身材最高大,盔甲和兵刃配备最出色的指挥者也给干掉了,后者除了黑色石子外,还掉落下了一把做工看起来颇为精巧的石刃。 陆景捡起来看了看,也没琢磨出这把刀是做什么用的,于是就先收了起来。 至于剩下的那个铁甲武士,陆景却没有着急动手。 伯劳临死前曾说过,导致这场灾难降临的幕后黑手想要控制沙暴中的这只铁甲武士军队,而那时的他显然还不知道这只军队已经被陆景薅的所剩无几了。 但是如果陆景连最后一个铁甲武士也干掉,就不好说了。 虽然能让这愈演愈烈的沙暴停下对于玛拉撒尔汗人民来说绝对是一件期盼已久的好事,可这样一来,很可能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再也没法被找出来。 所以陆景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临时更改了下计划,将最后的这个铁甲武士给留了下来。 而现在,这铁甲武士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看图斯脸上那懵逼的表情,显然是还不知道自己视作杀手锏的最后底牌,揭开一看,只是一张小四。 而趁着图斯还在发呆的时候,陆景也已经对上了那最后一个铁甲武士。 他举起禅杖,干脆利落的一挡一拍,随后便伸手,插进铁甲后的沙堆中,熟练的摸出了里面的黑色石子。 只用了几个呼吸,那只被图斯唤来救场的铁甲武士,就变作了一滩黄沙。 留下目瞪口呆的图斯,似乎还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他不惜自残,发动的大招,最后居然也就起到了一个暖场的效果。 连稍微多支撑一下让他逃走的时间都没争取出来。 这前后的反差让图斯差点没吐出血来。 而且不用问,图斯现在也知道沙暴中的那些铁甲武士都是怎么消失的,看陆景这套熟练的令人发指的动作,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惯犯了。 眼见着外面的沙暴也在迅速退去,天空重新恢复晴朗,图斯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就这么放弃挣扎,低头待宰。 一边继续和陆景搏斗,一边张嘴大喝着什么。 如果女掌柜先前没有晕倒,陆景就能知道图斯这会儿正在呼唤卫兵,试图利用自己的城主身份再招来帮手。 实际上先前新任卫队指挥官纳辛就带人守在城堡外,然而说起来这还要怪图斯自己。 他用那颗黑色心脏唤来沙暴,纳辛等人又谨记着他任何人不得进入城堡的命令,所以眼见沙暴忽然到来,也只能带人去附近的房屋中躲避。 这会儿还没出来,自然也就听不到他的怒吼。 而图斯叫了一会儿,见迟迟没人来救自己,眼中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绝望,很快他的手脚就都被禅杖砸断了,再无法动弹。 眼见陆景的禅杖就要冲着他的脑袋落下,图斯的眼中又流露出哀求之色,张嘴快速说着什么,再没有先前的倨傲,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卑微。 陆景摇了摇头,“抱歉,我翻译现在不在。” 随后一招当头杖喝直接将老城主的脑袋给砸碎了开来,担心他没死透,陆景第一下砸完还又补了几刀,把图斯的心脏也给拍碎了。 直到确认他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收起了手中的禅杖,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 发现自己的内力消耗了大概五成左右。 这结果比陆景想象中要顺利不少,尤其图斯中途自曝,拼着重伤,也要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了那颗黑色心脏,只为唤来铁甲武士的行为更是让陆景感动不已。 不过说到那颗黑色心脏,陆景将目光又转移到了自己的脚边。 刚才图斯手脚被打断的时候,这颗黑色心脏就滚落到了地上,而诡异的是明明已经离开了图斯的身体如今那颗心脏却依旧在一张一缩的跳动着。 而且还发出如战鼓般的咚咚咚咚声。 只听了一会儿陆景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将这颗邪气又危险的黑色心脏一起拍碎了,因为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里,八成都会是这样的选择。 然而轮到陆景时却有些舍不得了。 他倒不是像图斯那样贪图什么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毕竟变成后者那副鬼样子,有没有青春在陆景看来也不太重要了。 陆景馋的是图斯体内那股阴寒腐气,不出意外的话那股阴寒腐气就是因为这颗黑色心脏才能产生的。 而如今沙暴里的那伙铁甲武士已经被他彻彻底底给薅完了,于是陆景自然而然就将目光又瞄向了这颗黑色心脏。 而且和黑色石子不同,这颗黑色心脏搞不好是能源源不断产生阴寒腐气的,而这样的话,如果操作得当,陆景感觉自己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内力过剩的问题。 这种可能由不得他不心动。 因此陆景最终还是没下手去毁了这东西,只是去找了个盒子将这颗黑色心脏先给装了起来。 然后他先唤醒了女掌柜,和她简单交代了下她晕倒后发生的事情。 接着两人回到了那座议事厅,秃鹰的脑袋都没了肯定是没救了,不过陆景检查了一下其他人,发现他们居然还有微弱的心跳。 只是因为经脉里都有一股极其微弱的阴寒腐气,这才变成了这幅如同蜡塑的样子。 这种事情自然也难不倒陆景,他运起小金刚劲为议事厅内的人一一化解了他们体内的那股阴寒腐气。 而让陆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虽然没法说话动弹,但是居然也都还保持着自我意识。 虽然因为角度问题并没能亲眼目睹刚刚那一战,然而两人搏斗和说话的声音都还是被他们听在耳中。 倒是省了陆景一番口舌。 第四十二章 火麟甲 &esp;&esp;陆景着急回去研究那颗黑色心脏,救完人后甚至都没怎么顾得上接受亚兹丹等人的感谢,就和女掌柜又匆匆回到了裁缝铺里。 &esp;&esp;结果没想到却是已经有两位不速之客在那里等着他了。 &esp;&esp;其中之一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叫做萨拉的少女。 &esp;&esp;她提出条件要陆景杀掉亚兹丹,被陆景毫不迟疑的拒绝后她也生气离去。 &esp;&esp;老实说陆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而且身边还带着另一个年龄稍小一些的少女。 &esp;&esp;“妮卡尔?”陆景的目光落在萨拉身边的少女身上,扬了扬眉毛。 &esp;&esp;少女点了点头,起身对陆景行了一礼,礼貌道,“陆大侠。” &esp;&esp;说完又戳了戳一旁绷着脸的萨拉,后者无奈,只得也起身有些不情愿的行礼,同时开口道,“上次要挟你去杀亚兹丹的事情,是我一力主张的,和妮卡尔无关。” &esp;&esp;结果她话音未落就听妮卡尔又道,“不不不,那时的我的确也被说服了,我很想为我的父亲报仇,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该用全城人的性命做筹码,更不该利用您的仁义。” &esp;&esp;说着少女又低下了头去,很是羞愧的样子。 &esp;&esp;陆景倒也是没跟她们计较之前的事情,只是点头道,“我还以为你和你父亲关系一般呢,我听说他是个酒鬼,而且你走丢了好几天他都没报过官。” &esp;&esp;妮卡尔闻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我父亲是酒鬼不假,但是对我一直很好,实际上他被卫兵叫走后回来就很是恐慌不安,只是什么都不愿跟我说,对外也表现的很高兴,还买了很多酒庆祝。 &esp;&esp;“但实际上那时已经在想办法为我安排后路了,我并不是自己跑出家的,而是他将我托付给了萨拉姐姐。” &esp;&esp;“原来是这样的吗,那你现在来找我……” &esp;&esp;“陆大侠您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当真是仁义无双,或许也只有您能拯救玛拉撒尔汗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没有任何条件的。” &esp;&esp;不等陆景回答,妮卡尔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我的祖先原本是一个西域小国的贵族,但是后来因为不满国王的横征暴敛,就带着一批愿意追随他的百姓一路向西。 &esp;&esp;“进入到鸣沙沙漠,经过两个多月的艰难跋涉,发现了这片绿洲,于是就在这里建立起了一座城市,也就是玛拉撒尔汗。 &esp;&esp;“我的祖先是个很厉害也很有手段的人,玛拉撒尔汗在他的手上从一穷二白,很快就变得欣欣向荣,而且和陆大侠你一样,他的武功也很厉害。 &esp;&esp;“据说我们家族原先有一门叫做火麟甲的神功,练到最高深的境界,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就仿佛批上了一身鳞片,是一等一的护身绝学,刀枪不入,利刃难伤。” &esp;&esp;听到这里陆景也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因为先前他和图斯那场大战,图斯的身体在遭受重击的时候也曾闪过鳞片一样的纹路。 &esp;&esp;难不成就是这门名为火麟甲的神功,但是等等,图斯并不是妮卡尔那个家族的人吧,他又为什么会火麟甲呢? &esp;&esp;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就听妮卡尔继续道,“我的祖先就是靠着这门神功加上一只战矛,横行西域,万夫莫敌,也是离开的时候国王不敢为难他的原因。” &esp;&esp;妮卡尔说完发现女掌柜也轻咦了一声,于是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吗?” &esp;&esp;陆景的确猜到了一些可能,但是现在图斯人都没了,也没法再印证了,于是也只是摇头,“没有,请继续讲。” &esp;&esp;“哦哦,总之我那位祖先文武双全,几乎无所不能,而且更神奇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几乎没有任何衰老的痕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年轻,于是城中人都视他如神明。 &esp;&esp;“然而他却一直在秘密的为自己修建陵寝,他的家人都为此不解,直到陵寝建好的那天,他将自己的大儿子叫入屋内,跟他说自己就要死了。 &esp;&esp;“因为他曾和恶魔达成过一个交易,换取了强大的力量,聪明的头脑和长生不老,然而代价是要跟恶魔分享自己的身体。 &esp;&esp;“再有大概半年不到,他身体内的恶魔便会苏醒,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一定会给这座城市带来灾难,于是他就打算用这座陵墓将自己永远关在地下。 &esp;&esp;“他先是用了好几道非常厉害的阵法封印自己,之后还准备了三百六十二个沙武士做护卫。” &esp;&esp;“多少个?” &esp;&esp;陆景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他自己迄今为止一共干掉了二百一十二个铁甲武士,但是说起来之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些铁甲武士的数量,好像的确也超过了三百个。 &esp;&esp;“三百六十二个。”妮卡尔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之色。 &esp;&esp;“但是四百多年过去,现在这些武士似乎也受到了恶魔的蛊惑,变得格外狂暴嗜血,不过心中应该依旧还记得自己最初的使命。 &esp;&esp;“亚兹丹从我父亲那里得知了这些事情还有那座古陵的所在,应该潜入进去过几次,然后就在二十多天前他很可能从那座古墓里拿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导致古墓里的沙武士跑了出来。 &esp;&esp;“如今降临在玛拉撒尔汗的沙暴便是因此而起,我们必须将他拿出来的那件东西还回古墓之中,才能阻止这场灾难。” &esp;&esp;妮卡尔脸色严肃道。 &esp;&esp;不过等她义正言辞的说完,却发现陆景和女掌柜的神色都显得有些古怪。 &esp;&esp;妮卡尔以为两人没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又急忙解释道,“我们得抓紧时间……” &esp;&esp;结果才刚开了头她的话就被陆景给打断了,“不是亚兹丹。” &esp;&esp;“嗯?” &esp;&esp;“从古墓里拿了东西的人不是亚兹丹,而是城主图斯,杀死你父亲的凶手应该也是他。”陆景道,“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 &esp;&esp;“死了?怎么死的。”妮卡尔吃惊道。 &esp;&esp;“陆大侠杀了他,就在刚才。”女掌柜简单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同两个少女说了一遍。 &esp;&esp;于是萨拉的脸色也变了,一想到先前她险些让陆景杀错人,不由也是一身冷汗。 &esp;&esp;而妮卡尔则喃喃道,“难怪之前那场沙暴的时间不对……等等,不对啊,那沙暴为什么又会消失?那件东西应该还没有被还回去才对。” 第四十三章 石板 &esp;&esp;“哦,这是因为……沙暴里的那些沙武士已经都被我干掉了。” &esp;&esp;陆景的话音落下,裁缝铺里一片安静。 &esp;&esp;妮卡尔和萨拉都大张着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sp;&esp;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妮卡尔才反应过来,一脸震惊道,“沙武士也被你给干掉了?” &esp;&esp;“也不算全部被我给干掉了,因为沙暴里那些沙武士的数量总共也就二百出头。”陆景道,“所以应该还剩一百多个沙武士。” &esp;&esp;“这是因为还要有人守卫那座古墓,那些沙武士不会全都离开古墓的。”妮卡尔摇头道。 &esp;&esp;“这样吗……”陆景闻言,胸中的薅羊毛之心不由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esp;&esp;不过当着人家的面去人家祖宗的墓里打秋风不太好,于是陆景换了个说法,“那东西我该怎么还回去呢?” &esp;&esp;“嗯,那座古墓的入口我知道在哪里,可以和陆大侠你一起过去。”妮卡尔毫不犹豫道。 &esp;&esp;可怜的少女浑然不知自己正在引狼入室。 &esp;&esp;当然陆景也不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人,所以他之后又关心道,“你的祖先留下的三百多个沙武士,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esp;&esp;“哦,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的祖先留下那些沙武士,是为了守护墓地的安宁,避免有人误闯进去,破坏阵法放出恶魔,不过现在看来它们也被恶魔给影响了,还好有陆大侠你及时除掉了它们,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esp;&esp;“这样的话那我把剩下那一百个也除掉吧。“陆景大义凛然道。 &esp;&esp;妮卡尔受宠若惊,“这会不会太麻烦陆大侠您了,毕竟您已经拯救了玛拉撒尔汗,我们实在没法要求您更多了。” &esp;&esp;“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陆景摆手道。 &esp;&esp;闻言包括女掌柜在内,店内众女望向陆景的目光都变得愈发崇敬。 &esp;&esp;就连萨拉似乎也颇受震动,先前被逼着一起向陆景道歉她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现在那点不甘也都烟消云散了。 &esp;&esp;片刻叹了口气幽幽道,“陆大侠果然义薄云天,我等先前多有冒犯。” &esp;&esp;随后妮卡尔将古墓的入口的位置和盘托出,而不出陆景所料,那入口的确是在城内,而且还是在城堡之下。 &esp;&esp;那里隐藏着一条地下甬道,直通城外的陵墓。 &esp;&esp;而深入大概四里,陆景却是又见到了一条盗洞,应该是刚开凿出不久的,可以绕过墓室前厅的那些沙武士,直接抵达放置石棺的后厅。 &esp;&esp;想来图斯先前便是通过这条盗洞,这才带走了那颗黑色心脏的。 &esp;&esp;而陆景和三女也沿着这条路来到屋内的石棺前,陆景能感受到盒内的黑色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剧烈。 &esp;&esp;然而当三人推开石棺,却发现下面居然什么也没有。 &esp;&esp;“所以接下来只要把这东西放在这里面就好了是吗?”陆景摇了摇盒子问道。 &esp;&esp;“也许……是这样吧。”妮卡尔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点了点头道。 &esp;&esp;不过听她的语气显然也有些迟疑,并不怎么确定。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已经将盒子抛进了棺材里,反正这东西在这儿也跑不掉,就当是暂存在里面好了。 &esp;&esp;接着陆景又对三女道,“好了,东西已经送回来了,接下来就剩解决那些沙武士了,战斗可能会有一定危险,所以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esp;&esp;“整个过程预计会需要段时间,等我清理完,为了防止有人再误闯进来,可以把甬道也堵上。” &esp;&esp;………… &esp;&esp;虽然墓室里的沙武士数量没有沙暴中那么多。 &esp;&esp;然而因为地形的问题,解决起来却要棘手的多,除了陆景外,估计也没人闲的蛋疼愿意来招惹它们。 &esp;&esp;毕竟稍有不慎,被人在墓室包了饺子,恐怕就要乐极生悲了。 &esp;&esp;所以陆景先前那句话也不算在骗人,只是对他来说,一百多个沙武士,就是一百多颗黑色石子,够他用上三个月的,怎么也不能白白放过。 &esp;&esp;而且他有二百个沙武士垫手,现在也算熟练工了,只要速度放慢一些,问题也不是太大。 &esp;&esp;除此之外,陆景当然也没忘了可以按时白嫖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每隔十天就会领取一次。 &esp;&esp;结果一个月后对面有点先扛不住了,来了符纸询问陆景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esp;&esp;恰好陆景清理工作也接近了尾声,想了想,就提笔写下了明早两字。 &esp;&esp;然后那边又用一张符纸回复了陆景,详细说明该如何返回,之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esp;&esp;只是陆景不知道其实书院因为他在试炼境里滞留一个多月的事情已经炸开了锅。 &esp;&esp;上到教授下到生员,全是在猜测他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esp;&esp;毕竟之前还从没有人能在试炼境中待够这么久。 &esp;&esp;再加上天玑榜换榜,他一流高手的身份被曝光,也愈发的引人瞩目。 &esp;&esp;不过作为焦点的陆景这会儿却还在古墓里奋战。 &esp;&esp;干掉最后一个沙武士,陆景忽然感觉脚下微微一震,接着便听到了后厅存放石棺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 &esp;&esp;而等他赶到那里就见原本被放置在中央的那只石棺居然被向右平移了大概两步远。 &esp;&esp;露出了下方压着的一块儿石板。 &esp;&esp;石板上刻着一幅画,画上赫然是那颗黑色心脏,而心脏上面则插差着一把陆景有些眼熟的石刃。 &esp;&esp;实际上这段时间陆景除了在解决前厅里的那些沙武士外,也一直在研究该怎么利用那颗黑色心脏,帮助他消耗内力。 &esp;&esp;然而让陆景感到失望的是,他已经尝试了许多种办法,居然都没能从那颗心脏中吸取出一丝一毫的阴寒腐气。 &esp;&esp;而且每当陆景捧起那颗心脏,心中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想要把这颗黑色心脏一口吞进肚子里去,就好像这不是一颗散发着湿腐臭气的心脏,而是一块朱古力蛋糕一样。 &esp;&esp;不过有图斯的前车之鉴,陆景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冲动,但也隐隐知道,自己想从这颗心脏上吸取阴寒腐气的念头八成是要落空了。 &esp;&esp;因此在看到这副石刻后陆景犹豫了下,还是掏出了那把从沙武士首领身上得到的石刃。 &esp;&esp;按照石刻上的描述,将石刃一点点刺入到那颗黑色心脏中。 &esp;&esp;刚刺进去的时候陆景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在疯狂颤栗,同时他心中想要将心脏吞下去的**也愈发强烈。 &esp;&esp;不过待石刃继续刺入,那颗心脏却是逐渐萎靡了下来,直到最后……伴随着不甘与解脱,终于停止了跳动。 &esp;&esp;黑色的血液顺着陆景的双手流淌到了地上的石板上,接着石板上却是又浮现出了一篇密密麻麻的小字,同时伴随有一幅幅神似行功路线的图案。 第四十四章 悟性非凡 &esp;&esp;这段时间以来,陆景从邪恶城主手中拯救玛拉撒尔汗的故事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esp;&esp;他也成为了这座绿洲小城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esp;&esp;因此当他离开的那天,城中的居民都自发的前来告别,陆景也很是花了番功夫,才让热情的人群逐渐散去。 &esp;&esp;随后他又同红着眼睛的女掌柜拥抱了一下,这才带着这段时间的收获重新躺回到了自己的柳木棺材里。 &esp;&esp;其中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他一个多月来撸到的那二百多颗黑色石子,除此之外还有从另一边白嫖到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以及城中居民赠送的礼物。 &esp;&esp;当然,真要是把收到的礼物全带走,一副棺材肯定是不够的,陆景估计至少也得来辆大巴车。 &esp;&esp;所以他也只能从中捡贵的拿,珠宝,金子之类的塞满了棺材。 &esp;&esp;当陆景躺进去的时候倒是真的有了几分王公将相赶着去下葬的感觉了。 &esp;&esp;女掌柜不得不找来了六个壮汉才将那副棺材勉强扛起,扔进院内那口神井中。 &esp;&esp;一阵熟悉的加速下坠后。 &esp;&esp;陆景这一次却是难得平稳落地。 &esp;&esp;待棺材重新静止下来。 &esp;&esp;陆景掀开棺盖向外面看了眼,结果发现自己已经神奇的来到一间学舍中了。 &esp;&esp;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下一刻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esp;&esp;因为陆景发现随着窗外的阳光照入棺材内。 &esp;&esp;里面的那些金银珠宝,还有贵重器物全部都如泡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esp;&esp;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就连他这段时间以来辛辛苦苦一颗一颗从那些铁甲武士体内抠出来的那些黑色石子,也全都无影无踪了。 &esp;&esp;空荡荡的棺材内只剩下他的禅杖和那一包白嫖到的火灯笼草与白目蚕衣。 &esp;&esp;陆景不甘心,低头又找了一圈,但是依旧没能找到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 &esp;&esp;随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试炼境里的东西,是没法带出来的。” &esp;&esp;陆景闻言抬头,先看到了一只匾额,上面写着监察天下四字,笔锋锐利。 &esp;&esp;接着又看到了匾额下教习模样的中年人。 &esp;&esp;他的那张国字脸天生便充满了威严,便如同阎王殿上的判官一样,然而望向陆景的目光却意外的很是和善。 &esp;&esp;也不开口催促,似乎是在等陆景适应眼前的状况。 &esp;&esp;而后者果然也没让他失望,作为玩过上百款游戏,小说也没少看的人陆景听到试炼境三个字便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esp;&esp;整理了一下心神,苦笑道,“所以……我之前并不是在真实世界中了?” &esp;&esp;国字脸中年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何为真实,何为虚妄?” &esp;&esp;陆景想到了自己考研政治,闻言下意识的道,“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就是客观真实,反之就是虚妄。” &esp;&esp;国字脸中年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居然摸起自己的胡子赞了起来,“这个说法有意思,且待我记下。” &esp;&esp;说完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提起了桌边的毛笔,在面前的宣纸上认真写下了这句话来,而等他放下笔,看了遍自己写下的字,却是忍不住再赞了一句。 &esp;&esp;“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于世界就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一句话便能道尽真实与虚妄的本质,当真悟性非凡。” &esp;&esp;陆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法跟对面的国字脸中年人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马克思说的,我只是个没什么感情的背题机器。 &esp;&esp;因为对面肯定会接着问马克思是谁,就这问题真要展开了两人估计能聊上半年。 &esp;&esp;“这世间芸芸众生,虽然都知道真实与虚妄,然而却少有人能说清这二者的区别,一些人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当他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与他们的常识相违背的时候,他们又会下意识的否认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觉得那就是虚妄。” &esp;&esp;陆景闻言若有所思。 &esp;&esp;国字脸中年人顿了顿,继续道,“回到你先前的问题上,正好可以借你刚才那句话来回答,试炼境并不会以你的意识为转移,所以它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esp;&esp;“不止你去过,和你一起参与考核的四百位生员也都去过,在你们之前也有其他届的生员们去过,你们刚到那里时遇到的人和情况也都一模一样,只是……” &esp;&esp;“只是那就相当于一个可以重复刷的副本,副本里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到主世界,但是奖励也拿不出来就有点过分了吧。”陆景长叹了一口气。 &esp;&esp;想不到自己前后奔波了一个多月,兢兢业业,到头来居然刷了个寂寞。 &esp;&esp;好吧,严格来说也不能算寂寞,至少这一个月他的确是靠着黑色石子撑过来的,而且额外白嫖了一个月的火灯笼草与白目蚕衣。 &esp;&esp;最后,也是最有价值的收获还是他从古墓中意外得到的那门绝学神功! &esp;&esp;陆景将石板上浮现出的武学誊写下来,之后找女掌柜翻译了下文字部分。 &esp;&esp;发现这赫然是妮卡尔先前曾提到的那门家族已经失传的火麟甲! &esp;&esp;以陆景如今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门武学的不凡来,尤其他还和修炼过火麟甲的图斯交过手。 &esp;&esp;图斯单凭这门武功就可以硬接他的疯魔一百零八杖,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妮卡尔之前并不是在吹牛。 &esp;&esp;这的的确确是一本不折不扣的绝学。 &esp;&esp;而且还是陆景之前最想要的护体类绝学,有了这门武功,再加上陆景那恐怖的内力,他感觉自己的安全等级一下又提升了不少。 :(/ &esp;&esp;从今往后怕只是站在那里就没几个人能a动了。 &esp;&esp;相比之下,装进棺材里的那些黄金珠宝,的确不算什么了,唯一让陆景肉痛的就是那二百多颗黑色石子,够他消耗三个月的内力了。 &esp;&esp;结果就这样没了,不免令人怅然。 &esp;&esp;而对面的国字脸中年人则在低头又思索起陆景刚才的话来,片刻后点头道,“副本之说倒是颇有意思,虽不完全准确,但至少也有七成贴切了。” &esp;&esp;他所理解的副本当然和陆景所说的游戏副本并不一样,而是副本这词诞生之初所代表的意思,即相较于书画正本而言,后人所抄录的别本。 &esp;&esp;其实陆景前世的游戏副本只说也是由此而来,所以倒也不算跑偏。 第四十五章 子项六甲 陆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国字脸中年人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愈发的满意,就像是欣赏一副传世书画一样。 不过之后那国字脸中年人倒是也没再闲扯什么题外话,只是又看了眼陆景,随后便拿起了手边的一块儿石板,温和一笑道。 “我们先看你的考核成绩,还有什么问题稍后你可以慢慢来问,或者来我的住处详聊也可以。” 他这话一说完,另一边屋子里,一群教习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他们大概有二十多人,以青壮年为主,正凑在一只脸盆前,探头望着那脸盆里盛着的半盆清水。 而那清水中倒映出的赫然正是陆景所在那间学舍里的景象。 同时脸盆侧面一只黄釉鱼形灯,中间铜鱼的嘴巴也正一张一合,所吐出的话语和之前国字脸中年人所说也分毫不差。 端的是神奇。 不过这间屋内的人并不是早期网络直播爱好者,放着陆景的真人不看,非要来看盆里的倒影。 只是书院有规定,在考核结果出来之前,除了负责统计结果的监院,任何人员都不得私自前去接触生员。 故而一众教习虽然对于这个天玑榜上横空出世,而且一举打破了试炼境最长停留记录的神秘学员都好奇的要死,却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抢先一睹陆景。 其中一人看到国字脸中年人冲陆景露出笑容时就忍不住开口道,“不是吧,黄监院居然会笑?我来书院七年,都没见他对谁笑过。” “你才来七年,我在这儿二十多年,见他露出笑容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很快便又有一人答道,“不过若不是因为铁面无私,不苟言笑,他当年也不会被大家一致推举为监院。” 而那人话音刚落,就听黄监院对陆景发出了邀请,邀后者之后可以去他的住处详谈。 短暂的安静过后屋内彻底炸开了锅。 有人扯着嗓子嚷嚷道,“这也太犯规了,黄监院这是滥用私权,仗着职务之便直接就把人给抢走了!这事儿我定要上报与提学,撤了他这个监院。”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几人的附和,但也有人觉得黄监院只是邀陆景聊天,并不一定就是抢人,书院也没有相关规定,禁止监院和学员私下接触。 两方人马,一时之间争论不休。 而另一边国字脸中年人却是已经拿起了石板,念道。 “陆景,邬江人,擅使杖,年方十九,内功境界一流境界,家中亲人不详,来历不详,推举人——葵,可有疑问?” 陆景摇头,“前面没什么问题,至于我的来历和亲人……” “这些倒也不是非说不可的,”国字脸中年人捋着胡子道。 “书院无意探究每人身后的秘密,相比起你从哪里来,我们更在乎的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这也是考核的真正意义之所在,下面公布你的考核成绩。” 国字脸中年人一边说着脸上一边也恢复了严肃之色,挺直了脊背道。 “陆景,本次考核……甲等。这成绩想必你自己也早已经心中有数,但依旧要恭喜你,你是本次参与考核的四百多人中第五个甲等。” “下面是细则,其中身手甲等,独自一人解决掉三百多个沙武士,同时正面击杀被半附身的图斯,即便是署内的正式监察,也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身手这一项上,你和晏筠无愧为这些生员之中的最强的两人,而且即便晏筠最后也拿古墓里的那些沙武士没有办法。 “决策能力,甲等,愈演愈烈的沙暴并没有影响到你冷静的头脑,也没能打乱你的调查计划。 “无论秃鹰还是亚兹丹,你都从容应对,只用了八天时间便找到了幕后黑手,赶在图斯被完全附体前将他击杀。 “不但拯救下了玛拉撒尔汗,而且最后还不辞辛苦,将古墓中的沙武士全都清除干净,毁掉了那颗黑色心脏,彻底排除了危险再度发生的可能。 “应变能力甲等,在意识到萨拉不愿分享关于妮卡尔的情报后,你依旧能找到解决危机的手段,从始至终都掌控着全局,无论事态向哪边发展,你都能快速做出应对。 “分析观察力甲等,你既能留意到壁画上的名字,也能揭穿秃鹰的伪装,同时还能注意到户籍官、医师等人的异常,继而从中推测出幕后黑手的身份。 “而这一切也让你在最终取得了甲等的调查进度,成为了唯二两个阻止了灾难,成功拯救下玛拉撒尔汗的学员,而且你还是其中唯一一个真正毁掉了那颗黑色心脏的人,也因此获得了隐藏在这道考题后的机缘。” 国字脸中年人虽然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威严,然而他声音中的赞赏之意还是越来越难以掩盖。 “你在试炼境中的表现无可挑剔,不,应该说是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但是最让我感到惊喜的还是你在期这间所展露出的品德与心性。 “从始至终都将侠义放在首位,急人之所急,甚至不惜舍生取义,以自己为诱饵,吸引那些沙武士,保护城中的百姓,最后更是冒着危险,也要咬牙清除掉所有沙武士,彻底毁掉那颗黑色心脏。 “所以在这最重要的一项上,你的成绩也是甲等。而且你之所以是甲等,是因为这项成绩的上限就只是甲等,实际上试炼境也提议将你的总成绩再提一等。 “可惜,你的总成绩甲等也已经提无可提,而且子项六甲的甲等,在书院的历史上也只出现过三次,其中一位前辈也已经过世。” 国字脸中年人目光炯炯的望向陆景,已经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之色。 然而陆景却越听越是心虚,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知道自己这成绩水分很大。 尤其前面几项也就算了,最后品性那一项上,他这哪是什么侠肝义胆,纯粹就是出于对解决自己内力过剩的执着。 不过联系他之前在邬江城阴差阳错建立起的风评和名望,陆景感觉自己就算想解释也没几个人会愿意听了。 第四十六章 问答 &esp;&esp;公布完陆景的考核成绩,国字脸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石板,又恢复了先前的和善神色。 &esp;&esp;先往自己的手上倒了些粟米,招呼书架边铜案上的那只夜莺飞入掌心吃米,这才又对陆景道。 &esp;&esp;“现在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了。” &esp;&esp;陆景闻言也微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先问了第一个也是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这是哪里?” &esp;&esp;国字脸中年人对这个问题显然也不意外,一边摸着那只夜莺的羽毛一边道,“书院。” &esp;&esp;陆景微怔,接着追问道,“什么书院?” &esp;&esp;国字脸中年人摇头,“这里就叫书院,没有名字。据说当初建立这地方的人是想起个名字来着,但一想到天下再没有第二座书院和这里教授的东西一样,于是也就没必要从名字上和别的书院区分开了。” &esp;&esp;这口气当真是不小,不过考虑到葵和之前阎王箫笔记中的黑衣人所展示的种种玄妙手段,这种说法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esp;&esp;“还没请教……”陆景望向国字脸中年人。 &esp;&esp;“我姓黄,是书院的监院,所以大家都叫我黄监院,新人的考核由我来负责统计,除此之外书院的银钱,师生的品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杂事也都由我来监督。” &esp;&esp;说完国字脸中年人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还没入院,就花了书院四千一百二十四两银子。” &esp;&esp;“啊,抱歉抱歉。”陆景闻言大汗,他当然知道这笔钱是花在哪里了。 &esp;&esp;毕竟在试炼境的时候他可是每过十天就要准时白嫖一波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的。 &esp;&esp;而之前他也托顾采薇在是在市面上帮他收购过,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如今都已经被炒上了天。 &esp;&esp;看来书院为了给他供药也出了不少血。 &esp;&esp;陆景虽然薅羊毛薅的挺开心,但是想到自己之后还要在人家的地盘上学习,自然也没道理为了这四千多两银子和眼前这位黄监院闹得不愉快。 &esp;&esp;于是忙道,“这钱我会还上的。” &esp;&esp;不过黄监院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既然是董叔先前答应过你的,那这钱由书院出也是应该的,不过之后你要还想要,就得自己掏钱了。” &esp;&esp;简单几句交谈,陆景就大致摸清了这位黄监院的性格,眼前这位显然是一个公私分明,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行事颇为方正之人。 &esp;&esp;难怪会坐上监院的位置。 &esp;&esp;哪怕之前一见面就展露出对他的欣赏,但之后还是明确向他表示了,书院并不会为他个人的开支买单。 &esp;&esp;这样的人往往铁面无私,不讲人情,但是前世在公司,陆景还是挺喜欢和这类人打交道的。 &esp;&esp;至少心不用那么累,只要你按照规章制度做事就他就不会为难你。 &esp;&esp;陆景之后又问道,“我能在这里学到什么?” &esp;&esp;“你是葵推荐入院的,据说还和她一起联手解决了一件诡物,之后她既然给了你一只腰牌,相信应该也和你说过一些我们的事情了,不过你既然问起,那我便尽量答得再详细一些吧。 &esp;&esp;“这个世界远非看上的去那么简单,我们的祖先生于混沌之中,通过观察和探索,点燃了智慧之火,一点点认识这个世界,继而动手开始改变这个世界,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出了文明。 &esp;&esp;“一直发展到如今的盛世,观我陈之一朝,疆土广阔,四海丰裕,物华天宝,才子词人无数,能工巧匠云集,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对世界的正确认知之上的。 &esp;&esp;“我举个例子,”黄监院指了指一旁的书架,“纸张的出现,让人们可以轻松将文字记录下来,从而让诗词和文章更容易传播,让更多的人受到圣人的教化。 &esp;&esp;“然而现在我们假设一种情况,当你写在纸上的文字变得并不可靠了,它们会自发改变自己的顺序,甚至会偷偷跑到别人的纸上去,那你还会把脑海中那些宝贵的想法及时记录下来了吗? &esp;&esp;“还敢把没完全做完的诗词抄录在纸上吗,甚至更严重的,就连皇上的诏书,还有案卷的卷宗也都不再是本来面目,又会引发多么难以想象的后果,我们还能继续信任纸张,用它来记录传播我们的文字吗?” &esp;&esp;见陆景露出惊诧之色,黄监院道,“你不要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因为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乙字贰佰壹拾玖就是这样的东西。 &esp;&esp;“一开始它只是让写在它上面的字重新排列组合,但是因为大概一百二十多年都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它,于是它的力量也积攒的越来越强,足以影响到一座城市中所有的纸张。 &esp;&esp;“还好署里的人最终还是发现了它,把它带了回来,想办法切断了它和外界的联系,将它妥善收藏起来。 &esp;&esp;“还有井,”黄监院顿了顿继续道,“它是非常特殊且罕见的诡物,存在的时间甚至比书院还要久远,却一直非常稳定,几千年过去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我们利用它来快速通行到想要到达的地方。 &esp;&esp;“甚至可以一眨眼便跨越万里,而且千年之前署里一位非常厉害的高人,还成功将试炼境与井也连接了起来,让你们这些新人可以通过井直接去往试炼境。 &esp;&esp;“像井这样的诡物,对于世界几乎无害,而且还能方便人们的生活,但是署里依旧一直在隐藏着它存在的秘密,并不是因为我们想要将它据为己有,不愿与世人共享。” &esp;&esp;“是因为井的存在对于世界和文明的发展并没有任何益处吗?”陆景问道。 &esp;&esp;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大概还很难理解黄监院这番话的意思,但是作为从科技爆炸的前世穿越来的陆景,倒是很清楚黄监院,或者说这个神秘组织的人在担心什么。 &esp;&esp;人类为了更快的通行驯化了马,发明了轮子,继而发展成为马车,马车经过不断进化,又变成汽车,接着是火车,飞机…… &esp;&esp;虽然动力的来源不同,但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人类不断认识与改造世界所得到的成果。 &esp;&esp;而在这个过程文明也得到了发展。 &esp;&esp;但是井不同,类似井这样的东西并不符合任何客观规律,对于井的研究也没法推动整体文明的进步,甚至反而很可能会阻碍世界的发展。 &esp;&esp;毕竟你如果可以通过井到你想去的地方了,也就没人愿意再费力气去发明轮子和马车了。 第四十七章 监察天下 &esp;&esp;见陆景这么快就领会了他的话,黄监院也显得很是欣慰。 &esp;&esp;“没错,诡物虽然是真实存在的,然而它们的存在却也是扭曲常理,极度荒谬的,所以对于它们的研究只会让人我们对于自身所处的世界愈发困惑,同时大多数诡物给人间带来的只有混乱与死亡。 &esp;&esp;“放着不管的话,发展到最后甚至有可能毁灭整个世界,所以最早发现诡物的一群人,一直在想办法在控制诡物所造成的危害。 &esp;&esp;“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当时的那些前辈们大部分是因为有家人朋友死于诡物作祟,在发现诡物的存在后就开始自发调查起这些东西来。 &esp;&esp;“不过那时的人们大都是单独行动,身手参差不齐,对于诡物的了解也不多,所以在调查中死伤很是惨重,几乎没有人能得以善终。 &esp;&esp;“直到一千七百年前,出了一位天资绝顶的奇才,决定改变这种所有人都单打独斗的不利局面,他想办法将天下间知晓并调查诡物的人们都聚集在了一起,彼此以监察互称。 &esp;&esp;“制定了监察们需要共同遵守的准则,并且明确了组织的目标,而这就是监察组织的前身。 &esp;&esp;“也是那位前辈主张对诡物进行分档记录,一方面方便管理,另一方面也可以给后人留下参考,于是从那以后,每一件出现过的诡物都被以天干加数字编号。 &esp;&esp;“开头的天干对应该诡物的五行阴阳,而后面那串数字则是根据最初发现该件诡物的时间依次排序。” &esp;&esp;“比如先前提到了的那张纸乙字贰佰壹拾玖,因其五行属木且为阳,故冠以乙字。 &esp;&esp;“除此之外那位前辈还主张对不同诡物区别对待,可以利用一部分危害较小的诡物来对付那些比较棘手的诡物,之后又设立了书院,选拔和教授新人,为监察组织注入新鲜血液。 &esp;&esp;“而监察组织也慢慢发展为了如今的司天监。” &esp;&esp;“司天监?”陆景听到这里忍不住养了扬眉毛,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神秘组织居然就是朝廷中以观测天象,编制历法而闻名的清水衙门。 &esp;&esp;“所以我们是在为天子做事吗?”陆景问道。 &esp;&esp;“我们在为天下做事,而不是不为某一人做事。”黄监院摇头,“陈朝的兴亡与我们无关,司天监也不涉入任何朝政党争,我们的职责只是解决诡物所来的麻烦。 &esp;&esp;“这是从一开始我们就与庙堂上那位存在约好的事情,因为诡物的存在毫无疑问会威胁与损害到皇权,所以不管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需要我们来为他解决麻烦。 &esp;&esp;“而我们也同样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行走天下,有的时候还会需要官府来协助我们的调查,另外朝廷每年还会划拨银两给我们,所以我们双方算是合作关系吧。” &esp;&esp;“但将来若有改朝换代的一天,我们也只会静观其变。”黄监院淡淡道。 &esp;&esp;陆景还想再问,不过下一刻就见屋内却是又凭空出现了一人。 &esp;&esp;那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模样,身着道袍,手握宝剑,在来这里前应该是在和什么人大战,这会儿还沉浸在厮杀之中。 &esp;&esp;瞥见身旁的人影下意识的就是一剑刺去。 &esp;&esp;单就着一剑而言,的确颇有名家风范,虽是仓促而发,招式却疾而不乱,而且还暗藏了三种变化。 &esp;&esp;无论陆景有什么反应,年轻道士都有后招在等着。 &esp;&esp;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景居然一动不动,只是随手挥了下那把禅杖,拍在他的剑身上。 &esp;&esp;紧接着那把宝剑便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斜斜插在了房顶上! &esp;&esp;年轻道士大骇,不过这短暂的交手过后他总算也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esp;&esp;冲陆景赔礼,“这位朋友,小道刚才多有冒犯了。” &esp;&esp;“无妨。”陆景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头顶,“要我帮你把剑取下来吗。” &esp;&esp;“不用不用,小道自己来就可以。”说着那年轻道士脚尖轻点了一下地面,身子居然一下就窜出了六尺高,同时身形却依旧舒展,显然还有余力。 &esp;&esp;刚才那一剑他吃了亏,这会儿就想着在轻功上找回点场子来。 &esp;&esp;然而等他伸手,握住插在房顶的宝剑。 &esp;&esp;结果……第一下居然没扯下来。 &esp;&esp;年轻道士脸上一红,他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剑居然入木如此之深。 &esp;&esp;忙又将内力运到手臂上再次发力,同时手腕轻抖,却是终于将自己的宝剑给拔了下来。 &esp;&esp;而等他落地,再看向陆景的目光也愈发钦佩,接着又抱拳道,“朋友,请问……此间是什么地方?” &esp;&esp;不过他这话才问完就见陆景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伸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esp;&esp;而黄监院这时候也低头看了眼石板,“余观是吧,你先稍等片刻,待我先将你前面的人送走,再说你的考核成绩。” &esp;&esp;余观闻言轻呀了一声,却是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向牌匾下的黄监院行礼。 &esp;&esp;但一双眼睛却还忍不住偷瞄陆景。 &esp;&esp;在刚刚亲身领教了陆景的身手后他就一直把陆景给当作此间主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和他同为参加考核的考生。 &esp;&esp;想到这里,再加上先前在那座绿洲小城调查并不顺利,让他不由也忐忑了起来,不知自己这次能否通过考核。 &esp;&esp;而另一边黄监院则伸手将陆景又招道了身前,“本想再多回答你几个问题,没想到又有人来了,既如此你便先去寻陈伯吧,他会带你去你的住处,给你讲解一些书院里的规矩。 &esp;&esp;“你在试炼境里待的时间长,足有一个多月,正好考核也接近尾声了,很快书院便要开课,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日后的同学,听说还有位故人在等你,你也莫让她等得太久了。” &esp;&esp;“故人?”陆景愣了愣,“杨涛?他也过了考核吗。” &esp;&esp;他初入书院,除了先前棺材铺有过一面之缘的杨涛,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认识的熟人。 &esp;&esp;然而黄监院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掏出木牌,提笔在后面写下了陆景两个字。 &esp;&esp;随后将木牌又递还给了陆景。 &esp;&esp;“你去见了就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取竹径 &esp;&esp;陆景依照黄监院的指点走进隔壁的房间。 &esp;&esp;结果一进门看到里面的人,就惊讶道,“前辈,没想到又见面了。” &esp;&esp;然而那人闻言却摆手道,“错了错了,你认错人了,棺材铺子里的那个不是我。” &esp;&esp;陆景一怔,以他如今的眼功,几乎不大可能存在把人看错的情况。 &esp;&esp;于是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虽然眼前这人和棺材铺里的老殭尸的穿着打扮并不相同,然而无论眼睛眉毛,还是鼻子嘴巴都没有丝毫差别,甚至就连脸上的皱纹也如出一辙。 &esp;&esp;于是陆景又道,“前辈莫非是在开玩笑?” &esp;&esp;“我不是在开玩笑。”殭尸脸的老人摇头,“董大人受伤之前是四阶监察,署内有名的高手,而老朽只是一介凡人,承蒙提学大人收留,在书院做些杂务,切莫要混淆了。 &esp;&esp;“至于我现在这样子,是因为年幼时遭逢一场大劫,把脸给丢了。” &esp;&esp;“啊,丢脸也不是什么大事,人还在就好。”陆景下意识的安慰道。 &esp;&esp;“不不不,我说得丢脸是真的丢脸,我原先的脸被一件诡物给抢走了,董大人为了救我的性命,就把他的脸借给了我,从那以后我就和他共用同样一张脸了。” &esp;&esp;听他这么一说陆景再看向对面,果然发现眼前这位老人和之前棺材铺的那只老殭尸在身材上的确有些细微差别。 &esp;&esp;“哦对了,董大人还托我带了句话给你。” &esp;&esp;“什么话?”陆景奇道。 &esp;&esp;“你要的药怎么她妈的那么贵?!” &esp;&esp;“…………” &esp;&esp;陈伯说完又连忙赔礼,“对不住了,董大人特意交待,一定要一个字不差的说给你听。” &esp;&esp;“我听黄监院说这钱不是书院出的吗?”陆景怔了怔后问道,有些搞不懂老殭尸为什么这么不爽。 &esp;&esp;“钱是书院出的,但是董大人因为事先没问清楚,也被罚了半个月的薪俸,虽然对他来说不多,但是他心里肯定是有气的。” &esp;&esp;陈伯一面说着一面也叹了口气,“我感觉我这脸上最近几天又多了好几道皱纹。” &esp;&esp;“前辈那对不住了。” &esp;&esp;“哈,不用喊我前辈,我说了我只是一介凡人,书院里的人都叫我陈伯,不嫌弃的话,你也叫我一声陈伯便好,我先带你去你的住处。 &esp;&esp;“至于入书院学习的规矩,我们边走边说。”陈伯道。 &esp;&esp;“有劳了。” &esp;&esp;陈伯带着陆景走出学舍,来到了外面那座小庭院中。 &esp;&esp;之前在屋里的时候陆景透过窗,就曾望到庭院里的那些花木,每一株都生长的格外繁盛,而且明明已是深秋,居然还都竞相开放。 &esp;&esp;不只有桂花,陆景还看到了海棠与茶花等等,单独挑一朵出来都不算稀奇,然而这么多放在一起,还都开的如此之好,就不禁令人咂舌了。 &esp;&esp;陈伯见陆景被乱花迷眼,也笑着解释道,“这是阵法,黄监院尤擅此道,我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之里还是片池塘,但后来黄监院觉得窗景太过单调,于是就填了那小池塘,移栽了这些花木来。” &esp;&esp;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出了那座庭院。 &esp;&esp;庭院外是一片翠绿色的竹海,陈伯道,“此地名为取竹径,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犯了错的学生常被罚要来此处取竹,取满一百支竹子方能离开。” &esp;&esp;“那不是挺容易的吗?”陆景问道。 &esp;&esp;陈伯笑而不语,只是用眼神示意陆景可以试试看,于是陆景握住手中的禅杖,使出了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第二式横扫八方。 &esp;&esp;结果禅杖砸在竹子上却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鸣。 &esp;&esp;陆景虎口剧震,险些没能握住禅杖。 &esp;&esp;再看那根看起来颇为瘦弱的竹子,却只是微微一晃,被砸出了一个小缺口而已。 &esp;&esp;陆景神色微变,而脸色跟着一起变了的还有陈伯,忍不住脱口道。 &esp;&esp;“这你都能砸出坑来?!” &esp;&esp;“这里的竹子为什么这么硬?也是阵法吗?”陆景望了眼自己的手上得禅杖,发现杖头处也凹下了一小块儿。 &esp;&esp;不过作为以抡拍为主的兵器倒是也不影响使用。 &esp;&esp;“不是,”陈伯摇头,“取竹径中有一件诡物甲字柒拾壹,它的作用会影响到周围的草木,让这些草木变得比金石还要坚硬。 &esp;&esp;“黄监院倒也不是特意为难你们,主要竹子这种东西本身生长得就很快,不及时清理的话,也许要不了多久,整个书院都要被竹子给填满了,而且……” &esp;&esp;陈伯顿了顿,“砍下的竹子也有很多用处,比如拿来炼器,这可是上好的材料,尤其越是深入中心处的竹子年份越高,硬度也越好。 &esp;&esp;“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边缘处的竹子,你能砸的动也很厉害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新生能做得到,嗯,那个叫晏筠的姑娘应该也可以。” &esp;&esp;陆景皱眉,“这竹子既然这么坚硬,那受罚的人又怎么能取到一百一支呢?” &esp;&esp;“问得好……这就需要你们自己来想办法了,而且办法不止一种,或者运用你们学到的知识,或者去请教书院的教授们,甚至是像我这样的杂役,不过后面两种选择嘛……肯定是有代价的。 &esp;&esp;“总之,书院鼓励每位学生都充分开动脑筋,通过各种途径找到可能的解决办法,因为等你们离开书院,成为正式监察后,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突发情况。 &esp;&esp;“如果你们连书院里这点小考验都应付不了,那等在外面遇上真正厉害的家伙,董大人之前送你们的棺材怕是也就能派上用场了。”陈伯道。 &esp;&esp;“您之前提到这片竹海里的竹子变得如此坚硬是因为一件诡物?这么说来,书院里应该还有其他诡物吧。”陆景又问道。 &esp;&esp;“不错,你一下就抓住了重点,之前我带一个叫杨涛的傻小子去找他的住处,结果他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根竹子回去做枪,我后面的话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 &esp;&esp;陈伯先是唠叨了两句,这才又接着道,“书院里有不少诡物,老实说究竟有多少件,怕是就连提学大人也说不清楚,毕竟书院刚建成的时候,当时那些前辈随手往里丢了不少。 &esp;&esp;“后来的人也不时会往里再放几件,不过你放心,大多数诡物都是无害的,不过有些惹祸的水平却不差,像取竹径的甲字柒拾壹算是其中最老实的了,所以你们平时最好也留点心,之前几届都有不少学生被它们坑了。 &esp;&esp;“但是也不要把所有诡物都一竿子打死,因为也有的诡物能带给你很大的帮助,如果利用好这些诡物,也会让你们的学业事半功倍,虽说同在书院求学,但是最后究竟能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第四十九章 悬天观鱼 &esp;&esp;穿过取竹径,陆景的眼前豁然开朗。 &esp;&esp;面前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上是一棵看起来不知多少年龄的古木,郁郁葱葱,粗壮的树干十人怕都难以合抱,巨大的树冠像是要将天空也遮盖住一样。 &esp;&esp;“这又是什么诡物?”陆景问前方的陈伯。 &esp;&esp;“这不是诡物。”陈伯先是对着古木后的一座大殿恭敬的拜了拜,这才起身回答陆景道,“这就是棵普通的榕树,一千多年前由创立书院的人亲手所栽,据说当时只有一人多高。 &esp;&esp;“经过历任提学的细心呵护长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esp;&esp;“署里有监察过世……一般尸骨能找到的话都会送回家乡,还给他们的父母,如果没有亲人,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回不了家的又没有特别的要求,就都埋在这棵榕树下了。 &esp;&esp;“而无论尸骨葬于何处,都会有牌位送进树后那座大殿,书院会定期举行祭祀。 &esp;&esp;两人正在说话间就见四人从那大殿里走了出来。 &esp;&esp;看打扮都不像是书院的学生,而脸上的神色无一例外都很是庄严肃穆。 &esp;&esp;为首那人看到陈伯站住了脚步,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只是取出一只酒葫芦倒了一口酒在那棵榕树下。 &esp;&esp;随后又和另外三人依次分喝了口葫芦里剩下的酒,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esp;&esp;陈伯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继而才转头又和陆景道,“入了这行,也就等于活在了黑暗中,大部分时候你做的事情都没人知道,就算你拯救了天下,天下人也不会记得你。 &esp;&esp;“不过,”陈伯话锋一转,“好在总有些人,有些地方不会忘了你做的事情,我们继续走吧。” &esp;&esp;说完他就带着陆景继续向前走去。 &esp;&esp;而等走出了榕树那巨大树冠所笼罩的范围,陆景感到光线和先前相比发生了变化。 &esp;&esp;抬头,却是在空中看到了他进入书院后所见到的最惊异的一副景象。 &esp;&esp;起初他还以为那是一片乌云。 &esp;&esp;但是等到定睛望去,才发现漂浮在他头顶上空大概三十丈高地方的东西居然是一座倒悬的大湖。 &esp;&esp;湖水清澈明亮,泛着粼粼的波光。 &esp;&esp;以陆景的眼力,甚至还能看到游鱼在其中悠闲的游弋。 &esp;&esp;每当有微风吹过,湖面上还会泛起层层波纹。 &esp;&esp;“这是书院八景之一的悬天观鱼。” &esp;&esp;陈伯一直负责接引新人,因而对陆景脸上的表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esp;&esp;“悬天观鱼也是八景中最新的一景,大概五百年前才出现,因为当时的提学跟人说,外面那些出名的书院都有八景,我们只有七个,有点被人家比下去了。 &esp;&esp;“于是后来也就有了这第八景悬天观鱼。”陈伯显然颇为健谈,再加上对陆景的印象也不错,故而又额外提点了句。 &esp;&esp;“之后有空你可以把另外七景也看了,因为据说这八景并不只是神奇好看,每一景中还都藏着一样好东西,不过想拿到是要靠些机缘的。 &esp;&esp;“嗯,你最好也不要在这上面费太多心思,平时的时候还是学业要紧,因为若是没法通过最后的考试,你非但无法成为监察,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也统统都带不走。 &esp;&esp;“怎么,最后的考试是有什么危险,过不了就要死吗?”陆景问道。 &esp;&esp;“那倒不至于,只是你还记得之前考核结束在黄监院的屋子里,他那案台上都放着什么吗?” &esp;&esp;陆景回忆了一下,“文房四宝,一块石板,还有……一碗茶?有什么不对吗。” &esp;&esp;“那碗茶他可不是自己喝的,若你之前的考核成绩没通过,他就会请你喝那碗送客茶,而喝了那碗茶你最近十日的记忆就都会消失。”陈伯道。 &esp;&esp;“再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当然,你的话可能得喝四碗。” &esp;&esp;“…………” &esp;&esp;“人心难测,”陈伯感慨,“诡物的存在是历代司天监一直在保守的秘密,除了担心它们会阻碍文明的发展外,也因为它们纵有千般神奇,本质上都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esp;&esp;“若落入有心人的手中,难保不会酿出大祸。” &esp;&esp;至此,陆景也算基本摸清楚了书院以及书院背后的司天监对待诡物的态度。 &esp;&esp;若他是普通人,发现他手上有诡物,司天监八成是要追回的。 &esp;&esp;但是如今他已经过了考核,进入书院求学。 &esp;&esp;等于一只脚已经迈入司天监,那么像阿木这种没什么危害的诡物,落个户带进书院应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书院里的诡物也不差这一件。 &esp;&esp;无论是取竹径的那个什么甲字柒拾壹,还是他头顶上现在悬着的这座大湖,看起来都比阿木的影响要大。 &esp;&esp;他打算等安顿好了住处,再找黄监院好好问一问,然后就把阿木接来。 &esp;&esp;说起来两人已经分离了一个多月,陆景也有点想小木人桩了,不知道它一个人在大院里会不会太寂寞。 &esp;&esp;之后陈伯又带陆景认了认讲堂,藏书楼以及书院内其他几处重要建筑,向他详细讲解了在书院里生活的规矩。 &esp;&esp;奈何书院太大,按照陈伯的说法两人这会儿也只不过转了书院一角,至于其他地方就只能陆景日后自己去看了。 &esp;&esp;他最后将陆景领到了一间前院栽着桃花的小屋外,“这里今后便是你在书院中的住处,你可以先进去看看,如果不好满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申请调舍。” &esp;&esp;“好。”陆景只看了一眼,对这住处还是挺满意的。 &esp;&esp;他原本还以为要同普通书院一样,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esp;&esp;不过或许是考虑到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而且来自不同门派,身上各负绝学,若是居住在一起平日里习武修炼多有不便,因此书院很贴心的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间小院。 &esp;&esp;然而让陆景没想到的是当他推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小院里面居然已经有一个人了。 &esp;&esp;那人背对着他站在一棵桃树下,正在望着天边的云霞。 &esp;&esp;陆景还以为自己走错屋了,下意识的想回头去找陈伯,但没想到下一刻那人却是已经转过身来。 &esp;&esp;“恭喜陆少侠晋入天玑榜,不,或许以后该叫你陆大侠了。”那人一笑,看起来却是比树上的桃花还要天真烂漫。 &esp;&esp;“夏槐。”陆景看到眼前的少女,却是终于知道先前黄监院所说的故人是谁,不由讶然道,“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esp;&esp;“我比你早来了三个月,实际上两年前我就已经和这里的人接触过了,只是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十章 人面桃花 &esp;&esp;听夏槐这么说,陆景才想起来两人刚相遇的时候少女似乎的确曾提到过,她下山原本是为了去一个奇怪地方送信。 &esp;&esp;只是送完信后听说邬江城有热闹看才在半路开了小差。 &esp;&esp;这么看来她说的那个奇怪的地方八成就是书院了,而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更是早早就被书院给看中。 &esp;&esp;似乎知道陆景在想什么,夏槐伸出一只小手,接住了树上飘落的一片桃花。 &esp;&esp;随后手指上下翻飞,最终二三四指微弓,定亥,接着大指定丑,将花瓣掩于掌心。 &esp;&esp;同时单唇轻起,口中诵道,“天地玄妙,虚实相合,昭昭冥冥,景象万生,难辨其中!” &esp;&esp;说完最后一个字,夏槐摊开了掌心。 &esp;&esp;结果那里原先藏着的一瓣桃花居然变作了三瓣,不过过了不久,其中两瓣幻象便消失不见了。 &esp;&esp;夏槐吐了吐舌头,“这道法术叫做妙生,是郭少监一个月前见到我的时候教给我的,他说我的资质……嗯,还算不错。 &esp;&esp;“尤其在书院这种秘力浓郁的地方,就算我的体内还没有秘力,也可以调动天地间的秘力试着施展出一两个小法术来。” &esp;&esp;陆景知道少女这是谦虚了,她这资质哪里是不错。 &esp;&esp;能惊动司天监的少监,亲自过来开小灶,传授她法术,而且还没修炼秘力就能施法,放在晋江怕是妥妥的凤傲天女尊文女主了。 &esp;&esp;不过陆景还是有些担忧,“你入院之前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一行很是凶险,今后恐怕都要和那些诡物打交道。” &esp;&esp;夏槐点了点头,“推举我来这里的那位前辈是我师父的至交,我从她那里大致了解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她也问过我的意见,是我自愿来这里的。 &esp;&esp;“我父亲是郿州通判,当初我入洗剑阁习武,一来是因为年少贪玩,尤爱舞剑,二来也是想学成后能帮我父亲点忙。 &esp;&esp;“而如今天下将乱,我听说这背后也有不少原因是因为诡物作祟,所以便想入司天监,多学些本领,为我父亲,也为天下人多做点事情。” &esp;&esp;夏槐顿了顿,又好奇道,“陆少侠你呢?” &esp;&esp;“我主要为了解决……身体里的麻烦。”陆景苦笑。 &esp;&esp;“身体里的麻烦?可是什么病症?”夏槐愣了愣,“可你不是已经是一流高手了吗,名字都出现在天玑榜上了,还有什么病疾治不好吗?” &esp;&esp;夏槐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实际上武林中人,尤其是内家高手,基本很少有生病的。 &esp;&esp;像是天马镖局的赵半山,六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依旧满面红光,腿脚比年轻人还要利索,吃饭也能一口气吃好几大碗。 &esp;&esp;而陆景作为如今江湖之中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便跨入一流境界的顶尖高手,按理说他的身体也应该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才对。 &esp;&esp;“可要我介绍名医给你?”夏槐随后又关切道。 &esp;&esp;“嗨,我这病有些棘手,寻常医生治不好,不过暂时也没什么大碍,只能我自己慢慢想办法。”陆景含糊道。 &esp;&esp;夏槐直到听陆景说暂时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esp;&esp;又见陆景似乎不愿细说,于是也没再追问下去,之后就听陆景又道,“对了,你刚刚还有之前提到天玑榜……” &esp;&esp;“你才从试炼境出来,应该还不知道,青云榜和天玑榜都换榜了,我的名字出现在了青云榜上,排在第三十七位,你的名字却是直接上了天玑榜,和晏女侠排在一起。 &esp;&esp;“书院里这些天都是在讨论你们的,听说我和你是旧识,还有不少人来跟我打听你。”说起这事儿夏槐又雀跃了起来。 &esp;&esp;“大家对你在试炼境待了一个多月也很是佩服,晏女侠就说,你肯定是发现了一些大家都没发现的东西。” &esp;&esp;“哈……算是吧。”陆景也没隐瞒,“我得到了一门护身绝学。” &esp;&esp;夏槐闻言顿时露出了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让陆景不由有些汗颜,他这门护身绝学是怎么来的,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esp;&esp;纯属羊毛薅多了的副产物。 &esp;&esp;陆景之后又好奇道,“你们从试炼境里得到了什么?” &esp;&esp;“据我所知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再从试炼境里得到任何东西了,那里毕竟只是书院他给我们的考题,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死出来的,只有你和晏女侠解决了那座沙漠小城的麻烦。” &esp;&esp;夏槐指了指自己,“我在里面待了七天,最后内力耗完了,只能通过那口神井向署里求救。 &esp;&esp;“而不算你们两个怪物,成绩最好的是逍遥山庄的白玉公子,他在里面待了十二日,找出了幕后黑手,但是奈何对方武功太高,他的内力剩的不多,也不是对手,最后功败垂成。 &esp;&esp;“那也很厉害了,那些沙武士每个都有二流高手的境界吧。”陆景赞道。 &esp;&esp;“不不不,大家事后交流过,发现我们虽然去的都是那个叫玛拉撒尔汗的绿洲小城,但是对手的实力似乎是和我们的境界挂钩的,像我遇到的就是三流巅峰的沙武士,同理,老城主的实力也各不相同。 &esp;&esp;“但是晏女侠也说过最后被附身的老城主没法力敌,尤其他还能操控那些沙武士,她最后是从那个叫做妮卡尔的小姑娘得到了让那些沙武士摆脱腐气控制的方法。 &esp;&esp;“接着和那些记起自己使命的沙武士一起,才将老城主击败的。” &esp;&esp;“这样吗?”陆景挠了挠头,开始怀疑自己和大家玩的不是一个游戏。 &esp;&esp;他又回忆了下,妮卡尔好像是说过类似那些沙武士已经被污染了的话,不过那时的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收集黑色石子。 &esp;&esp;一听对面被污染了,立刻就自然而然生出要将对方统统消灭的念头来。 &esp;&esp;也没想过还能化敌为友。 &esp;&esp;不过好在最后bss战也算有惊无险,唯一遗憾的是之前辛辛苦苦搜集到的黑色石子,居然一颗都没能带出来。 &esp;&esp;接着两人又聊了会儿当初在邬江城发生的事情,末了夏槐红着脸道,“陆……陆少侠,那幅画可还在?” &esp;&esp;陆景闻言点了点头,“我将它一起带到了京城来,就放在新住处,怎么,你要收回去吗?” &esp;&esp;“不不不,放在你那里就行。”夏槐声如蚊呐道,“我只是想跟陆少侠你说,我比画画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 第五十一章 走走走 &esp;&esp;实际上两年未见,夏槐的变化又何止是身高。 &esp;&esp;都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夏槐相比初见的时候,不但个子变高了,胸脯也挺拔了一些,小腿看来更加修长,而且就连那张娃娃脸,如今看来也少了几分稚气。 &esp;&esp;不过有一点却是没变的。 &esp;&esp;——那就是她眼中的明媚。 &esp;&esp;夏槐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依旧还是会弯成一条线,脸颊上那两个小酒窝也如约而至。 &esp;&esp;让每个看到她的笑容的人,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好了起来。 &esp;&esp;这大概就是的大家常说的治愈系吧。 &esp;&esp;陆景在心中想着。 &esp;&esp;而送走夏槐不久,他又见到了闻讯而来的杨涛等人。 &esp;&esp;杨涛和陆景是同一时间进入的试炼境,不过相比起陆景在试炼境里足足待了一个多月,杨涛只是进去领略了一下异域风情就急吼吼的死了出来。 &esp;&esp;然而他考核成绩虽然马马虎虎,但是交朋友的本领却很是厉害。 &esp;&esp;就连之前因为青云榜换榜杨涛上榜而他却名落孙山,大受刺激的关平平发现自己都很难真正讨厌起这个足够爽朗直率的竞争者。 &esp;&esp;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esp;&esp;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杨涛就和大部分新生打成了一片,今天和那个拼酒,明天和这个切磋,又或者约着一起四处闲逛。 &esp;&esp;毕竟书院在这些少年人眼中很是神秘,每个角落里似乎都藏有不少的秘密。 &esp;&esp;而就在十天之前,杨涛他们还真的撞上了一件奇事。 &esp;&esp;“太好了,你终于从那鬼地方出来了。”杨涛一见陆景就大喜道,随后更是上去一把拉住了陆景的手,“正好,快快快,咱们一起去。” &esp;&esp;“去哪里?”陆景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esp;&esp;“来不及解释了,咱们路上再说,否则去的晚了,那家伙又跑了,就报不了仇了。“杨涛催促道。 &esp;&esp;“报仇,你们和什么人结怨了吗?”陆景奇道。 &esp;&esp;“嗯,陈伯也跟你说了吧,取竹径的那些竹子,是做兵器的好材料,就是太他娘的难砍断了,所以我们合计了下,想出了个法子。” &esp;&esp;杨涛边走边说,“那个什么甲字柒拾壹能影响周围的草木,但是影响不了土地,所以我们就想着,要么也别砍了,把竹子给直接刨出来得了。” &esp;&esp;“嗯,这想法不错。”陆景点头,“你们成功了吗?” &esp;&esp;“别提了,那些竹子的根都扎得很深,而且还彼此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开,我们累了个半死,结果什么也没刨出来,然后还被人给偷袭了。” &esp;&esp;“谁偷袭的你们?”陆景惊讶。 &esp;&esp;他刚听陈伯讲过书院的规矩,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同窗之间不得私下斗殴。 &esp;&esp;而他们又都是刚过考核的新人,按理说这时候也不会有人胆敢挑战书院的规矩。 &esp;&esp;“一只猴子,”杨涛恼火道,“下手还挺重。” &esp;&esp;其他人这时候也都纷纷出言附议。 &esp;&esp;“…………” &esp;&esp;“所以你们一帮二流,三流的高手被一只猴子给揍了?”陆景倒是也没嘲笑杨涛等人,因为知道他们八成是遇到书院里的诡物了。 &esp;&esp;杨涛点头,“那猴子身手很厉害,就算没有一流,也接近一流境界了,关键是打我们也就算了,打完我们还把我们的兵器也给一起抢走了。” &esp;&esp;说起来陆景刚见杨涛的时候就发现他的那杆大枪不在身边,不过当时陆景还以为是因为书院没什么危险,杨涛把自己的兵器给放在住处,却没想到原来是给弄丢了。 &esp;&esp;“这事儿你们有和书院里的教习说过吗?”陆景问道。 &esp;&esp;“说了,我们找了一位袁教习,然而袁教习说他只管学生,管不了猴子。” &esp;&esp;同行的一位锦衣公子哭丧着脸道,“我那把碧玉刀,是家传宝刀,老爷子要是知道被我弄丢了,肯定要打断我的腿,如果陆少侠能出手,为我抢回宝刀,我愿出纹银三百两答谢。” &esp;&esp;而他这句话在在众人中引发了一片共鸣。 &esp;&esp;随后就听其他人也都一个个开口,七嘴八舌道,“陆少侠,我的魁星笔是前朝铸剑大师齐文渊的作品……我愿出二百两。” &esp;&esp;“我的子午鸳鸯钺是师父的遗物,对我很是重要,但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银,这样吧,我手上有件古玩,就赠与陆少侠。” &esp;&esp;“我的紫金九节鞭从我曾爷爷传给我爷爷的,我爷爷后来又传给我父亲,到现在落到我手里,我不能丢了它,陆少侠要是能帮我寻回,我愿送陆少侠霹雳堂的独门暗器雷火弹三颗。” &esp;&esp;………… &esp;&esp;书院所招纳的这批新人中,有一大半都是世家子弟,或是名门大派中的颇有前途的年轻一代,本身家境都不错。 &esp;&esp;所以他们的兵器自然也都来历不凡。 &esp;&esp;像陆景这种豪掷二百两纹银打造的禅杖,放在其中估计只能算最寒碜的那档,所以兵器一丢,他们自然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esp;&esp;杨涛最后也道,“我的大枪倒是不怎么值钱,但我从小练枪,我爹就跟我说枪在人在,枪不在人……嗯,人在也行,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杨家龙虎霸王枪落在一只猴子手里。 &esp;&esp;“钱我是没多少,但是往后陆少侠若有差遣,无论是打架,还是探险,我杨某人绝不皱一下眉头。” &esp;&esp;陆景本来和跟猴子干架没太大兴趣。 &esp;&esp;因为这种事情赢了不赚,输了血亏。 &esp;&esp;但是眼见众人一个个都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倒是也不太好拒绝,再加上大家都诚意十足,纷纷开出高价,对于因病返贫的陆大侠,实在是有些盛情难却。 &esp;&esp;于是陆景便答应了杨涛等人和那只猴子会上一会。 &esp;&esp;不过之后众人却没有去取竹径,而是沿着一条小路上了山,结果之前看到猴子的地方如今却已经是空无一猴。 &esp;&esp;众人不甘心,又继续向前穿过一片杏树林,望着不远处的一片红色石林,有人绝望道,“完了,那猴子跑进去了,今天是抓不到了。” &esp;&esp;“那里是什么地方?”陆景问道。 &esp;&esp;“书院八景之一的——层林尽染。”杨涛也叹了口气。 &esp;&esp;陆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遇到了八景中的第二景,他定睛望去,虽然那片石林红的有些妖艳,然而相比起之前看到的八景之一的悬天观鱼,似乎也并没有太多玄妙之处。 &esp;&esp;不知道为什么杨涛等人为什么都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 第五十二章 层林尽染 &esp;&esp;杨涛见陆景有些不解,也没多说什么。 &esp;&esp;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esp;&esp;他在身边找了块儿石头,为了让陆景看得清,还特意挑了块儿超过他膝盖的大石头。 &esp;&esp;双手抱了起来,然后轻松丢出。 &esp;&esp;陆景望着那块儿大石在空中翻滚着,直到落入不远处的红色石林中。 &esp;&esp;接着就见那块儿石头居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最终竟然变得和石林中的其他石头一样红。 &esp;&esp;“层林尽染。”杨涛道,“就是这个意思了,不只是石块儿,实际上所有进去的东西还有人都会被染红,而且会红整整一周,洗也洗不掉。” &esp;&esp;他说完这话,陆景就见人群中好几人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很是尴尬,显然都曾经亲身领教过这层林尽染的厉害。 &esp;&esp;虽然只是变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是书院招收的可都是年轻人,对自己的外表也都是有些追求的,忽然从头到脚红个一周,这谁能顶得住?! &esp;&esp;再加上现在考核也临近尾声,眼瞅着书院就要开课,到时候也没法躲在住处不出门了。 &esp;&esp;所以虽然很想要回自己的兵器,但是看到层林尽染,很多人还是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esp;&esp;“要么先去别的地方看看?说不定那猴子不在这里呢……” &esp;&esp;有人提议道,而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随后众人就在一座石峰上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身影。 &esp;&esp;说是猴子,其实看它那形似鬼怪的脸部和下颌的胡子,更像是一只山魈,不过体型却比普通山魈大得多。 &esp;&esp;大概能顶上普通山魈两只,一手握着一只铁枪,一手攀上石峰,居高临下的望着不远处的众人。 &esp;&esp;层林尽染虽然将它浑身的毛发都染成了红色,但是反而让它看起来愈发的威风凛凛。 &esp;&esp;而看到它手里的铁枪杨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孽畜,把我的枪还我!” &esp;&esp;山魈闻言瞥了眼杨涛,但很快就把目光又给移开了。 &esp;&esp;似乎并没有怎么把这个手下败将放在心上。 &esp;&esp;而它这幅度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小动作显然也深深刺激到了杨涛,后者不由勃然大怒,居然也不管什么红不红的问题了,抬脚就要往石林里追。 &esp;&esp;还好身边有人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劝道,“使不得啊,杨兄!何必与那猴子一般见识,想办法把它引出来就好。” &esp;&esp;“怎么引?”杨涛反问道。 &esp;&esp;而这时候人多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先前那个出身霹雳堂的少年很快便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开口道,“让我来一试吧。” &esp;&esp;说完他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前走了几步,直到来到那道红色分界线前,在那里站定。 &esp;&esp;此时他和那只山魈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一小半,然而依旧有着大概二十丈远。 &esp;&esp;出身霹雳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伸进了腰间的鹿皮袋子里。 &esp;&esp;从那里摸出了一枚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小球。 &esp;&esp;夹在两指之间,随后曲腕收臂,再迅速伸展,同时伴随着手腕抖动,掷出了手中那颗金属小球。 &esp;&esp;下一刻就见那小球向着山魈猛地弹去! &esp;&esp;“好!”人群中不由自主的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esp;&esp;在场的都是识货的行家,能看出出身霹雳堂的少年,这手暗器功夫有多俊。 &esp;&esp;没有多年苦练是没法做到这么快准稳的。 &esp;&esp;不过眼见那颗金属小球向他袭来那山魈却是不慌不慌。 &esp;&esp;直到那小球快飞到自己的鼻子前时,才突然一个后仰,躲了开去,之后还冲那出身霹雳堂的少年咧了咧嘴。 &esp;&esp;似乎也在嘲笑对方徒劳的尝试。 &esp;&esp;然而那个出身霹雳堂的少年,见状却是并没有像杨涛那么生气,只是将手又身回鹿皮袋子中。 &esp;&esp;这一次他一口气摸出了三颗金属小球,夹在自己的后四指间。 &esp;&esp;随后依旧是曲腕收臂,三颗金属小球化出三道凌厉的弧线,其中一颗直取山魈胸前,而另外两颗竟然将那只山魈的左右腾挪空间也给封死了。 &esp;&esp;“好一手三阳开泰!” &esp;&esp;众人的赞扬之声未落,就见那山魈这一次也难得认真了起来,眼见躲不过,竟然挥起那杆大枪。 &esp;&esp;伴随着砰砰砰三声爆响! &esp;&esp;那三颗金属小球被大枪一一挑落。 &esp;&esp;“靠,这猴子枪法还挺好。”杨涛气归气,但是倒是也很实事求是。 &esp;&esp;不过出身霹雳堂的少年所用的也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霹雳堂特制的霹雳珠。 &esp;&esp;里面装有霹雳堂特制的猛火药,经过猛烈撞击后就会爆炸。 &esp;&esp;不但威力比一般的珠子要强,而且爆炸还会产生烟雾,阻碍目标的视线。 &esp;&esp;尤其在层林尽染中,那冒出的烟雾也变成了红色,更是让后面的山魈什么也看不见。 &esp;&esp;而那出身霹雳堂的少年自然不会放过这几个机会,实际上刚扔出三颗霹雳珠后他就已经又将手插入自己的鹿皮袋子中。 &esp;&esp;而且这次还是两只手都伸了进去,一共八颗霹雳竹,被他抓入手中,然后又毫不犹豫的甩了出去。 &esp;&esp;同时大喝一声,“天罗地网!” &esp;&esp;速度之快,还在前两次出手之上! &esp;&esp;更神奇的是每颗珠子在空中转动的快慢,飞行的路线也都各不相同。 &esp;&esp;这一次看热闹的众人甚至都忘了喝彩,完全被他这手八珠齐发给惊到了。 &esp;&esp;很多人都下意识的盘算起,如果蹲在石峰上的是自己,究竟能不能躲得过去,结果其中不少人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esp;&esp;难怪这个叫做王大同的霹雳堂传人能在青云榜上排到第五十三位。 &esp;&esp;而石峰上的那山魈这会儿也还在被烟雾眯眼中。 &esp;&esp;尽管听到破空之声后它已经做出了闪避动作。 &esp;&esp;但奈何这次来的霹雳珠格外多。 &esp;&esp;它也没能全闪开,被至少四颗霹雳珠先后命中,疼的叽哇乱叫。 &esp;&esp;不过或许是因为下面站着的大都是他的手下败将的缘故,那山魈也没逃走,反而被激起了凶性,从石峰上一跃而下! &esp;&esp;向着王大同就扑来! &esp;&esp;王大同晓得厉害,尤其四颗霹雳珠炸在身上,那猴子居然只是被炸焦了点皮毛,看起来什么伤都没受,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了的。 &esp;&esp;所以眼见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王大同也丝毫不贪功,拔腿就溜,往陆景这边逃来。 第五十三章 山魈百兵 &esp;&esp;王大同引猴成功,转头就跑,将一个暗器高手的阴险狡诈发挥的淋漓尽致。 &esp;&esp;奈何他轻功虽然出色,但还是跑不过身后那只山魈,尤其是炸了毛的山魈。 &esp;&esp;好在陆景也没站在一边欣赏这场人猴赛跑。 &esp;&esp;眼见那大枪就要戳到王大同的屁股了,一只禅杖却是抢先一步,将那大枪给拦了下来。 &esp;&esp;山魈正在气头上,看见有人拦路,立刻冲着陆景呲牙。 &esp;&esp;接着手腕一抖,不但将大枪从禅杖下抽了出来,而且还挽起了团团枪花。 &esp;&esp;一时之间,漫天都是枪影。 &esp;&esp;竟让人看不出那点寒芒藏于何处。 &esp;&esp;“咦,这不是杨兄你的龙虎霸王枪法吗?”有人惊呼道。 &esp;&esp;一旁的杨涛也看呆了,被猴打了也就算了,而且就连家传的枪法也被猴子给偷学走了,最可气的是人家比他耍的还好。 &esp;&esp;让杨涛差点没被气炸肺。 &esp;&esp;而其他人见山魈来势凶猛,也忍不住为陆景担忧了起来。 &esp;&esp;却见陆景依旧是不紧不慢。 &esp;&esp;也不管那枪花哪朵是实,哪朵是虚,只将自己的禅杖也舞了起来,护住身体,随后便主动撞入枪阵之中。 &esp;&esp;铁枪撞上禅杖,发出一连串的撞击之声! &esp;&esp;最后的尾音都连成了一串儿,刺得在场诸人耳膜一阵发疼。 &esp;&esp;足见两人交手的力道有多么恐怖。 &esp;&esp;猴类臂力普遍要比人类强,尤其是相同体重的情况下,可以吊着身体在树上荡来荡去。 &esp;&esp;而这山魈先前显然也没少靠臂力欺人,打得杨涛等人满地找牙。 &esp;&esp;然而这次遇上陆景,却没能占到什么便宜,非但枪花被全部撞破,而且还被逼的连连后退。 &esp;&esp;于是山魈知道自己今日是遇上劲敌了,只见它眼珠一转,却是突然收枪后撤了几步。 &esp;&esp;和陆景拉开了点距离,接着一张嘴,居然从嘴里吐出了一只九节鞭。 &esp;&esp;“啊,是我的紫金九节鞭!”王大同看到那鞭的第一眼就激动的叫出声来。 &esp;&esp;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却是一凝。 &esp;&esp;随后就见那山魈将手中的铁枪一抛,接着一改之前的刚猛之势,肩颈肘膝齐动,用他的紫金九节鞭在空中画起了圆来。 &esp;&esp;鞭头似蛇头,盘踞蓄势,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esp;&esp;这是霹雳堂丧魂鞭的起手式——青蛇吐信! &esp;&esp;于是王大同这会儿也深刻感受到了杨涛刚才的痛。 &esp;&esp;明明丧魂鞭也是霹雳堂的不传之秘,却被眼前这只猴子给偷学了走,而且使得似乎比他还好,这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esp;&esp;而山魈亮处紫金九节鞭,显然也是打算用这强调灵活和变化的兵器来应付陆景更胜一筹的力量。 &esp;&esp;然而它这算盘打得虽好,但大成境界的疯魔一百零八杖哪是这么容易就被破去的。 &esp;&esp;陆景以不变应万变,只过了不到五招,山魈便又被他给死死压制住了。 &esp;&esp;于是山魈寻了个机会,再度脱身,吞下紫金九节鞭,又吐出了一对儿子午鸳鸯钺。 &esp;&esp;而等子午鸳鸯钺也败下阵来,它又亮出了碧玉刀。 &esp;&esp;不过看到这里,众人也终于瞧出了点端倪来,这猴子身手不凡,而且胃里就跟无底洞一样,不知道装了多少兵器。 &esp;&esp;但是它每样兵器的招式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招,全是先前他们迎战的时候使出来过的。 &esp;&esp;显然这猴子并没有真的偷学会他们的武功,只是仗着超强的模仿能力,模仿了个神似拿来唬人罢了。 &esp;&esp;想到这里众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esp;&esp;毕竟比起兵器被抢,他们更担心的是门派武学泄漏出去。 &esp;&esp;而且见那猴子不管怎么变招,都拿陆景毫无办法,他们感觉自己的兵器也快能回来了。 &esp;&esp;不过另一方面,看着陆景一人一禅杖,轻松压制猴子,他们如今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esp;&esp;毕竟猴子现在手上握着的是他们的武器,模仿的也都是他们的招式。 &esp;&esp;猴子这么快败下阵来,岂不也就等于他们遇上陆景也会这么快败下阵来。 &esp;&esp;不,他们的武功还不如猴子,怕是只会败的更快。 &esp;&esp;所以这就是天玑榜上一流高手的实力吗? &esp;&esp;先前王大同出手,还有人大声喝彩,而这会儿轮到陆景动手,身后却反而鸦雀无声。 &esp;&esp;众人各怀心思,无畏如杨涛者看的心驰摇曳,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一定要修炼到这种境界。 &esp;&esp;而有的人心中则备受挫折。 &esp;&esp;觉得同样是年轻一代,陆景和晏筠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迈入一流,自己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二流,先前这十多年的武功也不知道练得是个什么。 &esp;&esp;钦佩、嫉妒、敬畏、羡慕、怀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不过不管出于何种心思,人群一时都有些失神。 &esp;&esp;而陆景也已经将眼前这只山魈的身手给摸得差不多了。 &esp;&esp;于是下一次不再留手,忽然施展惊涛怒浪的轻功,跃到山魈的身后,阻断了它再逃回层林尽染的道路。 &esp;&esp;接着一招佛光普照,又封死了山魈的躲闪空间,逼着那山魈不得不硬接了他下一招运起了十成功力的放下屠刀。 &esp;&esp;砰的一声巨响! &esp;&esp;山魈虽然用双锏勉强挡住了禅杖,但是却挡不住从禅杖上传来的那股巨力。 &esp;&esp;一时间猴身乱颤,同时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 &esp;&esp;那模样就跟在敲架子鼓的鼓手一样。 &esp;&esp;场面一时颇为摇滚。 &esp;&esp;陆景没给它喘息的机会,下一杖已经再度落下,但紧接着就见那山魈再度张口,对着陆景吐出了什么。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一挡。 &esp;&esp;再低头,却见那山魈已经一头钻进了土地里,跟土行孙一样跑没影了。 &esp;&esp;而一旁的众人已经全都看傻眼了。 &esp;&esp;打不过还能土遁?这猴子也太犯规了吧!这还怎么报仇? &esp;&esp;陆景对此也有些无可奈何,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诡物,本身就没法以常理揣度,自己这边又是第一次交手,情报不足。 &esp;&esp;好在这一战也不是完全没收获,陆景看着被自己挡飞的那件东西,问道,“这是谁的兵器?” &esp;&esp;结果他这话只说到一半就先顿住了,因为陆景发现那山魈最后喷出来的东西赫然也是一把禅杖。 第五十四章 诸法因缘生 &esp;&esp;陆景捡起插在地上的那根禅杖。 &esp;&esp;结果刚一入手便感到一股古朴肃然的禅意扑面而来。 &esp;&esp;再仔细端详一番。 &esp;&esp;只见那禅杖不知是用何种材料锻造,杖身之上居然存在有天然纹络,似莲花朵朵绽放,重量竟然也比他的那只精铁禅杖还要沉上三分。 &esp;&esp;不过入手却意外的舒服。 &esp;&esp;无论是握感,还是挥舞起来都恰到好处。 &esp;&esp;再看杖头,和杖身浑然一体,只是重量比杖身重了两倍,缠以蒲草。 &esp;&esp;陆景自己并非佛门中人,但前世的时候也听过一些佛门有关的说法。 &esp;&esp;知道禅杖这种东西最早是坐禅之时,禅师用以点醒昏睡者的法器,点的轻了昏睡者未必能醒,但重了搞不好就头破血流。 &esp;&esp;所以杖头多缠以软物。 &esp;&esp;陆景之后又问了一遍,“你们谁丢了禅杖?” &esp;&esp;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纷纷摇头。 &esp;&esp;杨涛更是直接道,“我在书院待了这一个月,除了陆兄你,还没见到谁用禅杖做兵器的。” &esp;&esp;“嗯,那这东西就先放我这里了,”陆景道,“你们要是碰到失主,可以让他来找我。” &esp;&esp;他的精铁禅杖用的还算趁手,但毕竟不是什么宝兵。 &esp;&esp;放在游戏里也就是件蓝色精良级装备。 &esp;&esp;和这根不知什么来历的古朴禅杖一比,明显落了下风。 &esp;&esp;而且这段时间接连恶战,磨损的也很厉害。 &esp;&esp;现在有上位替换,陆景自然不会客气,果断收入囊中。 &esp;&esp;当然,这禅杖再好也就是一件兵器罢了,日后若真是有缘能遇到这把禅杖的主人,陆景到时也会视对方的态度考虑物归原主。 &esp;&esp;但是看这禅杖的年头,陆景估计它主人还在世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esp;&esp;拿到新武器后陆景倒是也没忘了来这里的目的,本来说好来帮众人报仇,寻回他们被抢走的兵器,结果山魈狡猾,一场大战之后陆景本人喜提神兵,其他人丢掉的武器却还是没能找回来。 &esp;&esp;于是陆景也只能安慰闷闷不乐的众人,下次再看到猴子还可以来找他。 &esp;&esp;不过王大同等人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很是严肃。 &esp;&esp;他们并不是傻子,而且经历过入院考核后对于诡物也有了一定的认识,先前是因为和猴子不熟,再加上刚丢了要紧的兵器才想着来找陆景帮忙。 &esp;&esp;但是这场战斗看完,很多人心里也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这猴子显然是个兵器集邮大师,而且专盯着值钱的宝兵抢。 &esp;&esp;比如杨涛那杆铁枪,猴子就显得兴致缺缺,抢到了也只是抗在肩上玩儿,不吞进肚子里去。 &esp;&esp;换兵器的时候更是随手一扔,就跟扔破烂一样,倒是让杨涛因祸得福,成为了他们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找回自己兵器的人。 &esp;&esp;不过另一方面,这猴子倒也公平,明明土遁这么厉害,看见陆景拦路还是跟陆景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打输了还反送陆景一件他最擅长使的兵器。 &esp;&esp;要是这诡物的行为模式一直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他们就算找陆景助拳也没什么用? &esp;&esp;这猴子被打输了也只会不停给陆景送装备,他们丢掉的武器还是拿不回来。 &esp;&esp;想到这里很多人心中都是一凉。 &esp;&esp;这也太坑了吧! &esp;&esp;不少人的脸上顿时愁云惨淡了起来,不过杨涛倒是依旧斗志昂扬,拿回了自己那根被层林尽染给染成红色的铁枪,之后便又鼓励起众人寻找新的对付猴子的办法来。 &esp;&esp;不过这后面的事情陆景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和诸人告辞,先回自己的住处了。 &esp;&esp;回到院子里后,他先取出那根刚拿到的古朴禅杖,用它舞耍了套疯魔一百零八杖。 &esp;&esp;结果一套打完,陆景也就对这禅杖爱不释手了。 &esp;&esp;虽然重量和长度相比原武器都发生了变化,但是几乎不需要怎么磨合,便轻松达到了人仗合一之境。 &esp;&esp;就好像他已经用了好几年了一样。 &esp;&esp;随后还在禅杖尾部看到了一行小字诸法因缘生。 &esp;&esp;的确,他能捡到这根禅杖又何尝不是因那山魈之缘。 &esp;&esp;而等试过新武器,陆景又在桃树下盘膝坐好。 &esp;&esp;试着回忆起自己在试炼境中得到的那篇护体绝学火麟甲。 &esp;&esp;说起来陆景早在很早的时候就想过要找门护身功法练一练了,毕竟他丹田内内力储量惊人,但是护身手段却一直相对粗糙。 &esp;&esp;基本还是靠着内力感应到威胁后自发反弹。 &esp;&esp;这招对付内家高手,尤其是手上没有利器的内家高手颇有奇效,然而很多要害地方还是相当脆弱。 &esp;&esp;尤其陆景今后面对的对手可不只有人,还有那些诡物。 &esp;&esp;对面招式五花八门,攻击手段也千奇百怪。 &esp;&esp;一时半会儿未必打得过,也未必正找到对付它们的正确手段,在这种时候能不能苟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esp;&esp;陆景既然已经来到京城,一头扎入这个神秘莫测的世界中,自然也要更加努力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esp;&esp;什么青云榜天玑榜都是虚的,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esp;&esp;所以他没有犹豫,很快便依照火麟甲上所记载的行功路线,运起了小金刚劲。 &esp;&esp;这门源自西域的护身绝学炼方式颇为奇特。 &esp;&esp;需要将内力灌入四肢百骸,之后以特定秘法燃烧,反复灼烧自身,先是经脉,接着血肉、骨骼最后是皮肤,就如同锻铁一般,直至烧出其中的杂质。 &esp;&esp;作为被锻一方的陆景在整个过程中显然不会舒服,但是经历过丹田险些被撑爆的恐怖痛感,如今这点疼痛对陆景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esp;&esp;而且作为贯通了任督二脉的一流高手,对于普通人来说原本最费功夫的反复煅烧过程,陆景完成的也很顺畅。 &esp;&esp;三个时辰之后,他就一口气突破了火麟甲的第一重境界。 &esp;&esp;本就被鼠尾汤改造过的经脉变得更加坚韧,外力难侵。 &esp;&esp;如果再对上之前那股阴寒腐气,陆景现在有把握在外关一带就将它拦住。 &esp;&esp;绝学不愧是绝学。 &esp;&esp;才只是第一重,效果就已经立竿见影,陆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esp;&esp;难怪所有武林中人都为绝学而疯狂。 第五十五章 你最喜欢哪多花 &esp;&esp;这五天陆景哪儿也没有去,每天除了跟夏槐拆招,就是在住处一个人修炼火麟甲。 &esp;&esp;而功夫不负有心人,火麟甲也被他一路给练到了第三重。 &esp;&esp;全身的血肉都变得坚实了起来。 &esp;&esp;剑刺太刺激,陆景还不敢玩,但是夏槐运起四成功力的一掌印在他的胸口,陆景不动用内力也能接的下来了。 &esp;&esp;而照这么看来,普通人砍他也顶多只能划破他的皮肤了。 &esp;&esp;至少现在的陆景不会像某猎魔人那样莫名其妙的殒命在农夫的粪叉之下。 &esp;&esp;而尝到甜头的他也下了要把这门护身绝学修到第九重的决心。 &esp;&esp;不过眼下陆景却是没有再继续闭关下去,他已经听杨涛说了,如今试炼境中还有不到十位考生,等他们都出来,书院这次的新人考核就要全部结束了。 &esp;&esp;估计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了,所以黄监院那边应该也暂时没那么忙了。 &esp;&esp;陆景打算跟他打听打听阿木的事情,另外他自己也要出去一趟,把屯的那些草药都带到书院来。 &esp;&esp;练完功后换了身衣服,恢复了清爽,陆景就来到了位于取竹径的那座学舍前。 &esp;&esp;而他刚一进小院就撞见了一个陌生人。 &esp;&esp;那人看起来比黄监院稍微年轻一点的样子,身上居然穿着件朝服,但是那朝服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 &esp;&esp;还有不少油污,看样子像是吃完东西后随手蹭上去的。 &esp;&esp;若是被那群御史给看到,怕是要揪住不放。 &esp;&esp;不过那朝官自己却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双脚叉开呈八字站在庭院中,负手望着一朵海棠,竟似看的有些出神。 &esp;&esp;直到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转头看了眼。 &esp;&esp;“咦,你是那个在试炼境里待了一个多月的陆景吧。”那朝官开口道。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道,“不错,不知阁下……” &esp;&esp;“我不是书院的人,只是过来转一圈,你也不用在意我,”那朝官笑了笑,他的眼睛很特别。 &esp;&esp;陆景此前还没有见过有人有这样一对儿眸子。 &esp;&esp;就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深潭,当你向下探头,看到的只是你自己的倒影。 &esp;&esp;“日后若有缘,我们自然还会再见,而且有的是要打交道的日子,到时候你估计会觉得我很烦,所以现在是你难得远离我的快乐时光,好好珍惜吧。” &esp;&esp;“不过……”那朝官说到这里却是忽然话锋一转,“既然相遇也是缘分,你就来陪我玩儿个小说吧,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你看这片花海,觉得哪朵花最好看?” &esp;&esp;陆景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院子里,黄监院所栽的那些花卉。 &esp;&esp;他不知道朝官是何意,但还是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一朵桂花道,“我最喜欢这朵。” &esp;&esp;“是吗?”朝官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也没公布什么结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你是来找黄监院的吧,你们先聊,我再看会儿花。” &esp;&esp;陆景闻言正打算往前继续走。 &esp;&esp;那朝官又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对了,还有你不满二十岁就晋入天玑榜,恭喜了。” &esp;&esp;“谢谢郭少监。”陆景道,“您的法术妙生也很厉害,那朵风铃草栩栩如生。” &esp;&esp;那朝官闻言脸上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esp;&esp;他惊讶的并不是陆景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他没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而且今天因为点事儿还特意穿上了朝服。 &esp;&esp;被从官职上猜出来也很正常。 &esp;&esp;也不是惊讶陆景知道他法术的名字,因为他之前刚把这法术教给夏槐,也知道夏槐和陆景关系非同一般。 &esp;&esp;他惊讶的是陆景居然能发现自己用法术幻化出来的那朵风铃草。 &esp;&esp;之后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选?” &esp;&esp;陆景摊手,“您问我喜欢哪朵花,我更喜欢这朵桂花啊。” &esp;&esp;“这样吗?”郭少监一怔,继而不由失笑。 &esp;&esp;“我倒是明白为什么老黄这么喜欢你了,你是挺对他的脾气,一点都不惯着我,拍我马屁,行吧,你且去吧。” &esp;&esp;他摆了摆手,随后便又负手赏起了他的花来。 &esp;&esp;一盏茶后,陆景又从学舍出来,再向院子里的郭少监行了一礼,身影就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esp;&esp;而另一边国字脸的黄监院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esp;&esp;看到穿着朝服的郭少监皱了皱眉头,“那位又在催了吗?” &esp;&esp;“他家的天下就要亡了嘛,当然着急了。”郭少监满不在乎道,“他知道尹监正只是我们的传声筒,干脆跳过了尹监正直接召了我入宫,盼着我能给他拿个主意出来。” &esp;&esp;“那你给他拿了主意了吗?” &esp;&esp;“怎么可能,就是用点大话空话随便应付了一下,他家的事情与我司天监何干,这是我们一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esp;&esp;“嘿,况且他也太高看我了,司天监又不是内阁,我郭守怀也不懂治国,哪有本事把他丢掉的民心给捞回来。 &esp;&esp;“王朝兴衰,人心得失,本就是天道轮回,再不甘心也没用,哪有一家一直做皇帝的道理,不过……” &esp;&esp;说到这里郭少监脸上的轻佻之色却也消失不见,“这次的确有些不一样,虽说他家皇帝也坐的够久了,差不多该换换人了,但我先前观星,陈之一朝应还有五六十栽国祚。 &esp;&esp;“当今这位,虽然不是什么千古明君,但也不昏庸,而且颇为勤勉,就算再给老陈家续个百年,我也不会觉得稀奇。 &esp;&esp;“结果局势转眼之间就急转直下,而且是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崩坏,的确有点不同寻常。”郭守怀摇头。 &esp;&esp;“所以这次你让书院一口气招了快二百个新人,不就是为了以备不测吗?”黄监院道。 &esp;&esp;“已经不只是不测了。”郭守怀叹息。 &esp;&esp;“我前些日子心有所感,于是动身去了东海深处那处秘境。” &esp;&esp;“你一个人?”黄监院那张国字脸先是一愣,接着变得怒气冲冲,“大家一起做学生的时候,你就总喜欢率性行事,不计后果,做了少监,居然还不知收敛! &esp;&esp;“东海那处秘境,是最古老的一处秘境,形成时间在万年以上,里面有多凶险,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你堂堂司天监少监,说去就去,而且谁也没打招呼,万一死在里面,司天监群龙无首怎么办?” 第五十六章 郭守怀的担忧 &esp;&esp;“老黄你先别生气,”郭守怀的脾气倒是很好,被黄监院一通劈头盖脸的大骂也没上火,只是解释道,“我虽然是一个人去的,但去之前有所准备,真遇到危险脱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esp;&esp;“而且走之前我还留了三封信,交代了后事。” &esp;&esp;黄监院闻言脸色却并没有变好,言辞反而愈发严肃。 &esp;&esp;“司天监自成立以来,上下一心,各司其职,你身为少监,便应履行少监的责任,为司天监谋,统筹一应人物,若是有什么理由非要去探秘境,也可委派署内监察一行。” &esp;&esp;“是是是,你说得都对,但这次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郭守怀道。 &esp;&esp;似乎是感受到了郭守怀话语中的坚定,黄监院这次却是终于没再反驳什么,沉默了半晌后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esp;&esp;“我什么都没看到。” &esp;&esp;“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黄监院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esp;&esp;“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郭守怀望着身边这位昔日同窗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东海深处那个万年秘境没有了。” &esp;&esp;黄监院闻言大骇,“怎么会没有了?” &esp;&esp;“原因嘛……我还没来得及着手调查,现在也不宜过早就下定论,但是二十年前我们都去过那里,也知道那附近的秘力有多浓郁,但是现在我在那里几乎很难感应到秘力的存在,所以……” &esp;&esp;郭守怀顿了顿,接着道,“我个人怀疑是因为秘力枯竭,导致那处秘境无法维持。” &esp;&esp;“之前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吗?”黄监院还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esp;&esp;“没有,回来以后我翻遍了署内的典籍,从未找到过类似的记载。” &esp;&esp;郭守怀的语气倒是依旧很平静,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黄监院不寒而栗,“天下秘境一共有十二处,也是人世间秘力的来源,少一处……其实问题也不算大,况且少的那处秘境又在东海深处。 &esp;&esp;“对我们的影响就更小了,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个秘境的消失并非偶然与孤立的。” &esp;&esp;“你觉得剩下十一处秘境内的秘力也有可能枯竭?”黄监院悚然。 &esp;&esp;郭守怀点头,但复又开口安慰道,“你是知我这人的,凡事总喜欢往最坏的方向考虑,但实际上很多时候形势倒也未必真就这么糟糕。 &esp;&esp;“可一旦出现那种你我都不想见到的局面,多做一点,总比……什么准备也不做的要好,多招人只是其一。” &esp;&esp;郭守怀说到这里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秘境一事,事关重大,除了老黄你以外我还没有告诉别人。 &esp;&esp;“之后我打算找两三位能守得住秘密实力又足够强的监察,先放下手边其他事情,集中精力调查东海秘境消失的原因。 &esp;&esp;“老黎还有老邱是我最青睐的人选,我还想再找一人,你也带了好几届新人了,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esp;&esp;“葵。”黄监院毫不迟疑道。 &esp;&esp;“葵的实力我自是没什么怀疑,但是我有点看不太透她。”郭守怀微微沉吟了片刻,“罢了,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稍后就遣夜莺与她送信。” &esp;&esp;说完正事儿,或许是为了消解有些凝重的氛围,郭守怀又和黄监院闲扯了几句。 &esp;&esp;“我听说考核结果如今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怎么样?” &esp;&esp;“这届新人的水准倒是当真不错,怕是还要超过我们当年。”说到这里黄监院一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少,“那个叫夏槐的小姑娘就不说了,你亲自看过的,晏筠,昭明……对了,刚才你也见了那个叫陆景的少年了吧,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esp;&esp;“我问他庭院里哪朵花最漂亮。”郭守怀道。 &esp;&esp;“又是这招?”黄监院闻言有些无语,“你遇到的每个感兴趣的新人,都要来一遍吗,结果呢?” &esp;&esp;“他的眼功也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这么多朵花,他一眼就能看出哪两朵完全一样。” &esp;&esp;郭守怀赞道。 &esp;&esp;黄监院却是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怔了怔,“等等,你刚才说眼功?” &esp;&esp;“没错,他看出了我用法术幻化出的花朵,然而最后却没选那朵花。”郭守怀淡淡道。 &esp;&esp;“他的秘力相性……” &esp;&esp;“怕是不容乐观。”郭守怀道,“我的妙生已达第七层,幻化出的花朵对于秘力相性好的人有天然的吸引。 &esp;&esp;“不说夏槐那种天才,只要秘力相性在平均水准之上,都应该对我幻化出的花朵有所感应,心生欢喜。” &esp;&esp;“这……”黄监院一时哑然,接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 &esp;&esp;郭守怀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安慰道,“我司天监对秘力并无硬性要求,他不到二十岁就上了天玑榜,武功足够高了,就算法术学的一般,相信也能过最后的考试。 &esp;&esp;“而且我听说他和夏槐的关系也不错,咱们署里不也有很多夫妻搭档的吗,夏槐无论是布阵还是施法,都要有人保护。 &esp;&esp;“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葵那个怪物一样,习惯独来独往。” &esp;&esp;“话虽如此,但知道这个结果,书院内不少教授怕是都要失望了,之前他在试炼境一口气待了一个多月,很多人都对他颇为眼热,想传他衣钵。然而大部分人最拿手的绝技还是要通过秘力来施展的。”黄监院如实道。 &esp;&esp;“你的阵法不也是吗?”郭守怀似笑非笑道。 &esp;&esp;黄监院倒是也没有否认,“我的确也挺看好他,但若没有资质硬要跟着我学阵法,也只是徒费时间罢了。” &esp;&esp;“那就再挑个有修炼资质的教就好。” &esp;&esp;郭守怀平日里考虑的多是司天监,是天下,一个人的事情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况且他也没那么大能力能改变一个人的资质。 &esp;&esp;只是陪着黄监院随便感慨了几句,就告辞离开,琢磨着回去怎么给葵写信,说东海秘境的事情了。 &esp;&esp;而随着郭守怀的离开,黄监院站在空荡荡的庭院中,望着花丛中多出来的那朵风铃草,却是又忍不住多叹了口气。 第五十七章 阿木的新朋友 &esp;&esp;陆景并不知道郭守怀这位司天监老大这会儿正和黄监院在聊他的事情。 &esp;&esp;实际上得到黄监院的许可,又拿到了他的手书后,陆景就通过井离开了书院,出现在衡记棺材铺的小院里。 &esp;&esp;僵尸脸的董大人不在,陆景直接翻墙跳了出去。 &esp;&esp;随后回到自己在京城中的那处宅子里,一进门就见一道身影嗖的一下冲进了他的怀里。 &esp;&esp;“阿木!”陆景拍了拍小木人桩的木脑袋。 &esp;&esp;他原是为安全考虑将阿木留在了这里,却没想自己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 &esp;&esp;一想到变成留守儿童的小木人桩这段时间都只能自己和自己玩耍,陆景不由也是一阵心痛。 &esp;&esp;连忙找来了几件衣服,往孩子身上一套,再给它戴上斗笠,把身体全都遮起来。 &esp;&esp;接着就对完成换装的小木人桩道,“走,咱们上户口去。” &esp;&esp;阿木不知道什么是上户口,但是却知道这打扮是陆景要带自己出门的样子。 &esp;&esp;于是立刻又高兴了起来,嗖嗖嗖的上下乱蹦,还饶着院子跑了好几圈。 &esp;&esp;直到陆景招手,才又乖乖回到后者的身边。 &esp;&esp;看把孩子给憋的。 &esp;&esp;陆景正打算推门,带阿木上街,就见小木人桩又冲屋顶招了招它那小桩手。 &esp;&esp;随后就见一道影子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esp;&esp;那是一只狸猫,而且是很少见的黑色狸猫,但是额头上却有一道白线,一直从眉心延伸到尾巴上。 &esp;&esp;或许是因为这奇特的毛色,让它平日里没少跟其他狸猫打架,身上有不少伤疤,还有只眼睛看起来也白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瞎了。 &esp;&esp;不过那黑猫的身手却很是敏捷。 &esp;&esp;从屋顶跃下,之后四腿一蹬地,就又跳到了阿木的斗笠上,在那里趴下不动了。 &esp;&esp;陆景见状不由有些意外。 &esp;&esp;他之前跟阿木在邬江城生活了两年多,知道小木人桩的胆子并不大。 &esp;&esp;平时就有些怕路边那些猫猫狗狗的,见到基本都会绕着走,或者紧紧贴到他的身边来。 &esp;&esp;但没想到居然会让那只黑猫卧在自己的头顶。 &esp;&esp;而且似乎还担心那黑猫没趴好,又伸出小桩手想摸一摸,可惜斗笠太大,它也没能够到上面的狸猫。 &esp;&esp;“你朋友?”陆景问阿木。 &esp;&esp;小木人桩点头。 &esp;&esp;“这段时间认识的?” &esp;&esp;再点头。 &esp;&esp;“好吧。” &esp;&esp;陆景没想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阿木居然还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而且看两人的关系还颇为亲密。 &esp;&esp;这让陆景的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一方面为阿木有了朋友而高兴,另一方面再次深刻检讨了自己前段时间的弃养行为,接着又开始如同所有老父亲般审视起阿木头上的黑猫来。 &esp;&esp;唔,这猫也不知道正不正经,有没有什么恶习,会不会把阿木给带坏了。 &esp;&esp;面对陆景那查户口似的目光,黑猫倒是依旧很淡定,甚至还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esp;&esp;………… &esp;&esp;好吧,自己是有点过度紧张了,一只流浪猫而已,就算再调皮估计也就是和其他野猫打打架,偷两条鱼吃这样的。 &esp;&esp;陆景随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带着阿木和黑猫走出宅子。 &esp;&esp;见到外面久违的车水马龙的街道阿木显得很是兴奋,一直在不住的东张西望,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但是始终谨记陆景的教导,和陆景保持着不超过三步的距离。 &esp;&esp;陆景也没着急去司天监,而是带着阿木先去逛了逛附近的市集。 &esp;&esp;顺带也买了点之后在书院可能会用到的笔墨纸砚跟生活用品。 &esp;&esp;还买了个煎药的小锅,打算之后专门煎坠入凡尘用。 &esp;&esp;逛完又带阿木去里瓦的戏园子中看了一出什么剑仙斩白蛇的戏剧,也不知道阿木看没看懂剧情。 &esp;&esp;反正那黑猫大概是觉得有些无聊,中途从阿木的斗笠上跳了下去,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esp;&esp;好在戏剧快唱完的时候又跑了回来。 &esp;&esp;继续卧在了阿木的斗笠上,不过陆景眼尖,注意到那黑猫的身上又多出了一处伤,看那样子应该是被扫帚给扫出来的。 &esp;&esp;这家伙是去什么地方偷东西吃被人抓到给打了一顿吗? &esp;&esp;陆景皱了皱眉头,但看了眼一旁看戏看的兴高采烈的阿木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只猫,他感觉自己就算说什么也没用。 &esp;&esp;于是最终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esp;&esp;等那出戏曲演完,陆景怕那黑猫等下再去惹事儿,特意去鱼摊买了只鱼喂它,结果黑猫对那尾鱼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只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意思了下。 &esp;&esp;就又跳到阿木的头顶了。 &esp;&esp;不过它这行为也算从侧面证实它刚刚的确是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偷吃了,也让陆景看它愈发不顺眼。 &esp;&esp;但眼见太阳就要落山,陆景也没再多和它纠缠。 &esp;&esp;带着阿木先去了司天监。 &esp;&esp;和京城中其他那些紧要衙门不同,司天监的官署不在御街附近,也不在朱雀门外,而是在城北的界子巷。 &esp;&esp;旁边是一座道观,不算太有名,城中百姓真要烧香还是更愿意去大相国寺。 &esp;&esp;所以平日里这附近人也不多,再加上司天监那座号称京城第一高的观星楼,还是很容易找到的。 &esp;&esp;陆景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官署,青瓦红墙,飞檐吊脚,正中央的匾额上还有开国皇帝提的三个大字司天监,即便是有名的清水衙门,但看起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esp;&esp;然而陆景带着阿木入内,却是一个官吏都没看到。 &esp;&esp;他在前厅有些尴尬的站了一会儿,最后却是不得不开口道,“有人吗?” &esp;&esp;而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欠揍的声音,答道,“没人。” &esp;&esp;“你不是人吗?”陆景一怔。 &esp;&esp;“我不是,伊监正一直说我懒得像豚。”那声音一本正经道。 &esp;&esp;“…………” &esp;&esp;不过过了会儿那个懒得像豚的小吏还是打着哈欠从后面走了出来。 &esp;&esp;“告状喊冤去大理寺或者御史台,读书拜师国子监,外邦入京朝拜找鸿胪寺,观测命理出门左转栖霞观,这里是司天监,就是个看星星的地方,什么人都不接待,谢谢。” 第五十八章 判官 &esp;&esp;小吏那番听起来就很欠打的话,再配上他那更加欠打的声音,足以让任何对司天监感到好奇的普通人被强力劝退。 &esp;&esp;然而今天他说完后却发现面前的两人一猫都没有动弹,随后陆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木牌,递了上去。 &esp;&esp;小吏接过木牌,看到后面浮现出陆景的名字,脸上原先那懒洋洋的神色便立刻消失不见了,他将木牌双手递还给陆景,随后客气问道,“新人吗?” &esp;&esp;“是,前些日子刚过书院考核。”陆景答道。 &esp;&esp;“难怪,先前多有得罪了,”小吏随后解释道,“一般署里那些监察大人们,都是直接入内的,不会问有没有人,我听你喊话,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闲汉。” &esp;&esp;陆景道,“我们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这里的规矩。” &esp;&esp;“无妨,凡事都有第一次的嘛,我带你们入内。” &esp;&esp;说完那小吏便在前引路,带着陆景穿堂而过,然而却并不是向着观星楼的方向。 &esp;&esp;陆景有些好奇,问道,“署里平日办理公事不在观星楼吗?” &esp;&esp;“在啊,但你从正门直接走是肯定进不去的。”小吏答道,“主要还是为了避免普通人误入,尤其京城里王爷公主什么的又多,人家哪天真要来了兴致,非要上来看个星星什么的,咱也不拦住啊。 &esp;&esp;“不过他们最后登上的都不是真正的观星楼。” &esp;&esp;“这样的吗?” &esp;&esp;正说话间,那小吏的脚步在一面墙前停了下来,随后先是点燃了一旁烛台上的第二根蜡烛,接着又拿起旁边一只丁字木锤,敲了三下右手侧第五只编钟。 &esp;&esp;片刻之后,待钟声稍落,就见那墙上露出了一扇大门来。 &esp;&esp;小吏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esp;&esp;陆景道谢,默默记下了那小吏先前的动作,随后就带着阿木和黑猫踏入那墙上的门。 &esp;&esp;入门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陆景发现就已经站在了一座高楼之内。 &esp;&esp;楼内一派繁忙景象。 &esp;&esp;正中央是一颗巨大的铜树,桐树上栖息着数百只夜莺,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有新的夜莺正从南面墙上月牙形的小窗外飞进来。 &esp;&esp;那些飞入观星楼的夜莺,腿上都绑着字条,一些向着楼上飞去,但更多的却是落在楼下,乖乖排好队。 &esp;&esp;等着青衣人们上前,将它们腿上的字条解下,喂食,接着又飞上铜树休息。 &esp;&esp;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休息够了的夜莺被青衣人们从铜树上唤下,绑上字条,之后飞出月形小窗。 &esp;&esp;楼内的夜莺虽多,然而一切却都显得有条不紊。 &esp;&esp;看的陆景,阿木还有黑猫都是一呆。 &esp;&esp;一人一木人桩,再加上一猫,显然都没想到神秘的司天监观星楼居然是个大型夜莺饲养中心。 &esp;&esp;随后就见一个正在给那些夜莺喂食的青衣人忽然放下手中装着昆虫干的小盆,走了上来,指着阿木头上的黑猫问道,“这猫是你们的?” &esp;&esp;这问题让陆景有些没法回答,理论上猫是他带进来的,但事实上他根本管不了这个阿木的新朋友。 &esp;&esp;倒是阿木自己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小木人桩点了点头。 &esp;&esp;“烦请两位大人看好你们的猫,莫让它吃了署内的夜莺。”青衣人道,接着又问,“不知两位……咦,你不是人,是诡物吗?” &esp;&esp;青衣人怕黑猫伤了所以离阿木很近,却是终于看穿了小木人桩的伪装。 &esp;&esp;吓得阿木连忙又往陆景的身后钻了钻。 &esp;&esp;青衣人有些好奇,抬头问陆景,“这是你的诡物吗,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唔,册上也没类似的记载。” &esp;&esp;陆景点头,“我是书院这届新生,想带阿木,哦,也就是这只小木人桩入书院学习,所以来署里登记下。” &esp;&esp;“原来如此。”青衣人点头,“那我先带你们去鉴验司。” &esp;&esp;陆景听到这名字,不由微有些担心,“你们打算怎么验阿木?” &esp;&esp;“通常来说,诡物的鉴验是非常复杂且繁琐的事情,因为诡物本身都是无法以常理揣测的,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它们以往的行事,以及必要的测试与观察来确定它们的作用,评估它们可能造成的危害 &esp;&esp;“但是……”青衣人话锋一转,“凡事都有例外。” &esp;&esp;“什么意思?” &esp;&esp;青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位……阿木是否为祸过人间,手上染过凡人的鲜血?” &esp;&esp;陆景摇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阿木很胆小,平日里连小动物都没欺负过。” &esp;&esp;“很好,那测试和观察都不用做了,我们直接去见判官,司天监充分尊重每位监察的隐私,虽然你还在书院,但候补监察亦适用。 &esp;&esp;“只要判官判决你所持有的诡物对人间无害,入册的时候可以只留其形与编号,其他地方暂且留白。”青衣人道。 &esp;&esp;“这也行吗?”陆景意外。 &esp;&esp;青衣人倒是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点头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嘛,这很正常啊,监察们也不例外,一千多年前司天监刚成立的时候,那些前辈们几乎人人都持有诡物,很多人的手上还不止一件。 &esp;&esp;“虽说他们都同意对天下诡物登记造册,以便管理,但大部分人也不想把自己的底牌全亮个干净,自然也很能理解千年之后的后辈们在想什么,所以就有了这条额外的规定。 &esp;&esp;“否则监察们一辈子都在接触诡物,私下藏下几件司天监也不可能都查得出来,与其弄得两边都不舒服,还不如各退一步。” &esp;&esp;青衣人道,“不只是阿木,之后你有其他诡物上报登记,只要通过判官的判决,然后每隔三年至少回署里复审一次,就可以了。” &esp;&esp;“多谢相告。” &esp;&esp;“哈,分内之责罢了,走吧,我们去见判官。” &esp;&esp;青衣人随后带着陆景来到位于地下的鉴验司。 &esp;&esp;陆景原以为判官是司天监的某位高人,没想到却是一只貔貅雕像。 &esp;&esp;雕像大概有两人高,似玉似金。 &esp;&esp;前世的陆景也曾听过貔貅之名,传说这种神兽听命玉帝,在天上四处巡视,专门阻止妖魔鬼怪祸乱天庭。 第五十九章 诡物志 &esp;&esp;青衣人摸出一文钱,对陆景道,“让阿木站在判官前吧,五步之内都可以。” &esp;&esp;小木人桩闻言看了陆景一眼。 &esp;&esp;陆景望着那只身如虎豹,首尾如龙,背生双翼,作势欲扑的貔貅雕像,不由也有些担心,问道,“会有危险吗?” &esp;&esp;“不会。”青衣人摇头,“判官只断诡物善恶,没有攻击性。” &esp;&esp;于是陆景也冲阿木点了点头。 &esp;&esp;后者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尊两人高的貔貅雕像前。 &esp;&esp;随着阿木的不断接近,它斗笠上原本卧着的那只黑猫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接着全身的猫毛倒立,双眼死死盯着那貔貅像,喉咙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esp;&esp;直到小木人桩伸手拍了拍斗笠,它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esp;&esp;陆景又问,“要我去把那猫从它头顶给拿走吗?” &esp;&esp;“不用,判官只会审判诡物,不会管其他东西的。”青衣人笃定道。 &esp;&esp;于是陆景将自己迈出半步的脚又给收了回来。 &esp;&esp;他看到青衣人将那一文钱,抛进了雕像的大口中。 &esp;&esp;下一刻,就见那原本一动不动的貔貅忽然活了过来,往前跃了一步,跳到了阿木的身前。 &esp;&esp;接着将自己那张狰狞的大脸凑在阿木的脸前。 &esp;&esp;两颗拳头大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瑟瑟发抖的小木人桩。 &esp;&esp;之后又将鼻子也凑了上去,上下翕动,就像是在嗅探什么一样。 &esp;&esp;或许是因为被突然活过来的雕像给吓到了,阿木头顶好不容易才稳定情绪的黑猫再次炸毛,冲着那只貔貅叫了起来。 &esp;&esp;而貔貅的那对儿大眼睛也同样在与黑猫对视着。 &esp;&esp;片刻后貔貅忽然缩回了头去,就像是对阿木丧失了兴趣般,重新回到了自己先前站立的地方,接着又摆出那个作势欲扑的姿势,就此定住不动。 &esp;&esp;“恭喜。”青衣人道,“你的诡物通过了判决。” &esp;&esp;“这就完了?”陆景问道,“这么快?” &esp;&esp;青衣人点头,“判官的判决一向很快,不过准确率却很高,有记载以来还没有失过手,也没有诡物能逃过它的眼睛,凡是有为恶的诡物出现在它面前,它的尾巴就会向上翘起。 &esp;&esp;“而像刚才那样,就代表面前的诡物清清白白。好了,接下来只要让画师给你的阿木画一副画像,收起来就可以了。” &esp;&esp;青衣人说完将陆景和阿木带到隔壁的画室。 &esp;&esp;因为作画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待画师到来后青衣人便告辞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esp;&esp;而陆景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也走出了屋去。 &esp;&esp;那画师这会儿大概所有精神都放在了描摹阿木上,誓要将阿木木桩手上的每道纹理都给记在纸上,因此对于陆景的离开也没什么反应。 &esp;&esp;陆景在走廊上闲逛了一会儿,不时听到一些屋子里传出奇怪的响声,期间似乎还夹杂有一些牛羊的悲鸣,为安全考虑,他决定还是离那些屋子稍远一些。 &esp;&esp;而等逛了一圈回来,陆景却是又看到了貔貅所在的那间屋子。 &esp;&esp;大概是因为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再加上貔貅雕像那么大也不大可能被什么人给顺走,所以那间屋子根本就没有门。 &esp;&esp;陆景的脚步在屋外停下,探头看了眼,这会儿里面也没什么人在。 &esp;&esp;于是陆景抬脚走了进去。 &esp;&esp;随后他学着青衣人的样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文铜钱,丢进了那只雕像的嘴巴里。 &esp;&esp;接着自己上前了几步,来到貔貅的面前。 &esp;&esp;陆景的心中还是略微有些紧张的,在发现这个世界上存在有诡物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份,毕竟他自己的丹田明显和别人不一样。 &esp;&esp;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内力就跟因果律一样根本无法用常识解释。 &esp;&esp;所以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陆景也想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想。 &esp;&esp;结果他完成投币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貔貅雕像却是依旧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esp;&esp;于是陆景又上前两步。 &esp;&esp;几乎就要把脸凑到那貔貅的胸前了。 &esp;&esp;而他也一直死死盯着头顶那对儿大眼。 &esp;&esp;然而片刻之后,貔貅还是保持着那个作势欲扑的姿势,没有任何动静,就仿佛刚才吞了一文钱的不是它一样。 &esp;&esp;陆景松了口气,但莫名的又有一丝失望。 &esp;&esp;如果他不是诡物,那他丹田里的情况又该作何解释,是因为无意中接触到什么诡物被影响了吗? &esp;&esp;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但是陆景知道并不会太大。 &esp;&esp;因为类似的诡物如果存在,司天监肯定不会毫无所知,而武林之中也必然会因此掀起血雨腥风。 &esp;&esp;不可能到现在还这么平静,尤其邬江城附近的武林人士不少,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境界突破的这么快。 &esp;&esp;难道说自己身上这种异常状况真的只是穿越附带的bug? &esp;&esp;陆景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回到了画室。 &esp;&esp;而那个老画师却是也终于将阿木给描摹完了,他放下笔满意的欣赏了一下,便带着画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一个书生模样的青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抱着一本厚厚的大书。 &esp;&esp;他翻到其中一页,手指从上划到下,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esp;&esp;“让我看看,阿木是吧……有了,乙字伍佰壹拾玖就是它在《诡物志》中的编号了,现在画像也有了。 &esp;&esp;“威胁评估暂定为下品,持有人陆景,嗯,其余地方是空白,你什么时候想补都可以来补,好了,已经完成登记造册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esp;&esp;“你手里那本就是大名鼎鼎的《诡物志》吗,能借我看看吗?”陆景好奇道。 &esp;&esp;“哦,这本只是《诡物志》的乙字卷,而且是草稿卷,不能外借的。”那书生模样的青衣人道。 &esp;&esp;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esp;&esp;“你是书院招的新人吧,书院的藏书楼里也有《诡物志》的,想看的话可以在那里看到,当然,是删改过的,上面只有威胁评估在下等以下的诡物。 &esp;&esp;“而中品诡物,要等你们成为正式监察,而且是二阶以上监察才能看,至于上品乃至最恐怖的绝品要么你是五阶监察,要么就要找少监批准了,而这也是为你们好,怕你们太早接触到强大的诡物,失去信心。” 第六十章 看热闹 &esp;&esp;给阿木上完户口,陆景终于也能稍松一口气。 &esp;&esp;这意味着小木人桩今后往后都不用再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的陪他去书院学习,他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被司天监的人上门查水表了。 &esp;&esp;将阿木和黑猫送回家,陆景想了想,又来到了顾采薇的住处。 &esp;&esp;他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接下来应该还要在书院待上更长的一段时间,因此顾采薇这边还是要提前知会一声的。 &esp;&esp;于是陆景依照顾采薇先前留下的住址来到了白鸦巷。 &esp;&esp;虽然得到福安公主的相助后,顾采薇已经在京城逐渐站稳了脚跟,生意也越做越大,赚到了一些钱,然而为了陪母亲等她那已经失踪多年的父亲回来。 &esp;&esp;娘俩还是住在曾经的老宅子里。 &esp;&esp;那是个只有一进的小院落,面积还不到陆景那宅子的一半,两人加上一个门房两个丫鬟,倒也勉强住得下。 &esp;&esp;但是随着顾采薇的红罗炭越来越出名,生意场上的来往总是避免不了的,于是顾采薇干脆将旁边的一处宅子也给买了下来,专门做会客的地方用。 &esp;&esp;她白天的时候也大都待在这边,处理一些事务。 &esp;&esp;而陆景上门的时候,就正赶上顾采薇在忙。 &esp;&esp;小院里除了她和一个老管家外,还有六个人。 &esp;&esp;六个都是江湖中人。 &esp;&esp;其中有一个出家人模样的光头僧人,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剑客,一个扛着斩马刀的彪形大汉,还有一个驼背老人,一个使峨眉刺的中年女人以及一个提着铁算盘的账房先生。 &esp;&esp;六人虽然都站在院中,但神色各异。 &esp;&esp;其中扛着斩马刀的大汉似乎颇为不耐,扯着嗓门嚷嚷道,“顾当家是不是有点太不讲究?” &esp;&esp;“韦大哥何出此言?” &esp;&esp;“这薪俸每月只有十二两银子,是在打发叫花子吗?俺可是看在谢三哥的面子上,才勉强同意来你这儿做护院的,结果就只有这么点钱,难怪人家都说女人小气。 &esp;&esp;“俺一个朋友,武功比俺差远了,俺一个可以打他三个,现在他给何员外做护院,一个月这个数,”姓韦的大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两根手指,“包吃包住不说,每月底,还有花酒吃。” &esp;&esp;“那韦大哥为何不去投那何员外?”顾采薇反问道。 &esp;&esp;“嘿,你这小娘,俺都说了俺是看在谢三哥的面子上才来的你这儿的,你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呢?” &esp;&esp;姓韦的大汉似乎有些恼火,将斩马刀从肩上移开,立在了身旁。 &esp;&esp;而随着刀身落地,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整个小院都好像颤了一颤。 &esp;&esp;然而顾采薇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慢条斯理道,“韦大哥莫非以为我是女子,便什么都不懂了吗,京城里护院的薪俸是比别处要高些,但一般的武林中人大致也就在七两银子到十四两银子之间。” &esp;&esp;“我开十二两,已经很厚道了。” &esp;&esp;姓韦的大汉似乎没想到眼前这娇滴滴的女人居然还是个懂行的,而且竟然没被他刚才那一通咋唬给吓到,于是现在神色明显有些尴尬。 &esp;&esp;而这时候一旁那个白衣男剑客也出来打圆场,“嗨,大家伙都消消气儿,咱们来之前,薪俸的事情不是都听谢三哥说了么,既然大家还愿意来,应该也都接受了这价钱了吧,所以给老弟我一个面子,就别在这上面再纠结了。” &esp;&esp;他这话名为劝和,但是显然更偏向顾采薇一方,说完之后也一脸期盼的望向顾采薇,想要从后者的脸上看到感激之色,却没想顾采薇根本没看向他,而是望着院门口的方向,惊喜道,“陆郎,你回来了?” &esp;&esp;“嗯。”陆景点了点头,接着道,“采薇你先忙,我的事情不怎么要紧,等你忙完了再说吧。” &esp;&esp;“好。”顾采薇点头,毫不掩饰脸上的欣喜,“你的晚饭还没吃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吃。” &esp;&esp;陆景自是没有异议,他已经从刚才那番对话中听出了顾采薇是在招募护院,于是挑了个角落站在一边,安静看着。 &esp;&esp;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 &esp;&esp;而一旁的白衣男剑客见到刚才那一幕,则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esp;&esp;他不是傻子,虽然陆景和顾采薇只有寥寥两三句话,但是他能看出来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尤其顾采薇望向陆景的目光,其中的倾慕与温柔根本掩盖不住。 &esp;&esp;于是他脸上的神色也阴沉了下来。 &esp;&esp;白衣男剑客是祁连剑派掌门的爱徒,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以他的身份其实是不屑给人当护院的,之所以过来自然也不是冲着那每月十二两银子。 &esp;&esp;实际上他刚来京都不久,便听人说起了这位顾当家,为天下绝色,丈夫死了已经快三年,却依旧没有改嫁,以女儿之身经商,却能将生意操持的蒸蒸日上。 &esp;&esp;这样的极品尤物谁不想要。 &esp;&esp;于是他便也动了心思,只是京师之中和他有着一样心思的男人不少,但因为顾采薇是福安公主的人,他们也只能动动心思,却没法动手。 &esp;&esp;而顾采薇平日里谈生意也多以男装现身,颇难亲近。 &esp;&esp;难得这次她招护院,这位祁连剑派的掌门弟子觉得这是个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好机会,便眼巴巴的凑了上来。 &esp;&esp;但是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准确,这位平日里一脸高冷的顾当家,暗地里却似乎还有个相好。 &esp;&esp;白衣男剑客只觉得如遭雷击,之后一段时间里都有些魂不守舍,也没听清顾采薇之后说了些什么,只是不时的偏过头去,不断打量着陆景,神色不善。 &esp;&esp;直到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听顾采薇道,“好了,要求差不多就这些了,我这地方小,要的护院人也少,只要两个就可以了,所以接下来还要劳烦诸位自我介绍一下,另外可以的话还请露两手给我看。” &esp;&esp;院内六人闻言互看了看,最后却是先前和顾采薇争论薪俸的那个姓韦的壮汉先站了出来,开口道,“既然大家伙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那姓韦的先给诸位助助兴。” 第六十一章 各显神通 &esp;&esp;“俺叫韦常胜,这个顾当家已经知道了,来自关外,祖上曾出过一员虎将,将战场上的厮杀功夫编做一套刀法,以斩马刀使出,所向披靡。” &esp;&esp;那姓韦的壮汉说到这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esp;&esp;他恼怒回头,先是瞪了眼最后来的陆景,结果见后者脸上的神色很是无辜,于是又转头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那个光头和尚的身上,不满道,“大师刚刚在笑什么?” &esp;&esp;“阿弥陀佛,”光头僧人双手合十,一脸和气道,“贫僧适才忽而想起我佛门中居士戒的第五戒,于是低头默诵,不由心生欢喜。” &esp;&esp;“是吗?”韦常胜不懂什么佛门戒律,听得晕晕乎乎,再加上和尚态度很好,一时倒让他有些拿不准对方刚才那笑声到底是这和尚在讥笑他,还是对方真的有什么感悟了。 &esp;&esp;最后还是一旁那驼背老头提醒道,“居士戒第五戒是妄言戒,那和尚刚才是在笑你吹牛皮呢。” &esp;&esp;韦常胜闻言顿时大怒,指着和尚的鼻子喝道,“秃驴,爷爷我最讨厌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了,你既然瞧不上我的我的韦家斩马刀,那便来亲自领教一番如何?!” &esp;&esp;“贫僧也正有此意呢。”和尚微笑,往前踏出了半步。 &esp;&esp;随后便听韦常胜对和尚道,“这小院太小,我这斩马刀一施展开来,怕是一片狼藉,咱们去外面比去!” &esp;&esp;和尚摇头,“没必要,胜你哪里要这么麻烦,若被你毁了这院中一草一木,便算贫僧输好了。” &esp;&esp;“秃驴还说我犯了什么第五戒,爷爷我看你才是口出狂言那个吧!” &esp;&esp;韦常胜火爆脾气,眼见和尚不愿出门,也不再废话,拎起那把大刀便冲了上来,一刀斩向那和尚。 &esp;&esp;结果就见那和尚居然不躲不避,依旧站在原地,笑的很是开心。 &esp;&esp;而看到他脸上这开心的笑容,韦常胜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这一刀再没任何留手,只将吃奶的力气都给使了出来,朝着和尚的脸上招呼过去! &esp;&esp;而眼瞅着自己的大脑脑袋就要被一分为二,这次和尚终于动了。 &esp;&esp;只见他慢慢悠悠伸出了两根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脸前,几乎就是在等着那斩马刀主动落在他的双指之间。 &esp;&esp;随后又轻轻合上了手指,动作轻柔。 &esp;&esp;就仿佛他夹住的不是一把大刀,而是一只夏蝉一样。 &esp;&esp;而下一刻韦常胜骇然发现自己的斩马刀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哪怕他憋红了一整张脸,也再无法动弹分毫。 &esp;&esp;接着,他看到对面的和尚又对他眨了眨眼,笑容依旧,“你看,贫僧说过的吧,根本不用出门。” &esp;&esp;韦常胜闻言脸胀的越来越红,最后居然喷出了一口鲜血,不是因为经脉被外力侵袭,纯粹是给气的。 &esp;&esp;他又试着拔了拔,却始终没法将那把斩马刀从和尚的手指间拔出,最终居然弃刀掩面,冲出了院子去。 &esp;&esp;等他逃走,和尚这才将拿柄斩马刀放下,对着顾采薇双手合十道,“金山寺,圆信和尚,顾当家要招两个护院,觉得贫僧这二指禅可还能占下其中一个位置?” &esp;&esp;顾采薇也被刚才圆信和尚所施展出的绝技给惊到了。 &esp;&esp;那么大那么沉的一柄斩马刀,他居然只用两根手指便轻松接下了。 &esp;&esp;这指上功夫当真了得。 &esp;&esp;见他开口相询也连忙还了一礼,“圆信大师武艺惊人,却是令顾某大开眼界,何妨稍作休息,且看看他人手段。” &esp;&esp;圆信皱了皱眉,顾采薇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虽然是在夸他,然而却等于是回避了他先前的那个问题。 &esp;&esp;嗯,难道是因为自己做的太过了?反而让对方犹豫不定。 &esp;&esp;毕竟身手太好的人也没理由会为了十二两银子来做护院的。 &esp;&esp;但是圆信可是知道今天这批人中是有好手的,他要是不表现的突出一点也未必会被顾采薇给看上。 &esp;&esp;再加上那个叫韦常胜的家伙实在太废物了,才让刚才那一幕看起来有些过火。 &esp;&esp;圆信心念急转,但是表面上却是依旧保持着笑容,也不争辩,就这么乖乖退到了一边。 &esp;&esp;再看剩下四人,明显都感觉到了压力。 &esp;&esp;久久没人说话,片刻后还是其中年龄最大的那驼背老者站了出来,抱拳道,“罗家岭,罗匂,献丑了。” &esp;&esp;说完他深吸一口气,脊背看起来也弯的更厉害了。 &esp;&esp;然后顾采薇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就见罗匂居然已经又退回到了原地。 &esp;&esp;顾采薇瞪大了眼睛,望着罗匂,见罗匂也在看她,忍不住吐出了两个字来,“完了?” &esp;&esp;“完了。”罗匂点头。 &esp;&esp;接着摊开了手,就见他的手心处多出了一只玉佩,那玉佩赫然是顾采薇先前悬挂在腰间的,她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罗匂给拿走的。 &esp;&esp;这时就连一旁的和尚都忍不住开口赞道,“早就听说罗家岭轻功了得,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 &esp;&esp;“不过就是跑的比别人稍快一点罢了,可比不得金山寺诸位大师的神功。”罗匂摇头道,随后也退到了一边去。 &esp;&esp;顾采薇正等着第三人上前,没想到那个提着铁算盘的账房先生,这时忽然转身,一语不发的向着门外走去。 &esp;&esp;“沈先生,沈先生……”顾采薇在后面想要叫住他。 &esp;&esp;然而那位姓沈的账房却是脚步不停,他的声音从门外飘来,“技不如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esp;&esp;说完最后一个时字,他的人已经过了门外那条街,竟时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esp;&esp;而如此一来,还没露过功夫的就只剩下那个中年女人和白衣男剑客了,后者抬头又看了眼陆景。 &esp;&esp;眼神阴鸷,随后终于开口道,“祁连剑派,吕朝歌。” &esp;&esp;“哦,不知吕少侠最拿手的武艺是什么?”顾采薇问道。 &esp;&esp;“我祁连剑派,以快剑闻名江湖,我可以向顾当家展示我的剑法,只是……” &esp;&esp;“只是什么?” &esp;&esp;“只是需要人来配合。” &esp;&esp;“我吗?”顾采薇问道。 &esp;&esp;“不,我想请后面新来的这位陆兄配合一下。” &esp;&esp;顾采薇下意识的就要拒绝,然而她还没开口,就听陆景已经爽快答应道,“行啊,你要我怎么配合?” &esp;&esp;“这里有茶碗吗,给我取七只茶碗来。”吕朝歌望着陆景冷笑道。 第六十二章 死鸭子嘴硬 &esp;&esp;老管家按照吕朝歌的要求为他取来了七只小茶碗。 &esp;&esp;然而吕朝歌却没有伸手,只是斜眼瞥了眼一旁的陆景。 &esp;&esp;陆景见状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接过了那些茶碗,然后问道,“摆哪儿?” &esp;&esp;“你的头上放一只,左右肩膀、手掌还有小臂上各放一只,正好是七只……” &esp;&esp;吕朝歌话还没说完就听一旁的顾采薇断然道,“不妥,若是为了展示剑法,又何必要将这茶盏放在旁人身上,只需寻得一木架便可。” &esp;&esp;“木架可显不出我祁连剑派剑法之精妙,”吕朝歌摇头,“既然先前几位都露了真功夫,我自然也不能藏私。 &esp;&esp;“只是削断木架上不动的茶碗有什么好看的?将茶碗放在这位陆兄身上,我出剑后,这位陆兄的身体必然害怕抖动,但我却依旧可以稳稳削中茶碗,这才是真本事。” &esp;&esp;“不错,单以难度来说,后者胜前者远矣。”圆信和尚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时候也开口帮腔道,脸上笑容依旧。 &esp;&esp;顾采薇闻言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esp;&esp;随后就听一旁的陆景道,“便依你吧,反正我闲着也没有什么事儿。” &esp;&esp;说完他居然真的按将吕朝歌所说将那七只茶碗在自己的身上依次摆好。 &esp;&esp;动作利落的让吕朝歌都怔了怔。 &esp;&esp;陆景来找顾采薇,并没有带什么武器,只穿了一身便服,再加上之前一直在角落里吃瓜,一语不发,期间也没开口点评过任何人。 &esp;&esp;因此除了知道他底细的顾采薇,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以为陆景并不是武林中人。 &esp;&esp;实际上就算武林中人也没几个人愿意将自己的小命像这样交到别人的手上。 &esp;&esp;更何况陆景跟吕朝歌一点不熟,也不知道后者的真实实力,万一到时候吕朝歌手上一抖,没拿捏好分寸,陆景搞不好就要送掉小命。 &esp;&esp;因此他如今这举动,落在圆信、罗匂等人的眼中便有了几分逞强的意味。 &esp;&esp;都说越老越成精,这些人非但武功出色,而且眼光也很毒辣,陆景刚进院子,他们便知道这少年同眼前这位顾当家关系不一般。 &esp;&esp;他们自然也早就看出吕朝歌这位祁连剑派的高徒,屈身来顾府当护院的醉翁之意,故而也就能理解吕朝歌现在对陆景的不爽与针对是从何而来。 &esp;&esp;对于年轻人之间的这种争风吃醋,大多数人都只是冷眼旁观,而像圆信这样出言挑拨的就有些居心叵测了。 &esp;&esp;这位金山寺和尚显然没安什么好心,韦常胜和沈先生一走,就剩下四人来争夺两个护院的位置。 &esp;&esp;吕朝歌和陆景闹得越凶,顾采薇选吕朝歌的可能性就越低,要是吕朝歌再没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在展示剑法的时候一剑削死陆景那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esp;&esp;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师,天子脚下,那可不是能随便行凶的地方,皇城司也不是吃干饭的,吕朝歌沾上人命,若不想被捉拿下狱,就只有逃出京城一条路。 &esp;&esp;如此一来,竞争者便又少了一人。 &esp;&esp;圆信小算盘打得飞起,而另一边吕朝歌望向陆景的目光果然也变得不怀好意了起来。 &esp;&esp;见陆景没被他吓到,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非但没生气反而露出了一抹森然笑容。 &esp;&esp;为避免顾采薇从中阻拦,再生波折,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剑鞘中抽出自己的宝剑。 &esp;&esp;同时对陆景道,“好好好,那吕某便不客气了,陆兄无需担心,在下这剑是断不会伤到你的。” &esp;&esp;他最后这半句话虽是保证但却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esp;&esp;而对面的陆景,就像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居然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啊,你不用在意我的安危,尽全力施展你的剑法就好。” &esp;&esp;呵呵,都这时候了还在死鸭子嘴硬? &esp;&esp;吕朝歌心中冷笑。 &esp;&esp;陆景刚才那话,一般都是前辈在指点晚辈武功的时候说出来听的,落入吕朝歌耳中格外的刺耳。 &esp;&esp;不过事到如今,吕朝歌反倒不急了,既然陆景不知死活敢陪他演示剑法,那他接下来也定要让对方好好出个丑,最好能丑态毕露,让顾采薇对他失去兴趣。 &esp;&esp;吕朝歌不信,当明晃晃的长剑在陆景的鼻子前飞过,这家伙还能淡定的下去,不尿裤子。 &esp;&esp;随后他也不再废话,运起内力,手中长剑直直刺出。 &esp;&esp;竟是一招剑招中长剑的白虹贯日。 &esp;&esp;只是这一剑快的不可思议,而且并不是冲着那些茶碗而去,而是直奔陆景的咽喉! &esp;&esp;看他那架势,就像是要一剑将陆景的喉咙给狠狠贯穿一样,即便对陆景有足够信心的顾采薇见状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esp;&esp;而陆景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却依旧一动不动。 &esp;&esp;倒是有了几分先前圆信和韦常胜对战时的感觉,只不过众人都知道圆信不动,那是因为胸有成足,心中早就想好了破敌之策,而陆景此时不动,看起来更像是被这一剑给吓傻了。 &esp;&esp;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esp;&esp;眼看长剑就要刺入陆景的喉咙,吕朝歌却是忽又变招,手腕一抖,剑尖几乎是贴着陆景的脖子划过。 &esp;&esp;带起的气流让陆景的喉咙感到了一丝凉意。 &esp;&esp;换一个普通人在这里,这会儿怕是已经误以为自己的喉咙被切开了,要吓得丢下手上的茶杯,赶紧去捂着伤口放声恸哭了。 &esp;&esp;但吕朝歌所期盼的这一幕却并没有发生,陆景还是原先那样子,抱着七只茶碗站在那里,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esp;&esp;吕朝歌不信这个邪,莫非是因为陆景看不到自己的喉咙所以不知道刚才那一剑有多危险?于是吕朝歌这次又将长剑又对准了陆景的眉心。 &esp;&esp;还特意将动作稍微放慢了一些,好让陆景充分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esp;&esp;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他还是没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任何恐惧之色,没有,就连强装出来的镇定都看不到! &esp;&esp;哪怕吕朝歌不断变招,长剑在陆景脸前画来画去,一剑比一剑看来凶险,后者也还是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esp;&esp;直到片刻后,陆景才又张嘴,好心提醒了一句,“十二剑了,你还一个茶碗没削断呢。” 第六十三章 二指禅我也会呀 &esp;&esp;一剑削断七只茶碗那是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十二剑削七只茶碗却是连自宫前的林平之都能轻松做到的事情。 &esp;&esp;然而就是这样一件毫无难度的事情,吕朝歌到现在还是没有能完成。 &esp;&esp;当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实力不够,只是酝酿了半天,注意力全放在怎么吓尿陆景上了,根本没空去管陆景身上的茶碗。 &esp;&esp;只是如今被人以如此诚实的方式点破,吕朝歌脸上的神色还是显得格外难看。 &esp;&esp;这位祁连剑派的高徒对自身情绪的掌控能力,显然并不如对手中的长剑的掌控力强,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一剑捅了陆景。 &esp;&esp;或者说就算想要一剑捅了陆景,也不该挑在这种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esp;&esp;那样他自己也会惹上大麻烦。 &esp;&esp;吕朝歌虽然年轻却并不傻,他讨厌陆景,却只是想逼陆景在顾采薇面前出丑,并没真的打算杀了陆景。 &esp;&esp;然而如今陆景没有出丑,出丑的人便轮到他了。 &esp;&esp;而且此时的吕朝歌发现自己已经有些骑虎难下了,就算他现在出剑削断那七只茶碗,也还是无法改变自己出丑的事实。 &esp;&esp;毕竟七只茶碗花了十三剑才削断,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 &esp;&esp;与此同时陆景那副笃定他不敢出手的样子也深深的刺激到了吕朝歌,吕朝歌觉得陆景就是因为看穿了他心中的顾忌,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esp;&esp;所以现在的吕朝歌比任何时候都想看到陆景的喉咙被刺破后脸上那惊愕的表情。 &esp;&esp;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再被压下去。 &esp;&esp;或许吕朝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下一剑微微向右偏了几分,那里是陆景的颈动脉,若是能切开……那眼前这个让他丢脸的家伙顷刻间变回血流如注。 &esp;&esp;吕朝歌的双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期盼。 &esp;&esp;然而就在他的长剑即将贴到陆景的皮肤时,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过的陆景却是终于也动了。 &esp;&esp;陆景学着先前圆信和尚的样子,伸出了两根手指 &esp;&esp;跃跃欲试的夹向了吕朝歌的宝剑。 &esp;&esp;陆景自然是没练过什么二指禅的,但是修了火麟甲这门护身绝学后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坚硬了。 &esp;&esp;或许用动脉接吕朝歌这一剑还有些危险,但是用手指去抓宝剑,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esp;&esp;而且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明显了。 &esp;&esp;吕朝歌的实力在一般的武林中人中算是不错的,刚刚突破三流境界,来当护院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esp;&esp;然而他和陆景之间的差距却比他和普通护院之间要来的更大! &esp;&esp;两人整整差了两个境界,这也是为什么陆景根本不在乎吕朝歌会耍什么花招的真正原因。 &esp;&esp;因为后者不动也就算了,而吕朝歌一旦动了,不管他想干什么,陆景都能提前一步打消他的念头。 &esp;&esp;就好像现在,吕朝歌发现自己似乎遭遇到了先前韦常胜所遭遇的困境。 &esp;&esp;不管他怎么使力,都没法将自己的长剑从陆景的手中抽出来。 &esp;&esp;明明对方只动了两根手指,却像是与他的长剑铸在了一起一般。 &esp;&esp;哪怕吕朝歌运起十成内力,然而一旦侵入陆景的经脉,便都宛如石沉大海。 &esp;&esp;而且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陆景肩膀,小臂和手掌上的的茶碗居然也都没有掉落打碎。 &esp;&esp;这一次不只吕朝歌,就连圆信和罗匂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esp;&esp;他们虽然和吕朝歌并不算太熟,但是先前看吕朝歌出剑便知这个祁连剑派的年轻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esp;&esp;并不是韦常胜那种只是看着威风的绣花枕头能比的。 &esp;&esp;所以同样是用两根手指夹住对面的武器,陆景的难度显然比圆信这边要高的多,反正圆信自问将双方换位,他是没法这轻松就夹住吕朝歌的剑的。 &esp;&esp;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这么多人先前竟然都看走眼了。 &esp;&esp;而就在圆信猜测陆景身份的时候,另一边的吕朝歌还在想办法将自己的武器给夺回。 &esp;&esp;他已经将全身的功力都催动到了极致,不但涨红了脸,而且还用上了两只手,手臂上青筋暴起,就差把吃奶的力气也给用上了。 &esp;&esp;然而那柄长剑依然纹丝不动。 &esp;&esp;陆景的脸上倒是没什么生气之色,只是摇头劝戒道,“你师父没教过你吗,学艺不精便不应逞强,否则很容易害人害己。 &esp;&esp;“好在你这次遇上的是我,才没有酿出大祸,否则刚才那一下要是闹出人命来,你又当如何收场?” &esp;&esp;吕朝歌死死望着陆景,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esp;&esp;因为现在他正在拼命压榨自己的丹田,希望能从里面调动出更多的内力来,去冲击眼前的对手,一旦散了这口气,不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而且还有可能会受到严重的内伤。 &esp;&esp;只是结果却让他感到绝望。 &esp;&esp;陆景这样子哪像正在和他僵持,不但能开口说话,而且语调和先前一点变化也没有,根本就是一点力气都没费。 &esp;&esp;吕朝歌只觉得一口气卡在了胸中。 &esp;&esp;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就好像蚂蚁拼尽了全力,却依旧没法让大象挪动半步。 &esp;&esp;最终他竟是和韦常胜一样,仰头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esp;&esp;而且和韦常胜不同,吕朝歌不但是因为怒火攻心,而且还是行功过程中的怒火攻心,连带着原本被催动到极致的内力也戛然而止,跟着一起涌入心脉。 &esp;&esp;用通俗一点的话说他现在这种情况就叫做走火入魔。 &esp;&esp;喷完血后整个人脑袋一歪,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esp;&esp;顾采薇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看在谢三哥的面子上遣人将吕朝歌送到了隔壁街的那家医馆治疗。 &esp;&esp;然而陆景估计他这伤势,就算能勉强保住性命,怕是也要从三流的境界上跌落下去,而且估计大概率之后也无望再修炼上来了。 &esp;&esp;陆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冲顾采薇道,“抱歉,让你能挑的少了一个。” &esp;&esp;顾采薇摇头,“不妨事的,我本来也没打算选他,而且他身手那么差,我就算选来也没什么用。” &esp;&esp;“嗯,那你继续。”陆景将身上的茶碗取下,放在一边,而他自己也重新站到一边,继续安静吃瓜,等着顾采薇挑人。 &esp;&esp;但是院内另外三人此时心中却都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六十四章 烦请留步 &esp;&esp;和吕朝歌一样,圆信等人原先都以为新来的这个少年只是顾采薇从哪儿找来的相好,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esp;&esp;直到吕朝歌的长剑被陆景轻松抓在手里,随后吕朝歌这个堂堂三流境界的高手不管怎么用力都没法将宝剑抽出来,最终更是被气到吐血倒地。 &esp;&esp;圆信等人再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 &esp;&esp;光头和尚脸色数变,眼神闪烁,满是惊疑不定。 &esp;&esp;相比之下,罗匂的定力却是要稍好一些,他的眼中也有惊惧之色,但是脸色却没有太大变化。 &esp;&esp;只是低下了头去。 &esp;&esp;而剩下那个使峨眉刺的中年女人,脸上则闪过一抹迟疑之色。 &esp;&esp;如今三人中只剩下她还没有展示自己的武功。 &esp;&esp;她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这位……陆小哥的武艺我是万万比不上的,顾当家身边有此高手,又何须我等护卫家宅?” &esp;&esp;“不是一码事,陆郎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处,平日里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我这边,尤其是我母亲那里还需要些人手。”顾采薇解释道。 &esp;&esp;“既如此,清河县,崔氏便也献丑了,不过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 &esp;&esp;那个叫崔氏的中年女人并没有着急动手,顿了顿接着道,“顾当家先前说京师中护院的薪俸大致是在八两一个月到十四两一个月之间,我也知道行情如此,然而我的身手比一般的护院要好,所以要价也比一般护院要高。 &esp;&esp;“雇我的话一个月要五十两银子,少于这个数免谈,另外我还有一个女儿,她爹死的早,我要是出来干活,没人照顾她,所以我要把她带在身边,不过顾当家放心,她今年已经七岁了。 &esp;&esp;“很是乖巧,并不会像其他孩童一样哭闹……我的条件就是这些了,如果顾当家觉得可以考虑,那我接下来便来演示一下我的所学,最后成与不成,您可自作决断。” &esp;&esp;顾采薇闻言眉头微皱,心想这莫非又是一个韦常胜之流,什么都还没做,就想着先提高薪俸,而且这个叫崔氏的女人,胃口可比韦常胜大得多了。 &esp;&esp;五十两银子一个月,寻常护院已经可以雇五人了,另外她还要带着女儿。 &esp;&esp;但是做生意嘛,最忌讳的就是货都没看就一口拒绝,因此顾采薇只是稍稍犹豫了下,便点头道,“可以,若有真本事,自是一切可谈。” &esp;&esp;那个叫崔氏的中年女人闻言便握住了手中那对儿奇门兵器。 &esp;&esp;随后踩着井字步伐,在小院内辗转腾挪,将挑、点、贯、带、劈、甩、挎、摆等种种招式一一使来。 &esp;&esp;峨眉刺原本为水战兵器,即可用于水中与人搏杀,也可用来凿穿船底,故而崔氏的身法也像是一条游鱼,轻灵多变。 &esp;&esp;只是相比起先前圆信二指接斩马大刀,以及罗匂神借助高超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取走顾采薇腰间玉佩。 &esp;&esp;她这一板一眼的招式演练看起来就有些平淡寡味了。 &esp;&esp;最后二十七式使完,她的身形也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收功拱了拱手。 &esp;&esp;顾采薇略有些失望,但是之后却听原先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陆景轻咦了一声,开口赞道,“你这功夫不错啊。” &esp;&esp;陆景并不是出于客套才这么说的。 &esp;&esp;以他现在一流的境界再加上超人一等的眼功,再看很多武功,只要随便扫一眼便能看出不少破绽。 &esp;&esp;然而刚才崔氏的这套峨眉刺法他却几乎没能看出多少破绽来,当然真要交上手,他只要施以足够的压力,崔氏在招架的时候肯定就没法做到这么天衣无缝了。 &esp;&esp;但即便如此,她这峨眉刺也使的相当出色了,显然是下了数十年苦功的,已经差不多快练到大圆满的境界了,再加上她自己又是三流境界的高手,反正打赢吕朝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esp;&esp;五十两银子一个月的薪俸,现在看来非但不贵,反而是白菜价了。 &esp;&esp;于是陆景又道,“你很缺钱吗,你这身手可以进王府某差事了,应该赚的也会更多。” &esp;&esp;“王府里规矩太多,崔氏一介山野村妇,在那里委实待不惯。”崔氏摇头道。 &esp;&esp;这倒是实话,很多武林中人都不喜欢受到约束,这也是为什么皇城司招人那么困难的原因。 &esp;&esp;但是陆景总觉得崔氏并没有把话说全,当然这是她的自由,陆景也没深究,将选择权交还给了顾采薇。 &esp;&esp;随后顾采薇又问了崔氏几个问题,包括她丈夫的死因,有无仇家案底,都得到满意答复后她便直接拍板把人给雇了下来,只等找人核实无误,双方便可以订立契约。 &esp;&esp;圆信见状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瞄了眼陆景,却是又把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esp;&esp;顾采薇这次要招两个护院,崔氏已经占了一个位置,还剩下一个位置,顾采薇的目光在圆信和罗匂两人脸上扫过。 &esp;&esp;最终却是道,“今日两位都辛苦了,展露的绝技让顾某大开眼界,这里是十两银子,每人五两,权当是点辛苦费,希望二位勿要推辞。” &esp;&esp;圆信闻言和罗匂对视了一眼,后者伸手抓过银子,一言不发就往院外走去。 &esp;&esp;而圆信却似乎还有些不太甘心,开口道,“顾当家……” &esp;&esp;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景忽然又开口道,“罗老先生烦请留步。” &esp;&esp;驼着背的罗匂听到这句话,非但没停下脚来,步伐反而变得更快了,接着他整个人居然直接冲天而起,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esp;&esp;整个人化身为一只大鸟,展翅飞过了院墙,投身向外面的街道。 &esp;&esp;但是他的身子还未落地,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巨响,而再然后就被人给提住了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给拎了回来。 &esp;&esp;陆景的身子碰到罗匂的后背就觉得有些不对,随后撕开了罗匂的衣服,发现他的背后居然塞满了棉花,接着又伸手往他的脸上摸了摸,果然也寻到了一副人皮面具。 &esp;&esp;揭下来一看,这哪里是什么老头,分明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模样看上去还挺俊俏,只是一双三角眼,看起来有些淫邪。 第六十五章 大师请讲 &esp;&esp;陆景和地上的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esp;&esp;后者脸上的惊慌之色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随后竟主动开口道,“你为何拦我?” &esp;&esp;“这话应该换你来回答我,”陆景扬了扬眉毛,“我露了手武功后你的右手为什么抖个不停,而且还一直刻意回避和我的目光接触,让我真的……很难不在意你。” &esp;&esp;地上的年轻人闻言一愣,先前他的右手的确因为恐惧在颤抖,但是幅度并不大,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圆信都没感觉到。 &esp;&esp;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动作居然都没能瞒过陆景的眼睛,至于回避视线的动作幅度同样也不大,一般人应该也很难注意到。 &esp;&esp;地上的年轻人脑袋急转,然而他还没想出个借口就听一旁的崔氏忽然开口道。 &esp;&esp;“前些日子京城之中出现了一个采花贼,轻功了得,专挑有名的美人下手,而事后根据那些女子的描述,对他们施暴的人长相,年龄,身形,乃至说话的嗓音却都各不相同,因此有人怀疑那采花贼精通易容之术。” &esp;&esp;她这话刚说完,地上年轻人的脸色就变了。 &esp;&esp;而一旁的圆信和尚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也听说了这事儿,受害的可怜女人中似乎还有一个王爷的小妾,事后被那愤怒的王爷给埋了,当真是既坏人青白,又害人性命。” &esp;&esp;“你们可莫要血口喷人!”地上的年轻人急道,“我承认,我是不该伪装成个老驼子来做护院,但……但那是因为我担心自己年纪太轻,不被看重。” &esp;&esp;“一派胡言!”一想到自己险些引狼入室,顾采薇的俏脸也有些发白,“你这样子瞒一时容易,若是做了护院,长此以往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esp;&esp;“我若被顾当家选中,自然便会将我的真正样子展露与顾当家看。”地上的年轻人还在强自狡辩。 &esp;&esp;陆景却是已经懒得再听他的鬼话,只是道,“好了,就这样吧,我等会儿把你送到皇城司,你有什么话可以跟那儿的人慢慢说。” &esp;&esp;年轻人听到皇城司三个字脸色顿时被吓得煞白,张嘴还想求饶,但是下一刻已经被陆景点了穴道,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esp;&esp;而一旁的圆信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惊异。 &esp;&esp;主要是陆景内力稳压吕朝歌一头也就算了,目光也这么敏锐,一眼就能看出崔氏有真材实料,而刚才抓伪装的年轻人,轻功也强的可怕。 &esp;&esp;嗯,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动静大了点。 &esp;&esp;但不管怎样,这都是圆信见到过的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了,而陆景的年纪看起来又非常年轻。 &esp;&esp;圆信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来,“陆施主方便将名讳说与贫僧吗?” &esp;&esp;“哦,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景大方道,“我叫陆景。” &esp;&esp;圆信初时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那天玑榜上新晋的年轻一流高手陆景,陆大侠?!” &esp;&esp;“是我。”陆景点头道。 &esp;&esp;而一旁的崔氏听到这两个字眼皮也是猛地一跳。 &esp;&esp;若说最近武林之中哪个名字被人提起的最多,那非陆景莫属了,因为天玑榜每次换榜都是武林中的绝对焦点。 &esp;&esp;而这次换榜,这个名字更是焦点中的焦点。 &esp;&esp;不到二十岁的一流高手,全天下只有两个。 &esp;&esp;其中晏殊晋入一流大家惊讶归惊讶,却是早有心理准备,作为云水静慈阁最看重的天才核心弟子,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她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 &esp;&esp;而陆景,之前虽然有过击败阎王箫的惊人战绩,但是毕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主要热度也是在邬江城附近。 &esp;&esp;江湖上每天都有不少大事发生,很多人早就已经忘了这个名字,而且陆景之前可是连青云榜都没上过。 &esp;&esp;如今第一次在榜单上露面,就是直奔天玑榜而去,是名副其实的一步登天。 &esp;&esp;引来的关注自然也就更多了。 &esp;&esp;再加上他无门无派,只有个镖师师父的特殊身份,很多势力看到这里都动了招揽他的心思,这段时间邬江城中的武林人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不少。 &esp;&esp;只是大家伙从四面八方赶到邬江城,却愕然发现正主已经离开了。 &esp;&esp;圆信是真没想到自己今天居然在顾采薇的小院里遇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武林新贵,天玑榜上最神秘的年轻高手。 &esp;&esp;这运气实在有点厉害,然而一想到他来这里的目的,圆信就觉得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 &esp;&esp;这一刻他的脑袋里闪过了很多念头,想到了那人许诺给自己的寺庙住持之位与那些日后能助他弘扬佛法的金银财帛,这些东西都很好,但是却都比不上他的小命好。 &esp;&esp;于是圆信最终一咬牙,坦诚道,“实际上贫僧来这里是受人所托。” &esp;&esp;“什么人?”顾采薇目光闪动。 &esp;&esp;“郓王偲。”既然决定反水,那圆信也反的很是彻底,他是聪明人,不会做首鼠两端之事,得罪了一位王爷虽然麻烦,但是总比得罪一位一流高手的麻烦来的小,尤其是京城里被圈着的王爷,出了京城,也就那回事儿了。 &esp;&esp;他之后只要跑的远一点,郓王偲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esp;&esp;所以圆信接着道,“阿弥陀佛,郓王偲其实也不是冲顾当家你来的,而是冲你身后的福安公主去的,但是他只告诉了贫僧先想办法接近你,至于之后他要做什么,贫僧就不知晓了。” &esp;&esp;“多谢大师相告。” &esp;&esp;顾采薇闻言脸上却并没有太多震惊之色,只是礼貌道了声谢,也没同圆信对质,要他提供更多证据。 &esp;&esp;圆信这一瞬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苦笑道,“看来贫僧亦只是郓王投出的一颗问路石子罢了,既如此贫僧倒是要谢谢陆大侠了,让贫僧能从这漩涡之中及早脱身。” &esp;&esp;说完他又诵了一句佛号,便向着院门走去,不过就在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陆景,神色显得有些古怪。 &esp;&esp;“陆大侠,贫僧其实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esp;&esp;“大师请讲。” &esp;&esp;得到陆景的允许后圆信终于不再犹豫,飞快的问出了那个盘桓在自己心底很久的问题,“陆大侠,您当真将小金刚劲修到了一流?” 第六十六章 六口箱子 陆景在得知福安公主被郓王偲盯上后,主动询问顾采薇是否需要他提供一些帮助,但被顾采薇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陆景自然是知道这是顾采薇并不想将他给拉下水来,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她和福安公主这边并非毫无准备。 以陆景对顾采薇的了解,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不会打肿脸强充胖子。 因此陆景也就放下了心来,只又叮嘱了一句,要顾采薇小心一些,不要与皇室的人走得太近。 “奴自是晓得其中厉害。”顾采薇点头,脸上的神色却有些无奈,“但京都便是如此,天子脚下,权贵云集,想做生意,总是绕不开这些王孙贵族,不过奴清楚这其中的分寸,如今又有崔氏相护,陆郎无需为奴太过担心。” “嗯,总之我们定期联系,之后我要离开京师一段时间,若有急事,你也可去衡记棺材铺,寻一个姓董的掌柜,他自会将你的话带给我。”陆景道。 顾采薇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址和名字。 随后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一起用过晚饭,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陆景也没再耽搁,提着伪装成驼子的年轻人,就往皇城司走去。 因为被点了穴,那年轻人没法张嘴说话,但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一路上一直眼巴巴的望着陆景,盼望着奇迹出现,后者能突发善心。 结果一直等到了皇城司的门前,陆景别说放了他,就连听他开口说话的打算都没有。 望见头顶那三个森然的大字,伪装成驼子的年轻人只觉得一阵魂飞魄散。 不过就在他感到绝望之际,陆景却是终于停下了脚步。 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将他送进皇城司,而是带着他拐到了隔壁一条小巷里。 大概是因为皇城司在京城凶名太剩,平时的时候这附近也没什么人。 陆景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将伪装成驼子的年轻人放下,后者原本已经变得一片死灰的眼睛又爆发出了无穷的希望。 在心中飞快的盘算着等下该怎么给出足够的好处,让陆景放了他。 只是接下来陆景并没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样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开口说话,只是伸手在他的身上摸了一圈。 摸出了六张多宝阁的不记名存票,还有两张三百两的银票。 随后补上搜集战利品环节的陆景就心满意足的将伪装成驼子的年轻人又提了起来,大踏步朝着一旁的皇城司走去。 陆景让门口的差役,帮他喊出了言光伯。 言干办在京师重遇陆景,也大吃了一惊,但还不等他上前叙旧,就见一人向他飞来。 言光伯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飞来的那人,接着便听陆景道,“城中最近是不是有个采花贼?” 言光伯愣了愣,“你也知道这事儿了,等等,这家伙该不会……” “我不知道,你得自己审他。”陆景道,“我只是恰巧撞见他伪装成一个驼子,想去别人家里做护院。” “传言中那采花贼的确是以轻功和易容闻名,作案前也喜欢混进被害者的府上。”言光伯闻言不由大喜,“齐王这些日子正在大发雷霆,向司里施压。 “我们也正准备安排人手,尽快拿住此贼,没想到上头刚催促我们,你就把人给送过来了。” 陆景一听这话也来了兴致,“你们打算抓他了?那有没有赏银?” 言光伯闻言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啊?赏银,应……应该是没有的,这家伙才犯案没多久,案宗前些日子才刚从临天府转交给我们皇城司,所以不会这么快就上通缉榜的。 “好吧。”陆景略有些失望,“那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我自己收下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自然,惯例一向如此。”言光伯点头,接着又忍不住问道,“怎么,陆大侠最近很缺钱吗?” “嗯,我刚置了宅子,还摊上件要一直烧钱的事情,手头有点紧。”陆景含糊道。 “京师地价是不便宜,”言光伯赞同,接着又道,“既如此不知陆大侠有没有兴趣为我皇城司做事,放心,不用你加入我们,只要帮忙一起追捕通缉榜上的逃犯就可以了。 “陆大侠现在已经是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除了那几个最厉害的魔头,想来其他人都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我们皇城司会专门派一组人马为你搜集情报,你只要负责最后出手拿人就可以了。 “而拿到人后,赏银一文不少,全都归你。” 不得不说言光伯这提议还是让陆景挺动心的,不过他之后都要去书院学习了,暂时没空赚这个外快。 但是陆景也没把话给完全说死,只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而等离开皇城司,陆景又拐了趟多宝阁在临天城的总号。 将手上的六张不记名存票交给那里的掌柜,换来了六口箱子。 陆景雇人将六口箱子拉回到家里。 打开其中一只看了眼,发现里面居然装的是一些衣服和配饰,陆景将那些衣裤丢到一边,又从下面找到了一张人皮面具,和一本小册子。 其中人皮面具跟他先前从那年轻人脸上揭下来的那张品质一样,看起来惟妙惟肖,就连肌肤上的纹理都做的很是用心。 显然是最顶尖的货色,甚至可以称之为艺术品了。以陆景的眼力,先前都没能从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陆景之前没怎么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但也大致知道江湖中一张好的人皮面具,价格基本都在百金以上,而且有价无市。 再翻了翻一旁那本小册子,里面记载着一个叫做冯九郎的男人的生平,包括他的动作习惯,所从事的营生,家中亲属,都非常详细。 陆景知道这次自己是捡到宝了。 接着他又打开了另外五只箱子,除了一只空着的,剩下的四只箱子里装的东西和第一口类似,有老又少,有男甚至还有女。 六只箱子,便代表着六个不同的身份。 也是年轻人可以在京城中四处采花却一直没有被人抓到的重要原因,不过如今这些东西落在了陆景的手里,陆景自然是不会用这些东西继续祸害京师内的那些可怜女子。 但是他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六个小号。 这些身份,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第六十七章 最骄傲与最害羞 &esp;&esp;处理完京师的事情,陆景收拾了要带去书院的东西,先送到了衡记棺材铺。 &esp;&esp;随后自己带着阿木也准备在半夜出门。 &esp;&esp;结果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居然又碰见了那只身上有道白线的黑猫,黑猫轻车熟路的跳上了阿木的斗笠,然后就又卧在那里不动了。 &esp;&esp;陆景有些无奈,对阿木道,“跟你的朋友说一声,我们去的地方不能带它。” &esp;&esp;结果阿木闻言,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esp;&esp;过了会儿陆景先扛不住了。 &esp;&esp;算了,这猫司天监都逛过了,再去书院逛一圈也不是不行。 &esp;&esp;再说书院的规矩中貌似也没有不让养宠物。 &esp;&esp;虽说这猫也算不上陆景自己的宠物。 &esp;&esp;但天大地大,阿木开心最大,陆景最终也只能勉为其难带上了黑猫。 &esp;&esp;不过他也在心中冷笑,他没记错的话书院里可是没别的什么人养猫的,也就说黑猫要是跟过去,可就是独苗一枝。 &esp;&esp;陆景倒是想看看,这猫到季节了怎么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esp;&esp;黑猫显然并不知道某人的险恶用心,这会儿还在埋头舔着自己的毛,浑然不知在一个没有异性同类的世界里毛打理的再好也没什么用了。 &esp;&esp;和来时一样,两人一猫依旧是乘棺材回去的。 &esp;&esp;陆景之前曾听黄监院详细讲解了井的用法,作为最早被发现的几件诡物,井在《诡物志》中的编号是己字零零一。 &esp;&esp;它的存在时间已不可考,然而稳定性惊人,数千年以来几乎都没有任何变化。 &esp;&esp;司天监的人利用井进行快速移动,使用方式也很简单,甚至都不一定需要棺材,只要保证途中闭上眼睛,不去观察井的内部就可以了。 &esp;&esp;“如果看了会怎样?”陆景当时问黄监院道。 &esp;&esp;后者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知道,看过井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esp;&esp;那张国字脸重新板了起来,“诡物就是诡物,不管平时看上去有多温和,你也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忘记它们潜藏的危险。” &esp;&esp;陆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却并不是书院的那口井,而是家里的小木人桩。 &esp;&esp;和阿木相处的久了,陆景渐渐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小木人桩并不是什么诡物,而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esp;&esp;就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样。 &esp;&esp;它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开心也会害怕,一个人待久了还会感受到寂寞,只是因为身子是木头做的,很难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 &esp;&esp;而陆景之前接触的诡物中,没有一个是像阿木这样的。 &esp;&esp;无论是那本秘籍,还是那件嫁衣,都没有阿木这么人性。 &esp;&esp;不过阿木先前顺利通过了判官的判决,这就证明了阿木的确是诡物吧,因为之后不是诡物的陆景又试了下,那只貔貅没有任何反应。 &esp;&esp;果然只是自己想多了吗? &esp;&esp;随着棺材落地,停稳,陆景带着阿木和黑猫从里面爬了出来。 &esp;&esp;接着找到了陈伯,把先前采购的东西分批送到了自己的住处,几次之后他专门收拾出用来存放药材的一间空房间就被堆满了。 &esp;&esp;而看着足够自己造上十个月的坠入凡尘,陆景的心中也难得稍稍有了点着落。 &esp;&esp;不过坐吃山空可不行,还是得尽快找到消耗内力的新方法,陆景打算明天一早,就去藏,把那里的《诡物志》借出来看看。 &esp;&esp;而就在他在院子里想着这事儿的时候,却听到院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esp;&esp;陆景一开始以为来人是夏槐,但是一想这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了,夏槐就算来找他也不会挑在这个时间点登门。 &esp;&esp;于是他也有点摸不清外面的来客是谁了。 &esp;&esp;但陆景还是过去开了门,结果在门外看到了一个眉清目秀,很是腼腆的小和尚。 &esp;&esp;小和尚就像是白玉雕琢成的一样,露在外面的手臂和皮肤下,隐隐还能看到血管与经络。 &esp;&esp;陆景想到了一个名字,扬了扬眉毛。 &esp;&esp;“可是悬空寺的昭明大师?” &esp;&esp;“不不不,小僧不是什么大师,”小和尚闻言连忙摆手,“陆大侠叫小僧昭明就好。” &esp;&esp;“那你也别叫我陆大侠了,叫我陆景就行。” &esp;&esp;陆景说完,侧身将踏月而来的小和尚给让进了院子里。 &esp;&esp;昭明进门后,挠了挠头,接着便又盯起了自己的僧鞋,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esp;&esp;作为曾经和魏子羡、白玉公子等人齐名的年轻一代才俊。 &esp;&esp;江湖中关于这位悬空寺天才弟子的传闻也一直不少。 &esp;&esp;陆景也听过一些,知道这位昭明小和尚和魏子羡大概属于两个极端,后者有多骄傲,前者就有多害羞,属于跟陌生人说几句话,就会脸红的奇葩存在。 &esp;&esp;悬空寺为了改善他的性格,也想过种种办法,逼他四处抛头露面,与人交往,参与法事,然而最后却都没什么效果。 &esp;&esp;昭明还是这幅腼腆模样。 &esp;&esp;小和尚努力了半天,最终也只结结巴巴的挤出了一句恭喜来,恭喜陆景晋入天玑榜。 &esp;&esp;陆景听得有些好笑,“昭明大……嗯,小师傅大半夜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恭贺我上榜吧。” &esp;&esp;“不是,”才说了两句话昭明就又忍不住红了耳朵,“阿弥陀佛,我来找陆大哥,是有事相求,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师父先前跟我说,有求于人,要先说点人家爱听的话。” &esp;&esp;“昭明小师傅倒是诚实得紧,”陆景闻言莞尔,“不过在我这里,你直说就好。” &esp;&esp;“哦哦,小僧前些日子听说陆大哥你从一猴子那里得了一根禅杖。” &esp;&esp;“没错,是小师父你丢的吗,你来找我要回?” &esp;&esp;“不不不,小僧练的是拳法,不用禅杖,不过听那日和陆大哥同去的几位朋友描述,那根禅杖小僧倒是有些耳熟,不知能否让小僧一观,就在这里便好。” &esp;&esp;“可以啊。”陆景对那根禅杖的来历也有些好奇,闻言便进屋取了出来。 &esp;&esp;交给了院子里的昭明小和尚。 第六十八章 偷袭 昭明小和尚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那把禅杖。 先闭眼感受了下重量,接着又仔细端详起上面的天然莲花纹路,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转移到禅杖尾部的那行小字上——诸法因缘生。 看到这六子后他整个人顿时怔住了,继而喃喃道,“这……当真是他的东西?” “谁的东西?”陆景问道。 “一位前辈。”昭明小和尚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可是悬空寺的某位高僧吗?” “不,若小僧所料不错,这根禅杖应是弘莲大师的兵器,弘莲大师乃我佛门一位奇人,俗名柳弥,出生时便有眼疾,不能视物,然而却聪慧非常,且有过耳不忘之才。 “平日里听隔壁寺庙的僧侣做早课,唱诵佛法,竟然无师自通,得悟真解,待我悬空寺西堂慧德法师过其门,与其论法,竟与当时不过十四岁的柳弥难分秋色。 “慧德法师因此起了惜才之心,想将柳弥带回寺里,却被后者断然拒绝,说悬空寺众僧无人可做他的师父。 “慧德法师怒其狂傲,拂袖离去,然而回寺后每每想起柳弥的聪颖,却又颇感惋惜,待三年后再从其家门前经过,却听说柳弥很快也离了家,孤身一人进了附近深山之中。 “找了一处岩洞,静心观坐,参悟佛法,如今也已有三载。慧德法师听说那山中多猛兽,而柳弥又眼不能视,不由颇为担心。 “于是便决定入山寻人,他一连寻了七七四十九天,就在想要放弃的最后一日,慧德法师忽然见到山中野兽异动,连同树上飞鸟一起奔向某处。 “慧德法师心有所动,于是也追着一头野猪,一同跑到了一处岩洞前,却见那里百兽匍匐,而洞中金光乍现。 “片刻后柳弥从里面走出,冲慧德法师微笑合十双手行礼。慧德法师见状大惊,问柳弥,你的眼疾好了? “柳弥点头,我入山不久为野兽所伤,为采药治伤,却是误寻到一物治好了眼疾。 “慧德法师闻言也很为柳弥高兴,叹道还好你没跟我回悬空寺,不然你的眼睛就没法复命了。 “可没想到柳弥却道,若非大师与我辩法,我也不会生出入山之心,所以我的眼睛能好,却是因大师之缘,这便是万法因缘生了。 “两人随后相视一笑,恩仇尽泯,柳弥请慧德法师为他剃度,自号弘莲,从此皈依佛门。 “而陆大哥你手里的这只禅杖,也是由弘莲大师先前在那山中寻到的一块儿陨铁打造而成,天然便有莲花状花纹,弘莲大师很是喜欢。” 顿了顿昭明小和尚继续道,“弘莲大师本身生自一个武学世家,身手不凡,且嫉恶如仇,故而早年行事如怒目金刚,多有舍生取义之举。 “而等到了晚年,对佛法的领悟愈加精深,整个人也变得谦逊平和,四处云游,讲经说法,听小僧的师父说,弘莲大师曾来悬空寺讲过三次法,第一次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沙弥,深受启发。 “第二次的时候小僧的师父已是堂主,依旧所得颇深,而第三次却是小僧的师父做了方丈后亲自去请的,本是为讲给寺内众僧听,没想到最后反而是师父自己收获最多。 “因此师父也常和我们感慨,弘莲大师乃我佛门第一高人,可惜小僧生的晚,没能一睹高人风采。 “弘莲大师为人洒脱,一生未收一徒,圆寂前将自己这些年参悟佛法的心得体会编撰成册,赠与了妙真师太,然而之后寺里派人去整理收拾他的遗物,却发现他那根一直带在手边的禅杖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竟是被诡物取走了。”昭明小和尚说到这里不由有些唏嘘,“多亏了陆大哥,如今此杖才能重见天日,而且这禅杖落在你的手里,倒是又应了那句万法因缘生。” 陆景听出了昭明小和尚最后一句话似乎另有所指,便道,“昭明小师傅此言何意?” “小僧观天玑榜,陆大哥所修炼的武学是一门叫做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的杖法,对吗?” “没错。”陆景点头。 “疯魔一百零八杖便是弘莲大师早年所创的一门武功,小僧之前也曾提过,弘莲大师是武林世家出身,非但佛法精湛,武功同样也很出色。 “这门武功是他将佛门真经上所讲道理为基础结合自身家传武学悟出来的,他曾凭借这门功夫同数位魔道一流高手激战不落下风。” “嗯?”陆景听得有些不解,忍不住开口道,“这门武功没这么厉害吧。” 疯魔一百零八杖已经被他给练到了大成境界,所以陆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这门武功的确很适合他这种不需要节约内力的人,然而它被多宝阁定为五品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除了内力消耗过大和蓄力过久的缺陷外,招式上也谈不上有多精妙。 陆景之前的战斗更多的都是在以力压人。 而像悬空寺、洗剑阁、云水静慈阁这种顶尖大派中的镇派绝学,基本都是可以做到以巧破力,以弱胜强的。 这也是绝学之所以被称为绝学的原因。 按昭明小和尚的说法,疯魔一百零八杖在弘莲大师手中的时候,就算不是绝学,也差不多要到次绝学的水平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以一敌众,挡住那么多魔道高手的围攻。 陆景想不明白,问昭明小和尚,后者同样一脸茫然,挠着头道。 “小僧只是过来瞻仰下前辈高僧的遗物,杖法的事情小僧委实不太懂,况且疯魔一百零八杖也不是悬空寺的武学,小僧也没法指点陆大哥。” 陆景知道这孩子说得是大实话,于是也没再为难昭明。 而后者了却一桩心事,眼见夜色已深,也不打算再在陆景这儿久待,正准备离开,却忽见一物从屋顶猛地窜向他的面门。 昭明小和尚作为悬空寺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身手自然很是了得,下意识的便挥拳迎向那东西。 然而待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他又急忙变拳为掌,收敛力道,想将对方接住。 不过一旁的陆景却是动作更快,直接一把抓住了黑猫的脖颈。 第六十九章 此猫非彼猫 &esp;&esp;实际上陆景注意到黑猫已经有段时间了,自从昭明小和尚进入院内,这只黑猫不知为何,便开始躁动了起来。 &esp;&esp;一直在屋顶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就像是在寻找什么机会。 &esp;&esp;可惜它应该是没找到小和尚的什么破绽,眼瞅着昭明要走,这才不得不从屋顶跃下,行险一搏。 &esp;&esp;昭明小和尚看到被陆景抓在手中兀自挣扎的黑猫,倒是也没多想,只说了句,“陆大哥也喜欢养狸奴吗?这只的毛色倒是挺特别的。” &esp;&esp;“唔……”陆景含糊了一声。 &esp;&esp;等他将小和尚送走,重新关上门,再打量手中的黑猫,发现后者随着昭明的离去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esp;&esp;这家伙果然是冲着昭明去的吗? &esp;&esp;陆景也不知道这黑猫发的哪门子神经,难不成是对光头有什么偏见?还是仅仅是因为看到陌生人产生的过激反应? &esp;&esp;不过回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这猫貌似也没有想挠他。 &esp;&esp;而且之后阿木顶着这家伙在市集走来走去,也没见它有什么动作,反倒是中途它自己溜了一次。 &esp;&esp;陆景也看不懂这猫为什么如此针对昭明小和尚。 &esp;&esp;不过见它如今又老实了下来,陆景也就将它重新抛回到地上。 &esp;&esp;黑猫落地后便化作了一道黑色闪电,嗖的一下窜上了屋檐,随后在屋檐上四处张望,像是想在找到昭明小和尚的所在。 &esp;&esp;可惜后者这会儿已经走远了。 &esp;&esp;黑猫寻人未果,似乎很是失望,终于还是又趴在屋檐上不动了。 &esp;&esp;而折腾了一天,陆景也有些疲惫了,懒得再管这猫。 &esp;&esp;反正猫这种生物的脑回路本身就比较神奇,一般人也很难揣测出它们到底在想什么。 &esp;&esp;于是之后陆景也回屋睡觉去了。 &esp;&esp;一夜无话。 &esp;&esp;第二天一早,却是夏槐早早敲响了他的院门。 &esp;&esp;陆景刚练完风云变,开门,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女,正蹲在门口逗弄着那只黑猫。 &esp;&esp;见到陆景,夏槐抬头惊喜道,“这……这狸奴是你的吗?” &esp;&esp;“算是吧。”陆景也被吓了一跳。 &esp;&esp;他知道夏槐喜欢猫,在洗剑阁自己就养了一只,天天吸猫充能,缓解修炼内功的无聊与枯燥。 &esp;&esp;但是此猫非彼猫。 &esp;&esp;见那黑猫还算老实的在被夏槐撸,陆景的惊吓这才缓解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刚见它的时候,这狸奴没对你做什么吧?” &esp;&esp;夏槐似乎不太理解陆景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它露出肚子给我摸,算是对我做了什么吗?” &esp;&esp;“那还好,这狸奴先前不老实,总是想抓人咬人,得小心点。” &esp;&esp;陆景大义灭亲,勇敢揭露了黑猫的邪恶面。 &esp;&esp;然而夏槐看着黑猫身上的伤口,对此却显然有不同的看法,有些心疼道,“那大概是因为之前它也吃过不少人类的苦头吧。” &esp;&esp;“不知道,但以我对它的了解,真有什么事儿八成也是它自己惹的。”陆景冷笑。 &esp;&esp;随后仿佛是为了印证陆景的话,那黑猫的鼻子用力嗅了嗅,忽然站起身来,摆脱掉身上夏槐的手,然后猛的窜起。 &esp;&esp;扑向了远处一道身影! &esp;&esp;来人是杨涛,远远的就扯着嗓子同陆景打起招呼,“早啊,陆兄,我正想喊你起床呢,啊,夏槐姑娘也在,正好,咱们一起去……诶哟,这什么鬼东西!” &esp;&esp;杨涛说到一半,就看到一只黑影冲他扑来,伸腿想踢,结果就听夏槐急道,“别!这是陆景的狸奴!” &esp;&esp;杨涛倒是实在,闻言立刻就不动了,结果被那黑了个结实,而黑猫随后也不客气,一张嘴咬在了杨涛的手臂上。 &esp;&esp;杨涛旋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不过不等陆景和夏槐过来帮忙,那黑猫猛嘬一口后就已经又松开了嘴,落在了地上,然后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esp;&esp;而杨涛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咬的地方已经出血了。 &esp;&esp;“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家伙挨打都是自找的。”陆景对夏槐摊手道,接着又问杨涛,“杨兄,你怎么样?” &esp;&esp;“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杨涛看了眼手臂,上面有两个牙印,破了皮,流了点血,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的确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伤。 &esp;&esp;只是杨涛还是忍不住哀嚎道,“诶哟,我这走背运已经走了十几天了,从遇到那只倒霉猴子起,就没一件好事儿。” &esp;&esp;“至少你的铁枪找回来了不是吗?”陆景道。 &esp;&esp;“别提我的铁枪了,”说到这里杨涛就更郁闷了,“我的铁枪又没了。” &esp;&esp;“那猴子又来了?”陆景奇道。 &esp;&esp;“这次不是猴子,”杨涛摇头,“要么怎么说我最近走背运呢,我昨日和几个朋友上山看日出,把铁枪靠在一块儿石头边,本来靠的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那枪忽然就是一滑。 &esp;&esp;“我伸手了,但是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枪掉了下去,真是太倒霉了……算了,不说这些事了,陈伯昨天还跟我们说,让我们今天去挑信使。 &esp;&esp;“我听说你昨晚才回来,怕你不知道就来喊你一起去。”杨涛说着又望向夏槐,“夏槐姑娘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esp;&esp;夏槐点了点头,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我们三人可以结伴一起去。” &esp;&esp;“什么信使?”陆景又问道。 &esp;&esp;“哦,便是夜莺。司天监的前辈们发现,只有这种鸟儿在经过训练后能够在井中自由穿梭,于是便选了它们来做信使,无论是监察们,还是在各地搜集情报的观听们都以夜莺来做署内通信。” &esp;&esp;“难怪。”陆景摸着下巴恍然道。 &esp;&esp;“什么难怪?”杨涛好奇。 &esp;&esp;“我之前去了观星楼一趟,第一层有一棵大铜树,树上全是夜莺,有好几百只,而且进进出出,原来是交换情报用的……” &esp;&esp;“有了信使以后,我们的联系也会方便很多,”夏槐同样很是期待,“往常书信要靠车马送,离得远了,得要好些日子才能送到。有夜莺和井,再远的地方基本半日也就能到达了。” &esp;&esp;“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吧,虽说挑夜莺的时间有两天,但是若是去的晚了,飞的快的怕是都已经被人给选完了。”杨涛急道。 第七十章 夜莺河谷 &esp;&esp;陆景三人赶到位于后山的河谷前,离了还有几里远便已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esp;&esp;夜莺在一众鸟类中一向以歌喉优雅而著称,叫声空灵多变,清新空旷。 &esp;&esp;配上河谷中潺潺的水声,不由令人精神一震。 &esp;&esp;就连最近一直走霉运的杨涛,听到这片鸟鸣心情也好转了不少。 &esp;&esp;三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在河谷入口前的一块儿大石边见到了陈伯。 &esp;&esp;陈伯的身边这会儿已经围上了不少书院的新人,都是来挑信使的人,杨涛熟络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esp;&esp;也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陆景和夏槐,书院还没正式开课,但是两人却都已经很出名了,陆景就不必说了,夏槐也是惊动了郭少监的秘力修炼天才,而且关于两人之间的流言这段时间也有不少。 &esp;&esp;让不少偷偷爱慕着这位洗剑阁小师妹的少年英雄们黯然神伤。 &esp;&esp;随着围在陈伯身边的新生纷纷散去,很快便轮到了陆景三人。 &esp;&esp;陈伯取出三包金龟子干,交到三人手中,随后又取出了三颗小药丸,叮嘱道。 &esp;&esp;“进去以后不只是你们在选信使,也是信使在挑你们,所以切记不可用强,金龟子干是让你们来交好心怡的信使的。 &esp;&esp;“如果双方都满意,就喂它吃下这药丸,然后咬破手指,随便按在什么信使身上地方,此后你们便可心意相通,想让它飞到哪里它就会飞到哪里去了。 &esp;&esp;“我再说一遍啊,不要用强,否则就算得到了信使,它也不会听话的。” &esp;&esp;听到这里杨涛却是又忍不住问道,“等等,那要是金龟子干用完了,还没能找到信使呢?” &esp;&esp;“那便明日再来。” &esp;&esp;“要是明日也没找到呢?” &esp;&esp;“这种情况很少见的,”陈伯看了眼杨涛,“这山谷里的夜莺有上万只,而且各种种类都有,总有只能跟你对上眼的,要是两天都没挑到,你就得检讨下你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了。” &esp;&esp;“主要我最近运气不太好,喝凉水都塞牙。”杨涛苦笑。 &esp;&esp;“真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会有教习帮你挑性格最温顺的夜莺,然后用法术让它成为你的信使的,不过这样的话,信使服从性会比自己选的稍差一点,但也差不了太多。”陈伯安慰道。 &esp;&esp;三人拿到金龟子干,又将药丸收好,便向着河谷内部进发了。 &esp;&esp;一路上林木荫密,溪水清澈,晨光被树叶切割的细细碎碎,撒在水面上,闪烁着鳞鳞波光。 &esp;&esp;不过杨涛这会儿却没什么功夫欣赏美景,他的注意力却基本全放在树枝与灌木之中,打量着栖息在那里的夜莺,就跟在选老婆一样紧张。 &esp;&esp;虽然只是刚进山谷没多久,但有人就已经挑好了信使。 &esp;&esp;那是个来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 &esp;&esp;喂一只灰黄色的夜莺吞下了药丸,接着在那只夜莺的腹部轻轻按下了一点殷红,随后那只夜莺便跳上了她的肩膀。 &esp;&esp;而那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也欢天喜地的喂自己的信使吃完了剩下那半包金龟子干。 &esp;&esp;杨涛见状就想打开自己那包金龟子干,但手伸到一半又觉得,才刚入河谷没多久,应该往里面再走走。 &esp;&esp;和他抱着相同想法的人有不少,毕竟金龟子干的数量有限,药丸更是只有一枚,虽然没人说过越往里面的夜莺比外面的更好,但大部分人都想再多等等看。 &esp;&esp;于是三人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大约两里,却是看到不远处有十几人围在一棵相思树下,举着手中的金龟子干,争相逗弄着树枝上一只夜莺。 &esp;&esp;只是看了眼那夜莺的模样,陆景便知道这伙人为什么这么热情了。 &esp;&esp;因为那只夜莺的毛色很是特别,居然是纯红色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站在相思树上的红豆从中,就仿佛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esp;&esp;和身边其他夜莺形成了鲜明对比。 &esp;&esp;难怪会被这么多新生给盯上,毕竟年轻人嘛,谁不希望自己的信使与众不同呢? &esp;&esp;只是那只红色夜莺,面对着这么多送上门来的投喂,居然依旧高昂着头,看起来就仿佛毫不动心一样。 &esp;&esp;而它这副骄傲的模样,非但没让树下的人知难而退,反而让他们更加心动了。 &esp;&esp;一个个都下了要把这种夜莺搞到手当信使的念头,毕竟这只鸟儿看上去太帅气了,有了这只鸟,就算去跟自己心仪的姑娘搭讪,感觉成功率都能提高不少。 &esp;&esp;毕竟你要是直接去约姑娘很可能会失败,但你要是跟心爱的姑娘说,你想去我屋里看会飞的红色焰火吗,很少有姑娘能拒绝。 &esp;&esp;和树下那些少年一样,杨涛和夏槐只看了一眼就被那只夜莺给迷住了,连忙掏出了装着金龟子干的小布袋。 &esp;&esp;不过陆景犹豫了下,却是没动。 &esp;&esp;他也觉得相思树上那只夜莺很帅气,然而他挑信使还是以实用为主,毕竟今后是要靠信使来传递消息的。 &esp;&esp;信使外观若是太过显眼反而不美,容易被人给盯上,甚至被野外的猛禽捕杀,相比之下,陆景还是更倾向长得低调,但是飞得快的信使。 &esp;&esp;至于在异性面前的优势……谁让他是潜灵体质,桃花运已经够旺盛了,没必要再靠鸟来牵姻缘了。 &esp;&esp;眼见又来了两个竞争者,树下的少年们明显都更加着急了,有人甚至忍不住施展轻功,跳到了相思树上,更接近那只红色夜莺的地方。 &esp;&esp;然而当他将金龟子干递到那只红色夜莺嘴边,那只鸟儿非但没吃,反而展翅欲飞。 &esp;&esp;树下的人不满,喊道,“温二郎,你别把这鸟给吓走了!” &esp;&esp;名叫温二郎的少年闻言脸上露出了讪讪之色,还不待开口辩驳,就见那只红色夜莺竟然真的飞了起来。 &esp;&esp;这下众人全都急了,各自施展起轻功,想要追上那鸟,当然他们倒是还都谨记着陈伯的叮嘱,只是追鸟,并没有出手拦截。 &esp;&esp;不过那只红色夜莺显然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眼看着一群人向它扑来,它也有些着急了。 &esp;&esp;而这时树下只有三人还没动。 第七十一章 红豆与鸡腿 &esp;&esp;红色夜莺望了眼树下没动的三人,其中陆景是最先被它给排除掉的。 &esp;&esp;因为陆景的没动是真的没动,连金龟子干都没掏出来,就是站在原地,明显是对它没什么兴趣。 &esp;&esp;而以红色夜莺的骄傲性格自然也不会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esp;&esp;那么它实际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两人了。 &esp;&esp;眼看着自己已经落入包围圈中,那只红色夜莺也不再犹豫,果断冲向了夏槐。 &esp;&esp;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而另一边的杨涛倒是也没怎么失望,一来因为夏槐是他的同伴,二来也因为以他这段时间的霉运,对这个结果其实也早有准备。 &esp;&esp;之所以还掏出金龟子干来只是过来打个卡,给自己一个交待。 &esp;&esp;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只红色夜莺眼看就要飞到夏槐的掌心,却是又忽然一甩尾巴,来了个急转。 &esp;&esp;将在身后追它的人都给骗开,然后冲到了杨涛的手上。 &esp;&esp;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没想到这只红色夜莺还会这招玩声东击西。 &esp;&esp;而杨涛愣了愣,眼见那只红色夜莺吃下了自己手中的金龟子干,脸上的神色也不由激动了起来。 &esp;&esp;立刻掏出了更多金龟子干,全倒在了自己手里。 &esp;&esp;不过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冲一旁的夏槐道,“你要不要再试试?” &esp;&esp;夏槐摇了摇头,“它已经做出选择了,不要辜负了它的选择。” &esp;&esp;杨涛闻言用颤抖的手将那颗小药丸从自己的怀里掏了出来,等那只红色夜莺把金龟子干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将药丸递到了它的面前。 &esp;&esp;那只红色夜莺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伸头,吞下了那颗药丸。 &esp;&esp;周围其他人见状都露出了一抹羡慕之色。 &esp;&esp;不过杨涛在新人中的人缘很好,这只红色夜莺最后落在他的手上,大部分人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还是上前表示了祝贺。 &esp;&esp;随后人群三三两两离去,继续去寻自己的信使了。 &esp;&esp;而杨涛此时感觉自己也像是在做梦一样,看着那只在梳理羽毛的红色夜莺,喃喃道,“我……我的霉运这是结束了吗?” &esp;&esp;“恭喜杨兄得到了一只出色的信使。”一旁的陆景也道,“接下来杨兄你还要跟我们继续往里走吗?” &esp;&esp;“嗯嗯。”杨涛点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这地方景色不错,就当是郊游了。” &esp;&esp;他一边说着一边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在那只红色夜莺的翅膀上按下,红色的血滴落在红色的羽毛上,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esp;&esp;不过随后杨涛心念一动,他的信使便展翅,又飞到了那颗相思树上,衔了一串红豆果回到他的手中。 &esp;&esp;可惜相思树上的红豆并非能食用的红豆,只能做首饰和观赏用,果子内本身含有毒性,杨涛也没多采。 &esp;&esp;“给它取个名字吧。”夏槐提议道。 &esp;&esp;“啊,名字,是要有一个,”杨涛挠了挠头,随后这位质朴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忽然就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既然是在相思树上找到的,那就……就叫红豆吧。” &esp;&esp;“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杨兄也有意中人吗?”陆景好奇道。 &esp;&esp;“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小时候对门一户人家有个小姑娘,总趴在墙上看我练枪。”杨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也露出一抹缅怀之色。 &esp;&esp;“她看见我练得不对还会笑话我,我俩那时候可没少拌嘴,可这么一来二去居然就这么吵成了朋友。 &esp;&esp;“后来再长大点,她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我,我们就这么隔着一面墙,聊聊这一天遇到的人和事,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让我爹去她家里提亲,他们一家人就忽然搬走了。 &esp;&esp;“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但想来这个年纪或许已经嫁人了吧。” &esp;&esp;陆景没想到看似粗犷的杨涛也有一段如此青涩的回忆,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杨兄也不要太过悲观,或许将来你二人还有再会之日。” &esp;&esp;“也许吧,但这么多年没见,若真有重逢之日也不知还能不能认的不出来。” &esp;&esp;而另一旁的夏槐却在低头回味着陆景刚才说得那首五言律诗,想起两人两年未见,也不知这诗是不是陆景这两年所作。 &esp;&esp;若是如此,他相思的人……难不成便是自己? &esp;&esp;夏槐的心跳顿时变快了起来,脖颈也变得比杨涛掌心的红豆还要红,就连找信使的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 &esp;&esp;不过之后她却是很快也遇到了自己的信使。 &esp;&esp;三人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条小瀑布前,夏槐见灌木丛中一只夜莺叫的很好听,便忍不住掏出了一只金龟子干去喂,没想到还没送到那只夜莺嘴边。 &esp;&esp;半空中忽然杀出了一只强盗,叼起金龟子干就跑! &esp;&esp;看那家伙熟练的动作显然是惯犯了,而且吃得胖头胖脑,配上一身淡黄色毛茸茸的羽毛,看起来就跟一块儿会飞的肯德基藤椒无骨大鸡柳一样。 &esp;&esp;而且大概是伙食好的原因,这小强盗飞的还挺快,同时盯上它的人也不少。 &esp;&esp;不过大都是在它手上吃了亏过来报仇的。 &esp;&esp;一个湖州冷家的女弟子直接被它给气哭了,这只黄色夜莺把她那一袋子金龟子干都吃完了,然而最后看她掏出药丸,却直接展翅开溜。 &esp;&esp;那模样就仿佛海王渣男一般,提起裤子就不认人,那冷家女弟子没办法,只能一路苦苦追过来,想让那只黄色夜莺负责。 &esp;&esp;而附近的受害者也不止她一个人,只是程度有轻有重罢了。 &esp;&esp;相比起杨涛手上的那只红豆,陆景显然对这只小强盗更感兴趣一些,不过不等他掏出金龟子干,那只强盗夜莺就已经一头扎进了灌木丛里。 &esp;&esp;然而或许是因为肚子吃得太圆,它这一头很快就乐极生悲,整只鸟被卡在了两根灌木枝之间,急的叽叽叽的叫了起来。 &esp;&esp;夏槐见状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刚被它抢了只金龟子干,但还是拔剑斩断了夹着它的那两只树叉。 &esp;&esp;然而脱困后那只强盗夜莺却并没就这么展翅飞走,而是扭头落在了夏槐的剑上,上演了一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经典戏码。 &esp;&esp;于是夏槐也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信使,给这只黄色夜莺取名鸡腿。 第七十二章 别有洞天 &esp;&esp;进入河谷不久,杨涛与夏槐便先后找到了自己心怡的信使。 &esp;&esp;#送八八八现金红包# 关注x.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八八八现金红包! &esp;&esp;于是三人中只剩下陆景还没什么收获。 &esp;&esp;不过此时时间尚早,三人也没怎么着急,继续向前走去。 &esp;&esp;只是三人都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就走了足足有两个时辰。 &esp;&esp;倒不是因为陆景眼光太高,沿途的夜莺都看不上,实际上陆景对于信使并没太多要求,只要外观低调,飞得快就行了。 &esp;&esp;而且随着袋子里金龟子干越来越少,陆景也宛如相亲数十次未果的大龄青年们一样,适当放宽了标准。 &esp;&esp;从飞得快变成了平均水准以上,不拖后腿,只是依旧没有夜莺愿意吞下他手中的药丸。 &esp;&esp;眼见金龟子干就要见底,陆景的心里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难不成今天是没戏了,只能明天再来? &esp;&esp;一旁的夏槐和杨涛见状也跟着为他着急了起来,都顾不上欣赏河谷内的风光,一直在东张西望,为陆景寻找合适的信使。 &esp;&esp;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河谷很深的地方了,附近几乎没有其他新生。 &esp;&esp;而且夜莺的数量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少,再往前便是书院八景的另一景——别有洞天了。 &esp;&esp;和之前陆景见过的二景,悬天观鱼与层林尽染不同,别有洞天是书院教习明令禁止新生踏入的禁地。 &esp;&esp;据说也是八景中最古老神秘的一景,凡是进去过的人,出来后对于自己在里面的经历也都三缄其口。 &esp;&esp;三人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违背书院规矩深入一探的想法。 &esp;&esp;正打算回头,却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鸟鸣。 &esp;&esp;那声音和河谷中其他夜莺的叫声有很大不同,丝毫没有婉转空灵之意,反而听起来颇为尖锐刺耳。 &esp;&esp;让陆景回忆起了上学的时候粉笔划过黑板所发出的噪声,只听的人心生烦躁。 &esp;&esp;“夜莺河谷里还有其他的鸟儿吗?”杨涛错愕道。 &esp;&esp;“反正这一路上我们是没碰到过。”夏槐答道。 &esp;&esp;随后两人还注意到他们刚收的两只信使,红豆和鸡腿听到这怪叫声后也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躁动。 &esp;&esp;其中红豆稍好一些,只是在杨涛的肩膀上左顾右盼,不时抖动羽毛,来回踱步,而鸡腿犹豫了下,却是忽然双翅一展,飞了出去,不顾夏槐的呼唤,窜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esp;&esp;夏槐担心它有什么危险,见状也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esp;&esp;而见她动身,陆景和杨涛也连忙跟上。 &esp;&esp;三人的身法在此刻一览无余。 &esp;&esp;其中夏槐的轻功走的是灵活飘逸的路子,也没见她怎么使力,只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窜出了好几丈远,还跳上树梢,踩着树枝在林间穿梭跳跃。 &esp;&esp;却是让陆景又想起了两人刚相遇时的场景。 &esp;&esp;相比之下更让陆景感到意外的还是杨涛,看他的枪法突出一个重字,没想到轻功居然也颇为出色。 &esp;&esp;单以速度而论并不逊于夏槐,不过在灵活性上就差的多了,然而他也有他的解决办法,每每在需要大幅变相或是需要快速应变的时候,他只需要将他的长枪往相反的地方一拨,便可以借力而动。 &esp;&esp;陆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特的轻功,居然还能与枪法相结合。 &esp;&esp;若单论品阶,他这门轻功怕是就七八品的样子,然而融入枪法后,竟然立刻变得和四五品的轻功不相上下了。 &esp;&esp;而要知道七八品的轻功,修炼起来比四五品的可是容易多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杨涛这轻功属于手脚并用,遇敌的时候也很容易手忙脚乱。 &esp;&esp;然而要说惊讶,还是夏槐与杨涛更甚。 &esp;&esp;随着陆景抬脚,他们听得耳边传来一阵惊涛拍岸之声,直把先前的古怪鸣叫都给压了下去,接着陆景整个人只不过迈出了一步,便已经来到了夏槐身后,再一步就直接超过了夏槐。 &esp;&esp;这就是大成境界的轻功的威力吗?! &esp;&esp;夏槐和杨涛相视一眼,皆有些骇然。 &esp;&esp;而陆景脚步不停,又踏出三步,却是将最先飞出的鸡腿也甩在了身后,随后回身一把抄住鸡腿,将这只昏头昏脑的鸟儿抛还给夏槐。 &esp;&esp;至此三人也终于都松了口气,夏槐伸手轻轻抚摸着掌心里的鸡腿,想让鸡腿平静下来,同时问陆景道,“我们还要往前吗?” &esp;&esp;陆景正要回答,目光瞥向一旁的杨涛,却是忽然一愣,随后问道,“你的红豆呢?” &esp;&esp;杨涛闻言顿时一惊,刚才大家一起忙着追鸡腿,于是他就没有顾上肩膀上的红豆,下意识的以为这只鸟儿还跟在他的身边。 &esp;&esp;然而现在却是哪里还能看到红豆的影子。 &esp;&esp;“别急,它跟鸡腿一样,肯定也是冲着先前那个声音飞去了。”陆景道,“我们继续追过去吧。” &esp;&esp;这下三人也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继续向前。 &esp;&esp;通过一段狭窄起伏的河道后,三人的眼前终于再次豁然开朗,不过很快他们的目光便被前方岩壁中间那个直径足足有百丈宽的巨大岩洞给吸引了。 &esp;&esp;不用任何人提醒,陆景就知道那里一定是书院八景之一的——别有洞天了! &esp;&esp;单只是站在远处往里面看,便足以能让人感受到震撼! &esp;&esp;巨大的不可思议的洞口就仿佛一只张开嘴的巨兽,就连落入其中的阳光都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esp;&esp;除了最初的两三百丈距离外,岩洞内部全都是漆黑一片,幽邃神秘,就像连通着宇宙另一头一样。 &esp;&esp;相比之下,站在洞口外的三人就仿佛蚂蚁一样渺小。 &esp;&esp;而洞口处遍布的藤蔓,也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每一根都比陆景的大腿还要粗壮,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只绿色的巨蟒,彼此盘绕汇聚。 &esp;&esp;“这洞……也太大了吧!”杨涛看的目瞪口呆,原本还想要找点合适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景象,然而最终除了太大了三个字,他根本想不到其他描述。 &esp;&esp;不过此时此刻,这三个字的确是三人心中最直观的感受。 &esp;&esp;“前面就是禁地,我们不能再向前了。“一旁的夏槐有些担忧道。 &esp;&esp;而她这句话才说完,眼功最好的陆景已经找到了之前飞丢了的红豆,它就在岩洞内大概十丈远的地方。 &esp;&esp;而红豆的身边还有另外一只夜莺,那只夜莺看起来很不起眼,体型只有红豆一半大小,全身的羽毛也灰不溜秋的,然而不知是不是陆景的错觉。 &esp;&esp;一向高傲的红豆居然对那只长得跟小麻雀似的同族颇为恭敬,而两只夜莺这会儿正凑在一起,守着一只鸟窝。 第七十三章 某人的恶趣味 &esp;&esp;陆景三人还有些怀疑先前那让人抓狂的难听鸣叫是否真的出自这只灰不溜秋的小夜莺之口。 &esp;&esp;结果下一刻就见后者又张开嘴,发出了那堪比粉笔划黑板似的古怪噪音。 &esp;&esp;而听到这噪音,非但鸟窝边的红豆低下了身子,就连鸡腿也开始在夏槐的手中剧烈挣扎了起来,探出脑袋,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向那声音的主人。 &esp;&esp;少女担心伤到自己的信使,见状只得松开了手掌。 &esp;&esp;而重获自由的鸡腿也立刻振翅,毫不迟疑的扑向了那只鸟窝。 &esp;&esp;看到这一幕三人都很惊讶。 &esp;&esp;不知那只灰不溜秋的小夜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可以让异常骄傲的红豆,还有无法无天的鸡腿都这么服服帖帖。 &esp;&esp;不过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二鸟唤回。 &esp;&esp;只是杨涛和夏槐都是第一次拥有信使,对于信使失控,被人拐跑也没什么经验,这会儿在岩洞前站着,叫了半天红豆和鸡腿,原本已经与他们心意相通颇有默契的两鸟却是都毫无反应。 &esp;&esp;于是陆景提议道,“我上去看看吧,那只鸟扣了两个人质在上面,应该就是想让我们过去的。” &esp;&esp;“一只夜莺也有如此多的心思吗?”夏槐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信,继而又担心道,“可是前面就是别有洞天了。” &esp;&esp;“那只鸟既然可以在洞口做窝,想来别有洞天应该还影响到那地方,只要不向里继续深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陆景冷静分析。 &esp;&esp;“那我们一起去。”杨涛道。 &esp;&esp;“不,虽然我推测往里十丈还算安全,但推测毕竟是推测,还是我先过去,你们两人在洞外等着,真有什么事情,也能有人及时向书院诸位教授求救。” &esp;&esp;“那还是我去吧,我的轻功更适合在岩壁间行走。”夏槐自告奋勇道。 &esp;&esp;“不,都是因为我没看好我的信使,被它飞到了上面才让大家跑到这里来,”杨涛忙道,“所以理当由我来去。” &esp;&esp;陆景摇头,“都别争了,我的武功最高,眼下自然是我去最合适,而且别忘了我们来这河谷的目的。” &esp;&esp;夏槐闻言愣了愣,“你想要上面那只灰夜莺做你的信使?” &esp;&esp;“这一路过来我也喂了不少只夜莺了,可还是没夜莺肯吃我的那颗药丸,而眼下我的金龟子干已经所剩无几,反正也是碰运气,与其在回去的路上浪费掉,不如在这里试试看。”陆景道。 &esp;&esp;听他这么说,夏槐和杨涛倒是也没法再反驳,只能叮嘱他要小心些。 &esp;&esp;陆景小心翼翼的走入洞内,他先试着抬脚往里迈了半步,见那漆黑幽暗的岩洞并没有什么异变,而四周也一切如常。 &esp;&esp;心中稍定,复又迈出半步,等待片刻,见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这才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来到了那只鸟窝下。 &esp;&esp;随后将手中的陨铁禅杖抛给洞外的杨涛代为保管,寻了一面最为凹凸不平的岩壁,攀跃而上。 &esp;&esp;他将小金刚劲逆运到掌心,形成吸力,再加上已经练至第三层的火麟甲,让他的十指也都坚如钢铁,可以轻松插入泥土之中。 &esp;&esp;陆景没怎么费力,就稳稳爬到了距离地面足有四十丈高的鸟窝边。 &esp;&esp;而那只灰夜莺看陆景开始动身往自己这边爬,也立刻收了声,就像怕打扰到陆景一样不再鸣叫。 &esp;&esp;倒是让陆景愈发肯定,这鸟就是为了把他们吸引过来。 &esp;&esp;随后陆景抬头向它的窝里看了一眼,除了鸡腿和红豆外却是还看到了两只幼鸟,都是刚孵化出没多久的,这大概也是这只灰夜莺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巢的原因。 &esp;&esp;然而待陆景仔细观察,却发现窝内破碎的蛋壳实际上有三只,也就是说还有一只幼鸟不见了踪影,而一同不见的还有另一只雄鸟。 &esp;&esp;不知是出去捕食了,还是飞到岩洞内去寻那只丢失的幼鸟去了。 &esp;&esp;而留在巢内的雌夜莺等陆景靠近又鸣叫了两声,声音颇为急切。 &esp;&esp;陆景倒是能理解它的焦虑,毕竟刚孵化出的幼鸟,一般都腿足无力,身上的羽毛也没有多少,根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只要离开巢穴,生命便进入倒计时,活不了多长时间。 &esp;&esp;因此现在每多过去一分钟,它的孩子能回来的希望便减少一分。 &esp;&esp;陆景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回去找教习来解决,现在看来却是恐怕有点来不及了。 &esp;&esp;以他如今的身手,放在武林之中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几乎没有什么天敌。 &esp;&esp;然而面对无法以常理揣测的书院八景,而且是八景中最神秘古老的一景,陆景的心底也有些没底。 &esp;&esp;就在这时候那只灰夜莺却是忽然展开了翅膀,从自己的巢穴中飞了出来,接着用它的喙啄开了系在陆景腰间的那只小布袋。 &esp;&esp;将那只小布袋里的东西倒在了陆景的空着的那只手中,伸脚拨开了剩下的两只金龟子干,从中挑出那只药丸,然后又冲着岩洞另一头的黑暗叫了一声,似是在催促陆景动身。 &esp;&esp;“你是在说只要我帮你找到丢失的孩子,你就让它做我的信使?”陆景虽然并不觉得眼前的灰夜莺能听懂他的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esp;&esp;而之后那只灰夜莺却居然真的点了点头,接着它又翘起了自己的尾巴。 &esp;&esp;陆景在它的屁股上赫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血印! &esp;&esp;那个血印看起来已经很淡了,就快要消失不见,然而从轮廓上依旧能分辨的出是什么人的指印。 &esp;&esp;陆景见状一怔,“你……也是信使?” &esp;&esp;灰夜莺闻言又点了点头,眼中居然人性化的露出了一抹缅怀之色,似是在怀念它当年和那人相处的时光。 &esp;&esp;不过这倒是解释了它为什么如此通人性,而且似乎知道陆景腰间的布袋里装着什么。 &esp;&esp;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少年拿着这样的布袋进入河谷来,要它做自己的信使。 &esp;&esp;“那位前辈……想必也是个游戏人间的奇人吧。” &esp;&esp;陆景望着灰夜莺屁股上的那个充满了恶趣味的指印,半晌后也只能如此道。 第七十四章 此路不通 &esp;&esp;别有洞天是新人禁地,书院有规矩,明令禁止诸学生在第一年进入。 &esp;&esp;违者要被罚去取竹径刨五十根竹子,或者在学田耕作三个月,又或是去做同等劳动量的其他杂活,总之听起来都不怎么轻松。 &esp;&esp;而且最关键的是也没人知道别有洞天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先前进去的每个人出来后都讳莫如深。 &esp;&esp;不过陆景觉得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自保应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esp;&esp;毕竟别有洞天再神秘也只是八景之一,既然是景,想来其中也不会太过凶险。 &esp;&esp;因此略一犹豫,陆景觉得这鸟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esp;&esp;他已经在夜莺河谷里晃逛了半天,可还是没能找到自己的信使,虽说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但谁也没法保证今天找不到,明天就一定能找的到。 &esp;&esp;如今既然有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陆景也不愿就此放过。 &esp;&esp;况且这只灰夜莺看起来应该是某位前辈的信使,只是它如今在这里筑巢,就说明那位前辈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esp;&esp;人虽然没了,但大家同属司天监一脉,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上一把。 &esp;&esp;即便日后书院那边真有什么处罚,看在那位前辈的面子上应该也能减轻不少。 &esp;&esp;因此陆景从岩壁间跃下,便对洞外的杨涛道,“劳驾杨兄,将我的禅杖再抛进来吧。” &esp;&esp;先前陆景对那只灰夜莺说的话,杨涛和夏槐自然也都听在耳中。 &esp;&esp;现在见他这么说,也都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esp;&esp;夏槐闻言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esp;&esp;说着不等陆景答话她便已经踏入了岩洞中。 &esp;&esp;而杨涛原本也想和陆景同去,可慢了夏槐一步如今却是只能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也知道三人不能一起进去,至少也要留下一个人在外,以防另外两人在里面遇到危险没人报信。 &esp;&esp;陆景对杨涛道,“既如此便劳烦杨兄在此相候,日落之前,若我二人没有出来,就请杨兄去找书院的教授,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esp;&esp;“好,”杨涛点头,“我会一直守到日落的,你们在里面万事小心,若是感觉不对,就赶紧回头。” &esp;&esp;说完他又去外面寻了六根大约手臂长的木棍,将其中一只点燃,充作火把,剩下的五只备用,一并丢入岩洞中。 &esp;&esp;陆景一手持杖,一手握着火把在前方引路,而夏槐带着另外五根木棍跟在他的身边。 &esp;&esp;两人一起向着岩洞深处走去。 &esp;&esp;起初,洞口的位置或许是因为有阳光照射的缘故,植物生长的很是繁茂,除了随处可见的巨大藤蔓,附近的岩壁和路边还长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古木。 &esp;&esp;两人就像是进入到一个绿色王国中一样。 &esp;&esp;但随着他们的不断的深入,岩洞里的植物也变得稀疏了起来,由裸子和被子科转变为苔藓和菌类这样的喜阴植物。 &esp;&esp;同时四周千奇百怪的巨型石笋也变得越来越多,陆景倒是还好,毕竟前世他也去过几个溶洞游玩,那里的钟乳石虽然没有这么大,但也算让他开过眼了。 &esp;&esp;而夏槐虽生在官宦世家,眼界比普通女子开阔不少,但是她成长至今的活动足迹也仅限于父亲宦游的几个地方,再加上洗剑阁这个学艺之地,哪里见过这等地下世界的神奇。 &esp;&esp;一路走来直看的目瞪口呆,继而忍不住道,“这……这是哪位仙家的手段吗?” &esp;&esp;“只是碳酸钙的溶解和再固化罢了。”陆景倒是还记得导游小姐姐的介绍,转动火把,照亮四周,寻找着那只丢掉的小夜莺的影子,同时道,“若此间真有仙人,他的名字应该叫做时间,因为看这这钟乳石的高度,没个几百万年,是长不到这种程度的。” &esp;&esp;夏槐听得似懂非懂,见陆景的眉头蹙起又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esp;&esp;“我们已经深入有一段距离了,还没见到那只幼鸟,说明它并不是自己跑掉的,嗯,以巢穴离地面的高度,它如果从上面落下的话几乎必死无疑。 &esp;&esp;“这么看来应该是别的什么东西将它从巢里给偷走的,但是这一路走来,我一直注意着地面,除了我们之外,也没看到其他动物的可疑脚印。” &esp;&esp;夏槐闻言一怔,同样也很是不解,然而两人此时也没有其他线索,只能继续往前走。 &esp;&esp;眼见手中那根火把就快要燃尽,陆景从夏槐手中接过另外一只点燃。 &esp;&esp;两人就这么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期间地势一直在降低,而耳边哗哗的水声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esp;&esp;陆景知道这应该是接近地下暗河了,只是他没想到看到河水的同时,他们的面前也出现了一面高大的石墙。 &esp;&esp;竟是无路可走了。 &esp;&esp;“这……这就到头了吗?” &esp;&esp;夏槐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那条地下暗河正是奔涌向石墙的方向,显然这下方是可以通过的。 &esp;&esp;只是不知道需要潜到多深的地方。 &esp;&esp;闭气对于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麻烦的还是火把没法带到水下去。 &esp;&esp;而一旦失去了光源,两人就等于完全丧失了视觉,很难摸清水下的情况,就更不要说中途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了。 &esp;&esp;但夏槐还是道,“要不我先下去看一眼吧。” &esp;&esp;陆景摇头,“先等等,我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书院八景,我虽然只见了两景,悬天观鱼和层林尽染,但这两景的名字都起的非常贴切,然而别有洞天……这岩洞大则大矣,却似乎也谈不上别有洞天。” &esp;&esp;“洞天,洞天。”夏槐的脸上也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这一路走来你总是不时抬头,便是想找哪里有洞口和天空吗?” &esp;&esp;“没错。”陆景道,“但是这么长一条甬道里居然一处石洞都没有。” &esp;&esp;“是啊,我们从洞口走进来后好像就再没见到头顶的天空了。”夏槐说到这里却是忽然一顿,继而灵光一闪,突发奇想。 &esp;&esp;“你说我们要是现在拐回去,快到洞口的时候,是不是就能看到洞天了?” 第七十五章 采药人 &esp;&esp;拐回去?陆景怔了怔。 &esp;&esp;的确,这座巨大岩洞中唯一能称得上洞天的地方便是两人进来时的那个入口了,然而原路折返的话,岂不是等于又回到了起点? &esp;&esp;不过陆景想了想,眼下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esp;&esp;即便通过眼前的暗河能到达石壁另一边,陆景也不觉得那只幼鸟可以一直闭气这么长的时间。 &esp;&esp;因此只是略作犹豫,他便决定按夏槐说的拐回去看一眼。 &esp;&esp;这一次因为无需再留意四周,寻找那只幼鸟的下落,两人便直接施展起轻功,赶在第二三只火把燃尽前,又回到了原先的洞口。 &esp;&esp;大概是因为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的缘故,洞口处与先前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esp;&esp;只是天空中下起了一点蒙蒙细雨,让远处的山崖看起来愈发青翠。 &esp;&esp;不过让陆景和夏槐感到意外的是,洞口外已经没有了杨涛的身影。 &esp;&esp;是去避雨了吗? &esp;&esp;夏槐和陆景试着喊了几声杨涛的名字,然而洞外并无人应答。 &esp;&esp;以杨涛的性格,许诺下的事情,便会竭尽所能的完成。 &esp;&esp;他既然答应了要替两人守着洞口,那便是河水突然暴涨,淹到他的胸口处也断不会离开的。 &esp;&esp;所以陆景很难想象,在两人进洞的这段时间里洞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杨涛不见了踪影。 &esp;&esp;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原本位于岩壁间的那只鸟窝和灰夜莺也同杨涛一并消失不见。 &esp;&esp;陆景心念一动,想到了某个可能。 &esp;&esp;伸手,拦住了想要出洞寻找杨涛的夏槐。 &esp;&esp;而下一刻洞外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咦,你们是从那边来的人吗?” &esp;&esp;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了一阵莎莎声。 &esp;&esp;接着,就见一个头戴斗笠穿着蓑衣,身背竹篓,腰间还挂着把镰刀采药人打扮的男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esp;&esp;见陆景和夏槐没答话,他又笑道,“你们俩应该是书院弟子吧,别担心,别有洞天虽然神秘但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书院禁止新人在第一年踏入也不是因为这地方危险……” &esp;&esp;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接着露出思索之色,掐指算了算,有些惊讶道,“不对啊,你们应该才刚入书院不久吧,不顾禁令跑来,倒是挺有胆量的啊。” &esp;&esp;陆景和夏槐对视了一眼,随后拱手道,“我俩并非枉顾书院规矩,肆意妄行之辈,只是因为受人……哦不,是鸟所托,进洞为它寻回它丢失的幼子。” &esp;&esp;“哦,你们是来找那只没毛小鸟的。”采药人恍然。 &esp;&esp;“阁下可曾见到?”陆景闻言精神一震。 &esp;&esp;“见到了见到了,”采药人点头,“那只没毛小鸟跟你们一样是从另一边过来的,不过和你们不同,它应该不是自愿来的,只是误打误撞闯进了别有洞天。” &esp;&esp;采药人说完又问陆景和夏槐,“它的巢穴是不是在洞内十丈远左右的地方?” &esp;&esp;陆景点头,“没错。” &esp;&esp;“哈,那便解释的通了,它那不负责任的双亲把巢正好筑在了别有洞天的有效范围边缘。”采药人边说边往洞里看了眼。 &esp;&esp;而他目光所望向的地方也正巧是那只灰夜莺之前筑巢的地方,接着他又把目光移向了下方一片草丛,推演着当时发生的情形。 &esp;&esp;“一阵大风吹过,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从巢穴里吹了出来,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它没有被直接摔死,而是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草丛中。 &esp;&esp;“接着这它便挣扎着想要想要回到岩壁上的巢穴里,却没想到别有洞天已经对它产生了作用,它一直爬一直爬也没能再找回自己的家。 &esp;&esp;“不过好在我正好在洞外采药,发现了它,就让我的女儿把它给带回村子去了,你们来晚了一步,但要是想把它带回它爹妈的身边,可以跟我一起回村子,只是……” &esp;&esp;采药人说到这里却是忽然戛然而止,接着又笑了笑,“还不知两位该怎么称呼?” &esp;&esp;“哦,我叫夏景,她叫陆槐。” &esp;&esp;虽然对面迄今为止都表现的很是友善,也对司天监和书院颇为了解,但陆景还是留了个心思,并没有将真名告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采药人。 &esp;&esp;而夏槐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忍不住一红。 &esp;&esp;采药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眼两人,接着道,“你们俩是打算在那山洞里站一辈子吗?” &esp;&esp;“哦,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陆景道。 &esp;&esp;“我姓井,单名一个向字,你们可以管我叫井大哥。”采药人很是爽快的便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esp;&esp;“不知井大哥可否为我们解惑,此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esp;&esp;“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一些不是吗?所谓别有洞天,指的便是我所在的地方了,进入这里的方式很特别,你们需要先往洞里走,至少十几丈远,接着再回头,出洞,便可到达别有洞天了。” &esp;&esp;似乎看出了两人在想什么井向接着又摇了摇头。 &esp;&esp;“没用的,你们看到洞口,即便没有出洞也不在原先那一边了,至于想回去倒也简单,只要依法再走一遍就能回到书院,只是下次日出之前,这法子是不灵的,不信你们大可一试。” &esp;&esp;陆景闻言倒是真的试了一次,发现确实如井向所说,并没能再回到书院。 &esp;&esp;而随后井向看了眼天色又道,“好了,回去的法子我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太阳快落山,我也要回村了,你们是打算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这儿过夜?” &esp;&esp;“若是不打搅的话,我们可否在村子里借宿一晚?”陆景很快也拿定了主意。 &esp;&esp;他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如果单纯只为借宿也就算了,想要寻回那只幼鸟,随这位名为井向的采药人往他的村子一行便是势在必行之事了。 &esp;&esp;于是陆景也不再瞻前顾后,和夏槐一起出了那山洞。 &esp;&esp;“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村里的人一向好客,而且你们书院的人也来了不少了,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井向闻言也笑道。 第七十六章 借宿 &esp;&esp;一路上陆景都在仔细打量着沿途的景致。 &esp;&esp;他发现大部分地方都和来时所见相差不大。 &esp;&esp;比如河谷两边的峭壁,河流转弯的方向……不过在细节方面却是又有很多不同,沿途的花草树木似乎变得更加繁茂了,河谷中还不时可见被捡柴和采药人踩出的小路。 &esp;&esp;这些都是原先所没有的,另外夜莺河谷中也不再有那些叽叽喳喳的夜莺,显得清幽了不少。 &esp;&esp;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林间常见的小动物。 &esp;&esp;走了一会儿,陆景又和前面带路的井向搭话道,“井大哥是司天监中人吗?” &esp;&esp;井向脚步微顿,接着转头道,“夏小弟为什么会这样问?” &esp;&esp;“小弟听井大哥先前的说法似乎对司天监和书院都颇为了解。而且在幼鸟的事情上观察敏锐,推断清晰,便想井大哥莫非曾做过监察?” &esp;&esp;井向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敛,原本和善的目光也冷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前走出了几步后才淡淡道,“怎么,只有你司天监里才有聪明人吗?” &esp;&esp;“我不是这个意思。” &esp;&esp;陆景不知为什么提起这个问题井向便忽然态度大变,不过眼见气氛有些不对,他还是主动岔开了话题,转而和井向又聊起了他的家人。 &esp;&esp;而采药人的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一些。 &esp;&esp;为夏槐和陆景介绍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esp;&esp;看得出井向对自己的妻女都颇为疼爱,一家人的生活也很是幸福和睦。 &esp;&esp;用井向自己的话来说,如今的人生他已经别无所求了,即便是立刻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 &esp;&esp;而谈到自己所居住的村子,井向更是赞不绝口,直将这里夸得宛若世外桃源一般,还向陆景和夏槐保证,等到了村子里两人绝对不会失望。 &esp;&esp;这倒是又勾起了陆景和夏槐的好奇心。 &esp;&esp;三人一边闲谈,一边却是已经走到了井向所在的村子前。 &esp;&esp;这座村落位于夜莺河谷的入口处,在陆景今早的记忆里这地方原是一片空地,陈伯在那里发放金龟子干和药丸。 &esp;&esp;而如今却赫然变成了一个热闹的村落。 &esp;&esp;其间屋舍俨然,阡陌交通,热情好客的村民们虽不认识他们,但远远瞧见也都会挥手相迎。 &esp;&esp;上到黄发老者,下到垂髫小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且举止得体,隐有古风,显然村中也一直在大兴教化。 &esp;&esp;而看到井向回来,一个中年美妇居然连织布梭都没来得及放下,便从屋内跑了出来,帮井向卸下了他身后那只竹篓。 &esp;&esp;“夏小弟,陆姑娘,这便是我的浑家闻氏了。” &esp;&esp;井向说完又拉过那中年美妇的手,对她柔声道,“这两位朋友是从书院来的,要在村里过夜。” &esp;&esp;“书院又有人来了?”闻氏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高兴道,“太好了,我去告诉村长一声,让人今晚多备些酒菜。” &esp;&esp;“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借宿,不吃饭。”陆景忙道。 &esp;&esp;然而闻氏闻言却忍不住莞尔,似乎已经听过很多类似的话了,她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掩嘴道,“村里来客人,备宴是规矩,不只是为了款待来客,大家伙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esp;&esp;听她这么一说,陆景倒是也不太好再阻拦。 &esp;&esp;而且为选信使,他跟夏槐、杨涛一大早就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虽说武林中人比一般普通人更耐饿一些,但刚才那一路两人的肚子也都已经在抗议了。 &esp;&esp;只是陆景还有些拿不准,这里的食物会不会有什么玄机,正想提醒下少女。 &esp;&esp;转头却见夏槐有些神思不属。 &esp;&esp;她从进村后不久就不时望向某个方向。 &esp;&esp;于是陆景问道,“你在看什么?” &esp;&esp;“我不知道,”夏槐的样子似乎也有些拿不准,眉头轻蹙,“感觉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esp;&esp;“什么熟人?” &esp;&esp;“没什么,想来应该是我眼花了吧,”夏槐收回了目光,接着又忍不住感慨道,“这地方真的是个宝地啊,原先我觉得书院内的秘力已经很浓郁了,可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秘力比书院还要浓郁十倍。” &esp;&esp;“秘力吗?”陆景也试着努力感受了下,然而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esp;&esp;不过这一路走来,他还是能看出沿途的树木花草都颇为不凡,而这个小村落也给人一种人杰地灵之感。 &esp;&esp;所以他倒是也相信夏槐的说法。 &esp;&esp;两人随后又跟着井向来到他的家中,见到井向的女儿,也找到那只被井向捡到的幼鸟,后者被照顾的很不错。 &esp;&esp;不但裹上了棉布保暖,小姑娘还从田地里抓了虫子来喂它。 &esp;&esp;而听说陆景要把它带走,井向的女儿虽有些不舍,却居然没怎么任性,乖乖的将那只幼鸟,连带身上的棉布都给了陆景。 &esp;&esp;事情顺利的有些出乎陆景的意料。 &esp;&esp;这样看来他们今晚只要在这里借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回到书院了。 &esp;&esp;而陆景的信使也算有了着落,虽说等这只鸟会飞怎么也得四五十天后的事情了,但这点时间陆景还是能等得起的。 &esp;&esp;嗯,或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回去后估计是要挨罚了。 &esp;&esp;毕竟他们先前和杨涛约的时间是日落之前,日落之前杨涛如果没看到他们回来,就会把这事儿告诉书院的教授。 &esp;&esp;但陆景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别有洞天作为八景中最古老神秘的一景,而且被书院列为新人禁地,又怎么可能会从头到尾都这么祥和,一点麻烦都没遇上, &esp;&esp;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每个从这里离开的人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却都讳莫如深? &esp;&esp;陆景隐隐有种预感,或许这一切在今晚的晚宴上,便能得到一个答案。 &esp;&esp;不过他也没就这么干等着,眼看着还有时间,陆景又叫上了隔壁房的夏槐,决定在村子里先随便遛一遛,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esp;&esp;两人大概花了三柱香的时间,从村头一直走向村尾,而夏槐的脚步忽然在一座小院前停下,又忍不住发起了呆来。 &esp;&esp;而这一次陆景却是终于看到了让夏槐魂不守舍的人。 &esp;&esp;那是一个男童,大概四五六岁的样子,正趴在井边玩耍。 第七十七章 一个小故事 “他是谁?”陆景问一旁发呆的夏槐。 “他……他长得很像我弟弟。”夏槐盯着井边的小男孩喃喃道。 “你还有个弟弟?” “是,但是不到七岁便夭折了,”夏槐道,“那天他自己在井边玩耍,就……就像现在这样,结果带他的嬷嬷去解手,而他趁着这个时间,自己爬到了井砖上。” 两人正在说话间,那个小男孩似乎想要看清井里的东西,竟然将脑袋往前又伸了伸,半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而紧接着他的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着井中坠去。 眼见惨剧就要发生,但是下一刻一只纤纤玉手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从井口提了起来! 小男孩只觉得身子一轻,他的双脚便又重新回到了地上。 “多谢姐姐相救。”小男孩冲夏槐眨了眨眼睛,咯咯笑道。 而后者听到姐姐两个人,身子却是不由一颤。 等她回过神来那孩子已经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而这时候一个村妇找到了在村中闲逛的两人,开口道,“夏公子,陆姑娘,晚宴就要开始了,村长请二位贵客入席。”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陆景点头,先抬头看了眼天色,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天边布满了红霞。 接着他略有些担心的看了眼一旁的夏槐。 少女从见到那个神似她夭折弟弟的孩童后精神便有些恍惚。 而在救完人后她的神色变得愈发的复杂。 在随那村妇赴宴的途中一直低着头,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村中央的空地上。 这里如今已经摆好了桌案,村民们也都纷纷落座,趁着还没上菜的时候彼此闲谈,看起来颇为热闹和睦。 见到陆景和夏槐到来,众人一起起身相迎。 陆景和夏槐也连忙还礼,而等两人落座后不久,一位头发胡子都一片花白,慈眉善目,拄着一只桃木拐杖的老人在两个后生的掺扶下,走到了主案前。 他看起来已经一大把年纪了,然而脸色却很红润,腰背也并不怎么佝偻。 甚至快走到案前的时候还摆脱了搀扶他的那两双手,随后笑着道,“有宾客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 “不敢当,我等不过是误入此地的迷途之人,明日天亮便会离开,又怎么好意思给诸位再添麻烦。”陆景回道。 “来者即是客,又何必执着于缘何而来,何日而归呢,至少今夜便让我等一同把盏言欢吧。” 一边说着那白发白须的老者已然举起了案上的酒杯。 陆景和夏槐见状也只能跟着一起举杯,不过两人只是做了个佯饮的姿态,嘴唇并没有碰那酒杯。 然而陆景的鼻子还是嗅到了其中的酒香,只觉得格外沁人心脾,夏槐更是发出了一声轻咦。 “怎么?”陆景用密室传音之法问道。 “这酒里的秘力好纯粹,若我们懂得秘力修炼之法,喝下去怕是能省十日之功。”夏槐叹道。 “有这么神吗?”陆景惊讶。 主案那白发白须的老者似乎猜到了两人现在在想什么,笑咪咪的介绍道。 “这是我无忧村的秘酿,普通人喝了可以强身健骨,对于修行之人更是格外有益,先前你们书院来的年轻人,都很喜欢喝,有人足足在我们村子里喝了三个月。” “喝了那么多酒,那得花多少银子?” “不用银子,”白发白须的老者闻言连连摇头,“让宾客掏钱,这可不是我无忧村的待客之道,况且些许酒水也不值什么,只要客人愿喝那便管够。” “还有这等好事?”陆景扬了扬眉毛。 众村人听到这句话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那笑中并不带什么恶意,纯粹只是和听到一句玩笑一般。 白发白须的老者也笑的眉毛乱颤,不过他很快便止住了笑声,讲起了一个故事,说一个叫王二的年轻人,一直住在沙漠里,而沙漠里什么最珍贵,自然是水了。 王二居住的那座城市,水一直被严格控制,就和粟米一样拿来在市集上买卖,大家伙去城中公用的水井打水都需要掏钱,而且干旱厉害的时候,一桶水甚至能卖到和同等重量的白银同价。 结果王二后来离开了家乡,一直往东走,走到了一座大湖边,那里也有一座城市,王二进城后感到口渴,就找了一户人家想买水,没想到对方很是痛快的就给了他一碗水,却是一文钱都没有收。 接着还跟他说城里的水井都是可以随便打水喝的,也不用花钱,王二闻言不由啧啧称奇。 讲完这小故事后白发白须的老者又问陆景和夏槐,“你们明白了吗?” “长者是想说,不同地方的环境不同,所以对一个地方来说很珍贵的东西,在另一个地方也许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好像这村中的秘酿一样。”夏槐道。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了。”白须白发的老者道,“这秘酿本就是我们平日里拿来当水喝的,便是让你们喝个饱,与我们也并无什么损失,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大胆的喝。 “而且两位来此这么久,想必也感受到了,此地与山洞另一边不同……唔,就是那些被你们书院称之为秘力的东西格外浓郁,所以酿出这等美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仙境还是幻境?”夏槐忍不住问道。 而她的话也引得在场的村民再次开怀大笑。 白发白须的老者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莞尔道,“这里就是这里啊,是我们祖祖辈辈一直生活的地方,至于来自另一边的你们愿意管这里叫做仙境还是幻境,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他拍了拍手道,“宾主齐至,可以上菜了,山野之地,也没有什么珍馐美食,只有些咱们自己打到的野味与山货,还望两位客人不要嫌弃。”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酒菜也开始被一道道端上。 第七十八章 最后悔的事 &esp;&esp;陆景和夏槐都有一肚子的问题,然而眼见着筵席已经开始,两人也只能暂时闭上了嘴巴。 &esp;&esp;不过虽然腹中饥饿,但两人也都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esp;&esp;而从端上席的菜色来看也的确如那白发白须的老者所说,都是些寻常的山珍野味,只是和之前那秘酿一样,其中所蕴含的秘力颇为浓郁。 &esp;&esp;待到酒过三巡,似乎注意到两人案前的酒菜都没怎么动过,那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再度开口,关切道,“怎么,可是饭菜不合口吗?” &esp;&esp;“不,小子只是有一事不解。”陆景道。 &esp;&esp;“哦,何妨就此道来。”白发白须的老者闻言也放下了筷子,和蔼道。 &esp;&esp;“我观此地钟灵毓秀,且乡人也多知书达理,和睦非常,可正因如此却愈发不解为何书院会下禁令,不许新生踏足于此,而来到此地之人回去后也都三缄其口。” &esp;&esp;陆景索性将心中的疑问给挑明了。 &esp;&esp;白发白须的老者似乎没想到陆景会如此直接,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之色,并没有立刻回答陆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esp;&esp;“听说你们刚才在村子里转了转。” &esp;&esp;陆景点头,“不错。” &esp;&esp;“可曾见到什么眼熟的人物?” &esp;&esp;夏槐闻言身体一颤,问道,“长者何出此言?” &esp;&esp;少女虽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看她此刻的神色已经把答案全都写在脸上了。 &esp;&esp;倒是陆景的反应让白发白须的老者有些意外。 &esp;&esp;这少年的脸上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esp;&esp;于是白发白须的老者主动开口问道,“你呢?” &esp;&esp;“我没在这里看见什么熟悉的人。”陆景如实道。 &esp;&esp;“东西呢?” &esp;&esp;“也没见到。” &esp;&esp;“这不可能啊,”白发白须的老者头一次皱起了眉头,“莫非是看漏了?” &esp;&esp;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了身旁一位后生,后者取出两本名册,白发白须的老人先打开了第一本,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然后念出了上面那个名字,“夏柏……嗯,这个姓氏,看样子应该是你的亲人吧。” &esp;&esp;只听啪的一声,夏槐失手打翻了案上的酒盏,也将白发白须老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esp;&esp;“咦……这是你认识的人?可你不是姓陆吗,难不成你们两家早先便认识?” &esp;&esp;说着他又打开了另一本册子,同样是翻到了最后,结果这一次他的脸上的表情却僵在了那里,他将最后一页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三遍,接着又往前翻了一页。 &esp;&esp;最后才有些难以置信道,“这……这,为何会如此,你究竟是完美无缺的圣人,还是冷血无情到了极点,心中难道就没有后悔之事吗?” &esp;&esp;“我有啊,而且还挺多。”陆景坦诚道。 &esp;&esp;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后悔的事情的确有挺多。 &esp;&esp;比如高考估分估的有点低,不然还能去更好的学校。 &esp;&esp;又比如隔壁桌一直暗恋的女生,直到毕业也没鼓起勇气去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esp;&esp;还有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穿越,所以穿越前也没来得及带爸妈好好出国玩一圈等等,有太多事情值得后悔了。 &esp;&esp;白发白须的老者一直在打量着陆景,见他的语气神态不似在说谎,脸上的神色却是愈发惊愕,接着问道,“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无忧村吗?” &esp;&esp;“愿闻其详。” &esp;&esp;“因为发生在山洞另一边的你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在这个村子里都能获得被改正的机会。”白发白须的老者道。 &esp;&esp;“等等,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在这里救下了我的弟弟,那么另一边的我的弟弟也能重新活过来吗?”夏槐激动道。 &esp;&esp;“并不是这样的,”白发白须的老者摇头,“如你所见,山洞两边的世界并不想通,你只能在这里弥补你的遗憾,却没法影响到另一个世界,另外……你们把我搞糊涂了,你不是姓陆吗,为什么你弟弟和他一个姓。” &esp;&esp;“抱歉,先前因为不清楚这边的状况,我们之间稍稍调换了一下姓氏。”陆景道。 &esp;&esp;“所以你姓陆,她姓夏了,原来如此。”白发白须的老者嘴上说着原来如此,但是眉头却并没有展开多少。 &esp;&esp;“可这还是解释不了,为什么你的心中没有后悔啊?” &esp;&esp;陆景的心中倒是有些猜测,不过有些不太好说出口来。 &esp;&esp;他人生最后悔的那件事,和他病逝的奶奶有关,然而这件事情却并不是发生在山洞另一边的。 &esp;&esp;所以他也就没能在村子里再见到他病逝的奶奶。 &esp;&esp;而想到这里陆景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莫名的有些怅然。 &esp;&esp;他现在倒是能理解夏槐的激动究竟是为何了。 &esp;&esp;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esp;&esp;不管怎样,能重新弥补当年欠下的遗憾,得到一次悔棋的机会,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esp;&esp;这或许才是别有洞天真正的含义吧。 &esp;&esp;夏槐之后又问白发白须的老者,“那我能带走我的弟弟吗?” &esp;&esp;“不行。” &esp;&esp;“那……那以后我能经常来这边看他吗?”少女恳求道。 &esp;&esp;“也不行。” &esp;&esp;眼见少女就要变色,白发白须的老者忙解释道,“不是我不准你这么做,而是你一旦走掉,你的弟弟也会从村子里消失……现在你们能明白为什么你们的师长不让你们来这里了吧。” &esp;&esp;“怎么会这样?”夏槐呆住了。 &esp;&esp;人生中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此,好不容易能补救之前的遗憾,然而结果却只是镜花水月。 &esp;&esp;“留下也没有什么不好啊,”白发白须的老者劝道,“你可以和你的弟弟在一起,村子里秘力浓郁,很适合修炼,这里的人如你所见,也都很热情淳朴,若是在村子里待烦了,还可以带着你的弟弟去其他地方。” &esp;&esp;“还有其他地方?”陆景问道。 &esp;&esp;“当然,就像书院不过是山洞另一边的世界中的一个小角落一样,无忧村也是这边世界的一隅罢了,有的是广阔天地,当然外面的世界也要比村子里复杂的多。”白发白须老者道。 &esp;&esp;顿了顿他就接着道,“你们若是没法立刻就拿主意,可以在村子里先住上一段时间,至于最后是去是留,老朽和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会阻拦。” 第七十九章 木剑 &esp;&esp;陆景能感受到,在老者酒席上的一番话后,夏槐的心中明显开始动摇了起来。 &esp;&esp;吃罢饭后少女对他道,“我想和我的弟弟单独相处一会儿可以吗?” &esp;&esp;“当然。”陆景没有理由反对。 &esp;&esp;就两人这段时间在村中的所见所闻,这里的民风的确颇为淳朴,和睦友爱的氛围也不像是强装出来的。 &esp;&esp;就如同初中课本上陶渊明所描绘出的那种世外桃源一般。 &esp;&esp;即便谨慎如陆景,也不觉得会在这里遇到什么明面上的危险,甚至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丹田的麻烦,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修养身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esp;&esp;而等夏槐走后,陆景闲来无事,便在村子里继续闲逛。 &esp;&esp;酒宴虽然已经结束,然而一众村民并没有就此散去,大家一起收拾了残羹,洗刷了碗碟,接着又点起了灯火,载歌载舞起来。 &esp;&esp;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潜灵特性又发挥了效果,陆景也被一个热情的少女拉着跳了一支舞,之后又有一群小孩围起了他,他走到哪儿那些孩子就跟到哪儿。 &esp;&esp;睁着清澈明净的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他。 &esp;&esp;眼见陆景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邀他跳舞的少女掩嘴道,“别担心,他们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esp;&esp;“好奇我是从另一边来的人吗?” &esp;&esp;“不,他们对从另一边来的人并不陌生,但是不会后悔的人他们却是第一次见到。”少女咯咯笑道。 &esp;&esp;“我们村子中已经来过很多客人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想要弥补的遗憾,我们也看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唯独你的到来……让村子里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 &esp;&esp;“我还是头一次在曾爷爷的脸上看到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esp;&esp;“你的曾爷爷是村长?” &esp;&esp;“没错。”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壶又倒了杯秘酿,递给陆景,被后者摆手拒绝后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esp;&esp;“我敢跟你打赌,他现在一定还在苦苦思索你的事情,他是个好人,但就是性格太古板了一些,恨不得所有事儿都能依照祖先定下的古老传统进行。 &esp;&esp;“对于无忧村来说,我们帮助山洞另一边的客人弥补他们心中的遗憾,之后如果他们愿意留下,那我们的村子也能增添新丁,而如果他们最后选择离开,我们也尊重他们的决定,只是无忧村给予他们的东西,也会被收回……很公平对吧。” &esp;&esp;“公平倒是公平,只是会不会太残酷了点?”陆景皱眉。 &esp;&esp;“没办法,想弥补遗憾总要复出一些代价的,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觉悟与信念,才能将失去的东西给找回来。” &esp;&esp;少女顿了顿,“可惜,看样子你是注定不会留下来了。” &esp;&esp;她的话音落下乐声恰好也再次响起,随后就见她放下酒杯,一扭腰肢,也再次冲进了人群里,跳起舞来,而少女热情洋溢的舞姿很快便迎来了一片喝彩。 &esp;&esp;不过这会儿陆景的目光却是被身边一个男童手中的木剑给吸引去了。 &esp;&esp;那把木剑先前陆景看到的时候是红色的,因为这种颜色的木剑比较少见,陆景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esp;&esp;然而这会那把木剑上的红色却是已经很淡了,正在重新恢复柳木本来的颜色。 &esp;&esp;陆景走到那个男童身边,蹲下身子,指着他手中那把木剑道,“这是你的剑?” &esp;&esp;男童点了点头,还在手中挥舞了几下。 &esp;&esp;“看起来真不错,是你爹爹给你做的吗?” &esp;&esp;然而这一次男童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道,“是山洞那边的一个年轻姐姐送我的!”说着他将木剑又抱进了怀里,看起来颇为宝贝。 &esp;&esp;而陆景的眼中却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esp;&esp;这把红色木剑让他联想到了书院八景中的另一景层林尽染。 &esp;&esp;杨涛曾经说过,所有进入层林尽染的人物,无一例外都会被染红,不过除此之外并不会有其他异状,而且那红色在一周后会自然褪去。 &esp;&esp;也即是说,就在七天之前,书院中还有人来过别有洞天。 &esp;&esp;然而从大概三个月前开始,书院中便只剩下像他和夏槐这样刚通过考核准备入院读书的新人了。 &esp;&esp;难道有新人像他们一样偷偷跑进了这片禁地之中。 &esp;&esp;那人会是谁呢?晏筠吗。 &esp;&esp;陆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瞎猜下去,而是直接问拿着木剑的男童,“那个年轻姐姐叫什么,长得什么样子?” &esp;&esp;“她说她叫葵,看起来……有点孤零零的。”男童和村里大部分人一样都很有礼貌,有问必答。 &esp;&esp;然而他的话却让陆景怔在了那里。 &esp;&esp;葵是他的引路人,所以来书院后他也打听了一些关于葵的事情,知道葵是这些年来书院最出色的弟子,年纪轻轻便成为了五阶监察。 &esp;&esp;而且还是郭少监钦点的,然而她是书院上一届弟子,离开书院已经一年多了。 &esp;&esp;陆景意识到自己先前很可能漏掉了一些事情,于是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esp;&esp;听到这个问题,先前一直彬彬有礼的男童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之后便抱着木剑掉头跑掉了。 &esp;&esp;陆景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很快又转向旁边其他村民,打听起葵的事情来。 &esp;&esp;那些村民也都同样有问必答,只是当陆景问到葵是何时来的时,这些村民要么纷纷闭嘴,要么就推说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esp;&esp;不过一圈下来,陆景也掌握了问话的技巧,于是他又找到了一个大概**岁模样的孩子,这一次问的却不再是和葵有关的问题,只是问对方有没有见过一个国字脸,身高六尺左右看起来很是严肃的男人。 &esp;&esp;以及一个稍矮半头,有些懒散,但目光深不可测的男人。 &esp;&esp;结果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esp;&esp;至此,陆景的心中已经渐渐有了些猜测,他没有再多耽搁,几乎是立刻跑去之前的那个小院找夏槐。 &esp;&esp;然而等他赶到那里,却发现无论夏槐还是她的那个失而复得的弟弟都不见了踪影。 &esp;&esp;陆景正打算出门去找,门外却是出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身影。 第八十章 前辈高人 &esp;&esp;陆景看到来人后神色有些惊讶,扬了扬眉毛道,“井大哥。” &esp;&esp;此刻院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他和夏槐在洞口遇到的采药人井向。 &esp;&esp;只是后者此刻的脸上早已没有先前的那副和善笑容,看起来阴沉的可怕。 &esp;&esp;而且他的腰间挂着的也不再是采药的镰刀,而是一把黑鞘铁刀,刀尚未出鞘,便已经让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感。 &esp;&esp;陆景敢断定这把刀先前一定曾饱饮人血。 &esp;&esp;而他的主人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esp;&esp;“看看你做的好事。”井向的一只手放在刀柄上,咬牙,一字一顿道。 &esp;&esp;“我做了什么事情?”陆景不解。 &esp;&esp;“书院的教授们没有教过你吗,诡物的行为模式一旦被打破,将有很大可能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esp;&esp;“抱歉,但书院还没开课。”陆景歉然道。 &esp;&esp;“…………” &esp;&esp;井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也是因为太焦急,居然忘了这事儿了,听陆景这么一说,他才又想起来,这次来的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新人,不知怎么的就跑进了禁地里。 &esp;&esp;他也顾不上再说太多,沉着脸对陆景道,“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收拾东西随我离开。” &esp;&esp;“我不能走。”陆景想都没想就拒绝道。 &esp;&esp;“别让你的眼睛欺骗了自己,小子,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井向冷冷道。 &esp;&esp;“我相信向大哥你不是在吓唬我,但是我们既然是两个人来的,回去的时候当然也要是两个人。”陆景坚持道。 &esp;&esp;井向不知想到了什么,闻言目中爆发出一抹精光。 &esp;&esp;居然没有再劝,而是就这么妥协了,点头道,“好吧,那我们先去找人,找到人后你们赶紧走……那小姑娘叫夏槐对吗,之前我看到她和她的弟弟向村西的那片桑树林去了。 &esp;&esp;“但是你要记住,因为是你打破的这里的规矩,所以等下他们大概率也是冲你来的。”井向叮嘱道,“若是之后我们失散,你们只要向着来时的洞口逃就好。” &esp;&esp;“可井大哥你不是说只有日出后,我们才能通过那山洞再回到书院吗?”陆景问道。 &esp;&esp;“没错,但是这村子里的人是一定不会进入那山洞的,你们只要逃到那里便能安全了,之后一直在那里等到天亮就好。” &esp;&esp;“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去到另一边后会直接老死吗?” &esp;&esp;井向闻言又看了陆景一眼,目中带着惊讶之色,“你查的还挺快,我收回先前的话,司天监的人果然不简单,就算是新人也不能小觑。” &esp;&esp;“事到如今,井大哥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吗?”陆景道,“井大哥你……不,是前辈你想必也是我司天监中人吧。” &esp;&esp;井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像上次那么生气,只是顺着陆景先前的那个问题解释道。 &esp;&esp;“这里的时间比山洞另一边慢一百倍,在这儿待上一年,外面就会过去百年,但是你并没法真的瞒过光阴的眼睛,一旦你回到另一边,那些失去的时光还是会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 &esp;&esp;“之前有人想利用这里浓郁的秘力和特有的秘酿修炼,可惜除非你永远不离开,否则回去后就会发现这么做根本得不偿失。” &esp;&esp;“原来如此。”陆景先前听夏槐说这里是个宝地的时候便曾生出过类似的疑问。 &esp;&esp;因为如果这村子对修炼真的那么有益,为什么还被书院列为禁地,迟迟没有大规模开发利用。 &esp;&esp;如今却是终于找到了答案,毕竟再浓郁的秘力和美酒也抵不过时间本身的百倍流逝。 &esp;&esp;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是都已经施展出了轻功向着桑树林赶去。 &esp;&esp;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树林外。 &esp;&esp;陆景就不必说了,他的大成境界的惊涛怒浪,一旦全力施展,速度快的惊人。 &esp;&esp;不过一旁的井向居然始终领先着他半头的距离。 &esp;&esp;待两人来到桑树林前陆景忍不住赞了句,“前辈真是轻功了得。” &esp;&esp;在得知这里的时间和山洞另一边相差百倍后,陆景先前那一声前辈倒是叫的很贴切了。 &esp;&esp;别看井向只比他大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但是井向但凡在这边待的时间超过两三年,放在外面就没有人比他的辈分更大的人了。 &esp;&esp;而井向闻言也像前辈高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是之后偷偷收起了袖子里的手诀,擦了把冷汗。 &esp;&esp;他也没想到书院这一届新人居然这么猛,单论轻功怕是要不了几息就会被陆景给彻底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esp;&esp;好在他及时掐动了法诀,要知道在这种天地秘力极其浓郁的地方,释放的任何法术效果都会有很强的加成,再配合他的轻功这才勉强压了陆景一头,没有丢人。 &esp;&esp;两人随后很有默契的兵分两路,各自挑了个方向钻进桑树林里寻找起夏槐来。 &esp;&esp;只是一圈下来,陆景却是依旧没能看到夏槐和她弟弟的影子。 &esp;&esp;反倒是桑树林外很快就亮起了火光。 &esp;&esp;陆景见状正想向着暗处先避一避,没想到下一刻树林中却是莫名的刮起了一阵大风,接着他的耳边传来树叶哗啦哗啦抖动之声。 &esp;&esp;陆景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但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他身后一颗桑树上的树叶忽然燃烧了起来,接着整棵桑树都大放光明,将他的位置给照得一清二楚。 &esp;&esp;而几乎同一时刻,他的耳边也传来穿来村人的吆喝声,“找到了,他在那里!” &esp;&esp;陆景闻言停下了脚步,以他的轻功倒是还有时间逃走,然而他也不知道对面施展的究竟是什么寻人法术,居然可以在桑林中直接定位到他的所在。 &esp;&esp;这样的话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逃下去也没多大意义了。 &esp;&esp;还不如先跟对面接触一下,探探对面究竟是何来意,顺便也看下夏槐有没有落到对面的手里。 &esp;&esp;于是陆景干脆没再走动,就这么站在那棵燃烧的桑树下。 &esp;&esp;火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照得摇摇晃晃。 &esp;&esp;而这时树林外的人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都是无忧村的村民,只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载歌载舞,如今却是已经都拿起了手边的农具,将陆景围了起来。 &esp;&esp;“贵客为何不在村中欣赏歌舞,却独自一人跑来这里?”一个农人模样的汉子高声道。 &esp;&esp;“我想一个人走走不行吗?”陆景反问。 &esp;&esp;“夜晚天黑,我们也是担心贵客在林中迷路,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村长还为贵客准备了别的款待。” 第八十一章半柱香 &esp;&esp;“误入宝地,承蒙贵村设宴款待已是不胜感激,哪敢再继续叨扰,”陆景道,“实际上我和我的同伴已经打算告辞了。” &esp;&esp;“天还没亮,二位便是想回山洞另一边也回不去啊,”那农人继续劝道,“还是随我一同去见村长吧。” &esp;&esp;“这便是此地的待客之道吗?”陆景扬了扬眉毛,“强迫客人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 &esp;&esp;那农人闻言叹了口气,“客人此言差矣,我等只是一番好心,客人不愿领情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诋毁我等?” &esp;&esp;他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认真,并没有丝毫狡辩之色,同时眼中还有浓浓的失望之色,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周的其他村人也都纷纷颔首。 &esp;&esp;似乎对那农人的话颇为赞成。 &esp;&esp;陆景一度也曾以为眼前的家伙只是在强扯借口,把他给留下来,但是看到其他人脸上的神色,却是忽然明白了,这些人的心里怕是真的这么想的。 &esp;&esp;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说不出的荒谬。 &esp;&esp;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和这些村人有过接触,能感受到他们的友善与热情,或许其中一些所遵循的礼法因为年代太远而显得有些迂腐。 &esp;&esp;但大体上也与山洞另一边相差不大。 &esp;&esp;然而如今这些人就像是忽然全都失去了常识一样,异口同声的指鹿为马,而且还都深信不疑。 &esp;&esp;陆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 &esp;&esp;而之后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井向的密室传音,“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打破诡物行为模式的后果……这些村人原本知书达理,友善谦恭,但如今都已经变得不可理会了。” &esp;&esp;井向顿了顿,接着道,“没办法,之后也只能硬上了,我现在要准备个阵法,你想办法先扛半柱香的时间吧。 &esp;&esp;“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这些村人我原先相处的时候都是不会法术的,刚才那招燃木寻人我之前从来没见他们使出来过,所以接下来,你最好留心些他们的法术,毕竟这地方的秘力比书院可是还要浓郁十倍。 &esp;&esp;“……真要是扛不住,一定要及时开口呼救。” &esp;&esp;陆景闻言深吸了一口,抓住了手中的禅杖。 &esp;&esp;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井向的警告,那些村人看到陆景握紧禅杖,就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般纷纷动了起来。 &esp;&esp;放下手中的农具,一根根手指上下翻飞,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esp;&esp;就仿佛一瞬之间,全民转职法师了一般。 &esp;&esp;陆景见状除了感慨一句卧槽,np不讲基本法以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esp;&esp;下一刻距离他身边最近的六棵桑树就像全部活过来了一般,摆动着树枝,向他扫来。 &esp;&esp;结果陆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挥动手中的陨铁禅杖,就将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树枝统统砸断! &esp;&esp;一时之间,木屑与枝叶纷飞。 &esp;&esp;而中间陆景的身影却是岿然不动。 &esp;&esp;眼见这招奈何不了对方,一部分村人很快便变换了手诀,紧接着,泥土翻动,树根也从地下抽了出来,向着陆景缠去。 &esp;&esp;而陆景依旧不慌不忙,故技重施。 &esp;&esp;他将内力运足,附在禅杖上,虽然禅杖并不是什么利器,然而碰到的树根还是纷纷折断。 &esp;&esp;只是相比于树枝,树根的数量还是太多了一些。 &esp;&esp;而且其中有几根还格外狡猾,趁着陆景被其他树根缠住的当口偷偷绕开了他手中的禅杖,缠上了陆景的脚踝。 &esp;&esp;几个村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esp;&esp;然而当他们用法术控制那四根树根收紧,向后扯去,想将陆景拖到在地的时候,却是发现根本拉不动。 &esp;&esp;而他们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陆景的双脚不知何时已经在地上踩出了两个数寸深的脚印,而且随着他们继续发力,只见陆景的皮肤下闪过一道红色纹路。 &esp;&esp;接着那四根树根便齐齐崩断了,反观陆景的皮肤上却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esp;&esp;几个村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惊骇之色。 &esp;&esp;这是什么怪物?!三指粗的数根竟然都捆他不住! &esp;&esp;不过他们倒是也没放弃,很快又有人催动了新的法术,让那些树枝树根都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条条火棍、火鞭,威力一时大增。 &esp;&esp;这一下陆景也不得不小心应付,毕竟他的火麟甲只练到第三层,还没达到水火不侵的程度。 &esp;&esp;而且要是被烧到了眉毛头发,他就得做一段时间的郭达了。 &esp;&esp;好在陆景也有应对之法,他将禅杖舞成了一条银龙,带起一大片劲风,凡是有火焰靠近,都会被恐怖的劲风给直接吹开。 &esp;&esp;即便站在十丈之外的那些村民都能感受到那狂风吹在脸上带来的刺痛感。 &esp;&esp;但是他们见状却不惊反喜,因为他们知道招式看起来越猛消耗的内力必然也越多,陆景这么不顾一切的催动功力,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撑太长时间的样子。 &esp;&esp;所以只要像现在这样拖下去,待到陆景力尽之时,便是他的死期了。 &esp;&esp;想到这里那些村人反而不着急了,用法术控制剩下的那些树枝树根,以骚扰为主,并不再强攻。 &esp;&esp;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觉得自己距离胜利越来越近了。 &esp;&esp;就是对面的气浪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要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强,站的比较靠前的几个村人不得不后退了半步,之后过了片刻,却是又后退了一步,就连树枝上的火焰都被压的越来越小。 &esp;&esp;再看对面的陆景,还是脸不红心不跳,这下就连最坚定的人都忍不住开始动摇了,怀疑对面的怪物力气永远都不会耗尽。 &esp;&esp;半柱香后陆景的耳边又传来了井向的声音,“成了,收手吧。” &esp;&esp;陆景闻言这才收回了禅杖,而随着漫天的杖影消失不见,对面那些脸上已经露出焦急之色的村人也重新转忧为喜。 &esp;&esp;操控着树枝树根攻向陆景,不过在此之前一只香囊却是先一步飞向了陆景。 &esp;&esp;“放在鼻子下面。”井向叮嘱道。 &esp;&esp;而他话音还未落下一股异香便自树林之中弥漫开来,除了及时将香囊放在鼻子下的陆景,剩下的那些乡人闻到这异香后身躯一晃,全都开始东倒西歪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猎物的破绽 &esp;&esp;短短数息时间,除了有香囊护身的陆景,桑树林中的村人全都被那股异香熏的栽倒在地上,很快林间便鼾声四起了起来。 &esp;&esp;而井向的身影也从一棵桑树上跳了下来。 &esp;&esp;落在陆景的身前,开口赞许道,“不错,你帮我争取到了完成阵法的时间,不过你现在内力也不剩多少了吧,不如先调息一下,稍后我们再……” &esp;&esp;说到这里井向却是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陆景的气息在刚才那么一番折腾后居然还非常平稳,一点不见散乱。 &esp;&esp;而陆景的脸上看来也没什么疲劳之色,相反还对他道,“没事,我挺好的,不用调息。” &esp;&esp;井向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道,“我知道你想早点找到你的同伴,但是这才只是开始,别有洞天是非常厉害的诡物,可以提探知你心中的后悔,凭空生出让你感到后悔的人、物。 &esp;&esp;“哪怕那些人、物都不能离开它,也几乎可以被称为仙家手段了,而且它的历史也非常古老。 &esp;&esp;“虽然没有井存在的时间那么恐怖,但是也比书院要古老的多,只是一直以来相对比较温和。 &esp;&esp;“老实说我没想到有人能打破它的行为模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身上是带着什么能扭曲记忆的强大诡物吗……算了,现在再说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了。 &esp;&esp;“你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之后怕是还要有苦战。” &esp;&esp;“我真的不需要休息,”陆景闻言也正色道,“我不是在逞强,主要是我的内力的确没怎么耗费。” &esp;&esp;为了证明这一点,陆景还出掌,以开碑掌的手法拍在了一棵桑树上,那棵桑树颤了颤,接着便从陆景的落掌处断裂开来,向后倒去。 &esp;&esp;井向见状将信将疑,“你现在什么境界?” &esp;&esp;“一流境界。”大战就在眼前,陆景也没隐瞒。 &esp;&esp;“一流?“井向呆住了,”你今年多大,二十四,二十五?” &esp;&esp;“十九。” &esp;&esp;“…………” &esp;&esp;井向已经不记得这已经是今晚自己第几次失言了,足足愣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也不再废话,只说了一个字,“走。” &esp;&esp;随后便一马当先向村中赶去。 &esp;&esp;来桑树林寻找陆景的村人大概有四十人,看起来很多,然而按井向的说法,无忧村里一共有九十六户,四百一十二人。 &esp;&esp;也就是说两人现在只解决了不到十分之一。 &esp;&esp;之后的路上,两人又先后碰上了三群人,和先前一样,陆景负责拖住人,而井向则溜到一边偷偷布阵,最终都轻松拿下。 &esp;&esp;只是井向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喜色,相反,陆景发现他不时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眉宇间隐有忧色。 &esp;&esp;直到又解决了两波人,刨去村中的老人和小孩,成年青壮基本都已经被拿下了,而两人也终于快要重新回到村子中央。 &esp;&esp;因为陆景的轻功动静太大,井向将他暂时留在了一间小院里,之后孤身一人向着先前布置酒席的地方走去。 &esp;&esp;准备从村长那里想办法探到夏槐的所在。 &esp;&esp;用井向自己的话来说,他本来就是村子里的人,之前也没有曝露过自己的身份,所以其他人应该不会为难他。 &esp;&esp;不过陆景在那小院子里等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井向却是依旧没有回来。 &esp;&esp;而他离去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动静。 &esp;&esp;陆景倒是还能沉得住气,只是过了不久,小院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声,就像是被什么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esp;&esp;只是当陆景望向门外,除了清冷的月光和随风摇曳的树影外,门前的空地上却是一道人影也没有。 &esp;&esp;是风吗? &esp;&esp;陆景并不这么觉得,因为那扇木门虽然没有插上门闩,但是本身的重量并不轻,不是风可以吹动的。 &esp;&esp;陆景的一只手已经抓到了禅杖,但是却没想到攻击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esp;&esp;下一刻明明还没看到任何敌人,也没见到任何利器,他的胸前便已经传来被什么给刺中的感觉! &esp;&esp;好在他还穿着那件从风尘七侠处得来的金丝肚兜,这件锦绣坊的秘制护甲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esp;&esp;而几乎在同一时刻,陆景也已经使出了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第二式横扫八方。 &esp;&esp;陨铁禅杖以他为中心,呼啸而过,席卷身前八尺之地,带起的劲风直将远处的的树叶都激的哗哗作响。 &esp;&esp;可惜却并没有能命中那个偷袭者。 &esp;&esp;不过陆景这一杖也逼的偷袭者很是狼狈,随着叮当一声响,陆景在地上看到了之前刺中自己胸口的东西。 &esp;&esp;——那是一把匕首。 &esp;&esp;隐身术吗? &esp;&esp;陆景来不及多想,便又挥起了手中的禅杖,护住面门。 &esp;&esp;而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下一刻一支弩箭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距离他只有不到两步远! &esp;&esp;冲着他的眼眶射来! &esp;&esp;陆景才刚看清空中的东西是什么,那箭便已经飞到了他的眼前,接着就被禅杖给磕飞了出去。 &esp;&esp;而等陆景扑向弩箭射来的地方,偷袭者却是又已经提早变换好了方位。 &esp;&esp;两人虽然只过了两招,然而陆景却罕见的落在了下风。 &esp;&esp;毕竟,能隐身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esp;&esp;而且那人的身上显然还施展了别的法术,动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不见刺来的匕首也就算了,以陆景的耳功居然连弩箭的离弦声也听不到,这便让陆景很难捕捉到刺客的所在。 &esp;&esp;等于是既蒙起了眼睛,又塞住了耳朵。 &esp;&esp;空有一身高超武功却很难施展开来。 &esp;&esp;陆景随后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一只弩箭,以他火麟甲如今的修为,暂时还做不到无伤接弩箭,这么下去局势只会越来越被动。 &esp;&esp;于是陆景果断改变了先前的战斗策略,放弃去追偷袭者,再次将禅杖给舞成了一团清影,先将自己给护了起来。 &esp;&esp;而那偷袭者也很有耐心,就这么静静的藏在一旁,等待着猎物再次露出破绽。 &esp;&esp;他没有失望,一段时间后陆景看起来似乎有些气力不济,杖影变得散乱了起来,不过偷袭者并没有着急,而是又等了一会儿。 &esp;&esp;接着默默绕到了陆景的身侧。 &esp;&esp;为防陆景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他,偷袭者这一次也没挑陆景要害下手,而是选了陆景一条腿。 &esp;&esp;他相信只要能废掉目标这条腿,那接下来的胜负也便没有什么悬念了。 &esp;&esp;只是他才刚将手弩对准陆景,就见后者手中那只禅杖突然毫无征兆脱手而出,向着他的胸口处袭来! &esp;&esp;偷袭者不由大惊失色,直到那禅杖命中他的胸口,拍碎了他的胸骨,他还是没能想到对方是怎么发现他的。 第八十三章 银杏树下诸宫调 &esp;&esp;随着陆景使出疯魔一百零八杖最后一式贼人休走,那把陨铁禅杖也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 &esp;&esp;带着无可匹敌之势砸向身旁某侧! &esp;&esp;明明那里什么也没有,然而禅杖飞到一半的时候却像是撞上了什么一样,发出了一声闷响,接着便是骨骼与肌肉撕碎的声音。 &esp;&esp;最终,力竭的禅杖坠落在地。 &esp;&esp;而与此同时地上也出现了一个陆景有些眼熟的身影。 &esp;&esp;陆景将目光移动到偷袭者的脸上,发现居然是宴会结束后邀他一起跳舞的那个热情少女。 &esp;&esp;“你这又是何苦呢?”陆景叹了口气,向前两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禅杖。 &esp;&esp;而少女的胸口已经彻底凹陷了下去,看那样子显然是活不成了,她一张开嘴,鲜血便从牙缝里向外涌出,堵都堵不住。 &esp;&esp;然而她还是瞪大了眼睛,拼尽最后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心中最大的疑问,“你……你是……怎,怎么识破……我的……隐身术的?” &esp;&esp;“风。”陆景闻言也没隐瞒,如实道。 &esp;&esp;“风?”少女的脸上依旧疑惑。 &esp;&esp;因为她的隐身术不只是将身形给藏了起来,而且连行动时的声音也一并掩去了,并不会带起风声被陆景给听到。 &esp;&esp;陆景不得不和她继续解释道,“你只是隐身,但是身体其实还在的对吧,不然之前也没法用匕首刺我,所以我刚才挥起禅杖,一方面是在防你的弩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尘土从地上吹起来。 &esp;&esp;“这样当你移动的时候,那些飘在半空中的尘土就会告诉我你的位置在哪里。” &esp;&esp;听陆景说完最后一个字,地上的少女终于也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esp;&esp;不过陆景的麻烦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esp;&esp;既然已经被人给摸上门来,那就说明他的位置已经曝露了,之后的客人不会只有一位。 &esp;&esp;所以虽然他和井向之间有约定,但这地方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esp;&esp;陆景当机立断,也没走正门,提着禅杖直接跃后墙而出。 &esp;&esp;落在一只鸡圈里。 &esp;&esp;然而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二步,耳边就又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esp;&esp;“怎么,贼子想逃了吗?!” &esp;&esp;陆景皱眉,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esp;&esp;那里是一棵看起来不知多少树龄的银杏树,树叶已经泛黄,挂在枝头黄灿灿的,很是好看。 &esp;&esp;而随着那声音落下,一道影子也从树后闪了出来。 &esp;&esp;只见那人身高八尺,虬须大眼,肩披朱漆山文甲,头戴凤翅兜鍪,手握一把长关刀,刀身拖地,瞧着就像戏文里走出的老将军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威猛之气。 &esp;&esp;只是这位雄赳赳气昂昂看起来不可一世的老将军却竟然只是被人用黄纸给剪出来的! &esp;&esp;不过他自己似乎却并不知道这一点。 &esp;&esp;还在那里耀武扬威,扯起关刀,一指陆景,又接着吹胡子瞪眼道,“乱臣贼子,祸国殃民,非但不愿奉诏入京,还害死了长公主,今日既然遇着了本将军,定要将你拿下,交于圣上问罪,啊呀呀呀呀……” &esp;&esp;他这段话用的还是诸宫调,差不多就相当于后世的hiphp,歌唱和文白相结合,听起来竟然还挺带感的。 &esp;&esp;而且更难得的还是即兴创作,什么奉诏入京还有害死长公主都紧贴时事,同时又在这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艺术加工。 &esp;&esp;不送去参加中国有嘻哈是有点可惜了。 &esp;&esp;不过他的战斗力并似乎并没有嘴巴那么强。 &esp;&esp;和陆景交上手后,只撑了不到三招,就被陆景一禅杖捅在了胸口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esp;&esp;说来奇怪,他虽是黄纸裁出来的,然而当陆景的禅杖砸在他的身上,传回的触感却和砸在盔甲上一模一样。 &esp;&esp;而且那纸人将军之后还按着自己的胸口,就像真的感觉到了疼痛一样,接着又扯着喉咙大喊。 &esp;&esp;“贼子凶残!我羽林卫何在?” &esp;&esp;就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那棵银杏树旋即晃了晃树身。 &esp;&esp;随后金黄色的银杏叶便从枝头纷纷飘落。 &esp;&esp;落地后化作了一个个披坚执锐的金色卫兵,将陆景团团围住。 &esp;&esp;眼见援军赶到,先前被揍翻在地的纸人将军又得意洋洋了起来,不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而且还接着唱道。 &esp;&esp;“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执掌三军,攻城略地,方为一世之雄,本将军且看你这逆贼还能往哪儿逃!” &esp;&esp;“将军莫要误会了。” &esp;&esp;眼见身边的金色卫兵越来越多,陆景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反而变得跃跃欲试了起来。 &esp;&esp;“谁跟你说我要逃了?!” &esp;&esp;单纯拼数量的人海战术对于别的武林中人可能会有用,然而对于如今内力几乎已经源源不绝的陆景来说,却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esp;&esp;没有之一。 &esp;&esp;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接下来可以直接开真人无双,体验一把割草的快感了! &esp;&esp;更难得的是眼前这些金色卫兵也不是真正的人,即便统统杀掉也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esp;&esp;说完最后一句话,陆景便将小金刚劲运到了十成,接着毫不犹豫的跳进了距离他最近的一群金色卫兵之中。 &esp;&esp;不等那些金色卫兵反应过来,便已经抡起陨铁禅杖,使出了一招横扫八方。 &esp;&esp;虽然那些金色卫兵和那个纸人将军一样,身上都有盔甲保护,然而就像军队之中,普通士卒和高级将领的盔甲质量肯定不同一样。 &esp;&esp;这些金色护卫身上的盔甲也都明显不如纸人将军。 &esp;&esp;凡被陆景的禅杖扫到,纷纷都被砸的稀烂,重新化成了银杏叶。 &esp;&esp;而那纸人将军见了,只气的哇哇大叫,又吆喝起其他金色卫兵去抓陆景。 &esp;&esp;可惜他这举动纯粹是在给陆景加菜。 &esp;&esp;在他的指挥下,金色卫兵源源不断的蜂拥而上,之后又被禅杖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的变回落叶,回归自然,为环保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esp;&esp;一旁的纸人将军急的直跺脚,可事到如今他也有些黔驴技穷了。 &esp;&esp;自己上吧打不过,手下的小弟一起上也还是被陆景揍得满地找牙。 &esp;&esp;虽然树上的银杏叶还在不断飘落,然而却挡不住陆景已经快要杀到他的面前了。 &esp;&esp;最终纸人将军也只能仰天长叹一句,“我辈无能,愧对皇恩,不能为国诛贼,亦无颜再见京中百姓,只求今日能战死沙场,是非功过,便留于后人评说吧。” &esp;&esp;唱罢,他一伸手推开了身前的两个金色卫兵,竟是提着关刀,主动又迎上了陆景。 &esp;&esp;不过两招之后就被陆景一禅杖拍断了脖子。 &esp;&esp;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第八十四章 月下剑影 &esp;&esp;解决了纸人将军和他的那些银杏叶手下后,陆景反倒打消了逃走的念头。 &esp;&esp;一来因为他的踪迹已经被人给发现了,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对面想必也有了充足准备,再朝着山洞那边跑下去,一路上还不知会遇到多少幺蛾子。 &esp;&esp;二来就算要逃他也要先找到夏槐。 &esp;&esp;而一直到现在去打探消息的井向也没回来,非但没回来而且连消息都没有传回一个。 &esp;&esp;陆景有理由怀疑这位司天监的前辈很可能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esp;&esp;既如此他就更不能走了。 &esp;&esp;不管怎样,井向都是为了帮他才以身犯险的,就这么把他丢下肯定不行。 &esp;&esp;所以陆景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esp;&esp;他握紧陨铁禅杖,索性也不再掩盖自己的踪迹,运起惊涛怒浪的轻功就向村中央大踏步而去。 &esp;&esp;之前的几战也给了他信心,这地方的秘力虽然浓郁,是法师职业的天然主场,但是他的战士职业已经快刷到满级了。 &esp;&esp;正所谓一力破万法,况且他自已本身也属于自带buff型选手,真比蓝条长度他还没怕过谁。 &esp;&esp;也不知道陆景这个自己送上门的举动是不是突然打乱了对面的布置,之后的一路上居然意外的通畅。 &esp;&esp;陆景没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对手和法术。 &esp;&esp;就这么一口气跑到了村中先前设宴的那片空地上,结果远远的就看到了井向的身影。 &esp;&esp;后者弓起腰背,就好像猎豹在捕猎前的姿势一样,一只手按在那把黑鞘铁刀的刀柄上,而那把铁刀已经被他抽出了三分之一,煞气逼人。 &esp;&esp;然而他的姿势却好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一般。 &esp;&esp;即便听到了陆景到来的声音也没有回头。 &esp;&esp;而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陆景也停下了脚步。 &esp;&esp;他的目光顺着井向朝向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赤足散发,身着灰衣道袍的男人,正站在一座石磨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esp;&esp;陆景能肯定,之前在村子里并没有见过这号人。 &esp;&esp;换句话说此人很可能并不是无忧村中的村民,再联系之前井向那紧缩的眉头,和不时往村口望去的目光。 &esp;&esp;陆景有理由相信这男人很可能便是井向心中真正的担忧。 &esp;&esp;而他的确也从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危险气息,那气息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陆景的心中都罕见的生出了一丝后悔。 &esp;&esp;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后悔给压了下去。 &esp;&esp;而那赤足散发的男人这时候也将目光从头顶那轮明月移动到了陆景的身上,并没有着急动手,反而开口饶有兴趣的问道,“书院弟子?” &esp;&esp;“不错。”陆景此时也彻底定下了心神。 &esp;&esp;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着井向不管的。 &esp;&esp;所以不管那赤足散发的男人是何方神圣,他始终都要跟对方对上的。 &esp;&esp;“看来千年过去,书院也发展的越来越好了。”男人感慨了一句。 &esp;&esp;而陆景听到这句话,全身上下的汗毛却都忍不住倒竖了起来,瞳孔猛地一缩。 &esp;&esp;男人点头欣慰道,“孺子可教,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不错,你可以喊我一声前辈。” &esp;&esp;而他这话刚说完,就见石磨一旁屋子的房门被人从里面给一把推开。 &esp;&esp;白发白须的老者在两个纸人剑客的保护下探出脑袋,冲赤足散发的男人催促道,“别再叙旧了,赶紧做你该做的……” &esp;&esp;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为一阵冷风过后,他发现自己身边那两个纸人剑客的脑袋忽然掉在了地上。 &esp;&esp;“没人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esp;&esp;赤足散发的男人平静道,与此同时一把银色的小剑飞回到了他的道袍袖口内。 &esp;&esp;“我为你做事,只是因为别有洞天扭曲了我的常识,就像它也扭曲了你和这村子里其他人的常识一样,但是我强烈建议你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普通傀儡混为一谈。” &esp;&esp;白发白须的老者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对上了男人的双眼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esp;&esp;乖乖的把脑袋又缩进了门后。 &esp;&esp;而赤足散发的男人摆了摆手,就像赶走了一只苍蝇一样。 &esp;&esp;随后他重新望向陆景,微笑道,“我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叫谷仲陵,是司天监中的一位监察。 &esp;&esp;“很抱歉与你在这样的处境下相遇,我年轻的同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没错,为了对付一件非常厉害的诡物,千年之前我在山洞另一边已经死掉了。 &esp;&esp;“但是井向这个白痴,总觉得是他害了我,于是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的他就来到了别有洞天,利用别有洞天的特性将我又复活了过来。 &esp;&esp;“而且为了防止他走后我又死掉,那白痴干脆就在这里住下了,还娶了老婆生了女儿。至于我,因为是天生的浪荡性子。 &esp;&esp;“被复活后在这个小村子里没住多久就不耐烦,离开了,去外面的世界游荡,我听说后来司天监里有人把别有洞天扔到了书院里,作为一处景致。 &esp;&esp;“其实以别有通天的危险性,我个人是非常不建议这么做的,但是大概因为当时书院的提学,觉得这地方可以帮助年轻的学生磨砺心性,同时也能提醒他们诡物的危险无处不在……” &esp;&esp;谷仲陵顿了顿,接着道,“嗯,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里面有井向这个司天监的自己人在,真要有人执着于弥补过往,想要常留于此,最多三天的时间。 &esp;&esp;“就算他自己不想走,井向也会想办法把他给赶出去,让他吃点小亏得到一个珍贵的教训。” &esp;&esp;“总之,书院这算盘打得不错,既锻炼了新人,而且井向也算不时能有人陪陪,反正这里一天,外面百日,在井向看来,书院的人就是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跑。 &esp;&esp;“不过大概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反面例子,在那些学生面前,他一直掩盖着自己监察的身份,除了书院历任提学和监院,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普通村民。 &esp;&esp;“直到……你来了,”谷仲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没有后悔的事情,这就有点麻烦了,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都是个麻烦。” 第八十五章千年前辈 &esp;&esp;直到说到最后一个字,谷仲陵的语气都很温和,就如同一位前辈在和后辈闲谈一样。 &esp;&esp;而且和陆景先前见到的其他人都不同,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常识被别有洞天给扭曲了,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陆景的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 &esp;&esp;他才入书院不久,对司天监千年之前的人物并不了解。 &esp;&esp;对谷仲陵这名字自然也没有任何印象,但是陆景很清楚,眼前这个赤足散发的男人,活着的时候必然是当世人杰,司天监里极其厉害的大人物。 &esp;&esp;以至于复活他的别有洞天都没法完全控制他的意志。 &esp;&esp;然而今夜这个男人却是就要成为他的敌人了。 &esp;&esp;谷仲陵望向陆景的目光愈发欣赏,“很好,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谷某人的亲兄为诡物所害,从那时起我便立志要除尽天下诡物,守护苍生。 &esp;&esp;“之后十四岁入书院,学成,十七岁入司天监,成为正式监察,也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亲兄虽已不在人世,但谷某人从那时起却有了更多手足。 &esp;&esp;“因此我立下誓言,凡敢伤我司天监中人者,无论天涯海角,我必以飞剑斩之! &esp;&esp;“却没曾想今夜要杀书院弟子的是谷某人自己,当真是……世事无常。”谷仲陵一边说着,嘴角一边也泛起了一抹讥讽之色。 &esp;&esp;他的笑容越来越盛,直到最后变作厉声大笑,然而那笑声中却没有半分喜色,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esp;&esp;“谷前辈。”陆景忍不住开口道。 &esp;&esp;然而谷仲陵却伸手,止住了陆景的后半句话。 &esp;&esp;“就算如今的我只是当初的我的一个影子,但我谷仲陵是何等人也,从来不会,也不愿自欺欺人!谷某人既已违誓,自当受罚,只恨自身受制诡物不能立刻自刎于此,既如此,便先自断一臂吧!” &esp;&esp;他话音刚落,那把银色飞剑便又从他的袖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接着毫不犹豫的斩向主人的右臂。 &esp;&esp;自肩膀处将他的那一整条手臂给齐齐切断! &esp;&esp;喷涌而出的鲜血将一旁的石磨尽数染红,谷仲陵的身躯也微微一晃,然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esp;&esp;数息之后,他伸手,面不改色的封住伤口处的穴道,止住了流血。 &esp;&esp;对不远处已经看呆的陆景接着道,“此举是对我违背当日誓言的自惩,然而之后我出手杀你,与你却是颇为不公。 &esp;&esp;“可惜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比性命对一个人更加重要,我也无法全数偿还于你,只能聊做补偿罢了,你且上前几步。” &esp;&esp;谷仲陵冲陆景招手。 &esp;&esp;而陆景明知对方飞剑厉害,离的越近越危险,闻言却并没有怎么犹豫,抬脚走上了前去。 &esp;&esp;谷仲陵附在陆景耳边徐徐吐出了三百字,之后望着陆景的眼睛问道,“记住了吗?” &esp;&esp;“没。”陆景苦笑,“谷前辈,你这御剑术是法术吗,我是新人,还没学过相关的东西,你说的好些个词儿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怕记错了字,之后再练岔了。” &esp;&esp;“…………” &esp;&esp;“那我写下来,你好好背下,若是这才能活下去,可以回书院修炼。”谷仲陵说完,那柄银色飞剑再次才他的袖口飞出,随后在地上刻下了一篇修炼法门。 &esp;&esp;说是御剑术,其实有两部分,前面大部分讲的都是养剑,只有后半部分才是御剑。 &esp;&esp;陆景看的自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至少这一次他把里面的东西都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esp;&esp;同时也为谷仲陵的御剑术暗暗心惊。 &esp;&esp;地上那片修炼法门是以小楷刻出,字并不大,然而一笔一划都丝毫不乱,足见谷仲陵已经将这柄飞剑练得如臂指使。 &esp;&esp;等陆景全都看完,又记熟。 &esp;&esp;谷仲陵挥袖将那三百余字尽数抹掉。 &esp;&esp;而这时,另一边却是又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谷大哥……” &esp;&esp;原本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井向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恢复了行动,然而他只张口吐出三个字,望着谷仲陵的断臂便已是泪流满面。 &esp;&esp;谷仲陵本人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冲井向笑了笑,就仿佛昔年两人还在司天监中一起办案时一样,“你最近的身手退步了不少,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摆脱了我的定身术。” &esp;&esp;井向闻言擦掉脸颊上的泪水,“是,在这地方住的太久,已经快十年没动过刀了……” &esp;&esp;“这十年你也看了不少悲欢离合,可曾想明白了?” &esp;&esp;谷仲陵的语气就像是在开导一个淘气的弟弟。 &esp;&esp;井向闻言沉默。 &esp;&esp;“咱们司天监中人和诡物打了一辈子交道,应该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更懂得它们的凶险,你想用别有洞天复活我,这念头是好的,一片心意我也能感受的到,但是终究……还是做错了啊。” &esp;&esp;说到这里谷仲陵的语气也逐渐变得严厉,“人死不能复生,此乃天道至理。你明知我生平最恨诡物,却还借诡物强改天道,将我重新带回来,哪怕只是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可曾想过我心中的愤懑? &esp;&esp;“我……“井向还没辩解。就听谷仲陵接着道。 &esp;&esp;“你为了让我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活下去,自己也在别有洞天中一住就是十年,既愚不可及,又再陷我于不义!而你自以为计得,却不想万事皆有因果。 &esp;&esp;“昔日你既种因,又可曾想过回得今日之果?非但害了你我,还连累千年之后的书院弟子!井向啊,井向,你忘了加入司天监时自己的本心了吗?” &esp;&esp;井向直被骂的哑口无言,满脸羞愧,想说什么,然而张开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esp;&esp;而谷仲陵原本严厉的脸色,却是又渐渐平缓了下来,对自己昔日的同僚温言道。 &esp;&esp;“不过人无完人,即便是圣人也会犯错,重要的是做错事后要自省己身,及时改正。你若还当自己是司天监中人,便该知道自己接下来应怎么去做。” &esp;&esp;一边说着他将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陆景,“你也是一样的,虽只是书院学生,但也算我司天监的一员,况且你若是想要活下去,这事儿便非做不可。” &esp;&esp;言罢,他伸出了仅剩的那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微笑着道,“请,请君诛我。” 第八十六章小心飞剑! &esp;&esp;若不算书院的一众教习们和看起来深不可测的郭少监。 &esp;&esp;谷仲陵是陆景遇到的第四位司天监前辈。 &esp;&esp;而他最初知道司天监中的修行之人,还是从阎王箫的那本随笔之中,贺卿在青莲剑派的小岛上遇到的那个黑衣人。 &esp;&esp;当时读完随笔陆景就觉得黑衣人很行事颇为正直,嗯,或许有些善良过头了,明明那晚他有要事在身,然而见贺卿遇险还是在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esp;&esp;随后还将保命的己字壹拾陆就这么交给了一个陌生人。 &esp;&esp;可惜所托非人,就这么被永远困在了那个小岛上。 &esp;&esp;但不管怎样,陆景对这个隐藏在黑暗之中默默守卫人间的神秘组织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esp;&esp;而之后不久他又遇到了葵,少女的话不多,看起来冷冷的,然而却并没有因为懂得比普通人多或是做的事情重要而高人一等。 &esp;&esp;两人联手解决了那件嫁衣诡物。 &esp;&esp;随后葵不但为陆景解释了很多他心中的疑惑,而且还赠木牌给他,成为了他进入这个世界的引路人。 &esp;&esp;之后就是别有洞天中的井向了。 &esp;&esp;一开始陆景以为井向真的是此地的普通村民,直到聊到司天监发现井向态度不对,才对井向的身份所有猜测。 &esp;&esp;然而井向一直将自己和司天监撇开关系,直到陆景遇到危险,他却是在第一时间取出自己的刀,不惜曝露身份来帮陆景。 &esp;&esp;陆景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司天监这三个字的分量,对于这个隐藏在暗处千年的神秘组织有了一丝归属感。 &esp;&esp;而再接下来就是谷仲陵了。 &esp;&esp;这位千年之前便已经身死的前辈,却给陆景带来了最大的震撼。 &esp;&esp;即便他的身体和心神都被诡物所创造控制,不得不与陆景为敌,然而依旧可以保持着一定的自主意识。 &esp;&esp;断臂,传功,请诛一气呵成,毫不眨眼。 &esp;&esp;直让陆景感慨自己未能早来千年,一睹谷仲陵的英雄之姿。 &esp;&esp;也难怪井向宁愿在这里永远住下去,再没法回到山洞另一边的世界,也想借诡物违反常理的神奇效果,将谷仲陵复活。 &esp;&esp;可惜,今夜他与对面那个男人注定是敌非友。 &esp;&esp;谷仲陵说完最后一句话,那把银色的小剑便悬在了他的头顶。 &esp;&esp;而他仅剩的那只手,无名指与小指蜷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掐起了一个剑诀。 &esp;&esp;却正是他刚刚传给陆景的那套清光月影剑。 &esp;&esp;陆景晓得厉害,毕竟他才刚看过全篇法门,虽说这套御剑术施展起来需要的是秘力这种陆景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esp;&esp;然而只读能读懂的部分,他也能看出这门法术的不凡来。 &esp;&esp;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 &esp;&esp;是的,越是这种时候陆景知道自己越是不能退,毕竟要是双方拉开了打,他一个近战战士肯定比人家玩儿飞剑的法师要吃亏。 &esp;&esp;若是被那柄银色飞剑给缠上,搞不好就再也没办法接近谷仲陵的身前了。 &esp;&esp;现在不是尊老爱幼的时候,陆景有预感,谷仲陵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最强大的对手,如果不是对方一上来一口咬死违背誓言自断一臂。 &esp;&esp;变相的给他降低了难度,那他这一战很可能十死无生。 &esp;&esp;而谷仲陵传法门给他估计也存了类似的念头,就相当于在考试之前提前把教科书给了陆景让他开卷。 &esp;&esp;可惜谷仲陵大概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书院弟子才刚入书院不久,就算把答案送到眼前他也看不懂。 &esp;&esp;不过陆景也有他能依仗的东西,下一刻他已经挥起了手中的陨铁禅杖,迎上了那柄射来的银色小飞剑! &esp;&esp;陆景先前看这把剑悄无声息的斩掉那两个纸人剑客的脑袋,便知道它有多快,而如今亲自对上,才发现自己还是有点低估了这剑的速度! &esp;&esp;居然比弩箭来的还要凶猛,而且和直来直去的弩箭不同,这把小剑的飞行路线很是飘忽难定,来去无踪,神出鬼没,陆景倒是明白它为什么叫清光月影剑了。 &esp;&esp;因为这剑势可不就如清光月影一般,无所不在,又无迹可寻吗? &esp;&esp;若非陆景之前辛苦锻炼了两年的眼功,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步入那两个纸人的后尘了。 &esp;&esp;只听空中传来一阵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叮叮当当之声! &esp;&esp;那是陨铁禅杖与银色飞剑不停撞击所发出的的声音。 &esp;&esp;陆景几乎刚一照面就被这把飞剑给死死压制了,以至于他连眼睛都没法眨一下,生怕稍一走神,就漏掉一剑。 &esp;&esp;被扎个透心凉。 &esp;&esp;然而此时脸上最先露出一抹意外之色的却是不远处的谷仲陵,因为虽然陆景被他的飞剑那凶猛的攻势压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esp;&esp;可少年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反而顶着这漫天的剑光,缓慢却坚定的向他走来。 &esp;&esp;陆景每踏出一步看起来都不并容易,然而这也没法阻止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变得越来越近。 &esp;&esp;以至于谷仲陵见了都不得不开口赞了一声,“好身手。” &esp;&esp;武林高手他生前也见过不少,然而其中可以纯粹以武功硬接他飞剑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而且无一不是绝顶高手。 &esp;&esp;陆景年纪轻轻就将武功练到这种地步,倒是足以当得起他这一声赞了。 &esp;&esp;而他心中杀掉对方的念头也变得更加强烈了,几乎不可遏制。 &esp;&esp;谷仲陵知道这种情况并不正常,是别有洞天在对他施加影响,但知道归知道,想要控制却并不容易。 &esp;&esp;不过直到陆景走到了他身前三步之外,谷仲陵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哪里,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esp;&esp;而就在陆景好不容易来到谷仲陵身前,觉得自己终于寻到机会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井向一声大喝,提醒道,“小心!” &esp;&esp;他那个小字才刚喊出口,陆景就看到谷仲陵的袖袍再次张开,而从中又飞出了另一柄青色的小剑! &esp;&esp;“你不会觉得我的飞剑只有一把吧?”谷仲陵咧嘴,森然道。 &esp;&esp;而伴随着他这句话,那柄青色小剑也加入到了战局之中,趁着那柄银色小剑吸引陆景的注意力,直接绕到了陆景的身后,却是选了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刺向陆景的脚踝。 &esp;&esp;然而还没等刺中陆景的身体,那柄不讲武德的青色小剑就像是在游戏中遇到bug一样,一头撞在了一面并不存在的空气墙上! 第八十七章 剑意入体 青色小剑一击不中,立刻掉头,向斜侧方飞出。 然而和之前一样,刚飞出没多远,就又撞上了一堵空气墙。 随后它再变方向,却是依旧难逃撞墙的命运。 谷仲陵轻咦了一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井向,“画地为牢?这阵法你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而不等井向回答他又欣慰道,“看来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了,这些年你的看家本领也没完有放下。” “诡物未尽,怎敢卸甲?!” 井向沉声道,而他也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水,重新握住腰间那把铁刀。 这一刻他的眼中再无任何迟疑,将铁刀从黑色刀鞘中抽了出来。 只见铁刀的刀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红色小字,就如同一只只蝌蚪一样。 而随着井向将铁刀指向谷仲陵,刀身上的小字也纷纷活了过来,开始四处游走,接着又重新排列组合在了一起。 昔日的两个挚友,终究还是走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 “玄关六窍,动静之间,锁!”井向大喝一声,旋即用力挥出了手中的铁刀,就像是要斩断曾经的那些羁绊。 下一刻一排排列整齐,如阴阳图案的红色小字飞向谷仲陵。 几乎与陆景的禅杖一同来到谷仲陵的身前! 然而谷仲陵依旧一步不退,只轻轻吐出了一个“去”字。 接着就见那柄银色小剑忽然放弃了对陆景的纠缠,转而飞向被困的青色小剑。 画地为牢的阵法作用只是为了困住法阵内的人、物,并不会阻止其他人进入法阵,所以那柄银色小剑根本没怎么费力,很轻松的就钻了进去。 之后却是和那柄青色小剑贴在了一起,而随着双剑合璧,无论是银色小剑还是青色小剑,皆是锋芒大盛。 就这么一往无前的斩了出去! 眼看着禅杖就要砸中谷仲陵的肩膀,陆景忽然感到后心出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以至于他不得不放弃了就在眼前的重创对手的机会,将挥到一半的禅杖给收了回来,来不及回身,匆忙往身后一架。 随着一声恐怖的巨响,斩穿了画地为牢的飞剑去势不减,又一头撞在了禅杖上!火星四溅! 陆景只觉得虎口一麻,差点没能抓住自己的兵器。 不过相比从另一端传来的巨大力道,更恐怖的还是其中所夹杂的剑意。 纯粹又霸道! 沿着经脉侵入到陆景的四肢百骸,竟然让他一时之间没法动弹。 好在这时另一边的谷仲陵的状况也不是太妙,那些自铁刀上飞出的红色小字没入他的身体后就化作一道锁链,将他的手脚全都捆缚了起来。 让他也没有机会上前补刀。 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随着双剑飞回他的衣袖,那些红色小字组成的枷锁便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只撑了不到三息,就轰然碎裂,又飞回到了井向的铁刀上。 而接着双剑再次飞出,划作一道白芒,斩向陆景的脑袋。 可惜这势在必得的一击依旧未能建功,那柄看上去很是古朴的陨铁禅杖又一次在最后关头及时出现,拦下了它。 这一次谷仲陵眼中的惊诧之色更浓了,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双剑合璧状态下,清光月影剑的剑意有多强。 普通人接了这一招后剑意入体,基本上不死也残了,而就算绝顶高手,硬抗一剑后也绝对不会好受,不歇个一时半会儿是没法把经脉里的剑意给化解干净的。 别说再动手了,就连移步都困难。 然而陆景的恢复速度却快的不可思议,不过数息,居然就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这种事情谷仲陵也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这却并不会影响到这一战的结果,因为陆景的恢复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飞剑的飞行速度。 对谷仲陵来说,既然一剑斩不了,那便两剑,两剑斩不了,还有第三剑! 被禅杖拍飞的双剑,只是在空中飞出不远,便又掉头回来,以更快的速度直刺陆景的胸口! 而这时一旁的井向正在着手准备一道厉害阵法,虽然急的满头大汗,却是暂时腾不出手来援护陆景。 就在陆景以为接下来金丝肚兜的质量就要迎来大考之时,一袭红色的身影却是忽然从天而降,拦在了他的身前。 看到那道身影,陆景不禁有顷刻间的失神,又想起了两人当初在山腰刚相遇时的那一幕。 来不及叙旧,解释这段时间自己都在何处,少女紧紧盯着空中那两把飞剑,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接着她便用手中的长剑划起了一个圆。 相比来去如风的飞剑,她的这一剑看起来慢吞吞软绵绵的,就像没吃饱饭的初学者使出来的一样,看起来很是可笑。 然而对面的谷仲陵看到这一剑,眼睛却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 就如棋手在棋盘上看到了一记妙招,又仿佛画痴看到了一副绝美丹青,这是来自一个剑术天才对另一个剑术天才的惺惺相惜。 不过谷仲陵依旧没有动,只是看着自己的飞剑再度落下。 说来也奇怪,明明夏槐这一剑慢的离谱,然而那两把小飞剑还是一头扎进了她用长剑画出的那个圈圈里。 接着更加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那两把飞剑入圈后速度也跟着一起慢了下来,随后就像被传染了一样,也开始摇摇晃晃的画起圆来。 速度越来越慢,然而少女的眼中却并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愈发如临大敌,而她的圆也画的越来越吃力,握剑的手臂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最终却是再难为继,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陆景的怀里。 “想法不错,”谷仲陵夸道,“在实力远不如我的情况下,想用我的剑意化我的剑意,可惜,手法还是糙了点,而且最后一道剑意以你现在的境界注定化不了。 “听说你们都只是书院新人,这么说来这招是你自己临时想到的了?倒真是个天生学剑的好料子,我有点后悔把清光月影剑传给他而不是你了。” “前辈如果您想的话,也可以再传一遍啊。”陆景一只手抵住夏槐的后心,一边帮她化解经脉内肆虐的剑意,一边跟谷仲陵闲扯拖延时间。 然而谷仲陵这一次却没再搭话,只是冷笑了一声,再一次催动了头顶的双剑。 第八十八章 最强阵法 &esp;&esp;即便有夏槐相助,陆景应付起那两柄来去无踪飞剑依旧很是吃力。 &esp;&esp;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险象环生,甚至被逼的不得不使出了滚地大法,灰头土脸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右臂和腰侧还各中了一剑。 &esp;&esp;前一个地方还好,有护臂挡着,并没有见血,但后一个部位就惨了,要不是他把火麟甲给练到第三层,搞不好这一剑就能直接把他给腰斩了。 &esp;&esp;好在另一边已经待机许久的井向终于在这要命的时候再次完成了重连,回到了线上。 &esp;&esp;他利用陆景和夏槐争取出的这段宝贵时间还是干了很多事情的。 &esp;&esp;先是在不同方位插下了七七四十九面阵旗,接着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地上画起了一副颇为繁复的阵图来。 &esp;&esp;最后将自己那把刻满红色小字的铁刀插在阵图的中心处,充作阵眼。 &esp;&esp;待完成了这一切,他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决然之色,来不及擦动脸颊上的汗水,下一刻手指已经快速翻飞了起来。 &esp;&esp;而随着他的施法,这一次铁刀上的红色小字一个不留,全都没入了他脚下的土地中。 &esp;&esp;就连谷仲陵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居然主动停下了对陆景的追击,将飞剑又召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 &esp;&esp;随后转头,重新望向了不远处那位昔日同僚,惊讶道。 &esp;&esp;“这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阵法?” &esp;&esp;“没错,这就是我自创的千罗万象阵。”井向道,“我在书院刚提出来的时候,教授就警告过我,这样的阵法不可能存在与世间,因为对秘力的消耗太大,根本运转不起来。 &esp;&esp;“事实也的确如此,然而进入别有洞天后,因为这里的秘力格外浓郁,我先前的设想反而阴差阳错的得以实现了。 &esp;&esp;“我花了几年功夫终于做出了这套阵法,不过老实说我也没想到还有用到的一天。”井向望向对面的神色很是复杂。 &esp;&esp;谷仲陵倒是依旧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闻言只是笑了笑,淡淡道,“既如此,我就来帮你试一试它的威力吧。” &esp;&esp;说完他却是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esp;&esp;这也是今晚他迈出的第一步。 &esp;&esp;不是为了后退,而是主动迎敌。 &esp;&esp;简直就像是他这一生的真实写照。 &esp;&esp;而下一刻那由红色小字组成的阴阳图案再次出现了,可刚飞到谷仲陵的身上就被飞剑毫不留情的斩碎。 &esp;&esp;但这一次那些被打散的小字没有再飞回铁刀上,而是立刻便又完成了排列组合。 &esp;&esp;随着那片红字再次靠近,还没接触到谷仲陵的身体,他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以至于他的眉毛和头发都结上了一层薄冰。 &esp;&esp;“有意思。”谷仲陵话音未落,飞剑再出,空中的那片红字也再次被斩的支离破碎。 &esp;&esp;然而不等他调转目标,重新让飞剑攻向陆景,那片阴魂不散的红字就再一次重组完成。 &esp;&esp;与此同时巽卦方向又多出了一片新的红色小字,晃晃悠悠的向他飘来。 &esp;&esp;随着那片小字的出现,附近的空气都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了起来。 &esp;&esp;谷仲陵不慌不忙,飞剑接连斩过那两片红字。 &esp;&esp;可惜他就像是在对战一个永远也无法击败的对手,每当红字被斩碎,都会用最快的速度再形成新的阵法。 &esp;&esp;非但如此,而且数量还越来越多。 &esp;&esp;而谷仲陵所面对的阵法,也从最基础的五行法阵,不断升级衍化为更高阶的阵法,就仿佛每次毁灭都只为了让它们的下次重生变得更强一样。 &esp;&esp;面对越杀越强的对手,就连谷仲陵也罕见的皱起了眉头,大感棘手。 &esp;&esp;而这时的陆景和夏槐也已经都撤到了井向的身边,少女撕下自己的一大片裙摆,给陆景简单包扎了一下他的伤口。 &esp;&esp;眼见形势已经逐渐回到掌控中,陆景也冲井向抱拳道,“多谢井前辈出手相助,井前辈的阵法造诣当真了得。” &esp;&esp;“不过是占了些地利罢了,离开这了这里这套阵法也就废了。”井向倒是并无多少自傲之色,摆了摆手,随后还夸了两人一嘴,“你们两个的本事也很厉害啊,如果不是你们撑得够久,我也没法布好这套阵法。” &esp;&esp;“井前辈可还有哪里需要我二人帮忙的地方?”陆景接着又问道。 &esp;&esp;他腰侧的伤口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但是依旧只是皮肉伤的程度,其中最麻烦的剑意已经被他用浑厚的内力给化掉了,而在止住血后,并不怎么影响战斗。 &esp;&esp;然而井向却摇头道,“没什么了,千罗万象阵既成,大局便已定,没人能从中脱困,不过为免夜长梦多,你们最好还是赶紧动身回那个山洞里,因为只有到了那里,你们才算彻底安全了。” &esp;&esp;陆景和夏槐闻言对视一眼,也都纷纷点头,不再多做停留,和井向简单告别后便向着村口的方向赶去。 &esp;&esp;而等两人离开,井向的脸上的神色就像是如释重负了一般。 &esp;&esp;随后他东张西望了一下,找到了一张小木凳,搬到了阵眼处,就这么坐在了那里。 &esp;&esp;又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 &esp;&esp;原本威力还在不断增强的千罗万象阵却是忽然毫无征兆的崩溃了! &esp;&esp;那些组成一道道阵法的红色小字甚至都没有再回到那把铁刀上,而是就这么溃散在了空中。 &esp;&esp;以至于其中正被法术狂轰乱炸的谷仲陵都有些意想不到,为之一怔。 &esp;&esp;他的身影看来有些狼狈,一青一银两把小剑就这么悬停在了他的胸前。 &esp;&esp;“你骗我?”谷仲陵似乎想到了什么,望着坐在木凳上的井向皱眉道,“你的千罗万象阵根本就没有完成。” &esp;&esp;井向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做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还是解决不了秘力不足的问题,教我阵法的韦教授说得不错,这阵法就他娘的根本不可能做出来。” &esp;&esp;“那你还用这种半吊子东西来对付我?”谷仲陵冷冷道,“你知道只有这么点时间,还不够他们摆脱我的吧。 &esp;&esp;“我依旧可以赶在他们进入山洞之前拦下他们。” &esp;&esp;“我知道。”井向接着点头,“我也没想过用这种半吊子的东西对付你,只是拿出来吓唬你一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过冷静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看着让人火大。” &esp;&esp;“幼稚。”谷仲陵掐诀,正准备施法,就听井向道,“别别别,别着急用定身术对付我,我还想跟你再说几句话。” &esp;&esp;“拖延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俩再快也不可能快的过我的飞剑。” &esp;&esp;“我没有拖延时间,只是想跟你说,和之前我们联手时的那些日子一样,这一次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再次完成了你的嘱托。”井向望着谷仲陵的眼睛认真道。 &esp;&esp;“你说的每件事情我都做到了,嗯……除了唯一那次任性,利用别有洞天把你给复活,但我从来不后悔这件事情。” &esp;&esp;谷仲陵闻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废话,用仅剩的那只手飞快的掐起定身术的法诀。 &esp;&esp;然而这一次却是井向更快一步。 &esp;&esp;“最后,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打算拿来对付的阵法其实是这个。” &esp;&esp;井向说完最后一个字,冲谷仲陵笑了笑,下一颗一根土刺从他的脚下升起,直接刺穿了他自己的心脏。 第八十九章 长生不死 辞别了井向,陆景和夏槐便运起轻功,向着山洞跑去。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还遇到了不少其他的法术陷阱。 不过相比于谷仲陵那两把强的让人感到绝望的飞剑,这些法术虽然看起来眼花缭乱,但却都还在陆景的应付范围之内。 眼看着就要跑到山洞前,彻底脱离危险了,然而下一刻陆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一青一银两把小剑,就这样悬停在山洞之外的空地上,就仿佛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一样。 明明只差不到十步就能踏入山洞。 然而在陆景与夏槐的眼中这十步看起来却是如此的遥远。 独臂散发的谷仲陵站在岩洞的石壁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两个年轻人。 就如同一位君王在俯视着自己的臣子。 片刻后,他主动开口对两人道,“不用指望井向了,他的那套千罗万象阵根本就没有完成,最后只能靠着自戕来对付我,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虽然受了重伤,但并没有立刻死去,而这也意味着……你们今晚已经无路可逃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望向了陆景,“我想看看一个不会后悔的人,他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做个约定如何?你若是能立刻剖出你的心来给我看,我就放她离开。”谷仲陵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夏槐。 “你在做梦。”少女冷冷道。 然而谷仲陵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微笑望着陆景,“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之前的战斗已经证明了,你们两个就算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与其一起死在这里,不如用一个人的牺牲换取另一个人的离开。 “如果你是个真正的男人,就该知道此时该如何选择。” “别听他的话,只剩最后几步了,我们一起杀出去。”夏槐见陆景闻言沉默,不由大急,她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正准备再上前画圆,可随后却被陆景给按住了握剑那只手。 陆景抬头,望向山崖上的那个身影,“井前辈当真……自戕了?” 谷仲陵点头,倒也没有隐瞒,“不错,在这方天地中我本就是因他而生,他若是死了,我自然也无法再独活下去,所以他才想到用这招来对付我。 “不过既已被我识破,那这招你们现在也不用再想了,好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你如果再不动手,那接下来就别怪我无情送你们一起上路了。” 谷仲陵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也变得森然了起来。 而他的那两柄飞剑,也在空中大放光华,看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然而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陆景的禅杖突然脱手而出,先一步砸向了空中那两柄飞剑。 夏槐虽然不知道陆景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但少女的反应很快,见状也跟着一起扑了上去,然而还不等夏槐冲到那两柄飞剑跟前。 就见那两柄飞剑被禅杖砸中后发出了两声哀鸣,接着竟然被拦腰砸断,坠落在地,最终变成了两把黄纸裁出的纸剑! 而山崖上的“谷仲陵”看到这一幕,神色不由大变,转身就想逃走,但是陆景的动作更快,不过几个起落,他的人就已经来到了“谷仲陵”的身前。 伸手掐住了后者的脖子。 “谷仲陵”的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随着幻术散去,他也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陆景先前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 陆景将他丢在地上,随后自己也从岩壁上跃了下来。 而那白发白须的老者却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束手就擒,落地后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就已经用颤颤巍巍的手掌又掐起了一个法诀。 但他的大拇指与中指刚刚合拢,便被一旁的夏槐给一剑切掉了。 然而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在冲着陆景嘶吼着,“你不能,你不能离开这里!!!” “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陆景淡淡道。 话音未落他已经又捡起了先前落在地上的禅杖,冲着老者的脑袋砸下。 这一杖直接将后者的头颅给打的稀烂,鲜血与碎肉飞出了好几丈远,直溅到不远处的岩壁上。 然而那一具无头尸体却并没有就此倒下。 相反,随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脖颈上的那团烂肉之中居然又生出了一个新的脑袋来。 这般手段已然超出了法术所能做到的范畴,陆景想到了某种可能,扬了扬眉毛,“你最后悔的事情莫非是没法长生不死?” 白发白须的老者新长出的那颗头颅上满是血迹,闻言咧嘴一笑,这也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愈发狰狞可怖。 “没错,你想杀了我?年轻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是第一个发现这地方的人,已经完全与它融为一体,你们这样寿元有限的凡人,根本不会懂得……”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陆景的禅杖已经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胸骨顿时被拍的断裂开来,甚至还有两根直接戳进了他的肺里,可让他惊恐的并不是胸前这致命的伤势,毕竟无论再如何严重的伤势,在别有洞天的规则下也会迅速恢复。 他真正感到的惊恐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随着陆景这一禅杖飞了起来。 飞向了不远处的山洞中,落地后还在地上又一连滚了好几圈。 而等他抬头再望向山洞外,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陆景和夏槐的身影。 可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甘。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只见自己的肌肉和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直至消失不见,而他最终也化作了一具枯骨。 至于山洞另一边的陆景和夏槐,却是在忽然之间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摇晃了起来,巨石从岩壁上滚落,大地也裂开了缝隙。 看起来就仿佛世界末日一半。 夏槐下意识的想往后避退,然而下一刻却被陆景握住了手掌,随后陆景将禅杖插在自己的脚边,用最快的速度取下了腰间的那个酒葫芦,喝光了里面的坠入凡尘。 接着赶在山洞彻底倒塌之前,重新握住了自己的禅杖,跟夏槐一起跳了进去。 第九十章 少女心事 按照井向原先的说法,陆景和夏槐想要重新回到山洞另一边,最快也要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然而眼下距离日出还有相当一段时间。 陆景这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因为随着那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死,他能感受的到这地方根本撑不了多久,别说天亮了,怕是连半盏茶都撑不到。 所以他非但没有躲远,还拉着夏槐跳进了那座摇摇欲坠的山洞中。 至于饮下坠入凡尘,则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井向曾说过这地方和外面的时间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百,也就是他在这里待上一天,外面就会过去一百天。 但是陆景不知道其中的机制究竟是如何生效的。 当他回到洞外的时候,改变的究竟是他的寿命,还是说连带着他丹田内的内力也会疯狂刷新。 如果是前者的话,陆景当然并不需要怎么担心,但要是后一种情况的话他的麻烦就大了。 因为他在山洞另一边虽然一共待了不到五个时辰,然而折算到现实世界之中,却是将近四十天。 而这也意味着他身体内内力的总量将会在出洞的瞬间达到丹田的四十倍。 这已经远远超过致死量了! 理论上就算他喝光了葫芦里的坠入凡尘,也只是聊尽人事罢了。 不过眼下的陆景已经没有了选择,也只能赌上这一把了。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落石声,岩洞的洞口彻底被碎石给封了起来! 陆景和夏槐的眼睛也在这一瞬间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陆景能听到身旁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会随着这次岩洞塌陷,被永远的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山腹之中。 不过或许是因为感受到手掌另一边传来的温度,夏槐的心跳随后却是又渐渐平缓了下来。 最终,两人的手就这么掌心相抵,十指相扣,紧紧的抓在一起。 少女的心底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感受着身边传来的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却是连自己还身处险境的事情都被她给抛到了脑后。 夏槐忽然觉得,即便今日两人就这样葬身此地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等到了后世若有人无意中寻到他们的尸首,怕是会将两人给误认作一对儿殉情的苦命鸳鸯。 而不知为何,夏槐对这结果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 想到这里,哪怕四周还在山崩地裂少女心中的紧张感却是已经消退了不少。 陆景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怕吗?” 夏槐摇了摇头,并没有马上回答陆景的问题,却是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知道吗,其实关于我弟弟,我之前并没有完全告诉你实情,他的死和我也有很大的关系…… “照顾他的嬷嬷去解手的时候曾托我看好他,我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那会儿正痴迷在侠客画本中,并没有听嬷嬷的话。 “在嬷嬷走后,我手中的那本画本正好也翻完了,于是我就告诉他,让他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去爹爹的书房取了新画本就回来,还要他不要告诉嬷嬷。 “他当时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可没想到我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他就坠了井。在他死后,一连好几个月,我每晚闭上眼睛都会做噩梦。 “梦到他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当时为什么要离开…… “虽然我爹娘、还有嬷嬷事后都没有怪罪我,反而还主动开导我。跟我说逝者已逝,剩下的人要好好活着,但这样一来我的心里却反而更加难受。 “我宁愿他们大声的指责,咒骂我,我甚至希望当时坠井的那人是我,而不是他,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他还活在世上的机会。 “所以当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的确有想过,就在这里住下,因为这本就是我欠他的…… “我甚至已经跟他一起选好了我们今后在村子里的住处,然而看到桑树林中燃起的火光,想到你可能遇到了危险,我……几乎没有迟疑,就要动身向那里赶去。 “但这时我的弟弟却大哭了起来,问我是不是又要抛下他,也是在那一霎,我忽然明白,我其实早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他,就是在那个下午,那一刻…… “在这之后无论我做什么,都没法真正改变那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我留在这里根本不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弥补我对他的愧疚,是……另一种自私罢了。 “而我要是因为他再弃你不顾,那等于是让多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了一遍,那我这十年也等于一点长进都没有,我是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陆景没想到少女会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就这么一股脑的都告诉给他,实际上他能理解先前那些进入别有洞天的人为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其他人他们在里面的遭遇。 因为除了像他这种卡bug的人,那必然是每个人的心底最脆弱与柔软的地方,是无法轻易示人的所在,就仿佛是刺猬的腹部。 唯一没有尖刺保护的地方。 而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少女在找到他之前还曾经历过这么一场并不亚于他在面对谷仲陵时的激烈战斗,虽然在如今夏槐的口中,听来不过寥寥几句。 然而陆景却知道事实情况并不像夏槐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尤其当少女不得不在自己的弟弟还有来救他之间做出选择,这一过程对她来说想必也充满了痛苦。 而夏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周的黑暗还有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给了她勇气。 顿了顿后她接着道,“你问我为什么不怕,那时因为……”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眼前却是突然重新恢复了光亮,接着夏槐就发现自己和陆景两人又出现在了黄监院的那间学舍中。 而后者正以前所未有的严肃神色紧紧盯着他们。 平时这位监院的脸色便已经够让书院的学生们提心吊胆了,而这一次他那张国字脸上就差直接写上你们惹出大麻烦七个大字了。 看的夏槐忍不住心中一跳,随后就听黄监院开口道。 “你们两个……谁能告诉我,别有洞天为什么不见了?!” 第九十一章 半个前辈 &esp;&esp;当陆景和夏槐跟着黄监院一起回到夜莺河谷的尽头,望着那片光秃秃的岩壁,才知道别有洞天……是真的不见了。 &esp;&esp;原本入口处的位置如今空无一物,为了验证这一点,陆景随后还用禅杖敲了敲石壁,结果发现那里的岩层结实无比,显然并不只是洞口没了的问题,而是里面的整个山洞都不见了。 &esp;&esp;而此时山崖前的空地上,也不只有他们三人,实际上书院中的不少教习闻询后都赶到了这里来。 &esp;&esp;其中还有人在布置阵法,勘察寻找别有洞天的位置,然而最终却都一无所获。 &esp;&esp;于是众人也不得不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别有洞天,这个书院中历史最悠久的一景的确已经彻底消失了。 &esp;&esp;而之后他们望向陆景和夏槐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esp;&esp;最后还是黄监院开口道,“好了,都散了吧,此事之后我自会报与提学。” &esp;&esp;众教习显然都知道这位监院的脾气,听他这么说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纷纷向山谷外走去。 &esp;&esp;于是之后岩壁前便只剩下了陆景、夏槐与黄监院三人。 &esp;&esp;黄监院先看了眼陆景,又看了眼夏槐,神色一肃,正打算说些什么,却是忽然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接着后面又跟了一声婉转悠长的啼鸣。 &esp;&esp;随后三人就见一只长得像是麻雀一样的灰夜莺和一只体型稍大一些,看起来贼头贼脑的黄色夜莺从林中向这边飞了过来。 &esp;&esp;“鸡腿!”夏槐看到后面那只夜莺欣喜道,旋即伸出手来,让后者落在了上面。 &esp;&esp;而陆景也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从身侧的布袋里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夜莺。 &esp;&esp;它掉进别有洞天里的时候才刚孵化出没多久,然而等到再出洞身上的羽毛却是已经都长了出来。 &esp;&esp;不过这种成长只是单纯的身体上的成长,因为缺乏父母的教导,这只小夜莺到现在依旧不会飞翔,甚至就连站都不怎么能站的稳。 &esp;&esp;然而它倒是还认得母亲,看到飞在前面的那只灰夜莺,立刻也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扑腾着翅膀从陆景的手中跳到了地上,随后就和自己的母亲亲昵的依偎在了一起。 &esp;&esp;而见陆景完成了承诺,过了片刻后,那只灰夜莺也从地上再次飞了起来,来到了陆景身前。 &esp;&esp;陆景按照约定将先前从陈伯那里得到的那枚药丸又摸了出来。 &esp;&esp;随后就见那只灰夜莺衔着那枚药丸,喂进了地上那只小夜莺的嘴里。 &esp;&esp;黄监院一直在一边默默的旁观,在那只灰夜莺出现后他的眼中就闪过一抹惊异之色,而等看到那只鸟将药丸喂进幼鸟的口中,他似乎就要忍不住了,往前迈出了半步。 &esp;&esp;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直到那只幼鸟吞下药丸,他才叹了口气。 &esp;&esp;“黄监院莫非认得这只鸟儿?”陆景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主动问道。 &esp;&esp;“不错。”黄监院点头。 &esp;&esp;“这鸟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esp;&esp;“没有。”黄监院摇头,“或者更准确的说,一开始是没有的,如你所见,它的体型很小,叫声也难听,之前在这河谷中不怎么受其他夜莺的欢迎,直到遇到了它的主人。” &esp;&esp;“它的主人?是谁?”陆景好奇道。 &esp;&esp;他先前在灰夜莺的屁股上发现指印,便知道这只鸟儿曾做过某人的信使。 &esp;&esp;不过灰夜莺不会开口讲话,陆景本以为永远也没法知道它曾经的主人是谁了,没想到黄监院却居然也认得这只鸟儿。 &esp;&esp;黄监院倒也没有隐瞒,闻言道,“他的主人是司天监上上任少监池大人。” &esp;&esp;“上上任?”陆景闻言一愣,“普通夜莺的寿命也就不到十年吧?” &esp;&esp;“嗯,不过吞下书院秘制的药丸后,信使的寿命最长可以达到三十年,至于它……应是另有奇遇,它如今的寿命已经超过六十岁,即便放在人类中也算得上是长者了,我倒是没想到,它还能繁育后代。” &esp;&esp;陆景从黄监院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 &esp;&esp;“您似乎不希望它繁衍生息吗?” &esp;&esp;“那倒也没有,它是池大人的信使,又为我司天监效力这么多年,也算是……半个前辈,在池大人死后,我们依照惯例也将它请回到这片河谷中,安度余生。 &esp;&esp;“不过它也确实有让……我们头疼的地方。 &esp;&esp;“什么地方?” &esp;&esp;“我们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它以前的叫声只是难听,却并没有什么特殊效果。 &esp;&esp;“但是从池大人的身边回来后,似乎就可以通过自己的叫声控制和役使其他夜莺了,换句话说,只要它愿意,可以拦截任何一只信使。 &esp;&esp;“所以,你应该能明白为什么我们对它格外在意了,好在它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夜莺河谷里,没再出去过,而一只夜莺一生只能成为一个人的信使,即便池大人不在了,它也没法再找新主人。 &esp;&esp;“因此我们也不用担心来河谷的学生将它误选做信使,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它却忽然繁育出了三只雏鸟来,而且其中一只还成为了你的信使。”黄监院感慨。 &esp;&esp;“哪您刚才为何不拦下我?”陆景讶然。 &esp;&esp;“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身为一院之监,自然更是应该以身作则,为书院诸师生之表率。 &esp;&esp;“夜莺河谷既然是新生挑选信使的地方,而我们先前也未对眼下的情况有其他任何说明,我自然也没有理由干预你的决定。 &esp;&esp;“至于剩下那两只幼鸟,之后我自会另寻地方将它们妥善安置,避免它们在将来再被其他新生选走,至于你……我只有一句劝告。” &esp;&esp;黄监院顿了顿,接着道,“若是这只鸟儿将来真的继承了它母亲的能力,还望你能谨慎使用,将它用于正途。 &esp;&esp;“受教了。”陆景闻言也郑重道。 &esp;&esp;而说完了信使的事情,黄监院却是终于又转回到了正题上,他望着那面空无一物的岩壁,又叹了口气。 &esp;&esp;“你们先前说得可是真的,井前辈与谷前辈当真在别有洞天中同归于尽了?” 第九十二章 最终处罚 &esp;&esp;“我虽未亲眼所见,但既然那白发白须的老翁之后能追上我们,想来井前辈与谷前辈应是……都已经遭遇了不测。”陆景道,神色有些黯然。 &esp;&esp;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无论是谷仲陵还是井向,这两位司天监的前辈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esp;&esp;尤其得知井向最终选择以自戕的方式阻止谷仲陵再追上他们,陆景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esp;&esp;黄监院闻言反倒劝慰道,“这些年来井前辈与谷前辈二人其实在别有洞天中都住的并不称心,只是因为彼此的特殊关系,又都无法离开,而洞外他们当年所熟悉的朋友和敌人也都早已不在。 &esp;&esp;“然而作为千年前仅剩的两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复杂,谷前辈对于井前辈利用诡物将他复活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esp;&esp;“以至于这十年间他们几乎反目成仇,没有怎么说过话,谷前辈也并不在无忧村中居住。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esp;&esp;“谷前辈似乎格外憎恨诡物?”陆景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esp;&esp;因为他记得黄监院曾跟他提过,司天监成立之初是为了对付与处置诡物,不过听黄监院的说法司天监对于诡物的态度并不是斩尽杀绝。 &esp;&esp;像是井还有书院八景,甚至那间会发放秘籍的小庙,司天监的态度都很温和,能利用的就利用,对没有什么危害的诡物也就暂时放任自流。 &esp;&esp;甚至司天监刚成立之初的那些前辈们的身上据说很多也都带着不少诡物。 &esp;&esp;黄监院闻言用颇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了陆景一眼。 &esp;&esp;“看来你也注意到了,这事儿本来不是现在的你们该接触的,但既然你问起,那我便简单跟你说说吧。 &esp;&esp;“司天监的存在是为了对付诡物,但是究竟该以什么态度对待诡物,其实千年以来不同的人一直持有不同的看法,像是谷前辈这种有家人因诡物而死的人。 &esp;&esp;“他们对待诡物的态度往往更极端,希望可以消灭这世上的所有诡物,而消灭不了的也要想尽办法将它们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牢里,防止它们再在外面为祸人间。 &esp;&esp;“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诡物,是有着超越常识强大力量的危险存在,即便那些看似无害的诡物,如果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也有可能会酿成大祸,我们应该对这些我们难以理解的东西始终心存警惕。 &esp;&esp;“至于利用诡物,更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情,因为即便是最老练的监察,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某一件诡物,也许哪天一个他曾经所忽视掉的某个微小细节,就有可能害他送掉性命。 &esp;&esp;“这样的事情在司天监里其实并不少见,所以他们的担忧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然而更多人却是很难完全放弃诡物所带来的便利以及它们那些超乎寻常的作用。 &esp;&esp;“比如井,如果失去了井,监察们想要去调查和处理诡物就没法再这么及时,而单纯靠夜莺本身的飞行速度,传递消息也会变得很麻烦。 &esp;&esp;“总之,持有不同观点的人进行了很长时间的争论,双方的关系一度也曾剑拔弩张,甚至还导致了一部分人的离开,不过最终还是后一部分人占据了上风。 &esp;&esp;“因为大部分人并没有因为诡物失去过亲人和朋友,他们也没有将诡物斩尽杀绝的理由,于是这部分人的态度也就成为了如今司天监对待诡物的态度。 &esp;&esp;“不过司天监自成立之初便是一个很包容的组织,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解决诡物给人间带来的麻烦,所以我们也欢迎持有不同态度,但是有着相同理念的同道中人加入我们。 &esp;&esp;“而监察们在办案的时候其实也享有很大的自由,只要不违背司天监的规矩,很多时候都可以自行行事。 &esp;&esp;“不过千年过去,纷争也依旧存在……据我所知如今的司天监乃至书院中,也有一些和谷前辈持有相近观点的人存在,你们日后如果遇到他们,也不要太过惊讶。” &esp;&esp;黄监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管怎样,谷仲陵谷前辈的确是千年之前司天监中一位极厉害的人物,他的御剑术举世无双,无人可敌,甚至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剑破万法了。 &esp;&esp;“实际上若不是因为他对诡物的态度太过极端,当时司天监的少监的位置无人能争得过他,可惜天妒英才,他后来为了对付一件危险评估为绝品的诡物,选择牺牲了自己。 &esp;&esp;“事后即便与他最不对付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纷纷扼腕长叹,时任少监的江大人评价此人有诺必践,磊落重义,无惧生死,为一代豪杰。 &esp;&esp;“而井向则是他最好的朋友与搭档,以阵法闻名。” &esp;&esp;陆景随后又问道,“那榕树后的大殿里可有他二人的牌位,我想去祭拜一下。” &esp;&esp;“理当如此,”黄监院点头,“尤其谷前辈对你还有授艺之恩,你既受他衣钵,自然该去给上一柱香,只是……” &esp;&esp;说到这里黄监院却是忽然又叹了口气。 &esp;&esp;“只是什么?” &esp;&esp;“没什么,那套清光月影剑你可自行修炼,但若是练不好,也无需太过介怀。” &esp;&esp;黄监院这突如其来的安慰让陆景有些莫名奇妙,因为他还没开始修炼清光月影剑这位监院便似乎已经断定他很难修出什么结果来了。 &esp;&esp;不过不等他再问,黄监院的国字脸便已经再次变得严肃了起来,随后望着陆景和夏槐两人喝道,“你二人可知错?” &esp;&esp;陆景和夏槐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无奈拱手道,“愿凭监院大人处罚。” &esp;&esp;“很好,”黄监院一改前态,语气中几乎不参杂任何感情,就仿佛判官在堂上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esp;&esp;“陆景,夏槐,你们二人不顾书院禁令,私闯禁地,且致使八景之一的别有洞天消失,罚取竹径取竹二百,学田耕作四月,藏书楼整理藏书万卷。 &esp;&esp;“不过念在事出有因,你们为助前辈信使寻回雏子而入禁地,最终处罚酌情减半,你二人……可有异议?” 第九十三章 写个字吧 &esp;&esp;陆景对于受罚并不怎么意外,早在进入别有洞天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esp;&esp;不过那时候的他却是没料到最后事情会闹的这么大,非但被黄监院知道,而且书院中的其他教习也都被惊动了。 &esp;&esp;现在怕更是已经传的无人不知,于是陆景和夏槐的心中不由也忐忑了起来。 &esp;&esp;直到黄监院宣布了书院对他们的处罚,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esp;&esp;取竹径取竹一百,学田耕作两月,再加上藏书楼整理藏书五千册,后两件事情陆景没接触,不好评价,但取竹径的竹子他是领教过的,别说一百根了,就是想伐下一根来也并不容易。 &esp;&esp;然而相比起两人闯出的祸,这些处罚倒是并不算太过严苛。 &esp;&esp;似乎看出两人在想什么,黄监院随后又告诫道,“此次念在你们只是初犯,所以只是略作惩戒,但下一次若是你二人再违反书院规矩,便不只是这些劳作能抵的了,你们且……好自为之吧。 &esp;&esp;“另外,你们在别有洞天中虽只待了不到四个时辰,然而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十余日,新生都已经到齐,书院也没理由只为了你们两人拖着不开课。 &esp;&esp;“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也别光顾着完成处罚,还要及时补上落下的功课,这其实也是书院为什么不允许新生踏入别有洞天的原因…… &esp;&esp;“不过看样子这条禁令今后可以从书院的规矩中移除了。” &esp;&esp;黄监院摇了摇头,“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你们收拾一下,没什么事就赶紧去上课吧。” &esp;&esp;眼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陆景和夏槐也冲黄监院再行一礼,这才结伴向着河谷外走去。 &esp;&esp;陆景给自己新得到的那只信使取名谷井,算是缅怀在别有洞天中遇到的两位司天监前辈,这名字叫起来还挺顺口,就是总让陆景想起某知名酱香型白酒。 &esp;&esp;稍后他和谷井也完成了契约的最后一步,将指印按在了谷井的右翅下。 &esp;&esp;这里最不容易被人看到,配合谷井那不起眼的外表,也让后者在送信过程中更加安全。 &esp;&esp;不过陆景并没有选择立刻将谷井带走,而是将它继续留在了它母亲的身边,确保它先学会飞行、觅食还有野外生存的本领。 &esp;&esp;这个过程应该不会太久,陆景估计最多也就一两周的样子,反正现在他也不怎么用到信使,倒是并不着急。 &esp;&esp;相比之下,反倒是功课的事情更让陆景头疼。 &esp;&esp;他和夏槐在别有洞天这一进一出,外面已经过去了月余,相比起其他新生,等于已经拉下了一个月的功课。 &esp;&esp;以至于当陆景第一次坐在讲堂里,听前面的教授讲解秘力,居然有种小学生听高数的感觉。 &esp;&esp;就是教授嘴里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明白,然而组合在一起,却是又完全不明白对面究竟在说些什么。 &esp;&esp;而夏槐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少女的秘力相性虽然是这届新人中最出色的,但是这也不意味着她就可以不需要任何基础知识,直接领悟教授所传授的内容。 &esp;&esp;好在上完课后负责讲授秘力的郑教授却是主动将他们两人留了下来。 &esp;&esp;随后取出一张宣纸,在桌案上摊开。 &esp;&esp;接着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磨成的粉末,往一旁的砚台里倾倒了一些,待那粉末融入墨汁之中。 &esp;&esp;却并没着急解释这些东西的用途,只是捋着胡须问道,“怎样,我刚刚讲授的东西,你二人听明白了多少?” &esp;&esp;“差不多一字未解。”陆景如实道。 &esp;&esp;郑教授再看向夏槐,少女也摇头,“我也一样。” &esp;&esp;郑教授的样子倒似并不意外,闻言笑眯眯道,“虽说原先也有新人在第一年就偷跑进别有洞天,但是还没开课就进去的你们还是唯二两个。 &esp;&esp;“落下了不少东西,补起来也要不少时间,不过不着急,先来写个字给我看吧。” &esp;&esp;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笔架。 &esp;&esp;夏槐率先走了上去,挑了一支紫毫,沾上墨汁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槐字。 &esp;&esp;她用的是行书,这是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的一种书法,兼顾端正与飘逸。 &esp;&esp;只从这一字上便能看出夏槐家学渊源的不凡,少女的书法显然师从名师,笔锋秀丽隽雅,却又不似寻常大家女子般拘谨严密,反倒颇为洒落,带着一股江湖中人的不羁。 &esp;&esp;于是郑教授也忍不住赞了声,“好字。” &esp;&esp;而等夏槐写完最后一笔,却见那字的前半部分已然变了颜色,由墨转金,与此同时后半部分的颜色也在逐渐改变。 &esp;&esp;郑教授脸上的赞赏之意也更浓了,击节而叹,“落笔生金,果然名不虚传,我在书院教书这么久,像你这么好的修行苗子,也不过寥寥三两人罢了。” &esp;&esp;或许是因为夏槐给了他太多惊喜,随后他又将充满期待的目光转向了陆景。 &esp;&esp;“到你了。” &esp;&esp;陆景见状也不再废话,从夏槐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紫毫,在那张宣纸的右半面写下了一个景字。 &esp;&esp;然而有夏槐的珠玉在前,陆景的书法看起来就有些稀松了…… &esp;&esp;因为小时候少年班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所以平心而论他那字倒也不能说丑的不堪入目。 &esp;&esp;但基本也就是正常书写传递信息的水平,要说美感和艺术性那显然是超出陆景如今的能力范围了。 &esp;&esp;而且陆景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既然不用去参加科考,穿越后的这段时间他自然也就没怎么花功夫再练书法,缺乏将字写的更好看的动力。 &esp;&esp;好在郑教授本来看重的也不是他的书法,见到他的字只是微蹙了下眉头,倒也没说什么。 &esp;&esp;只是足足一盏茶过去,那纸上的墨字依旧是墨字,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esp;&esp;郑教授还没说什么,陆景自己反倒先有些不好意思了,问道,“还要再等多久?” &esp;&esp;“呃,秘力人人皆可修习,只是修习快慢不同罢了,我让你们写字,便是为了测一下你们的秘力相性……相性越好,这纸上的字变金的速度越快,与之相对,相性差一些的,这变金的速度自然也就慢一些。 &esp;&esp;“书院有记载的最慢的速度应该是一个时辰,所以……你的字应该也不会等太久,不过为了不浪费时间,我还是先给你们讲讲秘力的基础吧。”郑教授道。 第九十四章 先走一步 &esp;&esp;一个时辰后,郑教授已经讲的有些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碗,润了润喉咙。 &esp;&esp;再低头看了眼那张宣纸,上面却依旧是一金一墨两个字。 &esp;&esp;这次就连郑教授都被惊到了,似乎没想到有人的秘力修炼资质会烂到这种程度。 &esp;&esp;书院之前保持了快千年的最差记录居然就这么在他的手上给打破了,以至于郑教授的心中都生出了一股不真实感。 &esp;&esp;而且待他定睛细看,那墨字非但没有变金,而且连是一点金色都没显露出来,和一个时辰前相比,简直就是没有丝毫变化。 &esp;&esp;坚挺的可怕。 &esp;&esp;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接下来他还有的可等。 &esp;&esp;郑教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esp;&esp;要知道这里可是书院,秘力本身就比外面浓郁的多,所以只要不是太离谱的相性,写下字这么长时间过去,多少都该有点动静了。 &esp;&esp;不过当他注意到一旁陆景脸上那惊疑不定的神色,却是又心生不忍,出言宽慰道,“唔,你也不用太担心,许是,许是我这风铃草籽放了太久…… &esp;&esp;然而说到一半郑教授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好了,因为明明就在刚才,夏槐才落笔生金,证明了他用来测试相性的材料并没有问题。 &esp;&esp;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误会了某人,陆景之所以感到惊恐,并不是因为他修行秘力的资质太差。 &esp;&esp;实际上他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 &esp;&esp;因为他进入书院的时候就对秘力不怎么敏感,之前在无忧村里,秘力浓郁的几乎宛如实质,他还是感受不到,再加上不久前黄监院那句莫名其妙的安慰。 &esp;&esp;这些都让陆景意识到他在秘力修炼上的天赋可能并不怎么样。 &esp;&esp;不过失望归失望,他倒是也没有感到惊慌,因为他来书院,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解决丹田的问题,学习法术只是其次。 &esp;&esp;况且就算练不成,了解点基础知识,知道怎么在危急关头更好的对付那些心怀不轨的修行者,这样的结果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esp;&esp;而陆景之所以现在会开始感到惊慌其实是因为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有些过于眼熟了。 &esp;&esp;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噩梦的开始。 &esp;&esp;要知道他在最初习武之时,也曾迟迟没有气感,一直到现在他和所有武林中人依旧不同。 &esp;&esp;没法像其他人那样通过吐纳先从外界吸取天地元气,接着再将元气转化为内力,存入丹田。 &esp;&esp;他的内力完全属于自产自销,和外界天地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因此他一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气感。 &esp;&esp;堪称武林奇葩。 &esp;&esp;而如今陆景又发现,自己不止是没有气感,而且就连秘力也感受不到。 &esp;&esp;这岂不是说…… &esp;&esp;陆景已经不敢往下再想,也顾不得失礼,起身冲郑教授道,“我忽然想起一件急事,能先走一步吗?” &esp;&esp;郑教授点头,温言道,“当然,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esp;&esp;之后他似乎还担心陆景想不开,又劝了句,“你别急,我这两日再去采点风铃草籽,很快就能让你再写一次。” &esp;&esp;然而陆景闻言却苦笑,“郑教授,我之后能不再来听您讲学了吗?” &esp;&esp;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esp;&esp;陆景既然知道自己在秘力上很可能重蹈内力的覆辙,最好的办法便是从源头上就截断这个潜在的威胁。 &esp;&esp;从今往后都不碰和秘力有关的东西,专心习武,寻找解决丹田问题的方法。 &esp;&esp;这么做最是保险。 &esp;&esp;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来,郑教授怕是早就已经开口呵斥对方怠惰倦学,不思进取了。 &esp;&esp;然而对于陆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启齿。 &esp;&esp;因为眼前这少年在秘力修炼上的天赋实在是太差了,郑教授扪心自问,若之后陆景依旧来听他讲学,到头来也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esp;&esp;即便他能在书院中侥幸修成一两个小法术,等到离开了这里,以外面世界中秘力的浓郁程度,也不足以支撑他施展出学到的法术。 &esp;&esp;虽然很残酷,但或许从一开始就放弃,对陆景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esp;&esp;郑教授点了点头,将自己语气放的更加温和了,“你若是不想再来,之后也可自便,其实修行秘力并非成为监察的硬性要求,司天监中有不少武功强过法术的监察,甚至不修法术的监察也不是没有。 &esp;&esp;“不过进入书院学习的机会难得,你可以不修行秘术,却不可荒废了这段时间,多听听其他教授的讲学,书院之中藏龙卧虎,还有一些前辈高人也隐居在此,若是有多余时间,也可试着寻访一二。 &esp;&esp;“说不定他们就有办法,解决你无法修习秘力的困扰。” &esp;&esp;郑教授说完又勉力了几句,望着陆景离去的背影依旧难掩目中的惋惜。 &esp;&esp;因为这届新人之中,夏槐和晏筠,属于早早就被所有人都认准的天才,然而随后陆景却是忽然异军突起。 &esp;&esp;先是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和晏筠一起登上青云榜。 &esp;&esp;接着又刷新了在沙漠古陵中的停留时间,得到了隐藏在其中的机缘。 &esp;&esp;于是他也以无比惊艳之姿彻底闯进了一众教习们的视线之中,包括郑教授自己在内,对他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 &esp;&esp;然而却没想到,陆景的秘力相性居然如此之糟糕。 &esp;&esp;若是那些想要传他衣钵的教授们得知他这次的测试结果,怕是也都会跟他一起扼腕叹息。 &esp;&esp;而夏槐见陆景离开,和郑教授行了一礼,也匆匆追了出去。 &esp;&esp;却是和一直等在外面的杨涛差点撞了个满怀。 &esp;&esp;“你们没事实在太好了。”杨涛见到两人喜道,“那天我等到日落还没看到你们出来,就赶紧按照约定来找了郑教授,求他出手帮忙,不过他之后好像又把这事儿直接报给了黄监院。 &esp;&esp;“黄监院知道以后罚我在取竹径取二十根竹子,我听他说还要等你们出来后再处罚你们,怎么样……他也罚你们去砍竹子吗?” &esp;&esp;“取竹径取竹一百,学田耕作两月,再加上藏书楼整理藏书五千册,这是我们私闯禁地的代价。”陆景道。 &esp;&esp;“这么重?”杨涛闻言一愣,但很快他想到了什么,却是又问出了一个众新生今日都在好奇的问题,“难道……别有洞天真的是因为你们而消失的?” 第九十五章 相同点 陆景与夏槐简单跟杨涛说了下山洞另一边发生的事情,结果听得后者睁大了眼睛,只恨自己当时没能跟着一起进去,一睹两位前辈的风采。 而如今别有通天已经消失,即便等到第二年禁令解除,其他新生却是也无缘再见到这传闻中的神秘一景了。 杨涛对此亦颇感遗憾,但不管怎样,看到陆景和夏槐能脱离险境,平安归来,他还是为两人感到高兴。 说着说着杨涛却是又想到了一事,挠头对陆景道,“对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帮你喂了你的狸奴,不过……” “它又咬你了吗?”陆景闻言,挑了挑眉毛。 “这倒没有,它上次咬过我后就没再对我动过口,”杨涛道,“不过这一个月却是又有另外四个新生被它袭击了,好在它都没能得手。” 陆景听得一阵头疼。 刚见到那只黑猫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看在阿木的面子上,陆景也懒得和那家伙一般见识,而且还把它带进了书院里,算是让阿木有个伴儿。 结果这家伙如今看来却是毫无悔改之意。 还是像之前一样四处咬人,也幸亏书院的学生全都是武林高手,而且很多都是二三流境界的高手。 这只黑猫动作虽然很敏捷,但也就是能偷袭下普通人,真遇上武林中人,也就彻底歇菜了,连近身都难。 若不是因为这里是书院,诡物太多,新生们又是初来乍到,生怕一不小心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才没怎么为难它,否则它就有九条命怕是都不够送的。 “呃,把名字告诉我吧,之后我会去跟被它袭击过的人道歉,”陆景揉着太阳穴无奈道,“我其实和它相处的时日也不长,在遇到我之前它一直是只野猫来着……我回去再看看,要是它实在野性难驯,那我也只能把它再送出书院去了。” 杨涛本来还想和陆景再聊聊怎么从取竹径砍竹子的事情,然而见陆景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也只能将这事儿往又咽回到了嘴里,等之后有机会再提了。 而等陆景走后,杨涛也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却被身后的夏槐给叫住了。 “杨少侠这会儿有空吗?” “怎么,夏姑娘有事?”杨涛停下脚步,眨着眼睛疑惑道。 “嗯,杨少侠你在书院交游广阔,消息也最灵通,不知对于那些在书院中隐居的前辈们可有了解?”夏槐正色道。 ………… 陆景并不知道此时的夏槐和杨涛已经在为了让他提高秘力相性,成功迈入修炼门槛而努力了。 否则他一定会告诉两人不要白费这力气了,他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自从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要重蹈覆辙后,陆景便忍不住又提心吊胆了起来。 如今的他已经不想再跟秘力扯上什么关系了,反正以他现在的武功,再把火麟甲给练成,一般的修行者也都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就算再遇上谷仲陵的飞剑也有的一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冒风险,毕竟现在他的麻烦就已经够多了。 比如不远处那只黑猫,陆景还没回到住处,隔着很远便已经看到这家伙从院子里翻墙而出。 动作熟练,一看就是惯犯了。 落地后很快便钻进了草丛,陆景见状冷笑一声,也悄悄跟了上了,打算抓个人赃俱获。 他的轻功实际上并不适合暗中追踪,然而那只黑猫也没到处瞎跑,它的行进路线非常有目的性,直奔山坡后的一座小院而去。 这样陆景也可以和它多拉开一些距离,远远吊在它的身后,等快到小院前便收起了轻功,放轻脚步。 随后就见那只黑猫四肢并用爬上院旁的一棵槐树,在树上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大概是因为先前在这地方吃过亏,这次这只黑猫显得格外谨慎,过了足足一刻钟,眼见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居然就这么放弃了,又从树上爬了下来,陆景甚至还在它的脸上看到了一个颇为人性化的失望表情。 不过它很快就又振作起精神来,舔了舔舌头,向着下一个地方跑去。 陆景就这样跟在黑猫的身后,陪它先后去了三处地方。 原本只是抱着等着捉奸的心理,但是渐渐的陆景也好奇起来这猫到底在干什么了。 因为之前杨涛有跟他说过,最近这一个月里,有四个新生被这只黑猫袭击过,而如今这家伙去的三个地方也赫然正是那四位受害者其中之三的住处。 陆景有些不明白黑猫为什么对这些人如此执着。 而且从表面来看,这四人有男有女,来自天南地北,似乎也不存在什么共同点。 难道是因为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和这黑猫有结过怨吗? 不,不对,这家伙之前还袭击过杨涛和昭明小和尚,而这两人的表情显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黑猫,而且以昭明小和尚的脾气也不存在什么结怨的可能。 陆景觉得自己很可能是漏掉了什么。 他想了想,等那只黑猫离开,干脆也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上前敲响了院门。 陆景花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和四人就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歉,顺便也问了他们一些问题。 陆景觉得不管这黑猫是怎么挑选目标的,它的目标显然都带有时效性,比如昭明小和尚,刚见面的时候这家伙也蠢蠢欲动,但之后就没再去骚扰过对方。 还有四人中剩下那个,黑猫似乎也对他丧失了兴趣。 因此,陆景也将目光着重集中在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四人身上的事情,原本是想看看四人是不是有同去过某个地方,或是吃过什么相同的东西。 结果最终得出的却是一个让陆景颇感意外的答案。 这四人从武功到家世几乎没有一样的地方,真要面前算起来的话,只有一点勉强算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这段时间都在,或者曾经有过一段或好或坏的运气。 而这一点之所以会引起陆景的注意,也是因为先前杨涛刚被这只黑猫咬的时候也是他正在走背运的时候。 而在这之后他的运气似乎便开始好转了,得到了红豆。 第九十六章 大叔你误会了 陆景望着黑猫,黑猫也在盯着陆景。 一人一猫就这样在院中注视着彼此,而阿木则站在两人中间,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看来之前我倒是也看走了眼了。” 片刻后陆景率先开口,冷笑道。 而黑猫则睁着一黑一白两只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陆景在说什么,随后还低头舔起了自己的毛来。 陆景见状也没客气,上前一把抓向黑猫的后脖颈。 而那黑猫果然也没再继续装下去,陆景前脚刚动,它便知道大事不妙,后脚也跟着动了起来,想要窜上房檐。 可惜以陆景的身手,别说两人之间相隔只有一丈远了,就算是离着半里地,让它先跑五分钟,它也不可能逃的掉。 所以黑猫最终还是被陆景给一把掐住了命运的后颈,接着便是一通乱叫,还挥舞起了爪子。 急的阿木也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圈,想上前,但看到陆景的眼神,小木人桩又只好收住了自己的脚步。 随后就听陆景对它道,“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要跟这位新朋友一起出去兜兜风,重新认识一下,呵呵。” 说完陆景就拎着黑猫走出了院门。 他也没跑远,就在学田附近找了块儿没什么人的空地,接着左右打量了一圈,看到田垄边一个旧竹篓,眼前一亮,走过去捡了起来。 随后就松开了抓着黑猫的那只手。 而后者一落地,便又想开溜,然而才刚迈出一步,就眼前一黑,被那只竹篓给扣了起来。 陆景又搬起旁边一块儿石头,压在竹篓上,这样一来黑猫便彻底逃不出来了。 “来吧,咱们就看看谁能耗得过谁,”陆景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打算配合我,回答我的问题,只要连着叫三声,我就把你从这箩筐里出来,否则,你就准备在这里面住一辈子吧。” “等我离开,还会专门贴张字条在上面,告诉别人不要移开上面的石头,打开箩筐放你出来。” 结果陆景话音刚落,箩筐里被关禁闭的猫还没有什么回应,他的身边却先传来了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 “你这小娃有意思,居然想让一只狸奴开口回答你的问题。” 说话的是个穿着粗布短褂,挽着裤腿的黑脸汉子,看上去应该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因为长时间在田间劳作,让他的皮肤很是粗糙。 脸上与手上都是皱纹,但是一双眼睛看起来却是炯炯有神。 他刚刚弯腰在田里除草,被半人高的稻子挡了个严实,所以陆景也没能看到他,直到他这会儿直起身来,开口说话,陆景才发现他的存在,脸上的神色不由也有些尴尬了起来,“前辈……” “别叫我前辈,我就是一个庄稼汉而已,只是恰好在书院种地,除此之外和外面的庄稼汉也太多区别。”黑脸汉子摆手道,似乎对前辈这个称呼不怎么感冒的样子。 但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在这儿也种了很长时间田了,见过不少新人和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儿,即便如此,你刚才那举动的离谱程度也能排进前五了……不,也许前三也不是不能争一争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陆景。 “哦,这狸奴不是一般的狸奴,我怀疑它是件诡物。”陆景忙解释道。 黑脸汉子闻言不置可否,书院之中,诡物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算是他这种农夫,听到两个字也并没露出什么惊讶之色。 “即便是诡物,也未必就能听懂人言吧?” 陆景点头,“我原本是打算先关它一两天,看看它的反应的,如果不行再另想起他办法。” “如此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破坏了你的计划。”黑脸汉子道,“它现在听到我们说的话,不管能不能听懂,怕是都不会乖乖配合你了。” “没事,反正不过一试,既然此路不通再换路便是。”陆景倒是看得很开,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走上前去,掀起竹篓。 但没想到那黑脸汉子又道,“且慢……你这娃娃脾气倒是挺好,被我误会调笑也不生气,而且我搅了你的事情你也不恼我,不过……你该不会是真的把我当成那种画本小说里的哪种世外高人了吧? “想着能靠着这样的态度打动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机缘?”说到最后一句他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似笑非笑。 陆景摇头,“大叔你误会了,我现在对机缘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他说得是实话,武功方面,有火麟甲和风云变现阶段已经够他练的了,至于什么增长内力,提升练功效率的天才地宝,对一般人来说,或许是梦寐以求的,但陆景却是一向敬而远之。 至于秘力方面的机缘,那就更可怕了,在如今陆景的眼中已经与洪水猛兽无异,属于看见就要绕道走的存在。 然而黑脸大汉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闻言一哂,“年轻人有所追求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又何必口是心非呢?” “我真不是口是心非,大叔。”陆景苦笑。 黑脸大汉闻言皱眉,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既如此那你走吧。” “多谢您的箩筐。”陆景闻言也没再废话,走上前去,干净利落的掀起了上面的石头,又把那只黑猫从箩筐下面给拎了出来。 随后毫不迟疑的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结果等他走出十步身后却是又响起了那个黑脸汉子的声音,“等下。” 陆景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不解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而黑脸汉子却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想看穿他心中的真实想法一样,半晌后却是又不得不承认,他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做作与虚伪之色。 随后不禁喃喃道,“怪了,要么是你太会伪装,要么就是你真的淡泊宁静到了极点,而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岂不是说……” 他没有再自言自语下去,而是又对陆景招手道,“你过来……” 第九十七章 老熟人 &esp;&esp;陆景看到黑脸汉子冲他招手脸上非但没露出喜色,反而警觉道,“干嘛?” &esp;&esp;“…………” &esp;&esp;黑脸汉子见状也是一时无言,不过这也让他更确信了陆景之前的样子的确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他又道,“你想知道这只狸奴是不是诡物,有什么作用对不对?” &esp;&esp;陆景点头,“不错。” &esp;&esp;“我或许能帮到你。” &esp;&esp;听到对方说的是黑猫的事情,陆景的精神也再次放松了下来,拱手道,“请前辈指教。” &esp;&esp;“说了不用叫我前辈……我只是个种地的,你如果非要喊我,叫我的名字吴寒就行。”黑脸汉子道,“至于能帮你的人其实也不是我,她叫叶弓眉,她才是真正的前辈。 &esp;&esp;“叶前辈原是司天监的五阶监察,出身兽王谷,家传的驭兽术很是厉害,在进入书院之前,便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驭兽大师,之后她还将法术与驭兽术结合在了起来。 &esp;&esp;“对付动物类的诡物署里没人比她更厉害,不过后来出了点事……她就在后山那片枫树林里隐居了。 &esp;&esp;“不过叶前辈喜静不喜闹,平日里也不喜欢见人,在家门外布置了阵法,一般人就算到了那片枫树林也找不到她。 &esp;&esp;“好在叶前辈也需要吃喝,她的蔬菜米面是我负责送的,我恰好知道怎么通过她布置的阵法。” &esp;&esp;陆景闻言大喜,“多谢吴大叔指点。” &esp;&esp;然而吴寒却摇头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到叶前辈,但是她愿不愿意出手帮你我就不知道了,实际上……呃,她脾气的确是有些古怪的。 &esp;&esp;“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喜欢见人了,唉……以前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怪那件事情。 &esp;&esp;“这样吧,我再给你一小篮荔枝,这是叶前辈最喜欢吃的,说不定她看在荔枝的份儿上,愿意出手帮你。 &esp;&esp;“最后一定要切记,不管在那片枫树林里看到什么,万万不可对叶前辈流露出轻慢之色。” &esp;&esp;吴寒又认真叮嘱道。 &esp;&esp;陆景点头,“这自然不会,她是司天监的前辈嘛,无论愿不愿意帮我,我都不会失了礼数。” &esp;&esp;“最好如此。”吴寒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 &esp;&esp;不过之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了田垄边自己搭的果园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了一小篮荔枝,又细心指点了陆景该如何通过法阵。 &esp;&esp;陆景冲吴寒道谢,随后一手拎着那只疑似诡物的黑猫,另一只手提着那篮荔枝,向后山走去。 &esp;&esp;而吴寒则扛着锄头,站在田边,望着陆景的身影消失在天边的晚霞里,神色一时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esp;&esp;…… &esp;&esp;陆景走进那片枫树林,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吴寒所说的那块儿形状像是老鳖的大石。 &esp;&esp;接着先是往那块儿大石的东面走了二十步,转头又向北面走了二十步,闭上眼睛,转了两圈,又退了十三步,再睁开眼,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esp;&esp;山魈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接近,扔下手中的扫帚,冲着来人呲牙,露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来。 &esp;&esp;然而待它看清来人的模样,那呲到一半的牙就再也呲不下去了。 &esp;&esp;脸上的表情也由凶恶转为惊恐,不等陆景开口,就一溜烟的往不远处的一座茅舍中跑去。 &esp;&esp;陆景有些尴尬,想叫住那猴子,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冲它来的,让它安心扫它的地,然而不过一眨眼,那只山魈已经逃到了屋里。 &esp;&esp;接着陆景就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者何人?” &esp;&esp;“书院新生陆景。”陆景恭敬道,“受吴大叔之托,来给叶前辈您送荔枝。” &esp;&esp;屋里那人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道,“吴寒怎么自己不来?算了,我让我的侍女去拿。”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奇怪,因为他之前听吴寒说叶弓眉明明是一个人在此隐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侍女。 &esp;&esp;难不成和那山魈一样,也是件诡物? &esp;&esp;陆景正自疑惑,就见那扇茅屋的门已经打开,从门后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esp;&esp;生的唇红齿白,绿鬓朱颜,眉如柳叶,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稚气满满。 &esp;&esp;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偏又颇为老成,冲陆景点了点头,接着伸手接过了那篮荔枝,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味道。 &esp;&esp;又抬头看了眼被陆景拎在手里的黑猫,开口忽然道,“戊字贰佰贰拾壹在你手上吃过亏?” &esp;&esp;“戊字贰佰贰拾壹?” &esp;&esp;“哦,就是刚才逃进屋里那只大猴子。” &esp;&esp;“我的确和它交过手,不过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陆景道。 &esp;&esp;“一个多月前?”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那时书院还没开课吧,也就是说你是纯用武功打败的它,难怪让它的记忆这么深刻,等等……陆景这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了。 &esp;&esp;“之前天玑榜换榜,上面有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一个是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还有一个就是你了吧。” &esp;&esp;“没错。”陆景再点头。 &esp;&esp;“让我再猜猜看,你来找我……的主人,是为了这家伙的事情吧。”小姑娘又冲那只黑猫扬了扬下巴,“你究竟给了吴寒什么好处,让他把进入这里的方法告诉了你?” &esp;&esp;“什么好处都没有。”陆景摊手道。 &esp;&esp;“什么好处都没有?”小姑娘皱眉,“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esp;&esp;而一旁的陆景等了一会儿,见那小姑娘没再说什么话,也没有想要把他带进那间茅舍的样子,于是不得不又主动开口道。 &esp;&esp;“听闻叶前辈的驭兽术天下无双,不知能否请她老人家来帮我瞧瞧这只狸奴是不是诡物?” &esp;&esp;“十成十是了。”小姑娘不假思索道,“你这狸奴年龄可不小,看毛色早就超过普通狸奴,还有指甲和眼睛也是,呵呵,它还能听懂我们的话,搞不好岁数都有好几百了。 &esp;&esp;“它的身手怎么样?” &esp;&esp;“很矫健,但也没比普通狸奴强太多,还在正常范围内。” &esp;&esp;“这也很正常,有很多诡物并不以强化身体为进化方向的。”小姑娘点头道。 第九十八章 无路可逃 &esp;&esp;陆景见那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也有些惊讶。 &esp;&esp;因为按照先前叶弓眉的说法,她只是侍女,而非弟子,即便因为和叶弓眉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下,可能学到了一些驭兽之法,以她的年龄按理说也不该如此老练。 &esp;&esp;而那小姑娘说完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esp;&esp;片刻后陆景旧事重提,问道,“我能进屋去拜见下叶前辈吗?” &esp;&esp;“我的主人不见外人,吴寒那家伙没跟你说过吗?”小姑娘一口回绝道,她的语气很是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esp;&esp;也不知道她一个侍女,如何可以越俎代庖为自己的主人拒绝访客,但既然茅舍内那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再开口,也意味着默认了她的说法。 &esp;&esp;随后那小姑娘便直直的望向陆景,那神色就差没有把“端茶送客”四个字给写在脸上了。 &esp;&esp;可陆景被她这么盯着,却依旧没有挪动脚步。 &esp;&esp;于是小姑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看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打算来硬的?” &esp;&esp;“姑娘误会了,”陆景摇头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esp;&esp;“我吗?”小姑娘闻言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陆景会问她这个问题,过了会儿才道,“我叫宋……冰。” &esp;&esp;她话音刚落,陆景就见原先被他吓跑的那只山魈又从茅舍里探出脑袋来,见他还没走,又把脑袋迅速缩了回去。 &esp;&esp;“宋冰姑娘吗?”陆景客气道,“我看宋姑娘对于驭兽之道也颇为了解,既然叶前辈喜静,那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人自然也不该去打扰她,但不知宋姑娘你可以帮我看看这只狸奴吗?” &esp;&esp;“你找我?可我只是个侍女而已……而且只有十岁。”宋冰诧异。 &esp;&esp;“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本事大小本身就与年龄无关,”陆景道,“而且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就算看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esp;&esp;听到他这句话,宋冰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但随后却依旧道,“我看你这人嘴上说得好听,多半还是不怎么相信我的,否则我还没帮你看,你为什么就先说我看错了会怎样?” &esp;&esp;陆景哑然,不过他也不会和个小鬼争辩什么,再加上本来就是有求于人,倒是很干脆的就认了错,“是我不对。” &esp;&esp;宋冰哼了一声,陆景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好,却是叫她想再挑点地方发作都挑不出来,最终也只能伸手道,“把它给我吧。” &esp;&esp;陆景闻言便将手中的黑猫递了过去,同时又提醒道,“当心,它会咬人的,不过似乎它只袭击特定的对象。” &esp;&esp;“诡物就是这样的,它们都有固定的行为方式。”宋冰接过黑猫,整个人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esp;&esp;先是注意了下黑猫的反应,见它的瞳孔并无任何变化,确认自己不是它的目标,这才松开了手,将它抱在了怀里。 &esp;&esp;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只是用手抚摸了几下那只黑猫的腹部,后者就从原本的焦躁中逐渐安静了下来,看起来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esp;&esp;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陆景以为宋冰已经制服住了那只黑猫的时候,后者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一抹狡黠。 &esp;&esp;接着便趁着两人不注意,一蹬腿儿又从宋冰的怀里跳了出去,落在了地上,随后毫不犹豫的向枫树林中窜去。 &esp;&esp;陆景见状就想去追,但见宋冰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紧张之色,他又收回了准备迈出去的那只脚。 &esp;&esp;随后他就看到那只黑猫在跑进森林后不知为何,忽然又莫名其妙的掉头,兜了一圈后重新跑了回来。 &esp;&esp;而在抬头看到他后,那只黑猫明显也是一惊,又转身向着其他方向逃去,只是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任何区别。 &esp;&esp;它就这么一直在茅屋附近转圈圈。 &esp;&esp;“此地的阵法?”陆景望向一旁的宋冰。 &esp;&esp;后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没我……主人的允许,它是逃不出这里的,不过它能活了几百,甚至上千年应该并不蠢,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 &esp;&esp;两人正说话间,就见那只黑猫的脚步果然也慢了下来,到最后终于停在了那茅舍前,接着它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颇为人性化的无奈之色。 &esp;&esp;而宋冰则又走上前去,将它再次抱在了怀里,扭头对陆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才疏学浅,有点问题要去请教下我的主人。” &esp;&esp;“好。”陆景自是没有异议,闻言就在茅舍外找了片空地,盘膝坐下。 &esp;&esp;但是他没想到宋冰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茅舍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而陆景坐的也有些无聊。 &esp;&esp;不过他谨记宋冰的话,并没有靠近茅屋,也没出言催促。 &esp;&esp;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接着看满地枫叶,一时手痒,便在门外的空地上演练起了风云变的腿法来。 &esp;&esp;这门腿法他如今已经修到了第四路,威力比疯魔一百零八杖要稍弱一些,所以陆景拿来实战的次数并不多。 &esp;&esp;但是考虑到后面还有五路,而且越往后越强,发展潜力还是不错的,就是练起来太难,这还是在有阿木相助的情况下,否则陆景也没把握能把这门武功给练到大圆满。 &esp;&esp;而待他将四路踢完,又将最熟悉的前三路重新踢了一遍,那间茅舍的大门却是也终于再次打开。 &esp;&esp;宋冰就这么站在门边,默默看着枫树林中的陆景。 &esp;&esp;直到后者收功,她却也将双手负在身后,破天的赞了句,“嗯,武功的确不错。” &esp;&esp;陆景对她这种老气横秋的做派倒是早已见怪不怪了,闻言只道了声谢。 &esp;&esp;接着就见宋冰又板起了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脸庞来,冲陆景道,“你的那只狸奴…… &esp;&esp;“怎样,有结果了吗?”陆景精神一震道。 &esp;&esp;“不是,我想说它已经睡过去了。” &esp;&esp;“…………” &esp;&esp;“别小看这事儿,它警惕性很强的,我好不容易才让它喝下了我配的药,但是之后它一直强撑着不睡,直到刚刚才进入梦乡。”宋冰道,“而且我估计它也不会睡太久,所以你也要抓紧时间了。” 第九十九章 口无遮拦 “抓紧时间做什么?”陆景疑惑道。 “你不是想知道它为什么盯上那些人吗,不如……自己去看一眼。” 宋冰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陆景一只香,这只香比平时烧得香要短上一截,但是却粗壮了不止一圈。 还没点着,陆景就能嗅到一股奇异的幽香,就仿佛能直抵心底最深处一般。 接着宋冰又指了指那座茅舍道,“进去。” “叶前辈……不是不喜欢外人入内吗?”陆景闻言却是迟疑道。 “我主人已经离开了,里面现在没人了。”宋冰淡淡道。 “叶前辈走了,什么时候?”陆景怔了怔,他之前一直在茅舍外,也没看到有人离开。 宋冰不耐烦道,“这不关你的事情,赶紧进去吧,不然等那只狸奴醒过来,我之前的这些准备就都白费了。” 陆景本来就不是婆婆妈妈之人,闻言也不再多问,迈步走进了那间他先前一直无缘得进的茅舍。 里面的布置倒是简单,只有一张卧榻,一张书案和两把椅子,看起来颇为简洁。 不过陆景看到那些桌椅的时候目光却是一顿。 接着他发现这间屋子里并不只有他一个客人,除了先前被宋冰带进来的黑猫,以及为了躲他逃到这里的山魈,还有一只体型很大的鹦鹉。 正站在窗边,歪头好奇的打量着他。 陆景正待细看,但身后宋冰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把案上剩下那碗药喝了,接着把香给点了。” “好。” 陆景端起了案上那碗药,也没问宋冰这是干什么用的,就直接一饮而尽了,他喝的很快,正好刚踢了一套腿法也有点渴了。 接着拿起火石,点着了手中那只香,将它插在一旁的香炉中。 没过多久那股奇异的幽香便充斥满了整间草舍。 而陆景感觉自己的精神也随之放松了下来,大脑渐渐放空,心防也随之卸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宋冰的声音就像是从世界另一端传来的,“你……躺到床榻上去吧。” 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结果就听陆景摇头道,“不了,那是你的床,我还是不去了,就站在此处吧。”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就晃了晃,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撑住桌案才没有跌倒在地。 “那不是我的床榻,是我主人的。”宋冰听到陆景的话急忙辩解道。 但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陆景的一声嗤笑,“叶前辈还要再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冰闻言整个人就呆住了,接着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是叶前辈。” “吴大叔跟我说过,叶前辈你一直是一个人隐居,并没有侍女。”陆景道,“不过之前我听屋里还有声音传出,也差点信了你的说法。 “但后来你流露出对诡物的熟悉,我又忍不住怀疑起你来,不过对此我的确也没法确定,直到进了这间茅舍,才让我彻底相信了你就是叶前辈。” “这里……有什么问题?” “那些桌椅都是刚做没多久的,而且高度并不符合正常成年人的身高,反倒是方便你使用,别跟我说叶前辈和侍女住在一起,却要迁就侍女的生活习惯,呵呵,至于之前屋内传来那声音。” 陆景指了指那只鹦鹉,“八成是它发出的吧。” 其实若陆景在清醒状态下,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因为他已经看出叶弓眉是有心隐瞒,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她都不希望被别人发现。 否则也不会一直离群索居,独自一人住在这片枫树林中,还设下了阵法,不让除吴寒以外的其他人进入。 陆景本就是有求于人,自然也不会出言揭破。 但是现在不知是因为股那幽香还是之前喝下的那碗药,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的脑袋的确有些不够用了,说话基本都不经思考。 而叶弓眉也知道陆景并不是有意在戳她痛处,纯粹是药物作用,只是知道归知道,他那番话还是让叶弓眉又气又羞。 尤其是陆景说话时的样子,就好像在嘲笑叶弓眉自作聪明实则漏洞百出一样。 不但将叶弓眉先前对他的刁难全还了回去,而且杀伤力还犹有过之,偏偏叶弓眉又没法责怪这种状态下的陆景,结果就是她居然被硬生生的给气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然而叶弓眉没想到自己哭都哭不畅快,才刚抹了把眼泪,就见陆景的眼睛忽然一闭,接着身子便向后仰去,非但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而且脑袋还磕到了她的额头上。 叶弓眉只觉得额前一痛,等她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陆景,再伸手摸了摸被磕到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 再看陆景的头上,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叶弓眉的心态也彻底崩了,在屋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不过这时的陆景,对此却是一无所知,因为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中,只是这次的梦有些奇怪。 他发现自己正在屋檐上奔走,而且还是手脚并用。 我是谁? 现在要去哪里? 陆景问自己,但就是这两个简单的问题,他在梦里却没能得到答案,他只是在屋檐上不断奔跑着。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还有炊烟,此时的天色临近傍晚,各家各户都开始烧火做饭,陆景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他看到了街上的面摊,看到了热气腾腾的炊饼,还有各种其他美味小食,但奇怪的是这些食物都没法引起他的胃口。 我的嘴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刁了? 陆景跑过一座酒楼,可上面的山珍海味,还是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直到在那酒楼上看到了一个胖商贾。 陆景却是终于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为什么,陆景看那个胖商贾怎么看怎么可口,馋的他都忍不住要流下口水来。 不,更准确的说是那胖商贾身体里的某样东西,让他食指大动。 第一百章 金钱的味道 &esp;&esp;“赵大官人最近可当真是财运亨通!令我等眼羡不已啊。” &esp;&esp;“是啊是啊,南洋海运虽是暴利行当,收益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但可惜需要的前期投入太大,风险又极高,去十艘船都未必能回来一艘,因此即便富贾豪商们也有不少因海运家破人亡。 &esp;&esp;“而赵大官人你的船队第一次出航,便全数而归,不但将所载茶叶丝绸尽数卖空,还拉回了满船的象牙珠宝,单这一趟的收益,怕不是已经有近百万两银子了!” &esp;&esp;“对了,我还听说赵大官人你通过何公公的路子拿到了盐引,准备往青州贩盐,这可又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啊!不过倒时怕会有不开眼的宵小给赵大官人你添乱,小弟不才,在青州认识一些武林中的朋友,可以帮大官人你震慑宵小!” &esp;&esp;一个带着玉扳指的干瘦男人陪笑道,还亲自为姓赵的胖商贾斟酒。 &esp;&esp;然而后者闻言却是大手一挥,豪气道,“要什么武林中人!以赵某如今的财运,便是被人盯上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来给我送钱!哈哈哈哈。” &esp;&esp;他这话委实太过狂妄,以至于这一次同桌的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连赔笑都笑不出来。 &esp;&esp;而见其他人这表情,赵大官人却是更得意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斜眼看着其他人,“不信?就在一个月前,我出城和人谈生意,遇到了一伙江洋大盗,将我绑走,想索要赎金。 &esp;&esp;“他们大概是不想再留我活口了,所以在我的面前说话也肆无忌惮,甚至将他们藏钱的地方都当着我的面说了出来,然而之后却又撞上了一个行侠仗义的高人。 &esp;&esp;“结果全都送了性命,而我非但安然无恙的从他们的手上脱身,随后跑到那埋钱的地方,还从里面挖出了黄金千两,和至少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古玩字画!” &esp;&esp;众人纷纷听得瞠目结舌。 &esp;&esp;显然都没想到赵大官人的财运居然能豪横到这种地步。 &esp;&esp;而赵大官人的话却还没说完,只听他接着道,“不过这笔横财却让我被一位游击将军给盯上了,他诬陷我为敌国奸细,想将我下狱后霸占我的家产。 &esp;&esp;“却没曾想反倒是让我因此与权倾朝野的何公公相识,何公公爱画,我将从那伙盗匪处得来的三幅古画献给了他,非但化险为夷,而且还得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巨大靠山。 &esp;&esp;“何公公帮我拿到盐引,这次我到要看看,我还能赚多少!”赵大官人说到最后笑声愈发肆意,直震得屋顶的瓦片都簌簌作响。 &esp;&esp;而众人闻言也都举杯,再度恭贺赵大官人。 &esp;&esp;他们的眼中有羡慕,有嫉妒,有不甘,但无论怎样,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赵大官人的财运实在是强的可怕。 &esp;&esp;也更加坚定了他们跟在赵大官人身后,赵大官人吃肉他们喝汤的想法。 &esp;&esp;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就在下一刻,得意至极的赵大官人就乐极生悲了。 &esp;&esp;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黑猫,从房梁上直接跳到了饭桌上,照着赵大官人的右手就是一口下去。 &esp;&esp;赵大官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esp;&esp;与此同时陆景也贪婪的一吸,将赵大官人身体的那件东西给吸到了他自己的嘴里,那是一只金灿灿的大元宝,陆景常听人说什么金钱的味道。 &esp;&esp;而他这次终于真真正正尝到了金钱的味道。 &esp;&esp;那滋味果然美味,陆景打了个饱嗝,赶在赵大官人下手抓他前,一个蹬腿儿,却是从桌上蹦了下去,还踢翻了一碗鱼羹。 &esp;&esp;接着灵巧的扭动身子,穿过了同桌之人的围堵,又飞快的窜上了二楼的栏杆。 &esp;&esp;“抓住它!给我抓住它!”赵大官人在他的身后怒吼道,“我要杀了这个小畜生!” &esp;&esp;然而陆景的身体已经跃了出去,落在了对面稍矮一些的草棚上,随后一摆尾巴,就此消失在街巷中。 &esp;&esp;陆景来不及回味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和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esp;&esp;下一刻他又站在了一座小桥边,而他的面前有一个站在桥边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要说这个年纪也不算太老。 &esp;&esp;尤其放在陆景前世,都还没到辞退线。 &esp;&esp;但是她的鬓边却是已经有了白发,而且整个人看起来衰老不堪,捂着自己的脸庞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从小就死了爹爹,之后又是娘亲。 &esp;&esp;“好不容易嫁了人,结果才不到一年,男人又被征去打仗,刚上战场就死在了流矢下,好在那时的我已经有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esp;&esp;“可眼见我的孩子长到十岁,他也掉到河里淹死了,之后我又找男人改嫁,然而不到三年,他帮人家补房子,却是一不小心从房顶落下,摔断了脖子。 &esp;&esp;“呜呜呜……我身边的人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算了。” &esp;&esp;她一边哭着一边就想往桥下跳,可随后脚踝却是一痛,扭头一看,是一只黑猫刚刚咬了她,女人看着黑猫,却并没有惊呼,反而有些痴痴道,“怎么,你不想我跳下去吗。” &esp;&esp;然而黑猫并不会说话,只是在默默回味着先前吞下去的那东西,那是一团死气,味道有些奇怪,感觉就像是刚喝下了一碗豆汁。 &esp;&esp;一开始有点恶心,但是后味儿居然还不错,陆景没理会桥边的那女人,舔了舔嘴唇,又跑进了夜色中。 &esp;&esp;随后他又遇到了文思如泉涌的诗仙,见到了被誉为祸水的绝色美人,屡试不中的书生,赌运奇差的赌客…… &esp;&esp;陆景也从他们的身上吸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东西滋味不同,都被他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esp;&esp;而有的时候他的肚子又会莫名发胀,于是他也会想办法吐出去一些东西到其他人的身上。 &esp;&esp;比如他曾把那个金灿灿的元宝吐给了一个街边行乞的乞丐,没过多久,后者就从自己居住的破庙的佛像里发现了一兜金子。 &esp;&esp;又比如他把从诗仙那里吃到的一团云霞,吐给了一个刚上蒙学没多久的小鬼,后者看着自己鸡舍里的大鹅,当即脱口,吟出了一首律诗,被十里八乡称为神童。 第一百零一章 驭兽之术 &esp;&esp;陆景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 &esp;&esp;见证了一段又一段稀奇古怪的人生,梦中那些人的衣着还有城内的建筑换了一波又一波,可时间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esp;&esp;当然,他也并非所有时候都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咬人被人给抓住,少不了一通暴揍,甚至直接被人给打死。 &esp;&esp;但是很快……他又会重新活过来,而随着他吞下的东西越来越多,他的一只眼睛也产生了变化,变的白蒙蒙一片。 &esp;&esp;看起来就像是瞎掉了一样,然而这只瞎掉的眼睛却让他能更加方便的锁定目标,甚至不用下嘴,便能知道藏在目标身体中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esp;&esp;大大提高了他的狩猎效率。 &esp;&esp;陆景就这么沉迷在这场集换游戏中,直到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 &esp;&esp;随后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喂,该回来了,它也要醒过来了。 &esp;&esp;于是陆景感觉自己的心神也与身体逐渐脱离开来,而他也是在这时候才重新回忆起自己是谁,究竟在干什么。 &esp;&esp;半晌后,陆景睁开眼睛。 &esp;&esp;看到了叶弓眉的脸庞,而紧接着他也想起了先前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所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 &esp;&esp;自己当时好像口无遮拦,直接捅破了叶弓眉的伪装。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脸上的神色不由也变得尴尬了起来,“宋姑娘……” &esp;&esp;叶弓眉闻言挑了挑柳眉,“你还这么称呼我,怎么,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像是个傻子吗?” &esp;&esp;“叶前辈,先前多有得罪了。”陆景闻言连忙恭敬道歉。 &esp;&esp;叶弓眉却是出人意料的并没有怎么发火,只是将双手又背在了身后,淡淡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那告诉你也无妨,我现在这样子是被一件诡物给害的。 &esp;&esp;“普通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成熟,乃至衰老,但是我不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只会看起来越来越年轻。” &esp;&esp;陆景想到了自己前世看过的某部电影,闻言不由轻咦了一声。 &esp;&esp;叶弓眉接着道,“所以你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真论起年龄来我怕是已经和你的奶奶差不多了。” &esp;&esp;话虽如此,但是当陆景望向叶弓眉那张粉嫩的小脸,听到她还带着奶气的声音,还是很难将她与六七十岁的老妪联系到一起。 &esp;&esp;不过陆景倒是能理解为什么叶弓眉现在既不想见人也不想出门了,以她如今的模样,不管她在司天监内的辈分有多高,都很难在书院学生面前展露出什么威严来。 &esp;&esp;想一想吃饭的时候,她的脑袋只能超过桌子半头,两只小腿悬在半空中,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吧。 &esp;&esp;叶弓眉用三言两语跟陆景解释了一下她如今的身体情况,随后便又下了逐客令。 &esp;&esp;“好了,你现在应该已经得偿所愿,知道这件诡物的作用了,既然如此也可以从我的住处离开了。” &esp;&esp;随着她说出这句话,那只黑猫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而在这之后它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esp;&esp;不过陆景这会儿正望着叶弓眉,没注意到黑猫脸上的复杂神色,闻言依旧没有挪动脚步,而是问道,“不知之后我还能来叶前辈您这里吗?” &esp;&esp;“你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来我这儿干嘛?”叶弓眉闻言皱眉道。 &esp;&esp;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语气也冷了下来,“呵呵,怎么,你是觉得我一个人住很孤单,在可怜我吗?” &esp;&esp;陆景的确是这么想的,若不是叶弓眉帮忙,他想搞清楚黑猫究竟是什么诡物虽然未必做不到,但是肯定不会这么容易。 &esp;&esp;而且估计要花不少功夫,毕竟他刚才在那场大梦中看到的东西,实在很难用语言描述出来。 &esp;&esp;既然承了叶弓眉这份情,陆景自然也想投桃报李。 &esp;&esp;不过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叶前辈究竟缺些什么,但是天底下的老人家嘛,最希望的应该还是能有人陪伴。 &esp;&esp;况且叶弓眉现在这副样子,平日里也不出门见人,除了吴寒估计也没什么访客。 &esp;&esp;陆景就想着日后有空了能不时来叶弓眉这里坐坐,陪她说说话。 &esp;&esp;当然现在他已经不是在先前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了,自然也不会再口无遮拦,就这么直接承认。 &esp;&esp;因为经过短暂的相处,他也明白叶弓眉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尤其在她变成如今的模样后,心中更是非常敏感。 &esp;&esp;因此陆景答道,“大家都说叶前辈您的驭兽术天下无双,恰好我对此也很感兴趣,就想着能不能跟您学点驭兽的本领。” &esp;&esp;“你想学我的驭兽术?” &esp;&esp;不得不说陆景这个借口找的还是很好的,直接将自己的从一个施舍者又变成了有求与叶弓眉,也让后者的脸色也变的好了很多,甚至又骄傲了起来,仰起了小脸,挺胸道。 &esp;&esp;“我的衣钵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esp;&esp;“那是自然,您也不用传我什么真本事,只要教我点江湖伎俩就行。”陆景道。 &esp;&esp;然而他这么一说,叶弓眉又不高兴了,“你觉得我是那种授艺会藏一手的人吗?只教人一些糊弄人的东西。” &esp;&esp;“不是不是,”陆景苦笑,“主要是因为我的秘力修炼资质实在太差了,法术部分就算您教了我也学不好,不如不教。” &esp;&esp;“你秘力修炼资质能有多差?”叶弓眉将信将疑。 &esp;&esp;“郑教授让我给他写字,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了吧,他都没派信使来找我,也就是说我的字还没变金。”陆景摊手。 &esp;&esp;“三个时辰,这么离谱?我记得书院的最慢速度应该是一个时辰吧。”叶弓眉也被陆景的资质给吓到了。 &esp;&esp;“对啊,所以您教什么都好,千万不要教我法术,不然纯属对牛弹琴。”陆景也正色道。 &esp;&esp;“我的驭兽术法术的确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是那些江湖本事……学起来可也不简单,不,应该说反而更难练,这也是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没找到传人的原因。 &esp;&esp;叶弓眉也不没隐瞒,“毕竟在书院内的学习时间都很宝贵,很少有人会拿来练习江湖术,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修炼秘力。” &esp;&esp;“没事,反正练不成秘力,有的是时间。”陆景道。 第一百零二章 格格不入 &esp;&esp;陆景原本找叶弓眉只是想弄清楚黑猫是不是诡物,有什么作用,没想到一通操作后却是给自己莫名其妙又找了个老师。 &esp;&esp;不过驭兽术倒是也的确挺有用的,哪怕只是其中江湖本事的部分,学会了,日后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也不少。 &esp;&esp;而陆景既然决定不再碰和秘力有关的东西,多出的时间自然也要想办法利用起来,现在看来,跟着叶弓眉学习驭兽术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esp;&esp;就比如刚刚他就跟叶弓眉学了几手撸猫技术,打算回头用到黑猫的身上。 &esp;&esp;在找到黑猫袭人的原因后,陆景的心态也发生了一定变化。 &esp;&esp;不再责怪前者,毕竟他自己也曾在梦中spy了一把黑猫,能感受到对方对于那些古怪运气的强烈渴望。 &esp;&esp;就仿佛是一种根植在血液中无法抵挡的本能! &esp;&esp;而叶弓眉也告诫他,想要驭使诡物便不能违背对方的行为规律,再厉害的驭兽术也没法做到这一点。 &esp;&esp;监察们所能做的实际上是想办法利用诡物的这些行为规律,让诡物能够为他们所用。 &esp;&esp;陆景先前已经从黄监院的口中得知了司天监中其实一直有两派人存在。 &esp;&esp;一派主张对诡物持有更严格的态度,最好能斩尽杀绝,而另一派则更加温和和实用。 &esp;&esp;如果说陆景在别有洞天中遇到的谷仲陵是前者,那叶弓眉毫无疑问就属于后一派了。 &esp;&esp;或许是因为出身兽王谷的原因,叶弓眉始终坚信再危险的野兽也是可以被驯服的。 &esp;&esp;不过叶弓眉倒是也承认,很多时候,事态危急,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驯服诡物,另外一些非常强大且危险的诡物,能直接毁掉或者妥善保管起来,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esp;&esp;而陆景发现自己可能是因为并没有在诡物上吃过太多亏的缘故,的确也更容易接受叶弓眉的观点。 &esp;&esp;所以接下来他也打算尝试着驯化一下黑猫,也算是将驭兽术学以致用了。 &esp;&esp;只是陆景随后却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esp;&esp;如果这只黑猫是诡物,那阿木又算什么? &esp;&esp;一个多月前他带着阿木去司天监上户口,青衣人丢了一文钱到判官的口中,让判官判断阿木是曾经为恶过。 &esp;&esp;而现在看来那只貔貅当时看的根本不是阿木,而是阿木头顶的这只黑猫。 &esp;&esp;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将黑猫的户口阴差阳错的上在了阿木的头上?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不由又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观星楼下的那只貔貅,是纯粹从阿木和黑猫之间误选了黑猫,还是说压根儿就没将阿木当作诡物。 &esp;&esp;若是前者倒是还好,大不了他再带阿木去趟司天监,而如果是后者的话…… &esp;&esp;陆景摇了摇头,努力将这种荒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里赶出去。 &esp;&esp;阿木怎么可能不是诡物,单看它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一个满世界乱窜的木人桩,除了诡物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种解释。 &esp;&esp;不过保险起见,陆景还是决定在下周来听叶弓眉讲课的时候,和她打听打听那只貔貅的事情。 &esp;&esp;之后的两天时间陆景都在修炼火麟甲和风云变中度过。 &esp;&esp;相比起书院中其他那些已经开始修行秘力的新生,还在练着武功的他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esp;&esp;尽管夏槐和杨涛都有意在保守着他无法修炼秘力的秘密,然而那日测字的结果还是不知怎么流传了出来,并且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 &esp;&esp;实际上到了第二天傍晚,书院中已经没有人不知道陆景那烂到离谱的修炼天赋了。 &esp;&esp;不少人为他感到惋惜,但更多的人却是在惋惜之余也暗松了一口气。 &esp;&esp;没办法,谁让陆景这段时间实在太出风头,这个名字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的那一刻起就充满了戏剧性。 &esp;&esp;并非名门大派出身,师父连三流高手都不是,修炼的是烂大街的小金刚劲,此前更是连青云榜都没上过,结果刚一露头就一步登天,踏入天玑榜。 &esp;&esp;成为了和晏筠并列的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之后又在考核中大放异彩,打破了沙漠古陵中的停留记录。 &esp;&esp;接着又将书院八景变成了七景,直接将别有洞天给折腾没了。 &esp;&esp;即便陆景自己从没自吹自擂过,但这样的人光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足以带给其他人压力了。 &esp;&esp;甚至就连一直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晏筠,她的风采在这段时间也罕见的被陆景给盖过了。 &esp;&esp;而众人也在纷纷猜测,等修炼了秘力后陆景又会有怎样惊人的表现。 &esp;&esp;结果没想到惊人是惊人了,却是另一种方式的惊人。 &esp;&esp;资质烂到这种程度的确也是万中无一了,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在纷纷打赌,陆景写的那个字,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变金了。 &esp;&esp;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晏筠外,哪有不管做什么都强的离谱的人。 &esp;&esp;这么看来,老天爷倒也还算公平,给了陆景恐怖的武学资质就没有再给他修行上的天赋。 &esp;&esp;于是很多之前被陆景压的快喘不过气的人,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 &esp;&esp;毕竟书院虽说海纳百川,有教无类,但谁都知道其中最核心的部分都是和秘力有关的。 &esp;&esp;若是有人无法修炼秘力,便等于入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 &esp;&esp;而他们或许在武学上的资质不如陆景,可三年修行之后,实力却很可能能反压陆景一头,倒是让不少人的修炼秘力的热情更高了。 &esp;&esp;书院对于这样的良性竞争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esp;&esp;只是夏槐和杨涛这样跟陆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却是忍不住为陆景感到担忧,担心他无法接受这巨大的落差。 &esp;&esp;不过陆景本人却似乎对没法修炼的事情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平日里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甚至还照常去讲堂听了讲。 &esp;&esp;没错,他虽然和郑教授请了假,不再学习秘力,但是书院的其他课程他还是有选择的在听的。 &esp;&esp;实际上,陆景发现书院的教学安排和前世的大学很像,也是必修加选修的模式。 &esp;&esp;有三门课是每个新生都要听的,剩下的则是看个人的兴趣。 第一百零三章 选课 &esp;&esp;三门每个人都要听的课,除了郑教授的秘力真解外,还有崔教授的诡物探秘和岳教授的监察须知。 &esp;&esp;都是每周一堂,基本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剩下的时间,学员们可以自行安排。 &esp;&esp;或是去听其他教授讲学,或者自行修炼。 &esp;&esp;也可以在书院里闲逛,看看能不能碰到隐居在书院中的前辈高人,若是能讨得对方的欢心,说不定能得到一番机缘。 &esp;&esp;又或者也可以尝试去寻找一下藏在书院中的诡物,至于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esp;&esp;就像陆景之前见到的那只山魈,很多人都因为它失去了自己的宝兵,但陆景却从那猴子的身上得到了一件趁手的武器。 &esp;&esp;甚至离开书院回到京都游玩放松也不是不行,书院在这方面倒是管的很松,给予了每个学员最大的自由。 &esp;&esp;但也正因为如此,众学员做选择的选择才会慎之又慎。 &esp;&esp;在书院的三年学习经历很是宝贵。 &esp;&esp;每人每天所拥有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一天十二个时辰,没人会多,也没人会少。 &esp;&esp;去讲堂听了讲,那么在那段时间里就没法修炼,同理在书院闲逛和寻找诡物,那么就没法听讲…… &esp;&esp;总之,每个人都需要反复权衡合理分配自己的时间。 &esp;&esp;这也是书院给众新人上的第一课。 &esp;&esp;想所有东西都兼顾是不现实的,就拿听讲来说,郑教授的秘力真解只是教众人如何开启秘力的修炼。 &esp;&esp;然而想要真正利用秘力却还需要去听其他教授的课,比如孙教授的法术课,黄监院的阵法课,又或者韩教授的符箓课……除此之外还有炼丹、炼器等等与秘力有关的课程。 &esp;&esp;虽然各教授讲学的时间都是错开的,但是如果每堂课都去听,那学员根本就没有自己修炼的时间。 &esp;&esp;到头来就是什么都懂个大概但是什么也没修好。 &esp;&esp;因此郑教授在教授秘力真解的第一堂课时就告诫一众学员,在书院学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勿要贪多。 &esp;&esp;越早选定自己感兴趣或擅长的方向就越有利于日后的修行,就拿书院的教授们来说也都是各有所长。 &esp;&esp;在秘力利用上通常的做法就是选择一门主修,将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这上面,之后再选一到两门辅修,丰富战斗选择。 &esp;&esp;像是陆景先前在别有洞天中遇到的谷仲陵和井向两位前辈,就是这种经典搭配。 &esp;&esp;谷仲陵主修的是御剑术,他也是凭此独步天下,一剑破万法,但除此之外陆景也见他用过定身术,而井向则是最擅阵法,在对敌时第一想法也是用阵法来解决,同样也会辅以一些法术。 &esp;&esp;不过这些和秘力有关的课程都和陆景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esp;&esp;除此之外,书院还开的有武学方面的课程,方便之前武功境界一般的学员继续提升,而这些课程陆景也不太能用得上。 &esp;&esp;而这么算下来,其实他能听的课也不太多就是了。 &esp;&esp;除了崔教授的诡物探秘和岳教授的监察须知,还有一门《诡物志》考,以及一门司天监史和天象观衍。 &esp;&esp;其中《诡物志》考在陆景的理解中算是诡物探秘的一个分支学科,着重介绍诡物志中的诡物,或许是觉得足够新鲜有趣,又或者是因为崔教授的鼎力推荐,所以选的人倒是也有不少 &esp;&esp;相比之下去听司天监史和天象观衍的人就明显要少多了。 &esp;&esp;司天监史的讲堂里只有稀稀拉拉不到三十人,毕竟历史嘛,总是枯燥乏味一些的,而且感觉学了战斗的时候也没什么用,那些前辈高人也都不在了,只能增长一些见闻。 &esp;&esp;至于天象观衍就更离谱了。 &esp;&esp;按理说只有这门课算是司天监的对口专业,正儿八经的司天监生员必修。 &esp;&esp;但是实际上愿意去听这门课的居然只有三个人。 &esp;&esp;除了陆景外,一个出身京都附近道观的年轻小道,以及……晏筠。 &esp;&esp;是的,陆景没想到晏筠居然也选了这门看起来没什么卵用的课,而这也是陆景第一次见到这位云水静慈阁传人,在天玑榜上压了他一头的少女。 &esp;&esp;这位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果然也不负盛名,无论她出现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不由自主的吸引周围的目光。 &esp;&esp;如果说葵像是倒映在江中的明月,看起来冷冷清清,夏槐像是邻院中含苞的桃花,天真烂漫,那晏筠,晏筠就仿佛一块儿白玉。 &esp;&esp;上面没有一丝的瑕疵,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看不到任何缺陷。 &esp;&esp;对于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绝大多数普通人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便会忍不住自惭形秽,就连嫉妒之心都升不起来。 &esp;&esp;就比如陆景身边那个姓谢的年轻小道,看到晏筠的第一眼起就再移不开目光,接着却是又涨红了脸,飞快低下头去。 &esp;&esp;似乎觉得自己只是这么打量都是对佳人的一种亵渎。 &esp;&esp;而另一边的晏筠也看到了讲堂内的两人,之后倒是颇为自然的同小道和陆景打了个招呼。 &esp;&esp;陆景也在心中赞叹,果然,真是就连性格和举止也都无可挑剔。 &esp;&esp;不过他也注意到晏筠的目光似乎在他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在谢小道身上要长一些。 &esp;&esp;陆景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晏筠这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实际上考虑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现在不管走到哪里倒是也都颇为**。 &esp;&esp;只是和晏筠的**不同,他属于被人当动物园里的动物围观的那种**。 &esp;&esp;毕竟,在郑教授那里写字已经三天还没变金的,翻遍整个书院的历史,他大概都是独一份了。 &esp;&esp;陆景换位思考,觉得自己八成也会多看一眼的,所以他也很能理解众新生对他的好奇,并不怎么生气。 &esp;&esp;而随后不久教授天象观衍的那位老教授也从讲堂外走了进来。 &esp;&esp;他的年纪看起来已经有七八十岁了,头发全都花白了,就连腿脚都有些不太利索,住着一根拐杖。 &esp;&esp;进屋后转头看了眼屋内仅有的三个学生,接着又一步步挪向了堂前,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坐进了一张太师椅中。 &esp;&esp;接着咳嗽了一声道,“都来说说,你们为什么来听我讲学。” 第一百零四章 庸人太多 &esp;&esp;授课的人问听课的人为什么要来,这种事情倒是稀奇,屋内的三名学员闻言也是一怔。 &esp;&esp;但很快那个姓谢的年轻小道就先一步开口道,“学生之前在道观之中,便曾跟着师父学习望气观星,上可看天下运气,下可参一人之祸福,越是深入其中,学生越是对此道痴迷。 &esp;&esp;“然而观中的望气观星术却是多有残缺,且因是口口相传,传到我这里的时候其中很多也已经失了本意,参悟起来更是困难。 &esp;&esp;“学生听闻司天监于天象的研究已经持续了近千年,积累众多,当代少监郭守怀郭大人尤擅此道,也是胥教授您的弟子,故而学生我也想跟随胥教授您一起学习。” &esp;&esp;谢小道一番话说完有些忐忑的望向太师椅中的老者。 &esp;&esp;结果后者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接着把脸转向晏筠,“你呢?” &esp;&esp;晏筠的回答很是简单,“学生出身云水静慈阁,之前一直被当作下任阁主培养。” &esp;&esp;胥教授恍然,“你修炼的是云水静慈阁的无上密典,星云神功。听说这门内功是你云水静慈阁的师祖百岁后观星象所创,且融入毕生所悟,修炼起来异常困难。 &esp;&esp;“不但要求修炼者有极高的武学资质,而且还要能对星象有深刻了解,我记得云水静慈阁历任阁主中最厉害的也只把这门心法修炼到第七层,你现在修到哪儿了?” &esp;&esp;“第六层。”晏筠道。 &esp;&esp;“那很不错了啊。”老教授养了扬眉毛,赞道。 &esp;&esp;“但是我现在也开始感觉吃力了,最多到第七层,我应该也很难再修下去了。” &esp;&esp;“那希望我教授的东西能帮到你,小姑娘。”胥教授说完,将目光最终移动到了讲堂中最后一名学生身上。 &esp;&esp;陆景没想到来听个课还要有理由,无论是想学观星望气的谢小道,还是想借助星象知识,修炼门派绝学的晏筠,两人的理由听起来都很是正当。 &esp;&esp;相比之下,他就有些尴尬了。 &esp;&esp;他之所以来听讲,只是因为能听的课太少,不然也不会跑来听这么冷门的天象观衍。 &esp;&esp;但是就这么直说肯定是不太好的,虽说胥教授看起来一派高人风范,表面上对于只有三人来听自己讲学并不怎么在意,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esp;&esp;陆景再直率也不好就这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esp;&esp;但是现编个像样的理由也没那么容易,尤其考虑到他的情况实际上整座书院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sp;&esp;于是陆景也陷入到了沉默之中,眼见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胥教授的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esp;&esp;陆景却是不得不开口了。 &esp;&esp;“我是……那个,陆景。” &esp;&esp;“这名字听起来倒是耳熟,哦,我想起来了,”胥教授原本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瞪大了眼睛,“是你!” &esp;&esp;“不错,是我,”陆景点头道,“我的情况胥教授您想必也有所耳闻,我也一直在寻找解决办法,听说天象观衍是书院最神秘与古老的一门学问,我就盼着或许能在其中寻得转机。” &esp;&esp;“太难,”胥教授闻言摇头,直言道,“天象观衍,确实包含有无数可能,而星象也与我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但是这种联系是深层次的,更高层面上的联系,落不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esp;&esp;不过他大概也是不想让陆景太过失望,随后却是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事无绝对,有一点你说的很对,天象这门学问,的确最古老也最神秘,就算是老夫我所掌握的知识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esp;&esp;“而从古至今也不是没有能逆天改命之人,好好学,未必不能能从中觅得一线之机。” &esp;&esp;陆景听得很是高兴,后面安慰的话被他直接给忽略掉了,胥教授前面说天象几乎无可能影响到秘力修炼,这就让他彻底放下了心来。 &esp;&esp;也意味着这门课程非常安全,他可以听下去。 &esp;&esp;不过短短片刻功夫,胥教授就和自己的学生全都认识了一遍。 &esp;&esp;也了解了每个人的情况,端起了手边的茶喝了一口,随后才又开口道,“很好,我很高兴你们三个都能意识到天象观衍的重要性。 &esp;&esp;“这世间庸人太多,大部分人都只会埋头走路,目光也只局限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愿意仰头望天者寥寥,甚至就连书院和司天监中对于这门学问很多人人也都不放在心上。 &esp;&esp;“呵呵,若不是因为郭守怀当上了少监,书院甚至都想让我停讲这门学问,换成什么阵法攻防实演,目光实在短浅!” &esp;&esp;胥教授发了好一通牢骚,随后又道,“你们来听老夫讲学,已经超过了和你们一届的其他人,但是真的想将这门学问给学好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esp;&esp;“不是老夫给你们泼冷水,天象观衍,难在哪里,便是这最后这一个衍字上,观测当然也难,但是大多是难在器上。 &esp;&esp;“可看到天象后如何与想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这便需要推演了,尤其是对数术上的能力,要求很高,嗯……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了,我先给你们讲讲入门的《步天歌》吧。 &esp;&esp;“只有把三垣四象二十八宿都给背熟了,才能再谈其他的事情,另外,等老夫讲完了今天的课你们再去藏书楼要一份星宫图,晚上等辰宿列张,可以对照星宫图自行辨识。” &esp;&esp;胥教授说完又看向了小道,后者自我介绍道,“谢安石。” &esp;&esp;“嗯,安石你之前跟着你的师父学过观星之术,若是这些基础不想听,可以三节课后再来。” &esp;&esp;谢安石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听您授课我正好也能温习所学,查缺补漏。” &esp;&esp;胥教授对他这态度很是满意,随后便开讲了一个时辰的课,待听得钟声,立刻便又拄起拐杖,飘然而去。 &esp;&esp;而陆景三人也各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esp;&esp;其中谢安石是最先走的,径直向着藏书楼而去,而他前脚刚离开学堂,陆景后脚也准备出门,没想到却是被身后晏筠给叫住了。 第一百零五章 私事 &esp;&esp;“陆少侠。” &esp;&esp;“嗯?”陆景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晏筠。 &esp;&esp;他原以为晏筠是打算向他求证无法修炼秘力一事的真伪,或是向他打听神秘消失的别有洞天,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来跟他搭话的人问的基本上都是这两件事。 &esp;&esp;然而陆景却没想到之后晏筠问的却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esp;&esp;“陆少侠你是邬江城人?” &esp;&esp;晏筠一边收起面前的笔砚一边道。 &esp;&esp;“哦,严格来说我不算是土生土长的邬江城人,但是确实在那里生活了快三年的时间。”陆景如实道。 &esp;&esp;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天玑榜上就能查得到。 &esp;&esp;“听说邬江城中陆少侠你的侠名颇盛,上至商贾官宦,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知你的大名,以至于你离乡赴京之际,为你送行的百姓都站满了码头。” &esp;&esp;“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esp;&esp;“那同为一方豪杰,天马镖局的赵老爷子陆少侠你想必也是认识的,不知陆少侠你对赵老爷子的印象如何?” &esp;&esp;晏筠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所有东西,也终于进入到了正题,抬头望着陆景的眼睛问道。 &esp;&esp;陆景沉吟了片刻,“金镖铁胆赵老爷子,是邬江武林第一人,虽然他已经金盆洗手,但是他所创立的天马镖局依旧是邬江城的第一大武林势力,不,更准确的说在整个南方武林都很有影响力。 &esp;&esp;“其人早年行事颇为豪迈,与人结交不论出身,甚至不计敌友,重义轻财,善恶分明,他最出名的是与盘踞在恶虎岗的七十二寨那一战。 &esp;&esp;起因是因为七十二寨众匪非但抢了天马镖局的一批红货,而且之后还出手杀光了已经抛下兵器,束手认栽的一众镖师,坏了绿林规矩。 &esp;&esp;于是赵半山便带人杀上了七十二寨,最后几乎将恶虎岗上的这伙土匪几乎屠了个干净,只剩下寨中一群妇孺。 &esp;&esp;有人劝他斩草除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土匪家眷一并杀了。 &esp;&esp;然而赵半山非但没杀这些妇孺,甚至怕他们失去男人活不不过这个冬天,还派人送了笔银子给他们。 &esp;&esp;而他这恩怨分明,义字当头的做派也让他在黑白两道都有很多朋友,之前两年我忙着练功,与赵老爷子的交往并不算太深,很多时候只是城中偶遇,闲谈几句。 &esp;&esp;“但几次接触下来,他给我的印象就像江湖传言中的一样,是位急公好义,喜欢提携后辈,且颇有豪气的英雄人物。 &esp;&esp;“在我晋入一流境界之前,他也曾几次流露出想邀我加入天马镖局之意,而被我婉拒后他没有刻意打压过我,也没派人暗中找过我麻烦,反而帮过我们师徒一些忙。 &esp;&esp;“就我个人来说对他的观感很好,不知晏女侠为何会突然想要打听起赵老爷子的事情来?” &esp;&esp;陆景有些奇怪,赵半山和天马镖局虽然实力不俗,但以云水静慈阁在武林中的地位,真想去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esp;&esp;而他和晏筠虽然一起进入书院,算是同窗,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交情。 &esp;&esp;晏筠不找师门反而来问他,让陆景有些诧异。 &esp;&esp;而晏筠闻言犹豫了下,还是道,“我有个远房表姐,关系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之前其实也很久没怎么联系,然而就在大概一周之前,我收到了她寄到衡记棺材铺的信。 &esp;&esp;“信上说两个月前她男人通过天马镖局走了一趟暗镖,她也不知道那趟暗镖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他男人为了让天马镖局接下这单生意,花了一万两银子。” &esp;&esp;陆景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扬了扬眉毛,对于天马镖局这样的大镖局来说,价值一万两银子的货物虽然不多,但应该也遇到过一些,然而是单只运费就掏出一万两的,估计也是第一次碰上。 &esp;&esp;这手笔可以说是非常惊人了。 &esp;&esp;而晏筠继续道,“她的男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随行的镖师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什么都不能打开马车后面的包裹。 &esp;&esp;“天马镖局对这单生意一开始有些犹豫,但是后来已经金盆洗手的赵老爷子趁着夜色亲自来拜访了她的男人,两人促膝长谈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赵老爷子就拍板接下了这一镖。 &esp;&esp;“而第二天傍晚,她的男人就亲自将那个包裹送到了天马镖局,结果……连人带货都没有再回来。” &esp;&esp;“而三天后,她男人的尸体在城外一座破庙中被人给发现。她去找天马镖局对质,结果天马镖局上下都不承认接过她男人的镖。 &esp;&esp;“之后她又告到了官府,然而天马镖局在邬江城中势大,再加上金镖铁胆赵老爷子威望太高,官府对此也无可奈何。 &esp;&esp;“只是由知府出面,和赵老爷子吃了顿便饭,私下询问了一下这事儿,得到赵老爷子的否认后就没再查下去了。” &esp;&esp;晏筠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无奈,“我知道忽然这么问陆少侠你有些唐突,但是这事儿我确实很难从师门那边得到太多帮助。 &esp;&esp;“一来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不想惊动云水静慈阁,因为这很可能引发天马镖局和云水静慈阁之间的紧张关系。 &esp;&esp;“二来我也不知道我表姐的男人究竟托天马镖局押运的是什么东西,这东西如果被捅出来,会不会给再她带来麻烦…… &esp;&esp;“人死不能复生,不管调查结果怎样,她的男人都没法再活过来了,但是她和她的两个孩子还要继续生活,所以我更倾向私下去查这件事情。 &esp;&esp;“不过我也知道天马镖局在邬江城中势大,而我又不是邬江本地人,人生地不熟,能查到的东西恐怕也很有限。” &esp;&esp;陆景恍然,“你想借助我在邬江城中的声望帮你调查这件事?” &esp;&esp;“不错。”晏筠没有隐瞒,大方承认了这一点,“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费力气,听说你和夏姑娘,杨少侠三人因为别有洞天的事情被黄监院罚去取竹径砍竹子,而关于取竹径的竹子,我恰好知道一些秘密。 &esp;&esp;“除此之外陆少侠若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晏筠道,“只要我能做到,我也会尽力相助。” 第一百零六章 温家七女 “打一架吧。”陆景跃跃欲试道。 “什么?”晏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得不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我的……先和我打一架怎么样?”陆景道。 “切磋吗?可以啊。” 晏筠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她知道武林中的确是有一些嗜武如命的人。 他们满脑子都是和武功有关的事情,看到实力相近或是比自己强的对手,就会想尽办法和对方切磋。 而他们往往也能从这些切磋中收获匪浅,找到自己招式中的破绽,以及之后的改进方向,这些人通常被称作武痴。 陆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杖法修炼到大圆满的境界,很可能便是这样的人。 然而晏筠没想到陆景随后却又摇头道,“不不不,不是切磋,我希望你能尽全力,最好不要有任何保留,当然,为防止意外发生我们可以都不动兵刃。” “真打?”晏筠扬了扬眉毛。 “真打。”陆景点头。 而说完这句话陆景就见晏筠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起来,不过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首席最终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脆道,“好,你想什么时候跟我打?今晚吗?” “不,如果晏女侠你有空的话,下午申时一刻可以吗?” “地点呢?” “地点你来定吧,我都可以。” “好,那就在后山的那片枫树林吧。” 晏筠应下后又冲陆景点了点头,接着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学堂。 陆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首席虽然依旧神色不改,但是离开的时候步伐明显加快了一些。 晏筠出门后先去隔壁的学堂又听了一堂法术课,接着吃过午饭,来到了一座栽着梨树的小院前。 伸手敲响了院门。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晏筠闻言推门而入,看到了一个刚刚起床,正在梳妆打扮的绿衣少女。 如果陆景也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八成会回想起温庭筠的那首《菩萨蛮》,其中那句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正是眼前这个绿衣少女此时的真实写照。 晏筠见状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小钏,你怎么又这么晚起,不去听讲的吗?” “哦,昨天和几个新交的朋友溜出去看戏,一不小心就回来晚了,只好上午补觉了。”绿衣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哈气,“至于书院的课……反正上午的几堂也不是必须要听的。” “只听必听的三门可通过不了最后的考试。”晏筠劝道。 “放心,我心中有数,”名叫小钏的少女嫣然道,“你既然知道我来自哪里,那也该知道我们温家女人的生存之道是什么。” “你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四处交际,可是有没有想过靠男人……终究不如靠自己。”晏筠正色道。 “我娘亲曾说过,通常情况下会说靠自己比靠男人好的女人,都是没有能力找到好男人的女人。不过……晏姐姐是例外。”小钏笑嘻嘻的道,“所以你是我最崇拜的人。” “但是……”她的话锋接又是着一转,“如果让我成为你那还是算了,就算我有你的资质也做不到的,太累了……我还是喜欢这种混吃等死的米虫生活,我之所以练功,也是为了方便找男人,嘻嘻。 “因为在那些大高手的眼中,会武功的女人更有魅力。” 小钏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了裙子下的小腿来,展示给晏筠看,非但修长白皙,而且比深闺之中寻常女子的小腿更加紧致有力,看起来充满了健康和力量的美感。 “晏姐姐也别小看了做米虫,我娘亲说这事儿一点也不容易,不亚于书生们去科举,毕竟这个世界上好男人就那么多,你的眼光首先要足够好。 “最好能在金子还没完全发光的时候就及时下手,嗯,不过如果你足够出色,也可以直接去捡金子,比如我的大姐,三姐和四姐。 “她们一个嫁给了天下第一帮长乐帮的李帮主,一个在吕庄主的原配死后成为逍遥山庄的新女主人,还有一个则是中原第一剑客俞闻羽的妻子。 “而且都是在这三人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下的手,唉,我这么老幺可没有她们的本事,只好把目光放在那些还没被完全发掘的金子上。 “而光找到好男人还不行,还要想办法抓住男人的心,因为男人们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没点手段的话你的金子很可能在发光后就跟着别的女人跑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从小苦练琴棋书画,女红、烧菜,甚至我们温家祖传的房中秘术的原因。 “另外,我娘亲还说只懂一味吃米的米虫是最不聪明的米虫,真正厉害的米虫还要会养米,把米养的越来越大,这样吃起来才更香。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热衷四处交际,一来自然是为了挑男人,二来嘛……等我挑好了男人,我攒下的这些人际也都会成为他的助力。”小钏摆着手指道。 而晏筠闻言也听得颇为感慨,“难怪江湖有言学剑当入洗剑阁,娶妻应取温家女,你们温家七女,真的各个不凡,我要是男人,就选你做妻子。” 小钏闻言直接抛下手中的铜镜,像是个皮猴儿般,跳进了晏筠的怀里,双腿夹紧了后者的腰肢,笑道,“好啊好啊,要不你现在就娶了我吧,就算你是女儿身我也无所谓。 “谁让你是年轻一代第一人呢,不满二十岁就踏入天玑榜,一见到你我就连路都走不动了,你要做了我的相公,日后就算见到我那几个姐姐,我在她们面前也能挺直腰杆了。” 然而小钏没想到当自己提到天玑榜后,晏筠的神色却是微变。 绿衣少女敏锐的从自己的好友眼中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变化,神色不由一怔,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了吗。” 晏筠闻言也没隐瞒,“有人挑战我了。” 第一百零七章 你在说谎 &esp;&esp;“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不是很正常的吗?”小钏不解道。 &esp;&esp;“毕竟你是年轻一代公认的第一人嘛,击败了你,也就意味着那人会取代你成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esp;&esp;“从你开始行走江湖的那一天起,挑战者就一直络绎不绝吧,嗯……应该也就这两年少了些,因为现在没人能追的上你的脚步了,就连魏子羡、白玉公子那些人也被你给远远甩在身后,对你心服口服了。 &esp;&esp;“尤其当你的名字登上天玑榜后,按理说也应该没有不开眼的人了,毕竟境界的差距太大……咦。” &esp;&esp;小钏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这次来挑战你的人是那个叫陆景的家伙?” &esp;&esp;晏筠点头,“不错,就是他,你先前不是对他很感兴趣吗,正好来做我的见证人,下午我带你去见他。” &esp;&esp;小钏的眼珠转了一圈,并没有立刻回应晏筠的邀请,而是道,“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esp;&esp;“没有,就像你说的我既然顶着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那么自然就会有人不断的想要挑战我。 &esp;&esp;“魏子羡也好,陆景也罢……都没什么区别。”晏筠淡淡道。 &esp;&esp;“你在说谎,”小钏将自己的脸庞凑到了晏筠的脸前,近到晏筠都能感受到少女的呼气,落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 &esp;&esp;“我可是最擅长察言观色了,不止对男人,女人也一样,而且别我本身也是女人,所以真要算起来,我还是对女人的心思琢磨的最准,你这样子,分明是对他有些失望了。” &esp;&esp;“我为什么要失望?”晏筠被她的话给气乐了,反问道。 &esp;&esp;“让我代入你来想想看。”小钏说完后当真在一边冥思苦想了起来。,片刻后却是又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esp;&esp;“我懂了!” &esp;&esp;“你瞎懂什么,我有没有失望,自己不知道吗?” &esp;&esp;“那可不一定,我大姐说过人有时候是会生出一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妙情绪的,其实你的情况也很好解释。 &esp;&esp;“你地位非凡,初入云水静慈阁就被阁主选作亲传弟子。也是从那时起,你的身边都是对你嫉妒羡慕,想要超过你的竞争者。 &esp;&esp;“而之后你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凡是和你实力相近的人也都想试着击败你,从你的身上夺取走你的荣誉,你虽然几乎完美无缺,在云水静慈阁中也深受爱戴,但是除了我这个米虫外,却是没有其他朋友。” &esp;&esp;小钏越说越有信心,还叉起了腰来,“因为你遇到的人,要么是比不上你的,这些人只能抬头仰视着你,对你充满了崇拜,要么就是和你差不太多的人,注定是你的竞争者。 &esp;&esp;“但是每个人都需要朋友,就算是你也不例外,你的心底深处渴望着能遇到一个可以和你平等交流的人。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在你晋入一流后却愈发难以实现。 &esp;&esp;“结果这时候那个叫陆景的家伙出现了,他和你一样,是天玑榜上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拥有着足以挑战你的实力。 &esp;&esp;“但是他又和你先前遇到的那些竞争者不同,你们一起进入书院这么长时间,陆景都没有对你提出挑战过。 &esp;&esp;“所以你的心里对他渐渐也有了些莫名的期盼,觉得他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样,能成为你的朋友,可惜,事情的进展终究还是和先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esp;&esp;小钏一口气完说这么多,等她开始换气,晏筠这才开口道,“你说完了吗?” &esp;&esp;“其实细节上还有点想要补充的,但是看你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好吧,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 &esp;&esp;“你不去写戏文真是可惜了。”晏筠摇头道。 &esp;&esp;“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去做我们比武的见证人吗?你这家伙实力虽然不行,但有温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有你自己的交际关系,当个见证人倒是也绰绰有余了。 &esp;&esp;“还是说听说他没法修炼秘力后,你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esp;&esp;“我没对他失去兴趣,一时的挫折说明不了什么,况且他就算真的没法修炼秘力,单凭武功三年后也还是比书院大部分学生强,而趁着他刚受到打击,说不定倒是叩开他心房的大好时机。 &esp;&esp;“退一步讲,就算我最后不选他嫁,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打好关系,结个善缘也不错,所以这个见证人我肯定谁要做的,不过嘛……” &esp;&esp;小钏又望向了晏筠,“比起找男人,我更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怎么样,你有几成把握击败他,八成,九成?” &esp;&esp;“不知道。”晏筠却是直截了当道。 &esp;&esp;“不会吧,那家伙真的有这么强吗,连你都没把握?”小钏一脸的难以置信。 &esp;&esp;“我不是没把握,而是压根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怎么样,”晏筠道,“他崛起太快,身上充满了谜团,除了两年前对上阎王箫的那一战,之后也没什么出名的战绩,所以我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评价。” &esp;&esp;晏筠说到这里顿了顿,“但如果他只有天玑榜上所记载的那些实力,那他对上我,必败无疑。” &esp;&esp;小钏闻言眼睛也亮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晏筠的脸颊,“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熟悉的那个晏女侠。” &esp;&esp;然而晏筠却是后退了一步,避过了绿衣少女的魔爪,同时叮嘱道。 &esp;&esp;“比武之前我还有堂课要听,你也赶紧把自己收拾好,填饱肚子,等到申时我再来你这里,我们一起出发。” &esp;&esp;“好,到时候小的定会去给大王你摇旗呐喊,对了,他那边的见证人是谁?” &esp;&esp;“不清楚,但八成应该是洗剑阁那个叫做夏槐的姑娘,或是铁枪门的杨涛吧。” &esp;&esp;“看来我也有竞争对手啊。”小钏听到前一个名字微微一笑,不过看她的样子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反而隐隐有股兴奋之色。 &esp;&esp;“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最近我也听不少人说起那位夏姑娘,早就想和她认识一下了。” &esp;&esp;只是无论小钏还是晏筠都没想到,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陆景却是一个人来的。 第一百零八章 陈人说荟 &esp;&esp;陆景和晏筠约好时间后,先去了一趟藏书楼。 &esp;&esp;胥教授讲完学特意交待他们来这里要一副星宫图,而这也是陆景第一次踏入藏书楼。 &esp;&esp;实际上早在一个多月前,书院还没开课的时候,陆景就打算来这里一趟了,从里面借出《诡物志》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诡物能帮他解决内力的麻烦。 &esp;&esp;只是后来因为去了别有洞天,这事儿也被耽搁了。 &esp;&esp;直到今日,他却是终于站在了藏书楼外。 &esp;&esp;单从外面看去,书院的藏书楼并不怎么起眼,既没有礼殿的威严森然,也没有祭庙的恢弘肃穆,除了楼身有八丈高外,几乎再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之处。 &esp;&esp;而门前同样很是朴素,只有一方名为洗墨塘的方池,与池上的一座石桥。 &esp;&esp;除此之外也是再无其他景致。 &esp;&esp;这也让伫立在方池后的藏书楼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esp;&esp;不过或许因为梁柱门窗皆用松木搭建的缘故,陆景还没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松香,其间还夹杂着纸张与墨汁的味道。 &esp;&esp;混杂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藏书楼所特有的气息。 &esp;&esp;而等他进入藏书楼内,最先吸引到他的目光的是正前方的一块儿牌匾,上书书中自有天地六个大字。 &esp;&esp;陆景还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嗖的一声响,什么东西从他的耳畔边一掠而过。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伸手,将那东西给抓在了掌心里,之后正准备打开一看,却又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抓的好!别松手!” &esp;&esp;接着就见一个身着儒衫,头戴黑色缁冠,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从木梯上跳了下来。 &esp;&esp;抱着一册书急冲冲的跑到了他的面前,来不及多做解释,小胡子男人直接翻开手中那册书。 &esp;&esp;陆景眼尖,在他翻开书册的时候注意到,其中几页纸上有些句子之中有空白的地方,而这显然并不符合绝大多数人的书写习惯。 &esp;&esp;陆景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小胡子男人又道,“快,把你的手放上来!” &esp;&esp;而陆景这时候也能感觉到被自己抓在掌心的那东西,正挣扎的越来越剧烈,甚至还用什么刺到了他的皮肤。 &esp;&esp;不过有火麟甲护身,陆景倒是并没有什么大碍。 &esp;&esp;他按照小胡子男人的指点,将手放在那册书上,等对方一声令下,飞快的张开了手掌,抽出手来。 &esp;&esp;而与此同时小胡子男人也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册书给重重合上。 &esp;&esp;其中一瞬,陆景看到一只头上生有牛角,背后生有双翼的小蛇从他的指缝中飞出,不过这一次,不等它彻底展开翅膀,就被啪的一声给夹在了书里。 &esp;&esp;片刻后小胡子男人再摊开那册书,里面的却是空无一物,而原先断句的地方,也被重新填补完整。 &esp;&esp;小胡子男人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又抬起头来,望向陆景,“来找书?” &esp;&esp;陆景点头,“我想要一张星宫图,胥教授教授的天象观衍用到的。” &esp;&esp;“哦,胥教授的学生,倒是少见。”小胡子男人忍不住多看了陆景两眼,接着又道,“不过我记得天象观衍之后就是法术课了吧,你怎么不先去听讲,反而跑到这里来了?” &esp;&esp;陆景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偌大的藏书楼里居然很是冷清,难怪除了他们两人外再没有其他人,原来都去听课了。 &esp;&esp;于是他也如实道,“我学不了法术。” &esp;&esp;“学不了法术?怎么有人学不了法术,不过是快慢而已。”小胡子男人皱眉,但很快又恍然,“你是陆景?那个书院千年以来秘力修行资质最差的学生。” &esp;&esp;“是我。”陆景现在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esp;&esp;作为整个书院里唯一一个不修秘力的人,他无论走到那里都会格外引人注目,就跟土地里的金龟子和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 &esp;&esp;不过小胡子男人随后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一把抓住了陆景胳膊喜道,“太好了,你总算过来了。” &esp;&esp;“嗯?” &esp;&esp;“你和那个叫夏槐的小姑娘违反书院禁令,私闯别有洞天,被黄监院罚来藏书楼整理藏书,可有此事?” &esp;&esp;“确有其事。”陆景闻言点头。 &esp;&esp;“五千册可不是个小数目,既然你也不用听课,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小胡子男人迫不及待道。 &esp;&esp;然而陆景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今日怕是不行,申时我还与人有约。” &esp;&esp;“可现在距离申时不还早的很嘛,放心,不会误了你的事,等快到时候你和我打个招呼,就能离开。” &esp;&esp;小胡子男人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景倒是也不好再拒绝,只能问道,“我要怎么整理?” &esp;&esp;小胡子男人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道,“你先前说你要一份星宫图?试试摒去杂念,直接想你要的东西。” &esp;&esp;陆景闻言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星宫图,而不出片刻,就见一副画卷从二楼飞了下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esp;&esp;陆景打开一看,正是他想要的星宫图。 &esp;&esp;“看,是不是很方便。”小胡子男人道,“这是因为藏书楼中有一件诡物,可以帮你取书,但是作为代价,它有时候也会在藏书楼里捣点乱。” &esp;&esp;“比如?”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比如你刚才抓到的那东西。”小胡子男人扬了扬手里那册书,书名陆景之前其实也已经看到了,叫做《陈人说荟》,看样子应该是本只志怪类小说。 &esp;&esp;“那东西叫做烛蛇,是这本小说里虚构出的一种怪物,但是在那件诡物的作用下,它从书里跑了出来,而类似的事情其他书里也时有发生。 &esp;&esp;“所谓整理书籍便是找找看,还有没有这类东西跑出来,毕竟它们这一逃不要紧,虽说跑不出这栋藏书楼,可书里出现它们名字的地方就会变成一片空白,这样自然也会影响到借阅者的” &esp;&esp;小胡子男人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种事情发生的并不算频繁,而且一本书出现过一次,三年之内都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所以你只用帮我核对下那些三年内没出过事的书,检查下其中有没有缺漏就行。 &esp;&esp;“嗯,还有就是,如果有缺漏帮我把从署里逃掉的东西给抓回来。” 第一百零九章 针锋相对 &esp;&esp;整整半天时间,陆景都在藏书楼里帮小胡子男人整理书籍,其中以小说和诗词为主,还有一些戏曲剧本和经书杂文。 &esp;&esp;按小胡子男人自己的说法,之前这类闲书藏书楼里收藏的其实并不算多。 &esp;&esp;但是后来有教授反应平时的授课太过无聊,希望藏书楼能多增加一些消遣放松类的文章,于是之后书院每隔一阵子就去外面的书局采购一批时下最流行的小说话本,放进藏书楼里,以供借阅。 &esp;&esp;于是渐渐的藏书楼里的闲书也就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到现在已经超过了那些“正经书”的数量。 &esp;&esp;小胡子男人向陆景抱怨,说原本藏书楼秘书郎是整个书院最清闲的职位。 &esp;&esp;因为那件诡物的存在,借还书其实都不用管,每天就是泡个茶,晒晒太阳,翻翻自己喜欢看的书,一天就过去了。 &esp;&esp;但是随着那些闲书的增加,秘书郎的工作也变得越来越重,到了他接手的时候已经快成为体力活了,而且从书里跑出来的东西也变得千奇百怪,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根本干不了。 &esp;&esp;不过若非如此,这差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esp;&esp;小胡子男人现在就盼着能多点学生被罚来藏书阁为他好好分忧。 &esp;&esp;陆景一直干到差一刻申时,才在小胡子男人那不舍的目光中,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准备离开。 &esp;&esp;而小胡子男人则为他统计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成果。 &esp;&esp;刨去中间吃饭的时间,陆景一共干了快三个时辰,检查了二百三十二本书,暂时没发其中有缺漏的情况。 &esp;&esp;而这速度着实让小胡子男人吃了一惊,因为每本书都需要逐页的查验,所以真翻起来还是挺花时间的。 &esp;&esp;即便一直在干这事儿已经成为熟手的他,三个时辰也最快也只能整理一百本出头,而普通人更是连六十本都未必能看完。 &esp;&esp;实际上陆景检查的时候,小胡子男人也在他的身边,他看到陆景拿起一本书后,只是随手一翻,就放下又拿起了另一本。 &esp;&esp;以至于小胡子男人不得不出言提醒,如果陆景整理不够细心,出了纰漏,非但没法完成黄监院对他的处罚,而且还会让处罚再加重。 &esp;&esp;陆景闻言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是之后他翻书的速度并没有放慢。 &esp;&esp;于是满腹狐疑的小胡子男人,在陆景走后,却是又坐到了那堆被陆景整理过的书籍前,挽起了袖子,一本一本核查起来。 &esp;&esp;………… &esp;&esp;另一边的陆景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藏书楼内发生的事情。 &esp;&esp;眼看和晏筠约定的时间就在眼前了,他也快步向着后山的那片枫树林走去,结果不但在那里看到了晏筠,还看到了另外一个并不认识的绿衣少女。 &esp;&esp;后者睁着一双杏眼,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esp;&esp;晏筠看到陆景一个人略有些意外,皱眉道,“你的见证人呢,还没到吗?” &esp;&esp;“什么见证人?”陆景闻言一怔。 &esp;&esp;不过他也不是两年前那个刚穿越来什么都不懂的江湖菜鸟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神色旋即也变得古怪了起来,“你要挑战我?” &esp;&esp;晏筠被他这话给气乐了,“我挑战你干嘛?天玑榜上你可在我下面呢。” &esp;&esp;“那你为什么要带见证人?”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眼那个笑吟吟的绿衣少女。 &esp;&esp;晏筠闻言却是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眯起眼睛看向陆景,直到确定后者并不是在故意调戏她,神色才又放缓了一些,开口道。 &esp;&esp;“你先前不是说要和我真打吗,而且时间还专门放在了白天,接着又让我选地方,这就是标准的挑战。” &esp;&esp;而陆景闻言一拍脑袋,也反应了过来,苦笑道,“怪我,当时没说清楚,我不是要挑战你,你放心,这一战的结果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只限于你我之间,呃,老实讲我其实对结果什么的本来也不关心。” &esp;&esp;“陆少侠看来很有自信嘛。”晏筠听到陆景的解释,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既如此……晏筠便请陆少侠赐教了。” &esp;&esp;陆景知道自己刚刚又说错话了,不过这种事情本来也没法解释,强行辩解只会越描越黑,还不如就此打住。 &esp;&esp;于是他之后也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也来领教下武林第一绝学星云神功。” &esp;&esp;小钏没想到眼前这两个人都这么干脆利落,话才说了没两句,居然就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开打了。 &esp;&esp;可怜她这个见证人,从头到尾都还没来得及做个自我介绍,开口说一句话,而且看两人这样子,分明是已经完全把她给忘了。 &esp;&esp;小钏摸着鼻子叹了口,“二位高人之间的误会既然已经解开,那小女子我也没什么用处了,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esp;&esp;说完她敛衽,合手冲着陆景做了个万福礼,正准备抬脚离开,就听晏筠又道,“且慢。” &esp;&esp;小钏回头,结果却见晏筠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陆景的脸上,但也伸出一只手指着她道。 &esp;&esp;“陆少侠,这位是温家的七小姐温小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陆少侠你既然不在乎这一战的输赢结果,那何妨将她也留下观战?” &esp;&esp;陆景听出这是晏筠在回击他先前那句不会将这一战的结果告诉其他人,不过就像他自己所说,他对这种事情的确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也没有反驳。 &esp;&esp;反倒是温小钏有些哭笑不得,“喂,你们两个针锋相对,能不能不要把我夹在中间当刀枪使,算了,我还是回去吃我的酥饼吧,你们的事情我实在管不了。” &esp;&esp;话虽这么说,但温小钏却没有再立刻挪动脚步,因为她对于天玑榜上唯二两位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之间的这场交手也很好奇。 &esp;&esp;尤其是陆景,因为窜起太快,江湖之中关于他的讨论始终没有停息过,一部分人认为他只是徒有其表,采用了什么秘法将自己的境界强行提升到了一流,本身的身手其实很有限。 &esp;&esp;而也有人认为陆景远比天玑榜上所描述的还要可怕,他的来历神秘,单凭小金刚劲练到一流这种鬼话是没几个人相信的,很多人觉得陆景身上应该另有绝学,而且很可能是那些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学。 &esp;&esp;现在温小钏难得有机会一窥陆景的真正实力,而且作为验金石的还是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晏筠。 &esp;&esp;温小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兴奋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指与掌 &esp;&esp;温小钏原本抱着只看几眼的念头,看出陆景大致的实力深浅就走。 &esp;&esp;但是没想到这一看却是再移不开眼睛。 &esp;&esp;陆景和晏筠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动手,寥寥几句话后便已经各自摆开了架势。 &esp;&esp;因为陆景的提议,两人都没有用兵器,只是空手比拼,但是激烈程度却一点不比动用兵器来的差。 &esp;&esp;其中陆景先用的武功是开碑掌,这是他从师父章三丰那里得来的一门掌法,和小金刚劲一样都属于江湖之中已经烂大街的武学。 &esp;&esp;尤其受到那些卖艺杂耍的赶趁人们的青睐,他们最喜欢练的两门武功,一门是铁布衫,另一门就是开碑掌。 &esp;&esp;前者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而后者练好了则能徒手劈砖,都是深受市井百姓们喜爱的娱乐项目。 &esp;&esp;然而就是这样一门表演性质的武功,在陆景的手上却发挥出了恐怖的威力。 &esp;&esp;他运起八成功力挥出的一掌,哪怕只是最简单朴素的招式,但在深厚内功的加持下,也变得无坚不摧,声势骇人! &esp;&esp;就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温小钏都能感受到斜刺里刮来的掌风,就更不用说首当其冲的晏筠了。 &esp;&esp;然而后者见到这势大力沉的一掌,脸上的神色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都没有退后一步,只等这一掌快拍到她的身前才略一侧身轻松让了过去。 &esp;&esp;与此同时却是终于也出招,并指如剑,一指点向陆景的胸口! &esp;&esp;看到这一指温小钏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esp;&esp;出身温家,几个姐夫又都是武林绝顶高手的她自然也是识货的人,比起陆景那套糊弄人的地摊货掌法,晏筠如今所使的指剑,显然是门颇为高明的武功。 &esp;&esp;无论是出指的时机,还是其中所蕴含的变化都远胜陆景的开碑掌远矣。 &esp;&esp;而陆景果然也被这一指逼的有些狼狈,在中途匆忙变招,虽然在普通人看来他的反应已经迅捷的不可思议。 &esp;&esp;然而高手对决,争得就是微毫之差! &esp;&esp;陆景露出的破绽被晏筠看在眼中,于是之后她的手指也跟着一起上挑,却是恰好点在陆景的会宗穴上。 &esp;&esp;而在温小钏这个第三者看来,就好像是陆景自己将胳膊送到了晏筠的指尖一样。 &esp;&esp;这一指当真是妙到了极点。 &esp;&esp;“陆少侠是在小瞧我吗?既然已经决定真打,也请多少拿出点诚意来吧,不要再用这样的花架子来试探我了。” &esp;&esp;晏筠收回手指后却并没再继续出招,只是站在原地摇头道。 &esp;&esp;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若是陆少侠不通拳脚功夫,我们也可以换了兵器再比。” &esp;&esp;陆景闻言不由有些脸红,他以开碑掌起手,的确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想先探一探晏筠的底细,没想到晏筠的底细没探到,却险些把自己给探进沟里去了。 &esp;&esp;小成境界的九品掌法,对付一般人已经绰绰有余,然而奈何他眼前这个女人,从开始习武起就注定和一般没有任何关系。 &esp;&esp;不过武学招式本来就不是陆景的强项,他真正的依仗还是丹田内那强到不可思议的内力,再加上修炼到第三层的火麟甲。 &esp;&esp;晏筠刚才那一指对他留了手,在最后时刻收回了内力,只是轻轻点了下他的会宗穴,却也阴差阳错的让他的内力反击用不出来,所以从场面上来看这次过招陆景的确是落到了下风。 &esp;&esp;于是陆景也再废话,只抬头又看了一眼晏筠,接着便一脚踢向了她的面门。 &esp;&esp;这一腿的速度很快,就如九天之上的雷霆,从云层中直落地面! &esp;&esp;正是风云变中第二路风林火山。 &esp;&esp;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esp;&esp;而这一路腿法也将这四句话展现的淋漓尽致。 &esp;&esp;动起来的时候如狂风飞旋,烈火焚城,而静下来的时候又如大山岿然,林木摇曳,而且一动一静之间可以自由切换,也让对手愈发难以招架。 &esp;&esp;晏筠看到陆景变掌为腿,眼中也一改先前的轻视之色,变得认真了起来。 &esp;&esp;不过她倒是没有换武功,依旧用的是先前那套指法。 &esp;&esp;和陆景大概拆了二十几招,这一次却是没能再寻得什么破绽来,但是晏筠也没有因此而着急。 &esp;&esp;既然等不到对手露出破绽,那么主动去制造破绽便好。 &esp;&esp;打定了主意后晏筠终于也不再躲避陆景的攻击,而是主动迎了上去,一指点向陆景的小腿。 &esp;&esp;这是两人第一次硬碰硬! &esp;&esp;晏筠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内功境界很有自信,尤其是在同辈人中,她的内功修为更是无人能敌,从小到大,凡是来挑战她的人几乎少有不被她压制的。 &esp;&esp;然而这一次从她的指尖射出的真气非但石沉大海,而且很快就有一股更为猛烈的真气,沿着她的食指和中指,钻入到她的经脉之中! &esp;&esp;不过好在下一刻晏筠的丹田也做出了反应,星云神功自发运转,不过眨眼功夫便将那股入侵到她体内的真气给化解一空。 &esp;&esp;可即便如此晏筠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esp;&esp;她显然没想到在这次内力的交锋中,吃亏的一方会是自己。 &esp;&esp;可对面那家伙才多大年纪?貌似比她还要小上两个月,而且在刚才那次交手中,晏筠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陆景所修炼的真气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小金刚劲。 &esp;&esp;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晏筠很难相信真的有人能把这门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入门心法,给硬生生修炼到一流境界。 &esp;&esp;这是何等可怕的毅力与偏执? &esp;&esp;而另一边的温小钏同样很是吃惊,因为她刚刚看到晏筠向后退出了半步,这还是双方交手以来晏筠第一次后退。 &esp;&esp;看到这一幕的温小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esp;&esp;而她来不及细想,就见晏筠又已经冲了上去,这一次换云水静慈阁的首席弟子来主攻,而陆景则采取守势。 &esp;&esp;晏筠依旧显得很有耐心,然而指风却赫然变得凌厉了起来,而这也意味着她开始全力以赴了。 &esp;&esp;一时之间,陆景的面前全是少女的指影!将他身上的穴位尽数笼罩其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猛攻! &esp;&esp;这还是陆景第一次在战斗中生出一股避无可避之感。 &esp;&esp;明明晏筠并没有完全封死他的闪躲空间,可这一刻的陆景心中依旧升起一股警兆。 &esp;&esp;就仿佛是落入如来佛祖掌心的孙猴子,无论躲向何处,那根手指最终都依旧会落在他的身上。 &esp;&esp;这便是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实力吗? &esp;&esp;陆景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丝赞叹。 &esp;&esp;要知道和他这种挂b相比,晏筠可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不满二十岁时修炼到一流境界的。 &esp;&esp;她的武学资质的确强的可怕,再加上云水静慈阁乃是天下有数的顶尖正道宗门。 &esp;&esp;其中光是绝学就有三门,而其他武功更是数不胜数,而且和陆景手上的地摊货不同,那些武学即便不是江湖一流,也都有独到之处。 &esp;&esp;所以若要比招式之精妙变化之繁复,陆景肯定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晏筠的。 &esp;&esp;既然无处可躲,那陆景索性也就不再躲了。 &esp;&esp;只是将自己的几处要害让开,便大大方方迎了上去。 &esp;&esp;晏筠这一指最终点在了陆景的肩井穴上。 &esp;&esp;一击即中,接着便是一路而下,晏筠运指如电,连下日月、京门等五处穴位,如此一来便将陆景上右臂的气血给彻底封了起来。 &esp;&esp;整个过程比晏筠预想中的还要顺利,陆景几乎没怎么抵抗,但紧接着晏筠也感受到了来自护体真气的凶猛反击。 &esp;&esp;她刚才点穴时度了多少真气进入陆景的经脉内,随之而来反冲入她体内的真气却是加倍凶猛! &esp;&esp;不过晏筠对此倒是也早有准备,再次运功化去那些侵入体内的真气,同时提防着陆景的腿脚,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先来的却是陆景的拳头! &esp;&esp;而且陆景动用的还不是另一只手,正是先前被她给点了穴的右臂。 &esp;&esp;猝不及防下,晏筠被这一记毫无花哨的直拳给扫到了脸颊,虽然在最后时刻她及时伸手,挡下了陆景这一拳,但是场面上看起来还是颇为狼狈。 &esp;&esp;同时拳风擦过她的脸颊,还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esp;&esp;而这也是两人交手至今,晏筠第一次吃瘪。 &esp;&esp;只看的一旁的温小钏长大了小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esp;&esp;陆景一击得手也有些意外,他刚才那一拳既不是出自风云变,也不是开碑掌,只是他即兴发挥的一击,因为当时他的右臂本来是想抬起来挡住晏筠的手指的。 &esp;&esp;结果没挡住,而眼看回防已然不及,索性便以攻代守。 &esp;&esp;没想到这出乎意料的简单一拳却差点就这么糊在晏筠脸上。 &esp;&esp;陆景正想着要不要道个歉什么的,可看到晏筠那双满是战意的眼睛后,却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esp;&esp;云水静慈阁的首席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一拳的场子她要自己讨回来。 &esp;&esp;随后两人再度战在了一起! &esp;&esp;而这一次晏筠居然弃用了先前那门颇为玄妙的指法,改换为一套古朴威严的掌法,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esp;&esp;温小钏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云霄奔雷掌!居然是云霄奔雷掌!” &esp;&esp;和星云神功一样,云霄奔雷掌也是云水静慈阁初代祖师传下的武功,虽非绝学,但是威力却并不亚于一些绝学。 &esp;&esp;而且配上星云神功,另有奇效。 &esp;&esp;温小钏没想到晏筠居然动用了这门掌法,这意味着她在这一战中已经再无保留。 &esp;&esp;不过随后温小钏的一对儿美目却是又移向了陆景,越看越是感到好奇。 &esp;&esp;老实说陆景迄今为止所展露出的武功让温小钏有些失望,他先前拿来糊弄人的开碑掌就不说了,之后的这路腿法虽然有亮眼之处,但只是相对于普通武功而言。 &esp;&esp;对于见多识广的温小钏来说也谈不上多惊艳。 &esp;&esp;更何况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晏筠的珠玉在前,陆景的武功看起来就更加稀松平常了。 &esp;&esp;然而陆景就是靠着这看起来并不怎么出色的武功居然跟晏筠打了个平手。 &esp;&esp;没错,虽然之前晏筠一直占据着上风,陆景显得颇为狼狈,但是时间一长,温小钏也发现了,晏筠似乎拿陆景并没有太好的办法……她占据着优势,却很难将这份优势转化为战果。 &esp;&esp;反而刚刚险些被陆景那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到面门,但是这一切在晏筠使出云霄奔雷掌后,却是又发生了变化。 &esp;&esp;陆景才接了晏筠两掌,就惊讶的发现,单以威势而论,这套掌法甚至还在他的疯魔一百零八杖之上。 &esp;&esp;而且和疯魔一百零八杖的大开大合不同,晏筠的云霄奔雷掌并没有牺牲细节上的变化,每一掌都精妙非常,而且正好打在陆景旧力未竭,新力为生之时。 &esp;&esp;对于时机的寻觅和把握让人忍不住击节赞叹! &esp;&esp;而这也让作为对手的陆景更加难以防备,短短片刻功夫,陆景已经被晏筠拍中了好几掌,一波又一波的真气沿着少女的手掌钻进了陆景的奇经八脉之中。 &esp;&esp;不过陆景见状却是不惊反喜。 &esp;&esp;他之所以和晏筠约战,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江湖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而是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消耗一下他丹田里的内力。 &esp;&esp;毕竟坠入凡尘的数量有限,他需要尽快找到别的法子来代替。 &esp;&esp;和人对战无疑是除了冲穴外消耗内力最简单与直接的法子,然而考虑到陆景现在的境界和回气速度,普通的二三流高手,对他的消耗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esp;&esp;所以陆景也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和自己同为一流境界的晏筠身上。 &esp;&esp;而后者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esp;&esp;在经过先前的互相试探后,陆景期待已久的正戏终于也得以登场。 &esp;&esp;晏筠这套毫无保留的猛攻令陆景的内力消耗速度陡然增加! &esp;&esp;被晏筠拍到的地方就像是遭受到了雷击一般,非但火麟甲全力运转,而且丹田里的内力也变得格外活跃。 &esp;&esp;纷纷出洞,前去与侵入经脉的真气厮杀。 &esp;&esp;然而和先前不同,陆景发现这一次他体内的这些外来真气,抵抗力量居然也格外的顽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后一搏 &esp;&esp;世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esp;&esp;在绝大多数时候,一门武学的威力和修炼的难易程度是成正比的。 &esp;&esp;一般来说,威力越大的武功修炼起来也越困难。 &esp;&esp;反之,也同样成立。 &esp;&esp;星云神功作为云水静慈阁的无上密典,只有历任阁主才被允许修炼,而她们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可最多也只把这门内功练到第七层。 &esp;&esp;足见这门武功修炼起来有多困难,然而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人选择放弃。 &esp;&esp;一来自然是因为云水静慈阁的历任阁主都是大毅力之辈,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门心法足够强! &esp;&esp;因为强,所以后来者才会心甘情愿为它殚精竭虑。 &esp;&esp;也因为强,星云神功才会被誉为武林第一绝学。 &esp;&esp;而此刻的陆景就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这门内功心法的强大。 &esp;&esp;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真气,在进入他的经脉后不等他的内力反击便立刻不攻自散,化作了星星点点。 &esp;&esp;就如同夜空中一颗颗星辰,彼此围绕旋转。 &esp;&esp;之前因为晏筠度入他体内的真气不多,还不算明显,而如今钻入他经脉中的这些真气星云,竟隐隐有要连成一片之势。 &esp;&esp;而且它们虽然彼此分散开来,但是想要消灭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esp;&esp;那些冲上去的内力,原本是为了消耗那些真气星云,然而最终结果却往往是也被带的跟着一起旋转了起来,反而被吸附在那些真气星云上,使得后者不断壮大。 &esp;&esp;不过在尝试了几次后陆景也找到了对付那些真气星云的办法,那就是加大力度! &esp;&esp;大力出奇迹是有一定道理的。 &esp;&esp;无论是那些真气星云,还是它们转动的速度都是有限的。 &esp;&esp;只要前去堵截的内力足够多,它们的消耗便赶不上补充,最终也便难逃被消耗的命运。 &esp;&esp;然而即便找到了解决办法,也并不意味着星云神功就变得容易对付了。 &esp;&esp;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也意味着内力消耗的加剧。 &esp;&esp;陆景大致计算了一下,每消耗掉一片真气星云,便意味着他要付出至少三倍的内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esp;&esp;但这却正中了陆景的下怀,他之后毫不犹豫的便调动起了丹田里的内力,在经脉中大力冲刷了起来。 &esp;&esp;到后来陆景干脆彻底放弃了防御,开始和晏筠以攻对攻。 &esp;&esp;两道身影在枫林之中快速移动,鼓荡的真气将衣服都撑了起来,这是两人的内功都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esp;&esp;一开始陆景和晏筠的动作快的一旁的温小钏几乎就要看不清了,她只能听到树叶被拳风激的哗哗作响之声。 &esp;&esp;然而一盏茶后,两人的动作却是又逐渐慢了下来。 &esp;&esp;而这并不是因为陆景和晏筠已经力竭,实际上恰恰相反,两人的比斗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esp;&esp;无论是晏筠还是陆景都不得不变得格外慎重,一拳一脚都需要先蓄势,而他们的举手投足间所携的真气也雄浑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esp;&esp;晏筠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汗水,她的刘海就这样贴在了上面,与此同时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esp;&esp;事到如今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首席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确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 &esp;&esp;自从迈入一流,内力达到生生不息之境后晏筠还没陷入过这样的苦战。 &esp;&esp;明明她在修炼的招式和的内功心法上都死死压制着对方,然而可就是无法将陆景击败。 &esp;&esp;不管她的云霄奔雷掌已经第几次击中陆景,也不管她的星云神功第几次侵入陆景的经脉之中,可之后对方看起来都依旧生龙活虎。 &esp;&esp;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晏筠的武学常识。 &esp;&esp;而反观她自己,却是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esp;&esp;作为策动攻势的一方,她的消耗自然也不轻,每一掌都运起了十成功力,不但要尝试攻入陆景的经脉,而且之后还要抵御下随之而来的反击。 &esp;&esp;好在小金刚劲化解起来并不算困难,但是也架不住对面的份量实在太足,而且陆景这段时间也不是闲着不动,本身也主动寻求着和晏筠的接触。 &esp;&esp;两人每次交手,晏筠也都要损失大量的内力。 &esp;&esp;刚开始的时候晏筠还不怎么在意,因为她所修炼的星云神功,最不怕的就是和别人比拼消耗,毕竟她每消耗一份内力,对面都要消耗至少三份。 &esp;&esp;陆景这么做在她看来完全是自讨苦吃,可现在她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越来越凝重了。 &esp;&esp;因为她发现这么下去很可能先撑不住的人会是她自己。 &esp;&esp;对面那家伙的丹田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深不见底,晏筠甚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真的是刚迈入一流不久吗? &esp;&esp;因为即便是对上她的师父,她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束手无策过。 &esp;&esp;点穴对对方无效,挥出的掌法伤不到对方,内力的比拼上也落在了下方……晏筠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击败眼前的对手了。 &esp;&esp;而这一切也被一旁的温小钏给看在了眼里。 &esp;&esp;不好,晏筠要输? &esp;&esp;当这个念头在温小钏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只觉得荒唐无比。 &esp;&esp;毕竟那可是晏筠啊,云水静慈阁百年难遇的超级天才,年轻一代中公认的第一人,自出道以来,所受到的挑战便没有断过。 &esp;&esp;可却始终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宝座,即便陆景和她一样一同晋入了天玑榜,即便陆景在先前的考核中大放异彩,打破了沙漠古陵中的最长停留记录。 &esp;&esp;但依旧很少有人觉得他能威胁到晏筠。 &esp;&esp;因为这是晏筠花了数年时间,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反复证明过的事情。 &esp;&esp;就连温小钏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对晏筠就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相信,以至于她来这里前,从未想过晏筠有可能会败。 &esp;&esp;可如今这件怎么看不都发生的事情,却就要在她的眼前发生了! &esp;&esp;温小钏情不自禁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esp;&esp;下一刻,她看到晏筠缓缓推出的一掌和陆景的手掌啪的一声相交在了一起,而这一次晏筠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 &esp;&esp;居然在攻势受阻之后没有收回手来,而是更进一步的催动了体内的星云神功,将这场战斗直接化为了纯粹的内力相较! &esp;&esp;这是晏筠能想到的最后一搏的唯一机会了。 &esp;&esp;她想赌一把,看看自己体内剩下的真气究竟能不能耗光陆景的内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没赢 &esp;&esp;虽然在约战之初陆景就抱着和晏筠拼消耗的念头,但是他也没想到这场比武最后真的会演变成内力的互耗。 &esp;&esp;随着星云真气源源不绝的涌入他的经脉之中,陆景也感受到了对面少女的决心。 &esp;&esp;晏筠显然无比渴望能赢下这一战,为此甚至不惜将自己逼上绝路。 &esp;&esp;要知道内力比拼看似平静,然而其中的凶险之处相比招式相交犹有过之。 &esp;&esp;一旦起了这个头,除非比出胜负,否则很难半途停下,而且失败的一方很可能会遭遇严重的内伤。 &esp;&esp;晏筠在明知内功修为不如陆景的前提下,依旧选择兵行险招,希望借助星云真气的特殊效果逆转翻盘,不得不说是她的决定非常大胆。 &esp;&esp;而此时的陆景也没有了其他选择,只能将自己的小金刚劲催动到极致,迎了上去。 &esp;&esp;两人就这么在枫林中相向而立,掌心相抵,保持着这个姿态。 &esp;&esp;若不是头上蒸腾起的袅袅白烟,旁人根本不会以为他们正在激烈相搏,反倒觉得更像是一对儿热恋中的恋人。 &esp;&esp;温小钏现在就有这种想法。 &esp;&esp;不过这念头只是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紧接着她便又担忧起两人的安危来,只是以她三流境界的武功却是根本插手不了这种级别的战斗。 &esp;&esp;想将两人分开也无从下手,因为两人现在就像是两把拉满的弓弦,任何外力贸然接触到他们都会遭到双方内力的夹击。 &esp;&esp;温小钏甚至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有能扛住这两人联手一击的人。 &esp;&esp;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危机,身处其中的陆景自然不会不知道。 &esp;&esp;实际上从另一边传来的星云真气虽然依旧一浪强过一浪,几乎要将他的内力逼到偏历一带,然而陆景已经敏锐的捕捉到晏筠的后力有了一丝衰竭的征兆。 &esp;&esp;所谓盛极而衰,本就是天地万物都难以逃脱的自然规律。 &esp;&esp;晏筠虽强,但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esp;&esp;而作为对比,陆景自己的内力大概还剩下四成左右。 &esp;&esp;从解决丹田麻烦的角度出发,陆景自然希望能再多消耗一些内力的,但是他也不希望以晏筠受到内伤为代价。 &esp;&esp;就在他想着该怎么化解其中危机的时候,对面的少女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esp;&esp;对陆景道,“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告诉我,我先收力。” &esp;&esp;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晏筠说得却并不轻松,她正在行功的当口,这一分心,内力的进攻之势也为之一挫。 &esp;&esp;先前努力攻略下的城地营寨立刻就又被陆景给反攻了回去,好不容易占据到的优势也随着这句话化为乌有。 &esp;&esp;晏筠自然也知道这时开口有多严重,甚至很可能影响到这一战的胜负,但是她还是冒着风险说出了这句话,因为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esp;&esp;比拼内力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然也愿意承担这其中的风险,但是却并不想绑架陆景,让陆景因为她的抉择而身处险地。 &esp;&esp;晏筠已经做出了决定,无论这场比拼的赢家是哪一方,她都会是第一个收回内力的人,而这也意味着她会一个人担下所有的内伤。 &esp;&esp;作为对手的陆景也意识到了少女在这一刻的想法,不由有些惊讶。 &esp;&esp;看晏筠先前的决绝,陆景还以为她已经准备为胜负赌上一切了,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刻,却是宁愿拼着输掉这一战,也要给他留一条全身而退之路。 &esp;&esp;这份气度却是让陆景也不由暗暗佩服。 &esp;&esp;虽说如今的局面是由晏筠造成的,但是比武之前陆景就说过这一架是真打,不用留手,因此就算晏筠选择比拼内力这种颇为凶险的方式作为分出胜负的手段,所造成的结果,按理说也应该由双方各自承担。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也无意再与晏筠比拼下去了,就像他自己所说,他对这一战的胜负本来就不怎么在意,什么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号对他也没什么用处。 &esp;&esp;和晏筠不同,他并不是出身于顶尖大派,享受不到顶尖大派所提供的种种福利,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不用背负相应的荣誉于责任。 &esp;&esp;毕竟章三丰是不会关心陆景有没有折了他翻天鹞子的名头的,甚至老头都期盼着自己这徒弟能再低调点,不要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出来,免得他无法安度晚年。 &esp;&esp;所以又等了片刻,陆景主动放缓了内力的运转,让晏筠的真气星云一路突破到了曲池一代,做出了气力不济难以抵抗的样子。 &esp;&esp;接着又对晏筠眨了眨眼睛。 &esp;&esp;后者见状立刻也开始收回一部分功力。 &esp;&esp;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在维持着平衡的同时,一点点收回各自的内力。 &esp;&esp;直到大概只有四成左右的功力时,晏筠突然一吐一吞,用一股无比柔和的劲道震开了陆景的手掌,接着自己的脸上却是一红,这是气血上涌的表现,但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esp;&esp;应该是她主动运功将自己的内伤给压下去。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也拱手道,“晏女侠身手不凡,在下败的心服口服。” &esp;&esp;晏筠却没有回答,只是用颇为复杂的目光看了陆景一眼。 &esp;&esp;随后就听对面的少年接着道,“这一架当真是酣畅淋漓,在下所得也颇多,需要及时消化,如此便先走一步了。” &esp;&esp;说完陆景不等晏筠的回答,便已经迈着大步,离开了枫林,看他那行色匆匆的样子,就像真的着急回去体悟这一战带给他的收获一般。 &esp;&esp;而等陆景离开,温小钏也急忙跑到了好友的身边,关切道,“晏姐姐你没事吧,刚刚真的太险了,中间有一度我还以为你要输了,好在你的反应够快,居然靠着内力比拼赢下了这一战。” &esp;&esp;“我没赢。”晏筠摇头道。 &esp;&esp;“什么?”温小钏闻言愣在了那里,片刻后才道,“他不是挡不住你的内力,主动眨眼认输了吗?” &esp;&esp;“虽然他的内力之后的确节节败退,但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感受到他有气力不济的迹象,换句话说,他很可能是自己故意收回了一部分功力。”晏筠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肝了! &esp;&esp;“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温小钏不解道。 &esp;&esp;换了任何一个人,击败晏筠成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机会摆在面前,都很难不动心。 &esp;&esp;即便是温小钏这种励志要做米虫的人,自问在面对这种诱惑时也无法抵挡。 &esp;&esp;要知道那可是江湖第一人,拿下这个称号,就意味着数不尽的荣誉与赞美,意味着被同一代的所有人所仰视。 &esp;&esp;就好像现在的晏筠,不管她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焦点,会得到最高的礼遇。 &esp;&esp;哪怕陆景没法修炼秘力,可除了司天监,本来也就没有多少人知道秘力与法术的存在。 &esp;&esp;相反,若是他击败晏筠的消息流传出去,整个武林都会为他疯狂的。 &esp;&esp;考虑到他本身并不属于任何势力,也势必会成为所有势力都拼命拉拢的对象,以温小钏对自己母亲的了解,后者说不定会直接将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许给陆景。 &esp;&esp;而多宝阁背后的大老板也会拿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无数武功秘籍来拉拢陆景。 &esp;&esp;这不只是因为陆景本身的实力,也是天下第一所带来的招牌效应。 &esp;&esp;大家的目光永远只会集中在第一的身上,只有求而不得的时候才会不得不退求其次。 &esp;&esp;否则为什么武林之中的年轻才俊,每个人都将击败晏筠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esp;&esp;“我不知道。”晏筠摇头道,却是又回忆起了先前两人那一战中的更多细节,而越是细想晏筠的眉头便锁的越是厉害。 &esp;&esp;明明刚刚才打过一架,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陆景的真实实力。 &esp;&esp;甚至就连陆景匆匆离开的原因晏筠也有些猜不到,她并不相信什么这一战所得颇多,需要及时消化的说法。 &esp;&esp;的确,大家的武学经验都是通过实战不断积累的。 &esp;&esp;及时回顾每场战斗,从中查缺补漏是每个武林中人的必修课。 &esp;&esp;然而这却并不包括刚刚那一战,那一战说好听了两人是各显神通,说难听了纯粹是各打各的,从头到尾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esp;&esp;之前晏筠一直凭借招式压制着陆景,而陆景却是完全不顾晏筠的招式,仗着自己的抗打击能力和雄厚的护体真气,选择硬吃晏筠的伤害,而且免疫了晏筠的点穴效果。 &esp;&esp;这是晏筠自出道以来所打过的最诡异的一架,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拆过几招,逼的她最后不得不选择和陆景硬拼内力决一胜负。 &esp;&esp;可最终也没能探出陆景的内功修为究竟如何,对方的内力简直浩如烟海,无边无际。 &esp;&esp;晏筠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内力居然会深厚到这种程度,居然就这么凭借着一门不入流的小金刚劲硬生生的快把她的星云神功给耗完了。 &esp;&esp;期间没有任何花哨,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让晏筠觉得可怕。 &esp;&esp;“论内功修为,我远不及他。” &esp;&esp;晏筠对温小钏坦承道,不过顿了顿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若是互持兵刃再搏,胜负还未可知。” &esp;&esp;“晏姐姐会不会太过谦虚了。”温小钏道,“我看了你们之间的交手,并不知道他的内力如何,但是单论招式,他确实和你差的还挺远。 &esp;&esp;“主要是他的那套掌法和腿法都比不上你的云霄奔雷掌,虽说他那套疯魔一百零八杖已经修到了大成之境,可对上你的太玄剑八成也讨不了好。” &esp;&esp;“现在或许如此,但是再过些日子就不一定了。”晏筠淡淡道,“他身上有门很厉害的护体神功,应该是在书院考核中拿到的,只是现在火候尚浅。 &esp;&esp;“我曾经和那座沙漠绿洲中的老城主交过手,见他施展过这门神功,以陆少侠的内力,若是将这门护体绝学给练到六七层,我估计江湖之中就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了。” &esp;&esp;“这么猛?”温小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还是第一次听晏筠给一个人这么高的评价。 &esp;&esp;按照晏筠的说法,陆景甚至不需要再修炼什么厉害武学,直接靠着他那身恐怖的内力和新得到的那个乌龟壳,就可以把所有高手全给磨自闭了。 &esp;&esp;………… &esp;&esp;另一边的陆景还不知道他在先前那场比武中有意向让的事情已经被晏筠给看破了,实际上他也顾不上这种事情了,这会儿的他正在思考自己丹田里剩余内力的问题。 &esp;&esp;星云神功不愧是武林第一绝学,这一战在晏筠的全力发挥下,陆景的内力最终居然被消耗掉了快七成。 &esp;&esp;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重大突破!让陆景不由精神一震,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esp;&esp;自从任督二脉都被冲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这么有效的内力消耗方式了。 &esp;&esp;可惜经过这一战,晏筠没个两三日怕是也难以再恢复到巅峰状态,而且这位云水静慈阁首席如果不是脑袋坏掉了,也不会每次一恢复好就来找陆景对拼。 &esp;&esp;这样她今后什么也别做了,每天就不停打坐恢复内力消耗吧。 &esp;&esp;陆景对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暂时只把这当作是个辅助手段,如果他能帮晏筠解决了他那个远房表姐的事情,两人今后或许可以十天半个月打上一架……吧。 &esp;&esp;陆景挠头,心中这么想着,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esp;&esp;难得这次他一口气消耗了七成内力,再去吃坠入凡尘不免有些浪费。 &esp;&esp;不如再努把力,把剩下的三成也给解决了,或者至少解决两成,剩下一成的话再刷新,所带来的痛苦陆景倒是也能忍受了。 &esp;&esp;所幸之前便考虑到各种可能的陆景,特意将比武的时间放在内力刚刚刷新过之后,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有大概一整日的时间,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esp;&esp;而这也是陆景不愿再在那片枫树林里耽搁,打完就跑的原因。 &esp;&esp;要知道他在迈入一流后,体内的内力一直都在自动运转,生生不息,每多拖一分钟,他要处理的内力就会多上一分。 &esp;&esp;陆景算了下,正好自己现在的手头上有门火麟甲要修炼,这门需要锻体的绝学,在修炼过程中对于内力的需求也是惊人的。 &esp;&esp;他若是不休不眠,十一个时辰,应该可以消耗掉至少两成的内力。 &esp;&esp;而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恰好原本也是打算将火麟甲的修炼放在首位的。 &esp;&esp;陆景已经下定了决心,肝一把,先把下次的刷新扛过去再说!要知道现在每一口坠入凡尘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辛字叁佰叁拾柒 天玑榜上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他们之间的对决本应万众瞩目,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然而最终却并没有在书院之中掀起任何的波澜。 两个参与者陆景和晏筠,还有温小钏这个旁观者,事后都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这场比斗。 因此这件事情就仿佛冰面下的溪流,奔流而过,最终却又寂静无声。 不过温小钏之后倒是有去找过陆景,她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结果发现陆景正在闭关练功,于是她隔了两天后再去,然而这次却是扑了个空。 陆景一大早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鸟鸣声,起身推开屋门,看到了一只蓝羽黄腹两腿修长的夜莺,就站在他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上。 看到他后那只蓝羽夜莺歪着脑袋打量了他一阵,随后便展翅从树枝上飞了下来,落在陆景伸出的手掌中。 陆景解下绑在夜莺腿上的那张字条。 展开先看了眼落款,发现是晏筠写给他的,随后才又抬头向上看去。 纸条上是晏筠曾经答应过要告诉他的关于如何从取竹径取竹的线索。 陆景和夏槐因为私闯别有洞天,被罚在取竹径取竹一百,学田耕作两月,再加上藏书楼整理藏书五千册。 虽然黄监院没有给他们规定完成这些事情的时限,但是按照书院通常的惯例,自受罚之日起多一周被罚者便要着手相应的劳作了。 比如杨涛,因为眼睁睁看着陆景和夏槐进入别有洞天,却没有阻拦,连带着也被罚了从取竹径取二十根竹子。 别小看这二十根竹子,杨涛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研究怎么砍竹子了,不过他的进展并不怎么顺利,一个月过去了,只砍下了两根竹子,而且已经劈费了上百把柴刀了。 所以他这段时间也在忙着寻找能对付那些竹子的方法。 同时按照杨涛的说法,书院对于完成处罚的时间其实也有要求,只是并不在明处,而是多半会体现在年底的操行评定中。 如果被黄监院认定有拖延懈怠之举,那么操行成绩就会变低,轻的来年还要受罚,重的甚至有可能会被书院革除。 总之,一旦被处罚,能尽快完成的还是尽快完成的好,所以陆景虽然更关心自己丹田里的麻烦,但是也不能再将处罚放到一边,置之不理了。 好在藏书楼他已经去过一次了,也已经帮小胡子男人整理过一部分书籍,仗着出色的眼功陆景在这项工作上的进度倒是还不错。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今后每周去两天,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就能把五千册书给整理完。 而学田那边陆景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因为时间是固定的两个月,反倒比较容易安排,所以剩下的最不确定的就是取竹径砍竹子的事情了。 再加上杨涛也还有十八根竹子没砍,于是陆景也就把这事儿给移到日程表的最前端了。 取竹径的竹子受到诡物影响,与普通竹子不同,其身坚硬无比,甚至超过了百炼精铁,所以正常砍伐起来非常困难,这一点陆景自己也曾亲身领教过。 好在晏筠现在在字条中为他提供了一种方法。 “辛字叁佰叁拾柒?那是什么东西。”杨涛好奇道。 此时天色尚早,杨涛原本正在自己的院子里进行晨练,没想到就被陆景和夏槐找上了门来,结果听到陆景的来意后,杨涛立刻就丢下新买的那把大枪,来了精神。 “辛字叁佰叁拾柒,其名啮铁,《诡物志》中记载,啮铁其身似熊、黑白驳,小头、痹脚,喜食金铁及竹骨,粪可用于铸兵。” 老实说陆景刚读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皮也是一跳,抛开后面那段看起来颇为玄乎的东西不谈,只看前面的外形描述,倒是让他有点眼熟。 为此他还特意又跑了趟藏书楼,从里面借出了《诡物志》,找到了辛字叁佰叁拾柒关于的那页,果然在右页的画像上找到了一只和熊猫看起来有八成神似的动物。 晏筠说她夜晚在山巅揽月亭观星的时候,曾意外撞到过啮铁,后者当时想吃她的宝剑来着,不过被晏筠弹指惊退了。 回来后她翻阅《诡物志》,花了不少时间,才确定那晚自己所遇到的东西就是啮铁。 杨涛和夏槐也围在陆景摊开的《诡物志》辛字卷前,望着上面的画,不过他俩之前都没见过国宝,所以如今只是在啧啧称奇。 虽然觉得啮铁的样子很是奇异,但诡物嘛,长得奇怪也很正常。 之后不久便将话题又转到了该如何借辛字叁佰叁拾柒之手完成处罚的事情上了。 杨涛道,“难得这家伙喜欢吃竹子,而且又能咬动金铁,这么看来的确可以试着用它来对付下取竹径的那些鬼竹子,不过关键是怎么抓到它。” “晏筠既然是在揽月亭遇到它的,那我们也可以试着在那里找找它。”夏槐也开口提议道。 然而杨涛随后却又摇头道,“我的消息还算灵通,等着书院开始授课那会儿,不少人都在四处闲逛,揽月亭在山顶,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在那里可以一览众山。 “包括我在内不少人都爬上去过,但是除了晏筠外,我也没听谁说见到过啮铁。” “如果不是单纯运气的话,那应该就还有其他条件,”夏槐道,“将啮铁给吸引到了揽月亭,可惜,这书页后面的字被墨汁给涂掉了。” 夏槐说得是《诡物志》上辛字叁佰叁拾柒前半段描述之后,其实还有后半段介绍,然而却被一大团墨汁给遮了个干净。 陆景问过小胡子男人,从后者的口中得知这是书院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调查能力。 实际上书院的一众前辈之所以丢了这么多件诡物在书院里,本就是为了考验在此学习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将标准答案提前亮出来。 辛字叁佰叁拾柒的情况还算好的,至少还有一段描述和一副画像,而像陆景先前遇到的那只山魈,却是干脆直接从《诡物志》里被删了个干净。 第一百一十六 你骗人! &esp;&esp;既然从《诡物志》中没法得到更多的帮助,那三人也只能试着实践出真知了。 &esp;&esp;现在除了知道啮铁曾在山巅揽月亭一代活动外,陆景还将搜索时间暂定在了子夜,和晏筠那晚观星的时间尽可能相同。 &esp;&esp;除此之外三人各自带上了兵器,防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能不能把啮铁给吸引出来,毕竟晏筠当初遇到啮铁,后者就想吃她的宝剑来着。 &esp;&esp;结果一连三天,三人基本上把山顶附近的每一寸地皮都翻了个干净,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esp;&esp;不得已之下,陆景不得不又去请教了隐居在枫树林里的叶弓眉。 &esp;&esp;后者是司天监公认的动物类诡物大师,按理说对那只熊猫应该也很了解。 &esp;&esp;陆景轻车熟路的穿过了叶弓眉布置的阵法,来到那座茅屋外,随后就看到了让他惊讶万分的一幕。 &esp;&esp;只见梳着两只小辫的叶弓眉,此时正跨坐在一根竹竿上,竹竿的另一头上扎着一颗纸做的马头。 &esp;&esp;陆景知道这种东西叫竹马,属于陈朝孩童们颇为喜欢的一种玩具。 &esp;&esp;前世所谓青梅竹马一词,其实便是出自诗仙李白《长干行》中的那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esp;&esp;而现在叶弓眉就骑着竹马在茅屋前的空地上转着圈圈,同时嘴里还不时发出驾驾驾的轻嗬声。 &esp;&esp;她的小脸因为运动变得红扑扑的,额上还带着汗水,笑的很是开心。 &esp;&esp;陆景的反应很快,只看了一眼便想转身离开法阵,假装自己从来没来过。 &esp;&esp;因为他知道叶弓眉肯定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esp;&esp;然而和进来时一样,从这里出去也需遵循一定的步骤。 &esp;&esp;否则就像之前那只黑猫一样,不管怎么跑都跑不出阵法。 &esp;&esp;而陆景才刚迈步向西走了五步,又向北走了七步,还没来得及闭眼,那边叶弓眉却是恰好已经转完了小半圈,小脸和陆景正对上。 &esp;&esp;时间在这一刻就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 &esp;&esp;叶弓眉的脸上还带着欢快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很快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esp;&esp;不,僵硬的又何止是她的笑容,应该说她全身的肌肉在这个瞬间都绷紧了起来,大脑猛地充血,变得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esp;&esp;以至于叶弓眉甚至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停下来。 &esp;&esp;而是就这么习惯性的骑着自己心爱的小竹马,口中机械的呼喊着驾驾驾,又当着陆景的面转了一圈。 &esp;&esp;直到脚下绊蒜,这才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sp;&esp;倒地的那一刻叶弓眉悲哀的想着,如果书院评个十大社死时刻,现在的自己一定能毫无悬念的问鼎榜首。 &esp;&esp;而一旁的陆景看到叶弓眉栽倒,倒是也顾不得再尴尬了。 &esp;&esp;连忙上前,从地上将叶弓眉给扶了起来。 &esp;&esp;但随后就见叶弓眉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不管他问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两眼发直。 &esp;&esp;于是陆景又赶忙想办法度了点真气进去,努力帮助着叶弓眉平缓心情。 &esp;&esp;足足过了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叶弓眉空洞的眼神里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焦点,接着便茫然道,“你……你怎么来了?之……之前不是约的……明,明天吗。” &esp;&esp;叶弓眉结结巴巴的说出这句话来,而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显得格外的委屈,就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一样。 &esp;&esp;陆景闻言苦笑,“叶前辈,我之所以提前来是因为有点事情想请教您……” &esp;&esp;然而叶弓眉根本没听陆景后半句话都说了什么,只听到叶前辈三个字,就忽然一阵哆嗦,接着又哭丧着脸道,“没……没有了,没有叶……叶前辈了。” &esp;&esp;“那不至于,不管您玩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您在我心目中的……那个形象。”陆景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心虚。 &esp;&esp;因为必须得承认,刚才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和冲击的确非常强烈,以至于陆景估计自己之后再见到叶弓眉,都会忍不住回忆起先前那一幕来。 &esp;&esp;而叶弓眉显然也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于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喊着,“你骗人你骗人!” &esp;&esp;“呃…………” &esp;&esp;好在叶弓眉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慢慢止住了哭声,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对陆景道,“你之后会不会跟别人取笑我?” &esp;&esp;“不会的不会的。”陆景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的。” &esp;&esp;“真的吗?”叶弓眉将信将疑。 &esp;&esp;“真的。”陆景点头,“要不我们拉勾?” &esp;&esp;“…………” &esp;&esp;“我不是小孩子!”叶弓眉怒道。 &esp;&esp;“我也从来没把叶前辈您当作小孩子过,”陆景正色道,“其实人上了年纪后是会重拾回一部分童心的,这没什么好难为情的,我之前也认识几位前辈,他们玩儿的比您还疯。” &esp;&esp;叶弓眉摇头,“我和你认识的那些前辈不同,我不是重拾童心。” &esp;&esp;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道,“之前我其实没跟你说实话,这些年不但我的身体一直在变年轻,而且我的举止行为,以及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和幼童越来越接近,这才是我隐居在这里不想见人的真正原因。 &esp;&esp;“你和那个叫晏筠的云水静慈阁弟子那一战我也看了,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其实我入书院的时候也是二流境界的高手,而且在四十岁前修到了一流境界,只是现在我的内力却只剩下不入流的水准了。 &esp;&esp;“叶前辈。“陆景闻言一怔。 &esp;&esp;“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件诡物给人所带来的变化是全方面的,”叶弓眉叹了口气,“实际上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还能遇到你了,因为若是再等四年,或许我最引以为傲的驭兽术也会被我自己忘得一干二净。 &esp;&esp;“到那时我就算想再找个传人也不可能了。” &esp;&esp;叶弓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寂寥,不过不等陆景开口,她自己却是先把这话题又给岔了过去,用手背抹掉了眼眶边的眼泪,接着道,“你先前说你来找我是有事想请教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绝无可能! &esp;&esp;听陆景说完辛字叁佰叁拾柒的事情后,叶弓眉的鼻涕终于也吸的差不多了,还舀了清水洗掉了脸上的泪痕,总算稍微又恢复了一些前辈高人的模样。 &esp;&esp;随后用有些闷闷的声音道,“你们要找啮铁?唔,这倒是不难,它喜欢吃金铁,尤其越是稀有的金铁它越感兴趣,实在没有,新鲜的竹子也能把它引来的……” &esp;&esp;“我的禅杖是陨铁打造的,应该就很稀有,可为什么却不见它出现呢?”陆景闻言皱眉道。 &esp;&esp;而且按照杨涛的说法,去爬山的学生有不少,其中不乏世家子弟,虽然一部分人的兵器被那只山魈给抢走了,但大部分人的都还在,其中也有很多名品,然而也没人遇到过那只熊猫。 &esp;&esp;“哦,这是因为那只啮铁是有主人的,”叶弓眉道,“你说那个叫晏筠的小姑娘撞上过,大概是那只啮铁私自溜出去玩儿被她遇到了。” &esp;&esp;“那只啮铁有主人?”这个消息让陆景很是意外。 &esp;&esp;“当然,《诡物志》中记载,啮铁的粪便可以用来铸兵,实际上被他吃进肚子里的金铁,有一部分会都被它再拉出来,而且这一进一出,其中的杂质都被他给消化了,只剩最精华的部分留下,可以说是每个炼器师都梦寐以求的神兽了。” &esp;&esp;“那叶前辈你知道啮铁的主人是谁吗?”陆景问道。 &esp;&esp;叶弓眉点头,“知道啊,那家伙叫做蚩,他师父和我是同一辈的人,临死前不但将自己的炼器术全都传给了蚩,而且把啮铁也托付给了他。 &esp;&esp;“之后他还上门来找过我,向我请教怎么让啮铁拉出全世界最坚硬的铁来。” &esp;&esp;“你告诉他了吗?” &esp;&esp;“什么?” &esp;&esp;“怎么让啮铁拉出全世界最坚硬的铁来。” &esp;&esp;叶弓眉扬了扬眉毛,“我的驭兽术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我只能根据野兽本身的习性给他一些指点,告诉他了几个尝试的方向,但是炼器方面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太懂。 &esp;&esp;“至于他现在有没有成功,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从那以后他也再没来找过我。” &esp;&esp;说到这里叶弓眉又忍不住嘀咕了起来,“莫非他是看我这幅样子,不太相信我说的话?” &esp;&esp;“不,我看八成是叶前辈您给他指的路起了作用,所以他才没再来向您求助。“陆景先是出言安慰了叶弓眉,随后才又问道,”我该去哪儿找这位蚩……前辈呢?” &esp;&esp;“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和我提过他就住在层林尽染西侧的一座岩洞里,不过那座岩洞不太好找,在一片峭壁间,轻功不好的话很难到达那里,还有……” &esp;&esp;叶弓眉说到这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陆景察觉到了,又道,“怎么?” &esp;&esp;“那家伙因为对炼器太过痴迷,对于炼器之外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性格有些古怪,再加上师父死后又是一个人生活,现在……怕是更不好打交道了。” &esp;&esp;叶弓眉正在为陆景担心,结果转头就发现陆景望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是奇怪,旋即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怎么?” &esp;&esp;“没事。”陆景摇头,他没忍心跟叶弓眉说自己来这儿前,吴寒也曾警告过他,跟他说此地主人的脾气很是古怪。 &esp;&esp;不过既然脾气古怪的叶弓眉都觉得蚩不好打交道,陆景对于之后这一行自然也有了心理准备。 &esp;&esp;而在离开之前,陆景却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事,问道,“叶前辈您应该知道判官吧。” &esp;&esp;“知道啊,观星楼下面那件诡物嘛,那东西挺有意思的,平时的时候是雕像状态,只有有在吃下铜币,且有诡物接近的时候才会活过来,等等,你怎么又扯到判官了,跟蚩有什么关系吗?”叶弓眉好奇道。 &esp;&esp;“不是,是另外一件事,我想知道……如果在它吃下铜币后同时有两件诡物靠近判官,判官会有什么反应。”陆景问道。 &esp;&esp;“那家伙很懒的,而且很贪财,你出一文钱,它就只会帮你判一件诡物,如果它的面前同时有两间诡物,它也只会从里面挑一只来判。” &esp;&esp;叶弓眉的回答让陆景松了口气,这么看来那只貔貅只是把阿木给错判成了黑猫。 &esp;&esp;陆景还没来得及感谢叶弓眉的解惑,就听后者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它会把两件诡物给弄混了,司天监先前有过不少类似的案例。 &esp;&esp;“如果同时存在有多件诡物的情况下,判官在做出判决后,会用尾巴明确指出所判的诡物是那一件,所以这么多年来,司天监还没在这上面出过什么差错,咦,你的脸色为什么又变的这么奇怪?” &esp;&esp;陆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他可以肯定,那只貔貅的尾巴并没有任何反应,基本上全程都搭在屁股后面。 &esp;&esp;难道说阿木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可如果它不是诡物,那又是什么呢? &esp;&esp;陆景感觉自己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他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又问叶弓眉,“叶前辈,这世上除了诡物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拥有超越常识的特殊力量吗?” &esp;&esp;“绝无可能。”叶弓眉断然道。 &esp;&esp;但是陆景随后却又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惊骇,陆景还是第一次在叶弓眉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 &esp;&esp;而叶弓眉之后又用假装不在意的语气问道,“怎么,你有见过这种东西吗?” &esp;&esp;“没有,就是在翻《诡物志》的时候突发奇想。“陆景道。 &esp;&esp;他有预感,自己这次恐怕又摊上什么大事了,叶弓眉眼中的惊骇显然并不是他的错觉,而为了阿木的安全考虑,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陆景决定还是先把这件事情给瞒起来。 &esp;&esp;叶弓眉听到陆景这么说似乎舒了口气,接着又用眼睛偷偷瞟了陆景一眼,没从后者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妥之处,这才又叮嘱道。 &esp;&esp;“没事儿别总瞎想,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温习温习我教你的东西,明日把那只黑猫带来,我再给你演示一遍驯猫的要诀。” &esp;&esp;“好,那叶前辈我就先告辞了。”陆景抱拳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爬过去 &esp;&esp;离开枫林,陆景将从叶弓眉那里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夏槐和杨涛,当然,只是和啮铁有关的部分。 &esp;&esp;至于阿木身上的秘密,陆景则打定了主意,在掌握到足够的信息前,不会轻易对任何人开口。 &esp;&esp;说起来他还要感谢那只黑猫,如果不是对方的出现,顶替阿木通过了那只貔貅的判决,或许在观星楼里陆景和小木人桩就会遇上大麻烦。 &esp;&esp;不过因为最近的事情比较多,一件接着一件,陆景暂时也顾不上那只黑猫,确定它能吸食运气后就暂且将它继续放养了。 &esp;&esp;就连叶弓眉给他布置的作业,让他好好思考下该怎么利用那只黑猫的能力,他也没空完成。 &esp;&esp;直到这次再见过叶弓眉后陆景倒是在考虑着,要不要稍稍犒劳那只黑猫一下,看看谁最近走霉运,带它去唑上一口? &esp;&esp;也算是还它点帮阿木蒙混过关的人情。 &esp;&esp;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辛字叁百叁拾柒的事情给解决了。 &esp;&esp;毕竟这件事情和三人都有关,而且前前后后已经忙活了快三天时间了。 &esp;&esp;眼见就要见到曙光了杨涛精神也是一震,当下便拉着陆景和夏槐向那位蚩前辈的住处赶去。 &esp;&esp;三人在层林尽染西侧的山崖间找了好一会儿,这才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的山洞。 &esp;&esp;洞口外有两扇石门,说是石门,但感觉就像是随便找了块儿大石头,从中间劈开,所以当石门闭合起来的时候,只要离的稍远一些便很难发现那座山洞。 &esp;&esp;而找到山洞还只是第一步,看到那座山洞所处的位置后,陆景就明白了叶弓眉为什么说轻功差的人根本过不去了。 &esp;&esp;因为那座山洞所在的岩壁非常陡峭,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点,而且岩壁上还长满了青苔,异常湿滑,陆景甚至都怀疑,那个叫蚩的家伙住在这里,并不是痴迷于炼器,而是根本出不了门了。 &esp;&esp;当然这只是句调侃,以啮铁的体型和身手都能爬到山顶去,说明这山洞应该还有暗道可以出入。 &esp;&esp;可惜陆景三人并不知道那条暗道在那里,所以他们想要去拜访蚩,便只能走这片峭壁。 &esp;&esp;杨涛往下望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看。 &esp;&esp;虽然这里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也有几百米的高度了,真要是一失足,掉下去,怕是也很难活命。 &esp;&esp;而且三人之中,他的轻功最差,虽然和枪法结合后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然而却并不适应眼下这种情况。 &esp;&esp;在悬崖峭壁上攀爬跳跃,最考验的还是对细节的把控,角度,力量都必须做到分毫不差。 &esp;&esp;“要不,我去寻一根绳索来?也能安全一些。”杨涛提议道。 &esp;&esp;然而陆景闻言却摇头,“书院里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找不到这么长的绳索。” &esp;&esp;“几根结在一起呢?” &esp;&esp;夏槐指了指岩洞上方那一大片微微翘起的石壁,“那里很像是被什么人特意打磨过,看起来比刀子还锋利,你的绳索要是碰到上面,怕是很快就会被磨断。” &esp;&esp;“那怎么办?”杨涛看起来颇为苦恼的样子,“上次你们去别有洞天,就把我给抛在了外面,这次不会又要我给你们望风吧?” &esp;&esp;“你要是真的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陆景悠悠道。 &esp;&esp;“什么办法?” &esp;&esp;“爬过去。” &esp;&esp;“可是岩壁上没有能借力的地方啊?”杨涛望着满是青苔的岩壁发愁道。 &esp;&esp;“没关系,你跟在我身后就有了。” &esp;&esp;说完陆景也没再解释,直接动手将那把陨铁禅杖绑在了自己的背上,接着就手脚并用向那座山洞爬去。 &esp;&esp;他将经脉中的内力运转到极致,随后先伸出了一只手,按在石壁上,不过几息后就见原本光滑无比的石壁上出现了一道五指宽的深槽! &esp;&esp;而陆景的一只脚也在同时用力,踩出了一个可以放下脚掌的小洞。 &esp;&esp;紧接着就见他故技重施,又伸出另一只手和另一条腿,同样也在岩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槽和一个小洞。 &esp;&esp;山崖上的夏槐和杨涛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esp;&esp;他们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可以就这么用血肉之躯在坚硬无比的石壁上硬生生的开凿出一条可供攀爬的路来! &esp;&esp;要知道普通的内家高手,能在石板上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来已经非常厉害,可以称得上是炫技了。 &esp;&esp;即便是已经晋入二流境界的他们,全力行功也很难踩出超过一寸深的脚印。 &esp;&esp;更不要说身体还是悬在空中时的状态了,其中的难度可比站在地上要高多了。 &esp;&esp;而陆景开凿出的那些深槽和小洞每一个的深度都超过了两寸。 &esp;&esp;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夏槐和杨涛很难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 &esp;&esp;而且从这里到那座岩洞之间可是有足足五十丈远!看陆景的样子,似乎是打算就这么一路开凿到终点。 &esp;&esp;就在杨涛和夏槐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陆景居然就已经完成了快三分之一的工程了。 &esp;&esp;他之所以凿的这么快,倒不只是因为内功深厚,火麟甲这门护体神功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可以令他手指变得比眼前的石壁更加坚硬,轻松插入其中。 &esp;&esp;最终陆景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就爬到了那座山洞前,而且脸不红心不跳,呼吸依旧均匀有力。 &esp;&esp;他又等了会儿,等到杨涛和夏槐也顺着他开凿出的那些脚印和手印顺利爬下来,这才敲响了面前的石门。 &esp;&esp;然而门后却无人应声。 &esp;&esp;于是陆景不得不又敲了一遍,同时朗声道,“书院弟子,陆景、夏槐、杨涛前来拜见蚩前辈,想借前辈的啮铁一用。” &esp;&esp;这一次门后终于有了动静,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借!” &esp;&esp;那声音拒绝的很是干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esp;&esp;不由让夏槐和杨涛的心中都是一凉,陆景也有些无奈,不过好在他对此也有所准备,又开口道,“蚩前辈,是叶弓眉前辈让我们来的。” &esp;&esp;虽然叶弓眉自己说她和蚩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但既然蚩曾经去找过叶弓眉,向她请教和啮铁有关的问题,陆景觉得叶弓眉这面大旗应该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esp;&esp;而事情也如他所猜测的一半,又等了一会儿,那两扇石门也终于被人从后面缓缓推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也懂炼器吗? &esp;&esp;推开石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头毛色黑白相间,四肢短小,挺着肚子,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异兽。 &esp;&esp;“啮铁?”杨涛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只相貌奇特的异兽就是他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苦苦寻找的诡物,不由大喜过望。 &esp;&esp;不过紧接着他也注意到了异兽背上的那个身影。 &esp;&esp;那是一个年龄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女,身材窈窕,两腿修长,手臂却很是健壮有力,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一股力量的美感。 &esp;&esp;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那古铜色的皮肤以及一头在这个时代看颇为少见的齐耳短发。 &esp;&esp;“你是……”杨涛怔了怔。 &esp;&esp;“蚩,你们不是来找我的吗?”啮铁上的短发少女皱眉道。 &esp;&esp;而她一开口陆景三人也听出了正是之前山洞里传来的那个粗哑声音。 &esp;&esp;三人一时之间不由都有些面面相觑。 &esp;&esp;陆景又回忆了一遍,发现之前叶弓眉似乎的确没特别提过蚩的性别,只是用“她”来代称。 &esp;&esp;不过那会儿陆景先入为主,以为痴迷于炼器之人应该是个男人,也就将叶弓眉口中的“她”给当作了“他”。 &esp;&esp;再加上蚩的声音听起来的确也偏男性化,所以三人看到啮铁背上坐着的少女才会感到惊讶。 &esp;&esp;“叶前辈要借我的啮铁?”蚩用她那特有的粗哑口音继续追问道,望向三人的目光有些狐疑。 &esp;&esp;“不,”陆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是我们想借啮铁,之前我们三人因为私闯禁地被黄监院罚去取竹径砍竹子,恰好一位朋友在山顶曾见到过蚩……呃前辈的啮铁,便提醒我们可以用此物来对付取竹径那些坚若精铁的竹子。 &esp;&esp;“我先去找了叶前辈,得叶前辈指点才知蚩前辈隐居于此,随后便和两位友人一同前来拜访。” &esp;&esp;蚩闻言不置可否,她的目光在陆景等人身上转了一圈,接着道,“你们三个的轻功倒是都挺好,那么高的岩壁都敢跳下来,可惜……你们这次是要白跑一趟了。” &esp;&esp;不等陆景再次开口,蚩就继续道,“我并不是不愿把啮铁借给你们,实际上我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也有不少被罚去取竹径取竹子的学生想过借啮铁来帮忙。 &esp;&esp;“师父那时通常会让他们用矿石来做交换,视那些矿石的数量和稀有程度,决定把啮铁借给他们用几天。” &esp;&esp;“我们也可以用矿石来交换的,”夏槐这时也开口道,“家父在郿州为官,那里的矿藏颇为丰富,前辈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esp;&esp;蚩闻言似乎有些动心,但很快就又摇头道,“不行,倒不是我小气,主要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别说是你们了,就算来找我借啮铁的是叶前辈本人,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esp;&esp;蚩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看样子三人这次是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esp;&esp;不过之后陆景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问道,“蚩前辈方便告诉我们您不能把啮铁借出的原因吗?” &esp;&esp;“也罢,告诉你们让你们彻底死心也好,”蚩点头骄傲道,“我正在尝试着炼制出一件最强兵器出来,而这其中的关键,便在啮铁身上。 &esp;&esp;“说起来这还是叶前辈为我指的路,她跟我说可以尝试借助啮铁消化杂质的能力,让啮铁反复吞食同一份材料,从中取出精华中的精华,所以现在我必须严格控制它的食物,不能让它再吃别的东西。” &esp;&esp;蚩说完,却发现眼前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esp;&esp;尤其是夏槐,望向啮铁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少女觉得吃自己的排泄物已经够惨了,而且还要反复吃,这简直不能更惨了。 &esp;&esp;啮铁的长相看起来如此的憨厚,估计平日里没少受欺负。 &esp;&esp;蚩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忙解释道,“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没让它直接吃,都是冶炼过后才又喂给它的。” &esp;&esp;“…………” &esp;&esp;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听起来感觉也没好到哪里去。 &esp;&esp;不过夏槐和杨涛听她这么说,也知道蚩是不可能把啮铁再借给他们了,毕竟看样子这位蚩前辈是铁了心要用啮铁炼她的最强兵器了,伐竹子的事情只能另想办法。 &esp;&esp;两人正打算离开,回头却发现陆景正在皱着眉头。 &esp;&esp;陆景倒不是因为有人疑似在虐待大熊猫不知道该上哪儿报警而发愁,他想起的是另外一件事,问蚩道,“前辈能让我见识下您准备拿来炼制兵器的材料吗?” &esp;&esp;“怎么,你也懂炼器吗?”蚩闻言惊讶道。 &esp;&esp;“略懂吧。”陆景道,毕竟基础化学知识他高中也算学过。 &esp;&esp;蚩看起来有些迟疑,她的师父是司天监最有名的炼器大师,即便是书院现在在教炼器课的老师,见到她的师父,也要毕恭毕敬口称前辈。 &esp;&esp;所以作为真传弟子的她自然也眼高于顶,不过身为炼器师她倒是不拒绝和同行进行一些交流。 &esp;&esp;也不怕被陆景偷学了她的炼器手段,毕竟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拥有啮铁,其他人想照猫画虎,在材料这一步上就直接被卡住了。 &esp;&esp;于是随后她冲陆景三人道,“可以,你们跟我一起进来吧。” &esp;&esp;说完她伸手拍了拍坐下的啮铁,后者便转过了圆滚滚的身体,向着山洞内走去。 &esp;&esp;这一路上三人也是大开眼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各样的兵刃,其中不乏看起来颇为锋利的宝兵,放在外面都是千两纹银起步,可在这山洞中就这么被人随手抛在地上,或是插进墙壁之中。 &esp;&esp;而除了这些正常的刀剑外,还有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兵器,也不知动炼制它们的人最初是怎么想的。 &esp;&esp;比如一根长矛中间的位置却插上了两只寒光闪闪的刀刃,还有一把弯刀刀刃却是一反常态的开向内内,让陆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某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男人。 &esp;&esp;总之,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由兵器组成的垃圾场,而走过了这条长长垃圾甬道,三人的眼前也终于豁然开朗,却是已经来到了山腹中。 第一百二十章 材料总算齐活了 &esp;&esp;随着陆景等人走入山腹中,一股热浪顿时扑面而来,炙烤的三人的头发都有些卷曲了起来。 &esp;&esp;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座足有四人高的巨炉正被烧的红通通的,因为地下的温度太高,巨炉下方的岩层甚至都被烧化了,变成了一滩熔浆,将那座巨炉包裹其中。 &esp;&esp;“抱歉,我正在帮司天监打造一批盔甲,将地火催动到了最大,所以这里可能稍微有点热,你们可能要忍耐一下。” &esp;&esp;前方领路的蚩回头道,不过看她自己的样子似乎对这样的温度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叮嘱了陆景三人,不要和巨炉离得太近,随后便骑着啮铁来到了巨炉前。 &esp;&esp;先往里面看了眼,确认自己扔进去的材料正在被炼化,这才又走到了不远处一座小水潭边,从摆放在那里的一排石箱中抓了一把银光闪闪的东西。 &esp;&esp;待蚩回到三人面前,摊开了手掌,骄傲道。 &esp;&esp;“这是我新发现的材料,它的硬度天下无双,远超普通的精铁,我打算用它来打造世上最坚硬的兵刃,只要我能成功,江湖中的所有宝兵都会变得一文不值。” &esp;&esp;“这是……银子吗?”杨涛从蚩的手中好奇的抓起了一小片,结果入手后发现两者样子虽然有些像,但重量上这东西似乎比同体积的银子要轻上差不多三分之一。 &esp;&esp;随后他试着用这片亮闪闪的小银片向石壁上划去,果然轻松便在石壁上划出了一道印子来。 &esp;&esp;于是杨涛又加大了一些手指上的力道,想看看这这小银片究竟能划出多深的痕迹,却没想到刚使力没多久这只小银片居然就这么啪的一声从中断开了。 &esp;&esp;杨涛不由一脸愕然。 &esp;&esp;而蚩却似乎早就意识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开口道,“这东西虽然硬,但是却很脆,大概是因为里面的杂质还没清除干净,我估计啮铁至少还要再吃上上百次,才能让它变得更纯净。” &esp;&esp;然而蚩话音未落就听陆景摇头道,“我倒觉得它已经挺纯净了。”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蚩皱眉。 &esp;&esp;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太高兴,因为这种小银片是她最先发现的,蚩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这东西。 &esp;&esp;更何况陆景才刚拿到这些小银片没多久,捂都还没捂热,居然就敢出言反驳她,让蚩对陆景的印象降低了不少。 &esp;&esp;若不是因为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和叶弓眉有什么关系,蚩说不定已经出言赶走这个狂妄无知的家伙了。 &esp;&esp;但蚩望向陆景的目光的确已经越来越不善,“你最好能给我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esp;&esp;陆景闻言倒是并不怎么着急,他刚刚也尝试着用这些小银片去划了石壁,甚至还划了他在身后的甬道里随便捡到的一把被弃的宝兵,也在上面留下了痕迹。 &esp;&esp;而再细看那片小银片,头部的位置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硬度上来说的确很是惊人,不过若是从两边用力去掰,却是很容易掰断,也让陆景进一步确定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esp;&esp;铬。 &esp;&esp;世界上最硬的金属之一,从这一点出发,蚩先前说到倒是并不错。 &esp;&esp;不过铬本身也很脆,和纯度无关,这就是铬自身的材料特性,所以用纯铬做武器并不现实。 &esp;&esp;实际上蚩最初的出发点就走错了,本身纯金属都有各自的缺陷,越纯的金属就越不适合直接拿来做兵刃。 &esp;&esp;当然这也不能怪叶弓眉瞎指挥,一来叶弓眉一个驭兽师本身就不怎么了解材料学,二来受时代所限,这个时代中的绝大多数铁匠和炼器师们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从矿石中提纯。 &esp;&esp;所以无论叶弓眉也好还是蚩也好,都下意识的以为材料越纯越好。 &esp;&esp;在陆景的前世,直到二十世纪人类才真正开始掌握合金技术,能够大规模生产出钢材,在此之前,只有极小部分地区,少数铸剑大师能够打造出出色的钢刃来,而且每次锻造成功也都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esp;&esp;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陆景倒是也不能不佩服蚩。 &esp;&esp;因为据他所知,虽然铬在地壳之中分布还算广泛,但在自然界中大多是以铬铁矿的形式存在,以现有的技术水平,几乎不可能直接将铬提取出来。 &esp;&esp;当然陆景很难直接告诉蚩这其中的道理,一是因为他没法跟蚩还有夏槐和杨涛解释这些知识从何而来,二来他就算说了,蚩也未必相信。 &esp;&esp;因此陆景想了想直接问蚩道,“你这里有纯铁吗?” &esp;&esp;“有。”蚩点头,旋即骄傲道,“我给司天监炼制的那批盔甲,就是用的纯度最高的铁,打造出的盔甲坚固无比,我这里还剩一些存货,不过……你想用它们来干嘛?” &esp;&esp;陆景心道,姐姐你这盔甲也不是纯铁,里面肯定掺了碳元素,成为了钢这种他前世应用最普遍的合金,否则不可能这么强,只是因为碳元素一般都在火焰里,肉眼看不见。 &esp;&esp;即便是所谓的炼器大师也不可能了解原子方面的事情。 &esp;&esp;而钢也不是那么好练的,尤其是适合做武器的低碳钢更是相当难练,要把碳元素的比例控制在百分之一。 &esp;&esp;这也是为什么出色的铸剑师很少的原因,他们炼制低碳钢的方法,从来都只是一脉单传。 &esp;&esp;从这点上来说,蚩和她师父的冶炼技术的确很是厉害。 &esp;&esp;不过这会儿陆景想炼的并不是一般的钢材,他还记得自己高中时曾经当做闲书读过的一本材料学科普书上曾讲过,有种合金,就是由铁、铬、碳三种元素合成的。 &esp;&esp;正好陆景现在手里有铁也有铬,再加上空气里的碳,材料是齐活了,但是陆景现在也忘了那玩意儿具体的对应比例是多少, &esp;&esp;陆景索性将手中的铁和铬分成了几分,其中铬的分量等量减少,然后把这堆东西一股脑的推给了一旁的蚩,道,“你来炼吧,就按照你先前给司天监脸盔甲的方法炼就好。” &esp;&esp;蚩看起来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接过了那堆东西,她本身就对炼器无比痴迷,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炼器更让她开心的了,尤其还有新方向可以尝试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不合适吧 因为蚩的手边正好有一批司天监的盔甲要锻造,所以关于新合金的尝试只能往后稍推一些时日,于是蚩便让陆景三人先回去了。 夏槐和杨涛对于最终的结果显得有些悲观,主要是陆景之前也没跟两人说过他懂冶炼,见他忽然要炼什么新材料,两人比蚩这个不知陆景底细的人心里更加没底,担心陆景这举动会惹怒了蚩。 不过陆景本人看起来倒是颇有信心,之后也没再去寻其他砍竹子的办法,就这么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 每日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功修炼火麟甲和风云变这两门武学,有课时便去学堂听讲,没课则和叶弓眉学习驭兽术,或是去藏书楼整理藏书,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然而就连陆景自己也没想到蚩会来的这么快。 他原本以为怎么也要等半个月的时间,毕竟那批盔甲的数量不少,需要足足十二副,寻常铁匠怕就算打造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但结果只过了不到十日,蚩便又找上了他。 而且这一次蚩是亲自来的,只是她挑的时间很奇怪,居然在丑时一刻这个所有人都已经熟睡的时刻来到了陆景的院外。 蚩没有敲门,直接骑着啮铁翻过了院墙,之后就直奔陆景的厢房而来。 不过她才刚进院子,就被在房顶看星星的阿木给发现了,小木人桩还记得陆景的叮嘱,急急忙忙溜下屋顶,去房中推醒了陆景。 只是陆景才睁眼,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自己的屋门已经被人给一把推开了。 蚩从外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张嘴就道,“我家门外的那片岩壁上怎么多出了一条便道?” 而陆景在看清来人后也惊住了,下意识的答道,“我之前去的时候见那片岩壁无处落脚,便在上面留下了几个手印脚印。” 蚩闻言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怎么生气,只是道,“我不喜欢被人打扰,之所以在那里开门,其实就是希望上门来找我的人能知难而退,所以你留的便道我已经给填掉了。” 说完她顿了顿,不等陆景开口,就又接着道,“我告诉你另外一条路在哪里,那条路是我自己出入山用的,啮铁偶尔也会用,以后你来找我走那里就行了。” “我来找你?”陆景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蚩点头,“你的炼器之术比我厉害,为我指出了新的方向,但我还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想要请教你,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搬到那里与我同住。” “与你同住?可……可我还是书院学生啊。”陆景傻眼。 “没关系,我可以同郭少监说一声,让你就在书院一直住下,做我的助手,不……是我的同道,你在炼器一道上有着非比寻常的资质与天赋,足以在书院久住了。” “可是……” “什么可是,你是想要成为监察,四处追踪诡物的踪迹,守卫人间吗?可其实守卫人间的路子并不只有一条,当炼器师,炼制出厉害的兵器盔甲为各位监察大人提供帮助,也同样能守卫人间。”蚩正色道。 “不是,你没听出来我先前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吗?”陆景苦笑,“书院学生什么的只是借口,我真的想说的是我们住在一起不太合适吧。” “有哪里不太合适?”蚩不解道。 陆景望向蚩的眼睛,从中看不出任何捉弄或伪装之色。 蚩的不解是发自肺腑的,就好像她大半夜的来到陆景的住处,没敲门就从外面直接跑了进来,还有如现在这般睁大眼睛望着只穿了一条短绔的陆景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陆景总算是明白了叶弓眉之前说蚩有些古怪指的究竟是什么了。 于是陆景一边快速穿起衣服一边问道,“蚩前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炼器的?” “让我想想,我大概是三岁的时候被师父捡到的,稍大一点后就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了,之后我们师徒就一直住着书院里,师父她是去年刚离世的。” “一直在这里?这中间你没有离开过吗,比如去京都转一转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去京都?”蚩皱眉反问道,“师父说那里的铸剑师水平都很一般,而且一个个都敝帚自珍,把自己的技艺看的比性命都重要,轻易不肯传授,跟着他们什么也学不到。” “呃……我说的不是炼器方面的事情。”陆景道,“你可以去京都听听戏曲,喝个茶,玩玩关扑什么的。” “你说得这些个东西对于炼器有什么用处吗?” “没有。”陆景已经明白蚩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显然对炼器太过痴迷了,不,更准确的说她的生命中只剩下炼器这一件事情,其余的事情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再加上她一直在书院待着,导致她除了炼器之外别的事情都一窍不通。 甚至就连最基础的男女之防也不清楚,这也为什么先前她会颇为荒谬的提出要和陆景一起住的原因。 “我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你这种生活,你的师父还在世的时候不管的吗?” “我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一直在被问和炼器无关的事情导致蚩终于也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一脸狐疑的望着陆景。 “你不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不太一样吗?” “可是这里的大家……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啊。”蚩理所当然道。 陆景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的确,和越变越小,干脆从不见人的叶弓眉还有为了复活朋友甘愿钻进别有洞天去的井向等人相比,蚩的生活看起来倒是显得颇为健康和正常了。 她这顶多就是比较极端的工作狂而已。 所以陆景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穿好衣服后对蚩道,“蚩前辈你既然来找我,那看来你已经得到新材料了。” 而眼见话题又转回到炼器上来,蚩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欣喜道,“没错,你的办法还真的起到了作用,我从中挑了一份品相最好的带过来给你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出一块儿巴掌大小,银灰色的东西来,递给了陆景。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能再绕了 &esp;&esp;爱去 ,! &esp;&esp;陆景看到那块儿银灰色石头的第一眼便不由百感交集。 &esp;&esp;这本是他前世应用范围最广的合金,家庭和城市之中几乎无处不在,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今晚这却很可能是它在历史上的第一次露面。 &esp;&esp;没错,它就是不锈钢! &esp;&esp;和其他擅长烧玻璃做肥皂的穿越者不同,陆景没想到自己捣鼓出的第一件东西居然是不锈钢! &esp;&esp;反正陆景回忆之前看过的穿越小说,就算是那些有材料学背景的大佬们也没一个人弄出来过这玩意儿的。 &esp;&esp;一来制作不锈钢需要用到的铬,以现有的科技水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对铬的提取的,二来铬的熔点也非常高,达到1八00度,以正常铁匠的火炉,即便利用鼓风机压入空气助燃也根本无法达到这种温度。 &esp;&esp;所以与其说是陆景比其它穿越者牛逼百倍,倒不如说蚩实在太厉害了。 &esp;&esp;借助阵法和法术还有啮铁这只诡物的帮助,硬是把炼制不锈钢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全给凑齐了。 &esp;&esp;这才让本该在20世纪才出现的不锈钢提早了八百年问世。 &esp;&esp;蚩见陆景在把玩那块儿银灰色的石头,还跟陆景讲解道,“这种材料很特别,我之前还从来没见过,师父也从来没提起过,以我炼制的难度来看,天下怕是也没法再找出第二块儿来,所以这是一件完完全全被我们炼制出来的东西。” &esp;&esp;说到这里蚩的神色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它不怕水侵,不惧火烤,甚至我用腐蚀性很强的毒药侵泡它它也不受影响,似乎完全不会生锈,这种特性实在是非常神奇!” &esp;&esp;不过蚩在称赞完这块儿银灰色小石头后话锋又是一转,显得有些遗憾。 &esp;&esp;“可惜……这种材料在硬度和韧性方面还是差了点意思,对付一般的兵器或许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遇上宝兵,还是有些不够看。 &esp;&esp;“但是我能感觉的到,你的方法的确起到了作用,通过融合两种不同的材料,生成新的材料,似乎可以保留之前两种材料的优点,弥补它们的缺陷,不,新材料和之前的两种材料已经截然不同了。 &esp;&esp;“如果照着这条路子走下去,也许我还可以继续往里面掺杂其他的材料……” &esp;&esp;蚩说着说着似乎又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esp;&esp;而陆景知道她的思路是对的,他们现在意外捣鼓出的这块儿不锈钢,其实只是不锈钢最基础与最原始的款式。 &esp;&esp;而在他的前世不锈钢的类型其实有很多,而且也是在不断发展的,通过添加不同的金属,控制不同金属占比和含碳量,还能制造出不同用途的不锈钢。 &esp;&esp;比如大名鼎鼎的154优质不锈钢据陆景所知就是他前世最好的刀钢之一。 &esp;&esp;可惜这玩意儿的化学成分就复杂的多了,里面远不只是铬、铁和碳,而且对工艺的要求也很高,陆景也不知道该怎么搞。 &esp;&esp;不过至少现在的蚩是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的,比她之前一门心思搞提纯要来的有前途的多了。 &esp;&esp;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再度变得狂热了起来,恨不得回去就再找材料掺掺看,不只是往这块儿银灰色石头里掺,还可以把其他的材料也两两掺起来看看,不,甚至可以三三掺起来,甚至掺完以后再互相掺。 &esp;&esp;蚩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站在了一座宝库中,面前摆满了宝箱,随便打开一只,里面都不知道埋的是什么宝藏。 &esp;&esp;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和欣喜过了,不过蚩还是没有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望着陆景的眼睛冲后者发起了邀请,“我们一起干吧!” &esp;&esp;然而却被陆景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不行。” &esp;&esp;蚩皱眉,片刻后却也只能有些不情愿的让步,“我们也可以不住在一起,不过这样交流起来并不方便。” &esp;&esp;“不是住一起的问题。”陆景无奈,不过这话说完后他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妥,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住一起也的确是个问题。” &esp;&esp;陆景试着解释给蚩,“蚩前辈,一对儿年轻男女,只有互相喜欢的时候才会住在一起。” &esp;&esp;“我喜欢你啊,”蚩目光灼灼,望着陆景的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你能帮我炼器!” &esp;&esp;“呃……我说的喜欢不是这种意思的喜欢。” &esp;&esp;“那什么是喜欢?”蚩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esp;&esp;“喜欢就是想和一个人……永远住在一起。” &esp;&esp;“那我是喜欢你。”蚩的语气愈发坚定了。 &esp;&esp;“…………” &esp;&esp;陆景觉得不能再这么绕下去了,再绕就把他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esp;&esp;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从源头下手,陆景顿了顿,对蚩道。 &esp;&esp;“蚩前辈,我已经把自己懂的东西都告诉你了,说实话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出这世上最强的武器,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了,所以即便我跟着你回了山洞……” &esp;&esp;“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努力。”蚩道。 &esp;&esp;“我想把手头上还有能找到的材料都试着组合起来,我能感觉的到,这会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也许直到我死掉的那一天,也没法完成,所以我需要人手来帮忙。” &esp;&esp;蚩这种对一件事情热爱和执着到了极点的热情却是也触动到了陆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蚩这么纯粹的人了。 &esp;&esp;但是陆景闻言还是摇头道,“抱歉,我做不了炼器师。” &esp;&esp;“谁说的,你能感觉的到你和我一样,天生便是做这种事情的人。”蚩诚恳道,“你指点我炼器方面的东西,我也会投桃报李,把师父教我的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esp;&esp;陆景再次苦笑,“蚩前辈你真的没有听过我的事情吗?” &esp;&esp;“你有什么事?” &esp;&esp;“我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的秘力修炼资质。”陆景道,“这是书院之中,已经差不多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esp;&esp;蚩闻言怔住了,头一次没法再说出话来。 &esp;&esp;因为炼器师和外面那些铁匠不同,即便抛开冶炼和锻造时所需要的那些法术和阵法不谈,锻造好的武器与盔甲上通常也还会需要刻上相应的符文。 &esp;&esp;陆景没有秘力,也就等于说这最重要的一步根本无法完成。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禅杖的秘密 &esp;&esp;随着陆景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的空气就仿佛是忽然凝固住了。 &esp;&esp;而蚩也像是遇到一道难题一般,皱起了眉头。 &esp;&esp;好在片刻之后,等到她再度开口,总算没有再提让陆景和她一起回山洞住的事情,而是道,“你说你们先前要借啮铁对付取竹径的那些竹子?” &esp;&esp;“没错。”陆景松了口气。 &esp;&esp;蚩道,“既然你证明了材料之间的相互融合比不断提纯要来的有用,那我先前的炼器计划也要更改了,啮铁我这边暂时没什么用处,可以先借给你们。” &esp;&esp;“多谢蚩前辈。”陆景喜道。 &esp;&esp;“这是小事,”蚩摆手,“远没有你给我指出的方向重要……这样吧,我再帮你打造三样东西,你需要兵器吗?” &esp;&esp;“哦,我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把。”陆景指了指墙角边立着的陨铁禅杖。 &esp;&esp;蚩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摇头,“料子是不错,可是锻造手法也太差了,看样子不是出自什么大家之手,倒像是乡野间那些个铁匠胡乱打造的。” &esp;&esp;“这跟禅杖是弘莲大师的遗物,弘莲大师生性旷达,不拘小节,所以此杖没准还真是他于乡野间寻人锻造。”陆景道。 &esp;&esp;而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见蚩已经走到了那根禅杖边,拿了起来,握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遍,之后又掂量了几下,旋即轻咦了一声。 &esp;&esp;“怎么?”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蚩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将那根禅杖置于自己的两根手指之上,超过八十斤重的陨铁禅杖居然就这么被她用两根手指给托了起来。 &esp;&esp;不过陆景知道蚩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指力有多强的,于是便静静等着蚩再开口。 &esp;&esp;“这根禅杖前后重量是一样的。” &esp;&esp;蚩还是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并不会遮遮掩掩。 &esp;&esp;而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陆景终于也反应了过来。 &esp;&esp;前后一样重自然没有问题,但是这根禅杖实际上前面的头比后面那个头要稍大一些。 &esp;&esp;当然,差距并不太明显,普通人很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也就是陆景的眼功足够好,还有像蚩这样一辈子都在和兵甲打交道的炼器师才能看出这其中的差距。 &esp;&esp;那现在问题来了,试问一根一头比另一头稍大一些的禅杖,是如何做到重量一致的? &esp;&esp;陆景和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esp;&esp;不过陆景还是稍微有些犹豫的,这根禅杖毕竟是弘莲大师的遗物,说起来也是佛门至宝,若是就这么毁去不免有些可惜。 &esp;&esp;然而陆景又想起了先前昭明小和尚跟他讲的那些事情,说弘莲大师当年曾凭借疯魔一百零八杖与数位魔道一流高手激战不落下风。 &esp;&esp;陆景如今已经将这门武功修至大成,威力虽然也不错,但感觉远没有昭明口中那么恐怖。 &esp;&esp;尤其他在见识过晏筠的出手后,也更进一步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几门武学与顶尖绝学之间的差距。 &esp;&esp;为什么这套疯魔一百零八杖落在他的手里以后就没传说中那么能打了,莫非其中关键便藏在这根陨铁禅杖之中? &esp;&esp;一旁的蚩似乎有些不理解陆景在纠结什么,开口道,“你要是真喜欢这根禅杖的样子,之后我再照原样给你重新打造把一模一样的好了。” &esp;&esp;而陆景的目光这时恰好也落在了杖身上那句“万法皆因缘”上,心中忽然一片豁然。 &esp;&esp;对啊,自己何必如此纠结于所谓的先人遗物,弘莲大师自己就不是怎么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否则这只禅杖也不至于会落到那只山魈肚中。 &esp;&esp;因为以弘莲大师的武功,那只山魈显然不是对手。 &esp;&esp;他在机缘巧合下得到此杖,如今又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一窥此杖秘密的机会,为什么反倒踟蹰了起来。 &esp;&esp;再加上蚩已经答应帮他重铸,于是陆景也再没有了任何顾虑,“还要劳烦蚩前辈帮忙,不过若是直接融掉这根贴杖,里面的东西岂不是也会一起毁掉。” &esp;&esp;“不用那么麻烦,”蚩不以为意道,“你跟我一起出来吧。” &esp;&esp;陆景闻言抓着那根陨铁禅杖,跟在蚩的身后走出了屋门,来到了院子里。 &esp;&esp;蚩指着院中正在好奇的在和黑猫对视的啮铁,“把你的禅杖给它。” &esp;&esp;啮铁似乎听懂了蚩在说什么,望着陆景手中那根陨铁禅杖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来,就像是小孩子看到货架上的辣条时的反应。 &esp;&esp;不过陆景手里这根禅杖可比辣条硬多了。 &esp;&esp;但是当他把禅杖递给啮铁,后者还是跟咬辣条一样迫不及待的咬了起来,也不知道它的牙是什么做的,一口下去,只听咔嚓一声,原本颇为坚硬的陨铁禅杖就它啃掉了一小节。 &esp;&esp;在嘴里嚼了嚼,迫不及待的咽了下去,接着就又啃上了第二口,第三口,不过等到了第四口的时候似乎被什么硌到了,之后便从嘴里吐出来了一颗牙来。 &esp;&esp;陆景看呆了,问一旁的蚩,“它这是把牙给硌掉了吗?” &esp;&esp;蚩见状也一怔,她之前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但还是道,“不,会吧……它是诡物,按理说再硬的东西也吃不坏牙的……” &esp;&esp;实际上陆景在开口后便已经察觉到了异常,那颗牙齿看起来很小,而且看形状也更像是一颗人类的牙齿,而不是熊猫的。 &esp;&esp;再看啮铁,吐出牙后还和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啃着那根禅杖。 &esp;&esp;陆景也便进一步确定,这牙的确不是它的了,于是陆景上前一步,捡起了地上那颗牙齿,仔细端详了起来。 &esp;&esp;只见上面居然刻着一串小字。 &esp;&esp;疯魔荡寇,业火红莲,欲得真解,先入净土。 &esp;&esp;陆景看到这十六个字,先是一喜,接着眉头却是又忍不住皱了起来。 &esp;&esp;他喜的是疯魔一百零八杖看样子真的还存在有一个p露s版,但是看到陷入净土陆景又愣住了,这什么意思,难道想把这门武功练成了还得加入佛门不成? &esp;&esp;可他对当和尚没什么兴趣啊,而且他是潜灵体质,一屁股的桃花债,入佛门这也不合适吧,再说除了弘莲大师自己也没听哪个和尚练成了这门武功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玩意儿 &esp;&esp;蚩也看到了牙齿上的那串小字,但只赞了句刻功不错,就没什么兴趣了。 &esp;&esp;至于一旁的啮铁,趁着陆景发呆的功夫,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那根陨铁禅杖给啃了个干净。 &esp;&esp;等陆景回过神来,只看到了它脸上的意犹未尽之色。 &esp;&esp;蚩对陆景道,“它大概三个时辰就会消化完杂质,把精华再给拉出来,之后我可以帮你再锻造一把禅杖,除了样子一样外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 &esp;&esp;陆景想了想,“给我掺点铬,哦……就是你发现的那种材料吧。” &esp;&esp;蚩点了点头。 &esp;&esp;接着陆景又道,“还有你刚得到的那份材料,能帮我做点小东西吗?就算是履行你那个什么三样之约了。” &esp;&esp;他一边说着一边回房取了笔墨纸砚,按照记忆画下了一个剪指甲刀,一把刮胡子刀,两把餐刀,还有一只汤匙和一个七八十年代风格的那种老干部铁杯子。 &esp;&esp;这些东西应该差不多就把那块儿不锈钢给用完了。 &esp;&esp;要说用处,其实这些小玩意儿也都不是不能代替,但是这些东西对于陆景来说除了使用外还有别的意义。 &esp;&esp;算是他对前世生活的一种缅怀,偶尔看到手边的这些小东西,也能提醒他自己他究竟来自何处。 &esp;&esp;蚩看了眼,除了那把剪指甲刀的设计算得上有些心意外,其他的看起来都很是一般,于是她摇头道,“你这些东西打造起来都很简单,对我来说只是随手的事情,除了那把禅杖,这些都不算在我们的约定里。 &esp;&esp;“所以你还能让我给你打造两样东西。再多的话,你得自己出材料,另外还要付我工钱了。” &esp;&esp;“请你打造兵器一般工钱是多少?”陆景好奇道。 &esp;&esp;“视难易程度和需要耗费的时间,五千两到三万两银子不等吧。”蚩道,“至于更高的也不是没有,我打造过最贵的东西大概二十万两工钱,前后我一共忙活了三个多月。 &esp;&esp;“另外司天监找我订的东西,我会给打对折。” &esp;&esp;陆景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炼器来钱这么快的吗?看不出来,身上一件珠宝首饰也没有穿的也很简单的蚩居然还是个隐形的顶级富婆。 &esp;&esp;你要早这么说,那之前一起同居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啊。 &esp;&esp;等等,陆景感到哪里不对,他问蚩,“你不离开书院,也没什么兴趣爱好,要那么多钱干嘛?” &esp;&esp;“买材料啊,”蚩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前些日子署里帮我寻到了一块儿很稀有的矿料,但是被一个大盐商买下做石雕了,我花了三十万两才从他的手里买下来。” &esp;&esp;“…………” &esp;&esp;陆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蚩见此间事了,也着急回去继续搞她的融合实验,留下了入山腹的方法后就骑着啮铁匆匆离开了。 &esp;&esp;而陆景之后又琢磨了一会儿牙齿上的十六个字,从字面上看来似乎很好理解,是劝想修行p露s版疯魔一百零八杖的人遁入空门。 &esp;&esp;但是细想起来,陆景又觉得其中颇多疑惑之处。 &esp;&esp;若是弘莲大师想将自己这门得意武学传与佛门中人,那一开始就把禅杖教给佛门弟子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意绕一道,将禅杖丢给那只山魈呢。 &esp;&esp;而且天下间的和尚那么多,佛门内真要有陆景要找的答案,也不至于到现在一点风声也没有。 &esp;&esp;昭明小和尚可是说过,弘莲大师圆寂后江湖之中也有不少想要得到他在武学上的衣钵。 &esp;&esp;甚至于作为天下顶尖正道大宗的悬空寺也忍不住动了心,将得到弘莲大师遗稿的妙真师太请到悬空寺做客了一段时间。 &esp;&esp;当然,从另一方面上来说悬空寺此举也算是保护了妙真师太。 &esp;&esp;毕竟对弘莲大师身上的武功有想法的江湖中人有不少,他们首先想到的也是弘莲大师留下的那些手稿,而妙真师太虽然在佛门很有名望,是一代高僧,可是她却不曾修习过武功。 &esp;&esp;拿到弘莲大师的手稿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esp;&esp;而妙真师太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来到悬空寺后不但将手稿大方拿出给众僧一起参阅,而且干脆就把手稿的真迹留在了悬空寺里,自己只又抄录了一份。 &esp;&esp;而悬空寺的一帮高手,聚集在一起,逐字逐句的推敲研究了那份手稿整整数月,虽然收获颇丰,但只是佛学方面的,并没有看出其中藏有任何武学秘籍。 &esp;&esp;于是这事儿也就这么逐渐平息了下去。 &esp;&esp;而陆景对弘莲大师的手稿也没什么想法,一来那东西在悬空寺里面,想看到太难了,二来这手稿已经被寺内众僧研究了那么多遍,陆景也不觉得自己还能从中看出什么花来。 &esp;&esp;这个所谓的净土看样子应该也不在那份手稿里。 &esp;&esp;陆景已经重新爬回到床上,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可惜始终没能得到什么合理的答案,最终也只能就这么又进入了梦乡中。 &esp;&esp;第二天一早,陆景先去听了崔教授的诡物探秘。 &esp;&esp;接着又来到了蚩所在的山腹,按照先前的约定,将已经拉完陨铁的啮铁给带走,来到了取竹径前。 &esp;&esp;而夏槐与杨涛也都已经早早的等在了这里。 &esp;&esp;虽然陆景在诡物探秘课上便已经和他们说过成功借到了啮铁,可直到亲眼看到这只憨态可掬的异兽出现,杨涛和夏槐依旧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esp;&esp;毕竟蚩之前的态度看起来很是坚决,根本就没留任何回旋的余地。 &esp;&esp;两人都不知道几日之后蚩为何便突然转变了注意,难道说陆景先前随口那几句指点,真的起到了作用,可他之前不是都没去听过炼器课吗? &esp;&esp;杨涛打量陆景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器物一样,佩服道,“想不到陆兄你身上还有这种本事!那可是蚩啊,我问了教炼器课的教授,他说蚩虽然年轻,但是单论炼器之术,蚩已经可以做他的老师了,司天监内无人在她之上。 &esp;&esp;“实际上若不是蚩太过沉迷于炼器,不愿讲学浪费时间,这个教授本该由她来当的。” &esp;&esp;“蚩的炼器术的确是很厉害的。”陆景望着正在啃竹子的熊猫道,“我也比不上她,只是恰巧比她多知道一些东西而已,而且我也只有纸上谈兵的本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秋风 &esp;&esp;取竹径的那些竹子虽然坚硬无比,但是依旧抵不过啮铁的牙齿,被它几口便咬断了。 &esp;&esp;而这也再次证明了竹子的天敌的确是熊猫。 &esp;&esp;即便啮铁每啃断四根竹子自己就要贪污上一根,可一下午的功夫它还是帮陆景三人啃下了足足八十根竹子。 &esp;&esp;照这么下去不出三日,三人便能凑到黄监院所要求的数目了。 &esp;&esp;杨涛还从中挑出了一根粗细正合适的竹子,准备拿来做根新枪。 &esp;&esp;不过在问过陆景蚩锻造兵器收取的工钱后,杨涛就默默绝了请蚩出手的念头,准备去和讲授炼器课的教授再打听打听看了。 &esp;&esp;而眼见着竹子的事情也有了着落,私闯别用洞天的三样处罚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样,就是学田那边的劳作了。 &esp;&esp;不过陆景没打算这么早下地,难得又解决了一件事,他打算给自己先放半天假,回京都一趟,去看看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的顾采薇。 &esp;&esp;顺便也溜溜黑猫,后者这段时间快憋坏了。 &esp;&esp;书院里基本都是高手,以它的速度和敏捷即便是偷袭也很难真的咬到什么人,所以除了先前唑了口杨涛外,它之后都没再能吃到什么运气。 &esp;&esp;而陆景去打听了一圈,被黑猫盯上的三人也都或直接或委婉的表示,最近没有被猫咬的打算。 &esp;&esp;于是陆景也只好带着黑猫回京都打秋风了。 &esp;&esp;趁着其他学生还在讲堂上用功听讲的当口,陆景已经同伪装好的阿木还有黑猫一起穿过了井来到衡记棺材铺里。 &esp;&esp;这会儿快到黄昏,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esp;&esp;贩卖蔬果肉杂的摊铺前人头攒动,有妇人和仆役在挑选着食材,脚店酒楼外也有不少商贾、官吏在迎朋送友,水饭、熬肉与馒头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esp;&esp;陆景给自己先来了个澄砂团子垫肚子,一边吃着一边看了眼阿木头顶的黑猫,后者对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看到什么“食物”。 &esp;&esp;自从在叶弓眉的那间茅舍内经历过一场奇异的第一人称视角猫片后,陆景感觉自己和黑猫之间也仿佛是建立起了某种羁绊。 &esp;&esp;彼此看对方都顺眼了很多,再加上叶弓眉传授给他的驭兽之术,陆景现在和黑猫之间已经可以进行一些简单沟通了。 &esp;&esp;当然这大概和这只黑猫活了几百年也有关系,已经能够听懂绝大部分的人类语言,只要它乐意,即便一些很复杂的命令也可以执行的很好。 &esp;&esp;两人一猫就这么沿着河市一边闲晃,一边向着顾采薇所经营的薪炭店而去。 &esp;&esp;因为有福安公主相助,顾采薇的薪炭生意如今越做越大,陆景临去书院前,她已经在城中开了第二家分号。 &esp;&esp;不过通常一天之中的这个时间她都会在总号核对账目,之后则在库房检查明日要送到各处的木炭,尤其是供大内使用的红罗炭更是重中之重。 &esp;&esp;这种木炭取的都是非常坚硬的北地木材,烧制时火候和时间的控制必须非常精准,而烧出的炭乌黑发亮,点燃的时候非但少烟,而且比寻常木炭可以多烧一倍的时间,还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esp;&esp;又因为烧好的成炭多装在箩筐,刷以红土,故名红罗炭。 &esp;&esp;红罗炭算是顾采薇薪炭店里的招牌产品,帮她在京师之中迅速打响了名头,但除此之外,她的店里也有很多其他品种的木炭。 &esp;&esp;这是因为红罗炭哪里都好,就是太贵了,不但木料难寻,而且好些个木头才能烧出一点来,这价格嘛自然也是高的离谱。 &esp;&esp;除了供给皇宫还有一些王府使用外,绝大多数官吏还有商贾也都不舍得烧这么贵的炭。 &esp;&esp;所以实际上顾采薇的薪炭店里反而不怎么卖红罗炭,卖的更多的是一些比较平价的木炭,满足不同城中阶层的需要。 &esp;&esp;临到店外,陆景却是又想起了先前顾采薇女扮男装,装成自己表兄戏弄他的事情,于是陆景心念一动,也打算投桃报李一下。 &esp;&esp;摸出了一张从罗匂那里得到的人皮面具,转到一个僻静角落里套在了自己的头上。 &esp;&esp;陆景看过面具配套的那本小册子,知道这是一个叫做冯九郎的男人,身份是参客。 &esp;&esp;所谓参客,就是在北地采摘和贩运人参的商客。 &esp;&esp;北地人参很是有名,尤其年份越久的老参就越是值钱,最贵的一株甚至可抵万金,于是也便催生出了一批参客。 &esp;&esp;只是那些卖得上价的老参大都位于深山老林之中,其间不但有野兽出没,而且还得提防着其他参客偷袭,因为荒山野岭可没人会讲陈律,最有用的还是自己手中的刀子。 &esp;&esp;因此参客们大都有武艺在身,而且大部分人的身上都带着几条人命。 &esp;&esp;看完那本小册子后陆景也不得不承认,罗匂这个采花贼当得还是挺有水平的,看他挑的这伪装身份就能看的出来,他对女人的心理把握确实很厉害。 &esp;&esp;因为一般离开北地的参客大部分都是已经攒够身家的,囊中颇丰,再加上他们因为常年刀口舔血身上通常都有一股危险气质,那些一直被养在深闺中的少女以及贵妇们很难抵挡这种吸引力,再加上这一副虽有些粗犷但颇为豪迈的长相。 &esp;&esp;让冯九郎的身上有一种京城之中那些白面书生们所没有的魅力。 &esp;&esp;当然,陆景并没有经过相应的训练,很难真的将自己给完全带入到眼下的身份之中去,做到真假难辨,好在他本身也只是为了和顾采薇开个玩笑,倒也不用太在乎那些细节。 &esp;&esp;打扮完毕后,陆景便带着阿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薪炭店里。 &esp;&esp;而他刚一露面,店里那个女掌柜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不等陆景开口,便抢先道,“客人想要什么,我可为你介绍。” &esp;&esp;陆景装模作样的扫视了一圈,不过很快就又收回了目光,故意压低了一些声线道,“你不行,做不了主,某家要谈的是笔大生意,得把你们的大老板请出来和我谈。” &esp;&esp;女掌柜愣了愣,“大生意,多大的生意?” &esp;&esp;陆景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esp;&esp;“三万贯?”女掌柜试着问道。 &esp;&esp;陆景摇头,“三十万贯。”反正都付不起,他就随口胡诌了一个数。 &esp;&esp;而女掌柜果然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这已经超出了她能做主的范围,然而她的脸上随后却是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 &esp;&esp;“你要是平日这个时候来,我们的大老板一准在,但是今天,恰好碰上她有点事。” &esp;&esp;“什么事?”陆景闻言有些意外。 &esp;&esp;“乾元商会的姜会首今日六十大寿,整个乾元商会的人都去为他贺寿了,顾当家也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贺寿 顾采薇去给什么姜会首贺寿了,陆景挠了挠头,合着他今天好不容易凹出来的这套造型就这么没用了。 他这次回京都只是忙里偷闲,出来逛上一圈,打算在子时前就回书院去。 而他不知道顾采薇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再加上还得给黑猫继续找饭吃,所以也就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等顾采薇。 陆景正想托女掌柜带个口信给顾采薇,没想到转头却看到了后者脸上的担忧之色。 陆景神色一动,“怎么,这位姜会首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可能,乾元商会是京师最大的商会,姜会首背靠郓王和长乐帮,生意也做得很大,城西有整整两条街上全是他的店铺。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座酒楼,两间药铺,三家钱庄和四座茶坊,这城中做生意的没人不知道姜会首的大名,尤其城西一片,你在那里开铺子,必须要经过他点头。” 女掌柜这番话表面看来是在吹捧姜会首,但是暗中却隐藏讥讽,陆景便知道顾采薇八成和这位姜会首之间是有一番矛盾了。 再加上他在这其中还听到了郓王的名字,没记错的话上次顾采薇招护院,这位郓王便曾指使圆信和尚来应征,想要以此接近福安公主。 说实话陆景自己对于这些宗室之间的明争暗斗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既然其中牵扯到了顾采薇,那他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反正他接下来也是打算在城中闲逛,既如此不如先去这位姜会首的寿宴上走上一遭。 于是陆景问女掌柜,“那个姓姜的在哪里过寿?” 女掌柜愣了愣,“你问这作甚?” “某家也打算在临天府做点买卖,看样子得提前和这位姜会首打好关系了。”陆景道。 “你也要在临天府里做买卖?”女掌柜有些诧异,但她对这个看起来颇有豪气的男人很有好感,还是提醒道。 “姜会首的身份非同一般,不是谁人都能见的,你这么贸然前去拜访,怕是会吃一个闭门羹,到时候面子上有可能不好看。” “没关系,你只管告诉我地方就行。”陆景前世去吃过不少顿高价饭,对于这种婚礼寿宴很熟悉了。 大多数里面都是乱糟糟一片,谁也不认识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一般婚宴基本也才三四十桌,姜会首作为商会行首,又是六十大寿,估计得摆上百桌了,去的人绝对不会少了,这些人多半也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去,还会带着随从和家人,这就更乱了。 想混进去不要太容易。 而事实也如陆景所料的差不多,姜会首过寿就在他自己的那家酒楼里,今晚整座酒楼都被他包下了,他的大儿子和三儿子专门在门前迎接宾客,看样子也都习过一些武。 但是真正充当护卫的实际上是对面茶坊里正在喝茶的一伙人,他们应该都是长乐帮的帮众,其中领头的那人是一位二流高手。 陆景不认识,但即便是在长乐帮这种大帮派中,二流高手应该也是帮中的高层了,估计最少也是香主之类的角色。 除此之外还有一批镖局的镖师负责维护秩序。 排场很是了得,甚至不比一些朝廷大员过寿时差了,毕竟在朝为官总要考虑民间声誉的,办的太过了未免有贪腐之嫌,而姜会首本身就是生意人,自然没有这种顾虑。 陆景在门外看了会儿,发现来的宾客里不只有商贾,还有一些武林中人和官吏,陆景最后就选择跟在一个翰林典簿身后入了酒楼。 这事儿陆景前世某网红曾给出过正确示范,这位姐姐也是个神人,跟在福报背后一起去出席个什么活动,走了一百多米愣是没人发现她身份有问题,还跟着一起福报一起向路人频频点头微笑。 其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自然,只要你的表现足够自信自然,那对你产生怀疑的人便会转而开始怀疑自己。 所以陆景就这么跟在那位翰林大人身后,板着一张脸,走进了酒楼中。 姜会首大儿子的目光在陆景的身上停留了小片刻,看得出他的眼中也有些疑惑,但是碍于那位翰林的面子,再加上后面又有宾客到来,他也只能把疑惑给压回到了心中,眼睁睁看着陆景走入酒楼之中。 之后翰林向着楼上走去,陆景打算故技重施,却被一位侍女给拦下了,冲他笑了笑道,“我来带您入席吧。” 看来那位姜行首便还有顾采薇等人都在二楼,一楼则是专门留给他们这些侍从的。 不过既然已经进入酒楼之内,那陆景想去哪儿就没人能拦得住了。 他寻了个没什么人注意到的时机,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上了二楼,随后打量了一圈,很容易便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顾采薇。 顾采薇依旧是男子打扮,穿着一袭襕衫,手握折扇,坐在靠近角落的一桌上,而那张桌子上除了她以外,居然再没有什么人。 而和这一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旁的两桌,哪怕是最角落和偏僻的一桌,这时候也都已经快坐满了人,显得大厅中的顾采薇看起来有些孤零零的。 但是顾采薇自己却恍若未闻,依旧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正主出场,丝毫不见尴尬。 而看到这一幕陆景不由也有些恍惚,想起了两年多前院中梨树下那个绝望而又无助的小寡妇。 面对主薄侄儿的步步相逼,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忍不住自暴自弃,想要献出自己以求对宋仲文的报复。 看来这些年成长的也不只有他一个人啊。 陆景看到顾采薇这副模样先前悬着的心也放下去了不少,显然顾采薇对于今晚的局面早有预料,想必心中也已经有了对策。 然而即便如此,陆景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了下去。 顾采薇似乎有些意外,“兄台,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怎么,你这里不让坐吗?”陆景压低声线道。 “坐到是可以坐,就是代价有点高,”顾采薇笑道,“不然你看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坐这一桌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身犯险 陆景环顾一圈,发现附近的那些个宾客虽然在互相攀谈,然而眼角的余光却都有意无意的瞟向这边,似乎是想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和顾采薇搭话。 而陆景随后就在这些鬼鬼祟祟的目光中大喇喇的坐在了顾采薇的身边。 顾采薇见状不动声色的向另一边挪动了一下身子,和陆景拉开了一些距离,同时一转折扇道,“兄台这举动可不怎么明智啊。” “为什么这么说?” “兄台既然来给姜会首祝寿,想必是有求于姜会首,坐在这里,你所求的事情怕是就要黄了。” 陆景没有回答顾采薇的话,反而道,“那你呢,你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眼巴巴的跑来给人家祝寿,看起来也没比我明智到哪儿去嘛?” “我不一样,”顾采薇摇头,“我不是来祝寿的,而是来找麻烦的。” “在人家过寿的时候来找麻烦吗?”陆景扬了扬眉毛,“看不出来,你个头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如果有的选我当然也不想的。”顾采薇叹了口气。 “但是我在龙津桥西面的那家铺子自开张之时起就一直被人隔三差五的在骚扰,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就在今日清晨,还有一批货刚送到店门口外被一群差人找了个借口给扣了。” “你的货被差人给扣了,不应该去找衙门吗?”陆景问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不知道龙津桥西到马行街一带是姜会首的地盘。在那里他的话比府尹的都好使,没他的同意,我的那批货也不会被扣,而我要想要回货,也得由他先点头。” “一批货而已,犯得上以身犯险吗?”陆景道。 不过这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 他之前没有问过顾采薇是做什么生意的,所以按理说也应该不知道她的一批货价值多少钱才对。 而果然,顾采薇在听到他的话后眼中也闪过了一抹警觉之色。 却并没有立刻质问陆景是从何处打探到她的生意,反而若无其事道,“还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冯九郎,之前在北地做参客。”陆景答道。 “参客吗?冯兄倒是很有胆量。”顾采薇显然也清楚做在北地挖参贩参的风险有大,这些人大部分都亦商亦匪,手上染过不少鲜血。 不过她倒是也没有因此而歧视陆景,一拱手道,“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采字,在城中经营薪炭生意,不知冯兄千里迢迢从北地来到京师,所为何事?” “哦,我手头上有一批老参,想要寻个好买家,听说乾元商会是京师最大的商会,财大气粗,就来这里碰碰运气。”陆景继续发挥自己的胡诌天赋。 顾采薇倒是也没有起疑,只是道,“那倒还好,京师之中多贵人,据我所知老参,尤其是年头久的老参是不愁没有销路的,如果姜会首给你开的价不够好,你也大可以去找其他人。但是记得要找乾元商会之外的商家收购。” “多谢顾兄指点。”陆景道。 “冯兄客气了。”顾采薇摇了摇扇子,随后端起面前的茶碗,而这也意味着两人之间的这次交谈到此为止了。 她和这个自称北地参客的冯九郎不过是初识,能聊的话题本就不多,很多事情也不宜深入,再加上顾采薇摸不清这个冯九郎的底细,而对方却似乎对她有一定的了解。 这种她在明,对方在暗的感觉让顾采薇有些不太舒服,索性便不再开口。 而喝茶的时候顾采薇却是又忍不住想到了某个人来了。 虽说她为今晚的事情做了不少准备,也吃定了姜元茂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怎样,然而来此地赴宴终究是身赴险境,如今群狼环伺,身边又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冯九郎。 顾采薇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实际上心中也感受到了不少压力。 若是那人还在这里,便是比这凶险百倍的局面,想来也依旧可以轻松化解吧。 陆景临走之前其实有给顾采薇留联络方式,但是因为扣货的事情是在今早才发生的,顾采薇不晓得陆景能不能在一日之内赶回来。 再加上形势虽然不好,但也还在她的应付范围之内,顾采薇不想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麻烦陆景,毕竟陆景离京,应该也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做。 而她如今也已经不是两年前邬江城中只能依靠他人挣扎求活的小寡妇了。 相反,她也想证明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尤其是那人的依靠。 想到这里,顾采薇也不由挺起了胸膛来。 而酒楼在这时也突然热闹了起来,一众宾客纷纷停止了交谈,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却是今晚的寿星公终于现身了。 姜元茂六十岁的年纪,身体保养的却很是不错,没有其他商贾的发福身材,看起来满面红光,腿脚也很是利索,大步流星的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接着便同屋内诸人打起了招呼,蒋元茂作为乾元商会的会首,交际颇广,方方面面的朋友不少,宗室官吏,文人名士、武林中人都有不少与他交好,除此之外还有乾元商会的那些个商人。 甚至就连前来捧场助兴的名妓和清倌人姜元茂都谈笑几句,可是却唯独没有和坐在桌边的顾采薇有任何交流,就仿佛后者只是空气一般。 直到姜元茂转完了一圈,终于来到了顾采薇所在的桌子前,然而他的目光也没看向顾采薇,而是望着顾采薇身边的陆景,“恕老夫眼拙,这位朋友是……” “不眼拙不眼拙,我叫冯九郎,之前和姜会首您并没有见过面,这次是慕名而来,特意为您来贺寿。” 姜元茂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让两个儿子在楼下迎宾,既然这个冯九郎能被放进来,想来也应有些来头。 但是这人怎么和顾采薇搅到了一起? 莫非是这顾采薇的旧识?然而姜元茂瞥了眼顾采薇那有些戒备的坐姿,却又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并没有那么深。 在没搞清楚状况前,姜元茂也只能含糊着应了句,“好说好说。” 随后却是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顾采薇的身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高抬贵手 &esp;&esp;“顾当家,若老夫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我乾元商会的人吧,怎么,也有兴致来给老夫贺寿吗?”姜元茂淡淡的道。 &esp;&esp;而顾采薇闻言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恭声道,“姜会首的大名,晚辈年幼之时便经常听京中之人提起,心中亦颇为敬佩,可惜始终未能与姜会首一见,如今姜会首大寿,晚辈却是再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esp;&esp;“说得倒是好听,”姜元茂哼了一声,“还不是为了那批货?听说那批木炭是你从位于北疆之外的罗食国花重金购得的,想要拿来给你炭窑内的工匠研究。 &esp;&esp;“再开发出一种可以媲美红罗炭但是原料花销只有红罗炭四分之一的新木炭,老夫说得可对?” &esp;&esp;“不错。” &esp;&esp;顾采薇很是干脆的承认了,她知道乾元商会在京中的人脉和势力都非同一般。 &esp;&esp;之前就是担心被姜元茂发现,所以才没把那批货送到总号,而是放在龙津桥那家按理说最不应该选的分号,顾采薇的本意是想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esp;&esp;可是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姜元茂的眼睛。 &esp;&esp;那批木炭对她接下来的发展很重要,早在一年前她便遣人上路去购炭,然而罗食国地偏路遥,直到今日炭才被买了回来,再来一次,就又得多等一年了。 &esp;&esp;而且那批木炭还在其次,关键其实在于顾采薇派去那买炭的人。 &esp;&esp;顾采薇派他去不只是为了买炭,还要他去窑厂里学习那些罗食人烧炭的方法,至少要学会大致步骤,这样回来的时候摸索起来也会简单一些。 &esp;&esp;结果他在送炭的时候也被那几个差吏给一并扣下了。 &esp;&esp;所以顾采薇今晚的底线不是要炭,而是要人。 &esp;&esp;而且这人必须得早点要回来,虽然那是顾采薇家中一个信的过的老仆,然而若是被关的时间久了,再加上牢头使点手段,也难保不会将烧制新木炭的方法吐露出来。 &esp;&esp;到时候顾采薇非但烧不出新炭,而且红罗炭好不容易占据到的市场怕是也要拱手让出,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esp;&esp;当然,这事顾采薇她也不能明说,否则以姜元茂的精明一定会察觉出其中的猫腻。 &esp;&esp;所以顾采薇只能道,“还望姜会首能高抬贵手。” &esp;&esp;“怎么,顾当家觉得这事儿是老夫故意在刁难你?” &esp;&esp;顾采薇没有说话,不过沉默本就是一种回答。 &esp;&esp;于是姜元茂也点了点头,“好,既如此,老夫也便直说了吧。 &esp;&esp;“因为顾当家你的出现,害的城中几家薪炭店的生意都越来越不好做,崔氏薪炭店更是因为你的红罗炭丢了大内的生意,一年少了十万两银子的进账,每况愈下,甚至不得不将龙津桥西面那家铺子割卖给你。 &esp;&esp;“而崔氏薪炭店背后的东家崔正河是我乾元商会的人,老夫身为乾元商会的会首,总不能看着商会里的人吃亏,什么都不做吧,否则商会里的这些朋友,还会认老夫这个会首吗?” &esp;&esp;姜元茂的话听起来其实还是很不讲理的。 &esp;&esp;他之所以要为难顾采薇是因为顾采的薇薪炭店生意做的太好,怎么听都有些霸道,在陆景的前世,一个不正当竞争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esp;&esp;然而从商会利益的角度出发,他的做法又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esp;&esp;甚至酒楼内还有不少人拍手叫好,今晚来参加寿宴的人本来就以乾元商会中的一众商贾为主,他们加入商会除了为了方便交流,寻找合作赚钱的机会外,除此之外也是为了抱团,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借助商会的势力来打压竞争对手。 &esp;&esp;而顾采薇听到姜元茂的话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没想到姜元茂居然搬了个这么一个看似正当的借口出来。 &esp;&esp;姜元茂前半句话倒是也没说错,毕竟京都人口是有上限的,木炭的需求量虽然会随着价格变化,但也是有个区间的,有新的竞争者出现,那么那些老店铺的生意自然就会受到影响。 &esp;&esp;实际上不只是薪炭,城中其他生意也都是如此。 &esp;&esp;但是崔氏薪炭店的事情背后却并不是姜元茂说得那么简单的,崔正河的生意其实在顾采薇回京师之前就已经在走下坡路了,靠着供给给大内的金丝炭勉力维持。 &esp;&esp;然而他的那些个竞争对手也早就在虎视眈眈了,即便没有顾采薇的红罗炭,崔正河的金丝炭也多半要被别家的竞品给取代。 &esp;&esp;至于龙津桥西的那座铺子,更是因为连年亏损,早就想被崔正河卖掉了。 &esp;&esp;而且即便如此顾采薇接手的时候也是以高于市场两成的价格盘下来的,这如果也算竞争的话,那崔正河家门口卖炊饼的和他也是竞争关系了。 &esp;&esp;至于姜元茂的所谓出头之举就更是可笑了,崔家薪炭店的生意差了不是三五年了,之前的时候也没见姜元茂这个会首鼎力相助过。 &esp;&esp;但是顾采薇也知道此时再争论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esp;&esp;所以她深吸了一口道,“此事是顾某失礼在先,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顾某愿向姜会首还有乾元商会诸位同仁赔礼。” &esp;&esp;“顾当家莫非觉得嘴上道个歉,这件事情便能就此揭过,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姜元茂冷冷道。 &esp;&esp;“顾某既要赔礼,自然不只是嘴上道歉。”顾采薇一合折扇道,“上月诸金紫光禄大夫齐大人因为通敌被抄家,而齐家在东南的一个园子也要被公家卖了换成银钱,支援西北战事,听说姜会首对那座园子有兴趣?不过据我所知,盯着那座园子的可有不少人啊。” &esp;&esp;姜元茂心中一动,“怎么,你还有办法让老夫拿到那园子不成?” &esp;&esp;“不敢说一定,不过总能为姜会首增加几分成算的。”顾采薇道。 &esp;&esp;“顾当家可是要请福安公主出手?”姜元茂眯起了眼睛。 &esp;&esp;“福安公主不会插手这种事情的,”顾采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关系。” &esp;&esp;姜元茂闻言的确有些心动,虽然他在南面已经有个园子了,然而奢华有余,还是少了点文气,而齐家是书香世家,修的园子必然也足够雅致。 第一百二十九章 换命 姜元茂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之色,然而片刻后还是摇头道,“不可,崔正河是我乾元商会的人,老夫身为会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置他的生意于不顾,园子的事情休要再提,顾当家还是好自为之吧。” “那姜会首究竟要怎样才肯将那批货还给顾某呢?”顾采薇皱眉问道。 而姜元茂还没开口,就见不远处一个身高八尺,一脸横肉的男人忽然一拍桌子,起身怒喝道,“哪里来的女娃,一点规矩都没有,哪有在人家的寿宴上咄咄逼人的!不管你与姜会首有何不和,不会换个时候再来吗,非要在挑在这会儿坏了大伙的心情?!” 他的嗓门很大,一开口便震得茶碗之中的茶水荡起了涟漪,屋梁上的灰尘也簌簌落下,坐在他身旁的那些宾客有不少都被惊了一跳。 然而顾采薇却并没有被他的气势给吓到,依旧挺胸道,“顾某也想要换个时候,可是上午的时候我去姜会首的府上拜访,却吃了个闭门羹。 “下午我又去到了姜会首的那些店铺,结果明明听路边一小贩说姜会首一刻钟前才刚进去,但等我去问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却跟我说姜会首不在。” 顾采薇一摊手,“顾某若非别无选择,也不想在今晚坏了诸位的雅兴。” 然而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却是等于坐实了自己是来找麻烦的事实。 于是一众宾客望向她的目光也愈加不善了,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姜元茂这时候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在一边冷眼旁观了起来。 而顾采薇此时也隐约察觉到了,姜元茂之前对她故意避而不见,今晚却又放她进入酒楼的真正目的,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将两人之间的冲突给上升到她与乾元商会之间的矛盾。 继而便可以进一步利用整个商会的力量对她进行打压。 下一次怕就不是扣下一批货那么简单了,而是要将她的生意给彻底搅黄,甚至把她给直接赶出京城了。 不要怀疑,乾元商会的确是有这个力量的,哪怕以崔正河为首的薪炭商人不是她的对手,然而做生意从来都不是一行一业的事情。 比如她的薪炭生意,需要木料,需要运输,需要店铺与炭窑场,还要雇佣各种人手,哪个地方被卡住,都会出大麻烦。 而恰好今日酒楼中的一众商贾、官吏很多都能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她的生意,比如坐在她右手侧桌上的元姓木料商,两人其实便是熟识,对方一直在给她的炭窑场供货。 只是那元姓木料商知道姜元茂与她之间的冲突,今晚却是不得不坐在另一桌,假装不认识她,然而这并不会影响两人今后的生意,因为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 可若是乾元商会铁了心要制裁顾采薇,那么那个元姓木料商也就只好忍着损失不给顾采薇供货了。 好在即便姜元茂是商会行首,想要动用整个商会的力量去对付一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但是若是今晚的局面顾采薇一个处理不好,就很有可能会犯了众怒,于是姜元茂也便有了对付她的借口。 眼下的局面需要顾采薇谨慎应对,而她还没相好下一步的对策。 没想到下一刻寿宴上又有了新的搅局者,只见一只身上有道白线的黑猫忽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口咬向了姜元茂的手臂。 姜元茂猝不及防下被黑猫咬了个正着,不过他倒是没有痛呼出声,相反还强忍着疼痛,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掐住那只黑猫的后颈。 然而没想到黑猫咬了一口后却是并没有恋战,转头就冲着顾采薇而去。 然后一点没有怜香惜玉,也一口咬在了顾采薇的手指上,咬出了一点殷红,接着便撒腿向窗外跑去。 然而今晚来给姜元茂贺寿的人中可是有不少武林中人的。 他们的反应很快,虽然因为事发突然没能阻止下姜元茂被咬,但是却起身堵死了黑猫逃窜的空间,等到那只长相奇异的黑猫再咬过顾采薇,却是已经被那些武林中人给围了起来。 试探着逃了几次没能逃掉后那只黑猫倒是也很果断,立马就往陆景的怀里一趴。 “这只狸奴是你的?”姜元茂沉着脸色问道。 陆景低头看猫,黑猫也在看着他,随后伸出一只爪子在陆景的茶碗里沾了沾茶水,在桌上画了个歪歪曲曲的形状,陆景也是连蒙带猜才看出那玩意儿应该是棵珊瑚树。 罢了那黑猫又指了指顾采薇。 陆景也惊了,这是……换命? 这家伙还藏着这种手段吗,陆景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刚才那只黑猫是把姜元茂身体里的珊瑚树形状的气运先给吸了出来,然后又飞快的吐到了顾采薇的身上。 陆景之前倒是知道这家伙可以捕猎气运,也可以把肚子里的气运吐给别人,但是后者好像并没法自主抉择。 反正陆景在梦里容身黑猫的时候,是没法决定把肚子里的哪条命给吐出来的,这纯粹是随机事件,有点像是抛骰子。 但是陆景没想到黑猫还藏了一手,看样子它刚才并没有把那棵珊瑚树给吞进肚子了,而是衔在了嘴里,随后飞快的吐给了顾采薇。 这么说来,今后他岂不是也可以利用这一招来给自己换个厉害点的运气? 陆景想到这种可能,不由也有些心动,他也不要什么太好的命,弄个来钱快一点的就好,刚才那个珊瑚树好像看起来就很不错。 姜元茂能做到京都第一商会的会首除了自身的实力外,运气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过黑猫既然已经吐给了顾采薇,陆景倒是也不好再夺人所爱。 说起来这家伙这次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方,自己还饿着肚子,就把到嘴边的食物给了顾采薇? 想到这里陆景不由也有些走神,就没顾得上回答姜元茂的问题。 而后者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再加上陆景一点眼力都没有,和顾采薇坐在同一桌让姜元茂对他的观感本来就不怎么好。 见他无视了自己的问话,姜元茂就冷笑道,“这位朋友好大的派头。” 第一百三十章 讲道理 姜元茂的冷笑声将陆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看了眼乾元商会的会首,又看了眼身边那几个蠢蠢欲动的武林中人,这才一边抚摸着黑猫的背部一边道。 “哦,这只狸奴的确是冯某的,我管教不严,让它伤了姜会首和顾兄,我这做主人的代就它向二位赔个不是了。” 顾采薇摇头道,“无妨,反正我也只是被擦破了点皮而已。” 说完她的目光又落在陆景怀中的黑猫身上,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张嘴想说什么。 但没想到另一边的姜元茂却是已经先她一步又开口道,“只是赔个不是吗?” 和顾采薇不同,这位乾元商会的会首伤的比较重,黑猫那一口咬的很是瓷实,两颗犬齿直接在他的胳膊上刺出了两个血洞。 一旁的侍女已经找来了手帕为他包扎,还有人急匆匆的去请了郎中。 而姜元茂的二儿子则劝姜元茂先在一旁稍歇,却被姜元茂挥手给赶到了一边去,随后望着陆景的眼睛道,“刚才还没来得及请教,不知阁下做的哪路生意?” “我吗,不过一参客而已。”陆景道。 “参客?”姜元茂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寿宴的宾客中还有参客出现,随后他望了眼负责迎宾的大儿子。 后者连忙走到他身前低声道,“爹爹,这人是跟着王典簿身后入门的,我当时以为他是王典簿的随从护卫,但是现在看来两人应该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故意跟在王典簿身后混进来的。” 原来是个来吃白食的。 得知陆景没有任何背景后姜元茂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消失了,没办法,京师之中权贵太多,动手之前总要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免得不小心踢到了铁板。 姜元茂能把生意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不会是一个莽撞的人,而这也是他明明被猫狠咬一口,却直到如今依旧强忍着没有发作的原因。 但是现在姜元茂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也不必再忍了。 这姓冯的来他的酒楼吃白食也就算了,不在一楼好好呆着,还大摇大摆的上了二楼来,随后还纵猫伤人,简直就是不把他姜元茂给放在眼里。 于是姜元茂也伸手,竖起了两根手指来。 陆景知道姜元茂的这两根手指并不是竖给他看的,而是竖给街对面茶坊里那位长乐帮的高手看的。 而姜元茂的三子也早已经趁着众宾客都望向这边的时候悄悄溜下楼去,找到了责维护秩序的那群镖师,让他们上楼帮忙。 这些镖师也是最先赶到的,身上都佩着兵刃,足足又十多人,清一色的三流高手,看起来颇为干练,其中四个护在了姜元茂的身边,而剩下的人则将陆景给围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顾采薇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颇为荒谬的感觉。 今晚她就是抱着来找麻烦的念头来赴宴的,但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却出现了一个比她更能找麻烦的家伙。 以至于姜元茂这会儿都已经顾不上她了。 不过顾采薇这时的心里不由也有些紧张,她这次来找麻烦并没有带任何护卫,因为她知道姜元茂不管私下里如何,在明面上总是要讲脸面和规矩的。 尤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可能真的撕下脸皮来对她一个女子动手。 相反她要是带了护卫反而让姜元茂有了目标,很可能会通过羞辱她的护卫来敲打她,顾采薇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却不想崔氏凭白受辱。 所以干脆就自己来了。 但是现在她却有点后悔没让崔氏一起跟来了。 因为她身边还有个冯九郎。对方是北地参客,估计杀人夺宝的事情也没少干过,手上沾满了鲜血,又无牵无挂,行事自然也就无禁忌。 等下姓冯的和姜元茂的人动起手来,若是不敌,难保不会生出用她来作人质的想法。 但如此一来却是正称了姜元茂的意,姜元茂自己是不方便直接对她出手,但是若是借冯九郎的手误杀了她,之后再抓了冯九郎送官,来个一箭双雕,那姜元茂可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 想到这里顾采薇就想和陆景再拉开点距离。 虽然她也知道这么点距离对于武林高手来说不过一眨眼便到,但是多少还是能求点心理安慰。 只是姜元茂的人这时已经将这张桌子给围了起来,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也围在了里面,她这时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姜元茂见陆景已经被“控制”,心中亦是松了口,开口道,“好教朋友知道,京师不是北地,天子脚下,是要讲规矩的地方。” “这京师的规矩是比人多吗?”陆景看了眼身前围着的那群镖师好奇道。 “这些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今天和你讲的是犯了错要付出代价的规矩,你不在宾客名单之列,却混入酒楼之中,此为一错,纵容狸奴行凶伤人,此为二错,不过念在你是外乡之人,老夫也不为难你。 “将这只狸奴留下,然后彻底滚出京师,回你的北地挖参,永远不要再回来。能做到的话,今日老夫便放你一马。”姜元茂淡淡道。 “这话说得太好了,”陆景忍不住鼓掌,“不愧是会首,有理有据,唯一美中不足的你这规矩总是讲给别人听的,若是对自己也能讲点规矩,想来今早上也就没脸扣下顾兄台的那批货了。” 顾采薇闻言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萍水相逢的冯九郎会为她出头,虽然对方只是拿这事儿来讥讽姜元茂,但总归算是今晚酒楼之中唯一愿意为她说上一句公道话的人。 顾采薇倒是有些不忍心看他之后被姜元茂的人给欺负了,于是低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又何必和他们硬扛?” “不关你的事,”陆景摆手,“我这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嘴上一套私下一套的人,今天非得跟这位姜会首好好理论一番不成。” 顾采薇听得直摇头,讲道理要是真的有用,那她的那批货也会到现在还拿不回来了,而且看姜元茂这边的架势,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给陆景继续讲什么道理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不行 &esp;&esp;姜元茂没有再和这个混入他寿宴的北地参客废话,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esp;&esp;距离陆景最近的那个镖师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陆景的肩膀上,沉声道,“朋友,咱们去外面聊聊如何?” &esp;&esp;他的语气还算客气,同时按住陆景的那只手也并没有怎么发力,在外人看来似乎是给陆景留了情面。 &esp;&esp;但实际上他却是早已经在暗中运起了内力,打算给陆景来下狠的,这一次非但要让陆景失去行动能力,而且还要让他再受点内伤。 &esp;&esp;那镖师本人倒是和陆景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正所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既然被姜元茂花钱雇来,自然要看姜元茂的眼色行事。 &esp;&esp;而姜元茂虽没开口,但是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动了真火,所以替姜元茂出气也便成了应有之意。 &esp;&esp;只是那镖师没想到这一次自己却是踢在了铁板上,从他的掌心吐出的内力在进入陆景的身体后当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esp;&esp;比遭了盗匪的府库还干净。 &esp;&esp;而就在他纳闷儿自己的真气都去了哪里时,一股充沛到难以想象的内力便裹挟着他先前失踪的那股真气又一股脑的冲回到他的经脉之中。 &esp;&esp;那镖师不由大惊,想要运功阻挡,可是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esp;&esp;那股内力就这么势如破竹的一路向下,沿途还伤到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却是已然受了内伤! &esp;&esp;与此同时陆景的身旁也响起了数声暴喝,“竖子敢尔!” &esp;&esp;却是其余几个镖师见到同伴受伤,纷纷抽出了兵刃来! &esp;&esp;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会儿酒楼里有不少双眼睛看着的缘故,他们倒是还都挺讲武林规矩,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由一个年纪最长的老镖师出面开口道。 &esp;&esp;“朋友藏的好深,我等先前竟看走了眼,没想到阁下还是个内家高手,既如此,便由钟某先来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吧!” &esp;&esp;姜还是老的辣,那姓钟的老镖师这段的话说的很漂亮。 &esp;&esp;先给陆景扣了个藏的深的帽子,这样就把之前同伴失手吐血的事情给含糊了过去,也保住了身后镖局的威名。 &esp;&esp;日后若有人提起这一战,便可以推说是一时大意,不慎中招,而不是镖局镖师本身实力不济。 &esp;&esp;江湖不只有打打杀杀,同时也是人情世故。 &esp;&esp;姓钟的老镖师显然颇谙此道,但是他没想到陆景却并不按常理出牌,闻言只瞥了他一眼,就道,“你不行,不是我的对手。” &esp;&esp;姓钟的老镖师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esp;&esp;毕竟招式都没亮就让人说不是对手,这可比刚才只伸了一下手就自己飞出的侮辱还大了,即便是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而且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话圆回来。 &esp;&esp;而他还在头疼中,没想到另一边的陆景的话还没说完。 &esp;&esp;扫视了一圈四周后,又摇头道,“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esp;&esp;姓钟的老镖师闻言心头也窜起了一股火气来,他又望了一眼刚刚吐血受伤的那个镖师,此时已经有两个镖师将手掌抵在了他的后心上,为他运功疗伤。 &esp;&esp;可两人忙的一头大汗,却还是没能化解掉那股在同伴的经脉内肆虐的内力,而手上的家伙的脸色看起来也一片惨白。 &esp;&esp;于是姓钟的老镖师胸中的那股怒火又很快熄灭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他知道自己这伙人今天怕是真的遇到硬茬子了! &esp;&esp;就在他感到进退两难之际,却见姜元茂的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喜色,开口道,“姚香主!你算可来了。” &esp;&esp;那是一个穿着襕衫,腰间扎着一根红色腰带的中年男人。 &esp;&esp;一众甚至不知他是何时来到酒楼上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便已经站在了陆景的对面。 &esp;&esp;一双眼睛,一大一小,此刻都在盯着陆景。 &esp;&esp;有宾客认出了那是长乐帮最近新收的一位高手,虽然只是个香主,但是比不少堂主的武功还好,已经达到二流境界,只等入帮时日稍长,积累了一些贡献,立刻便能升任堂主了。 &esp;&esp;于是很多人心中也都开始打起了算盘,早就听说姜元茂和长乐帮走得很近,如今看来此事果然不假。 &esp;&esp;姜元茂六十大寿,长乐帮居然派了个二流高手来给他压场子,这面子可是给的很大了,如此一来那些想要和姜元茂或是长乐帮交好的人这时也都活跃了起来。 &esp;&esp;尤其是那些武林中人,已经咋咋呼呼着喊着“何必要姚香主受累,我等便可擒住此獠了”之类的话了。 &esp;&esp;倒是也颇有声势,然而那位姚香主却是个急脾气。 &esp;&esp;只盯着陆景看了一眼,便二话不说抽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剑刺了过去! &esp;&esp;而他一拔出剑来,酒楼内众人也都觉得眼前一寒,不管识不识货都高喊了一声好! &esp;&esp;接着就见那声势骇人的一剑却是忽然又由动转静,停在了陆景的脸前。 &esp;&esp;剑,当然不是自己停的。 &esp;&esp;虽然姓姚的香主也不想弄出人命来,但是既然出了剑,总要见见血的,这是属于他的剑道。 &esp;&esp;也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 &esp;&esp;只有让敌人深刻感受到了疼痛,才会记住这次的教训,下次也便不敢再轻易来犯,这可比口头上的警告和劝戒有用的多了。 &esp;&esp;但是这一次他的剑出鞘后却并没有能见到任何血,这是因为它已经被人给抓在了手里! &esp;&esp;若非亲眼所见,姚香主不会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能用手掌直接抓出他的长剑。 &esp;&esp;而此时酒楼内的叫好之声甚至都还未退去,传进他的耳朵里也显得格外的讽刺。 &esp;&esp;就仿佛那些人并不是在为他这一剑而喝彩,而是在给陆景摇旗呐喊一般。 &esp;&esp;直到那些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喝彩声才戛然而止,而先前吵吵着要帮姚香主分忧的那些江湖好汉,这时候也都又闭上了嘴巴,再不提这事儿了。 &esp;&esp;这座酒楼就像被人施了法术一样,显然到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esp;&esp;片刻后却是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esp;&esp;陆景笑着对长乐帮那个姓姚的香主道,“你也不行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检举揭发 姚香主显然并不觉得自己不行,或者说他可以接受自己技不如人,败给对手,但是连一招都没撑到,而且长剑也被人家给抓到手里,这就有点太难看了。 所以之后他咬牙不语,只将自己的功力催动到了极致,想把自己的佩剑从陆景的手中抽回来。 然而试了一次却没能成功,那柄长剑在陆景的手中简直纹丝不动。 随后他还再想试第二次。 可在这之前,陆景却是先动了,将他的长剑从中折成了两段断。 而姚香主这时还在发力,冷不丁没了另一边一直相持的力量,于是他的人也飞了出去,接连撞翻了两张桌子。 不过和先前那个镖师相比,他因为没用内力攻击陆景,倒是并没怎么受内伤。 很快就想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再战,但是下一刻什么东西从他的耳边飞过,插在了他身后的桌板上。 姚香主回头,发现那东西居然是自己先前失去的那截断刃! 而感受着脖颈边传来的寒气,姚香主终于也冷静了下来,再次用他那对儿大小眼望向了陆景,拱手道。 “阁下技高一筹,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听到他这句话,陆景还没说什么,姜元茂倒是先慌了。 之前那镖师被陆景震飞他虽有些惊讶,但是却并不怎么着急,依旧神色如常,就是因为他还有姚香主这张底牌。 一个二流境界的高手,在京城之中虽然不算多罕见,但是也很少会遇到对手了。 所以姜元茂完全没想过姚香主这样的高手会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参客,而且败的还如此狼狈干脆。 只出了一剑就被人给制住了,最后连随身的佩剑也被人家给折成了两段。 目睹了这一幕酒楼里现在也是鸦雀无声。 虽然前来贺寿的宾客之中也有不少江湖中人,但是自问都不是姚香主的对手,既然姚香主都败下阵来,那他们上去自然只会败的更加彻底。 所以那些江湖中人见机不妙,这会儿已经又都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假装没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姜元茂的大儿子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了一圈,可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一众宾客无不低下了头去。 其实真要说可用之人,楼下还有不少随从护卫,包括对面的茶楼上也有一些长乐帮的帮众,可是一来他们赶上来都需要时间,而陆景与姜元茂之间的距离不过五步,以陆景的身手想到姜元茂的身边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那些人根本就远不及。 二来,就算那些人及时赶到,能不能挡下陆景也不好说,除了姜家自己的护卫,无论那些镖师,还是长乐帮的帮众显然都不会为了姜元茂拼命。 所以眼下的局面对于姜元茂而言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不过姜元茂毕竟是一会之首,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比自己那几个儿子表现的还是要好得多的。 虽然最初也有过惊慌,但是知道逃不过后反而镇定了下来,开口道,“你想要怎样?” “先把你今早上扣下的那批货还给他,”陆景指了指顾采薇道,“顾兄是我来京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人很好,主动告诉我要去哪里卖老参,所以我也得投桃报李,还他这份人情。” 顾采薇闻言一怔,似乎没想到身边这个北地参客会帮她这个忙,而且理由居然只是她先前随便一句闲谈。 不过顾采薇也知道眼下机会难得,若不是这个姓冯的参客帮她出头,她今晚是很难从姜元茂那里要回自己的货了。 而且因为姓冯的横插这一杠,还避免了她与乾元商会的一众人彻底撕破脸来,当然,姜元茂她是肯定得罪惨了。 但是姜元茂本来就和她是敌非友,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她也没推脱,而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的人。” “还有他的人。”陆景对姜元茂道,“你听见了吗?” 姜元茂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听到了。” 接着他就又扭头对自己的大儿子道,“去官府,要他们把扣着的人和货一起送到顾当家的薪炭店。” 大儿子没有迟疑,立刻点头称是,随后一路小跑着就下了楼去。 顾采薇见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他去找皇城司的人。” 陆景闻言却是不以为意,“没事,反正今晚我的筋骨也还没活动开,他要是找皇城司告状更好。” 陆景现在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小号所带来的快乐。 放他本尊在这里,虽然有一流高手的身份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但肯定没这么痛快,人嘛,只要活着哪怕做了皇帝也总是难免有诸多顾虑。 比如以他的身份和皇城司肯定是不方便动手的,一个搞不好,就把自己给弄成红名了,说不定还会上了皇城司的通缉榜。 对上姜元茂同样也要考虑到他背后的长乐帮和郓王,光他自己一个人倒是也无所谓,但是他还有顾采薇,顾采薇还有母亲要照顾,生意要打理。 反倒不如冯九郎这小号来的爽快,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姜元茂在遣走大儿子后又开口道,“阁下还有什么要求吗?” 老头倒是也真的挺能沉得住气,他自己过寿都还没许愿,现在反而扮演起陆景的神灯了。 陆景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你之前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姜元茂皱眉,一脸正气道,“老夫是做正经生意的,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有什么可亏心的?” “呵呵,这种鬼话就不要拿出来糊弄人了吧。”陆景扭头望向酒楼内的一种宾客,“你们呢,有人能提供姜会首做坏事的证据吗?” 结果自然是没人回答,虽然现在形势比人强,大家都打不过陆景,但是也同样都不想得罪姜元茂这个乾元商会的会首,所以谁都没开口。 陆景又敲着桌子道,“有人能说出来今晚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在宾客中引起了一阵骚乱。 这是什么意思,姓冯的难不成还打算在接下来大开杀戒,把姜元茂的寿宴变灵堂?这家伙这么凶残的吗? 可他才一个人,能杀的过来吗,也不怕大家拼命吗?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陆景是在虚张声势,但半晌之后还是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我……我或许知道件事。” 说话的居然还是陆景一个熟人,先前的时候陆景就是跟着他混进酒楼的。 或许因为并没加入乾元商会,家中也无人经商的缘故,许典簿虽然不想得罪姜元茂,可是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得罪姜元茂。 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命和得罪姜元茂之间做选择,对他来说显然并不怎么困难。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我看你们是想让姜会首死啊 “此事其实也是我从听临天府刑曹吴大人那里听说的,不过只是些酒后闲谈,真伪难辨。”许典簿道。 “无妨,公道自在人心,大人只管讲出来就好。” “呃,好吧,”许典簿又看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姜元茂开口道,“姜会首上月新娶了一房侍妾,也是在此地摆的喜酒,包括我在内很多人都来为他道贺。 “但是大部分宾客都不知道,其实那女子在嫁入姜府前已经许过人了,是个年轻的书生,也算官官宦世家出身。 “但是到他祖父这辈儿已经没落了,他母亲还落下了重病,需要一直抓药吃,家里也便越来越拮据。 “他和那女子是在逛灯会时认识的,两情相悦,一段时间后那书生找了媒人上门提亲,但那女子的父亲是个嫌贫爱富之人,一开始有些不大情愿。 “好在书生很是争气,考过了发解试,眼看做官有望,那女子的父亲这才松口,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家人定了亲,可没想到那女子后来在河边洗衣,被路过的姜会首看到了,姜会首眼馋她的美貌,便起了将她纳为己有的念头。 “于是让人上门找了那女子的父亲,说愿出黄金百两,纳之为妾。” “那女子的父亲闻之颇为心动,但是却又不得不如实告诉来人,说自己的女儿已经定过亲了。” “那人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男方的姓名便离开了,结果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找到那书生说愿出五十两黄金要他退婚,书生当面怒斥了那人,结果第二日,他在城中做账房的父亲便被东家给赶出了铺子。 “到了第三日,他姐夫的凉茶摊也让人给砸了,而且之后只要他那姐夫支起摊位,立刻便会有泼皮无赖前来骚扰,让他做不成生意。 “那书生前去衙门报官,可是那些衙役却只是象征性的去巡逻了一圈,随后便走掉了,而那些泼皮显然事先便得到了消息,并没有出现,等到衙役离去却又去骚扰起那书生的姐夫。 “如此一来,那书生一家便等于断了财源,而他那重病的老母亲还要吃药,一家人被逼的走投无路。 “而这时先前那人又来找了那书生,问他愿不愿意退亲,那书生沉默不语,结果当晚他的老父跪在他的面前,哭求他同意那人的要求,否则他的老母亲就要因为赊欠药铺钱财太多,无药可喝了。 “那书生与老父抱头痛哭,第二天一早却是终于同意去那女人家里退了亲事,也收到了五十两黄金。 “那书生将黄金交到姐姐的手上,嘱咐姐姐晚上做顿好的,让最近因为他担惊受怕的家人们都好好吃上一顿。 “她姐姐见那书生似乎有些心灰意冷,还安慰了他几句,说什么之后一定还会遇上更贤惠温婉的女子。那书生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结果谁也没想到,吃过饭后不久那书生便悬梁自尽了,这事儿后来闹到了府尹那里,但是姜会首财大气粗,使银子给压了下来……” 许典簿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声巨响给吓了一跳,却是不远处那个冯九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你们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结果听到这话的一种宾客心里却是都不由一颤,强抢人家老婆为妾,这事儿肯定干的不怎么地道,但是如果不是最后那书生想不开上吊自杀,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今晚来酒楼赴宴的人大都非富即贵,类似的亏心事或多或少也都干过几件。 毕竟无论银子还是权力都是好东西,拿到手里总想试试它们的威力究竟如何,但是既然陆景发问,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这时也都得随声附和上几句。 而待众人的声音稍停,陆景倒是也没有食言,冲提心吊胆的许典簿道,“这位大人,你可以离开了。” 许典簿闻言不由大喜,忙不迭的站起身子,也不多言,只向着陆景拱了拱手,就匆匆下楼去了。 而且越走越快,等出了酒楼,轿子也不坐了,干脆就这么跑了起来。 也亏得他一个翰林文官,平日里舞文弄墨,现在居然跑的也跟参加体测的高中生一样飞快。 而许典簿这一走不要紧,让酒楼内剩下的人看到了曙光。 姓冯的虽然凶恶,但至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于是又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很快就有第二个站了出来,同样是个官吏,抖了个姜元茂夺人田产的黑料,说实话这黑料其实有些勉强,严格来说只是姜元茂在买地的时候用乾元商会的力量向卖家施压,但是陆景还是将他也放走了。 毕竟这才刚开始嘛,不能打压了大家的积极性。 而那人一走,果然也让剩下的宾客变得更加活跃了,于是第三人,第四人……也都纷纷冒了出来。 一开始还都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有最开始许典簿那个夺妻为妾,逼死苦主的故事来的劲爆。 但是渐渐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嗨了,还是太入戏,亦或是假戏真做,乾元商会的一位漕商,爆出了姜元茂暗中使手段,致使会中一位粮商一夜暴亏数十万两银子,不得不将产业低价折售给姜元茂的事情。 这下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毕竟在座的大都是乾元商会的商贾,无论姜元茂这个会首是夺人妻子,还是侵人田产其实都和他们没太大的关系。 但是对会内商人下手这可就和他们每个人息息相关了。 谁也不想将来有朝一日,这种事情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于是这次不用陆景再开口,众人全都开足了马力,开始抖起了姜元茂的黑料。 内容之丰富,细节之翔实,听得陆景都叹为观止,心想我只是打算教训这老头一下,让他得个教训,但你们这伙人现在根本就是想让姜元茂死啊。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既然已经跟姜元茂翻脸,考虑到姜元茂的势力和背后的靠山,现在酒楼里这一众宾客确实是抱着把姜元茂彻底干翻,再无法翻身的念头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临天府蝙蝠侠 &esp;&esp;姜元茂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了,而是有些发紫了。 &esp;&esp;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好好一场寿宴,竟然会演变成眼下这种局面。 &esp;&esp;他之前干过的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非但一件件被翻出来,就这么摆在众人眼前,而且还有些和他关系并不算太密切,或者因为知道的黑料已经被人提前抖出去的家伙,为了脱身甚至干脆开始胡乱编造起他的劣迹来。 &esp;&esp;还越编越离谱,什么姜会首和自己的大儿媳妇儿扒灰之类的事情都冒了出来,让姜元茂气的差点脑溢血发作,当场离世。 &esp;&esp;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想要找到造谣那人,然而看了一圈,却见原先的那些个朋友们如今都在争先恐后的开口说着和他有关的坏话,生怕自己表现的不积极,对面那个冯九郎就会对他们下手。 &esp;&esp;姜元茂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人找的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眼前之人分明都面目相似。 &esp;&esp;而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冷。 &esp;&esp;倒不是因为看透了人情冷暖,实际上他商海浮沉这么些年,哪会不知道今晚来给他贺寿的几乎都是趋炎附势之徒。 &esp;&esp;这些人可以在他站在山顶的时候来嘘寒问暖,自然也能在他坠入谷底的时候踩上一脚。 &esp;&esp;所以姜元茂的心冷并不是因为这些人对他的背叛,而是他意识到自己即便是能活过今晚,这个商会会首的位置也别想再坐下去了。 &esp;&esp;非但如此,他辛辛苦苦几十年积累下的那些人脉和关系大部分也都没法再用了,而且这些人还从他的朋友变作了他的敌人。 &esp;&esp;他日后若是还想东山再起,这些人不仅不会支持,还会因为担心随之而来的报复而拼命阻拦,所以他最好的结果,就是变卖家产,永远离开京都,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安度晚年。 &esp;&esp;而想到这里姜元茂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顾采薇,后者在这段时间里倒是一直一言未发,就像是个纯粹的看客一样,冷眼旁观。 &esp;&esp;姜元茂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荒诞感,今晚他原本是想让这女人成为众矢之的,借助乾元商会的力量将她赶出京师,完成郓王的交待,但是没想到最终两人的位置却是莫名其妙的调了个个。 &esp;&esp;姜元茂将目光从顾采薇的身上收了回来,又转向了她身旁的陆景。 &esp;&esp;后者这会儿似乎也有点走神,没再听那些宾客们们嚷嚷,只是优哉游哉的撸着怀里的黑猫。 &esp;&esp;姜元茂动了动嘴唇,用几乎沙哑的声音道,“你……你究竟是……谁的人?” &esp;&esp;虽然此时的酒楼内很是吵杂,但陆景还是听到了姜元茂这句话,摇头道。 &esp;&esp;“我不是谁的人,我和你不同,我不用听命任何人。” &esp;&esp;“你骗人……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若不是被人指使,又为何一定要让我……身败名裂?!”姜元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esp;&esp;“纠正一下,不是我让你身败名裂,而是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让你自己身败名裂,”陆景正色道,“至于我,你就当我是……你的天罚吧。” &esp;&esp;陆景说完最后一句话后自己都觉得中二度有点爆表,但是他这句话其实不是说给姜元茂听的,而是说给屋顶上那人听的。 &esp;&esp;为的是把自己和顾采薇撇干净关系,就像姜元茂所说,他之所以把这里闹成这个样子,总要有个理由的。 &esp;&esp;既然为了顾采薇不能说,那陆景也只好走替天行道的路子,临时客串一把临天府蝙蝠侠了。 &esp;&esp;姜元茂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还没有再开口,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声音,“够了,都闭嘴吧。” &esp;&esp;话音未落屋顶上便被人用刀鞘砸出了一个大洞,随后就见一个身着飞马服,束发束腰,脚踩黑靴的矫健身影从那大洞中跳了下来。 &esp;&esp;而见到那人,酒楼内的一种宾客立刻也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热泪盈眶,有人甚至禁不住欢呼了起来。 &esp;&esp;这是因为皇城司的高手终于到了。 &esp;&esp;但是等看清那高手的样子,之前欢呼的人却又渐渐收声。 &esp;&esp;因为来者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看起来年龄也不算太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对儿眼睛弯的就像月牙儿一样,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才进的皇城司。 &esp;&esp;不过这个月牙儿姑娘面对陆景却毫无畏惧之色,举起自己的腰牌道,“皇城司探事司齐云在此,阁下的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esp;&esp;陆景点头,“嗯嗯,我刚巧也玩的有点累了,准备离开了。” &esp;&esp;齐云摇头,“你不能走。” &esp;&esp;“为什么?” &esp;&esp;“刚刚有人报案,说你私闯姜会首的寿宴,击败了他雇来的一众镖师,还有长乐帮的一位香主,之后又扣下酒楼里的一众宾客,违反大陈律,我要请你去皇城司走一遭。” &esp;&esp;“齐大人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难道没听见大家是怎么议论姜会首的吗,放着这样的坏人不抓,却来为难我一个什么也没做的人,不觉得有些主次不分吗?” &esp;&esp;“一码归一码,我皇城司专门对付武林中人,而普通人一般交由大理寺或者临天府衙门审理。” &esp;&esp;齐云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姜会首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情我已经派人报给府尹了,但是你的话,还要和我回皇城司一趟,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esp;&esp;“我要是不去呢?”陆景叹了口气。 &esp;&esp;而齐云对此似乎也并不意外,眨了眨眼睛认真道,“不,你一定会去的。” &esp;&esp;她说完这句话,陆景也忽然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危机感。 &esp;&esp;这份危机感并不是来自齐云,而是来自窗外的长街上。 &esp;&esp;陆景没有犹豫,立刻翻窗而逃,但是他前脚刚迈出,一只拳头便从他的斜后方飞了出来。 &esp;&esp;那一拳看起来并不花哨,也没多快的速度,但是因为时机把握的太好,却让陆景避无可避。 &esp;&esp;于是陆景回身,同样也挥出了一拳。 &esp;&esp;下一刻,两只拳头碰撞在了一起,并没有传来什么地动天摇的巨响,相反,很是安静。 &esp;&esp;就和落叶从空中飘落在地上时的声音差不多。 &esp;&esp;但是其下所隐藏的惊涛巨浪却是只有出拳的两人知道。 &esp;&esp;陆景也是第一次遇到了能在内力雄浑程度上压他半头的人,而且对方的内息连绵不绝,且充满了勃勃生机。 &esp;&esp;陆景的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esp;&esp;于是他也忍不住开始手痒了起来。 &esp;&esp;这家伙感觉比晏筠还适合拿来消耗内力啊,但是陆景旋即又不得不按下了这个很是诱人的念头。 &esp;&esp;不行,现在他可还顶着冯九郎的i,要是真的和眼前这家伙大打出手,估计要不了几招,对面就会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esp;&esp;只能下次再来了,陆景遗憾的想着,毫不恋战,猛地将内力运转到极致,震开对方的拳头,同时整个人也借力飞到了屋顶上,提着黑猫消失在屋檐后。 &esp;&esp;而和陆景交手的男人见状也收手,落地后就这么站在了那里,也没有再迈步去追。 &esp;&esp;齐云这时也从酒楼上跳了下来,先对着那人一拱手,“李帮主,怎得被他给逃掉了?” &esp;&esp;“那人也是一流啊,”男人耸了耸肩,“你知道的,轻功不是我的强项。” &esp;&esp;“李帮主您太谦虚了。”齐云苦笑,她对男人这明显敷衍的解释有些不满,但是却也无可奈何,这男人只是她请来助拳的高手,她没法像指挥手下一样去指挥他。 &esp;&esp;而且这天下本来也就没人能指挥的动他。 &esp;&esp;因为他是天下第一帮长乐帮的帮主李不凡,早在十六年前便已经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了。 &esp;&esp;李不凡对齐云道,“齐干办也不用凡事都这么较真,那位冯九郎只是打退了对他动手的那伙镖师和我帮里的那个香主,之后也没再出手伤人,干嘛一定要抓到他?” &esp;&esp;齐云叹了口气,“李帮主,这世间一流高手都是有数的,突然在京都冒出来一个没听说过的,皇城司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情不上心,我们也没打算拿他怎样,就想问问他的来历和目的。” &esp;&esp;“目的你不是听到了,他不是管自己叫天罚吗?” &esp;&esp;齐云有些无语,“他是天罚,那我皇城司和大理寺又算什么?” &esp;&esp;“这个……不管怎样,他行事正派总是件好事吧。” &esp;&esp;“这可说不准,我观其为人狂傲,行事又颇为无忌,日后难保不会生出什么祸事来,算了,已经被他给跑了,也只能下次再说了。”齐云虽有些不甘,但也只能无奈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感觉……有点厉害 陆景踏出窗户和李不凡对了一拳后,便飞身上了酒楼的屋顶。 随后没有停留,就又踩着瓦片跳入酒楼后的小巷里。 因为惊涛怒浪的动静太大,陆景并没有施展轻功,只是单纯的将内力运到双腿上。 但是这样一来却又很难跑赢身后那男人。 陆景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长乐帮的帮主李不凡。 此人武艺超群,十六年前便已经踏入一流,如今更是将长乐帮的镇派绝学九鼎长春功练到了第八层,属于江湖之中最顶尖的高手。 因此单靠把内力灌入双腿肯定是逃不掉的,好在陆景还有外援。 他先前让阿木和黑猫在一旁的糕点铺外等着他。 不过黑猫大概是因为被姜元茂的运势所吸引,自己就溜过来了,而阿木这会儿应该还在原地乖乖待着。 陆景打算借助小木人桩的轻功,试试看能不能摆脱掉李不凡。 不过他在小巷里跑了两步后却并没有看到李不凡的影子,也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嗯,没追上来? 陆景有些意外,他知道李不凡是皇城司那位齐干办请来助拳的高手,再加上姜元茂和长乐帮的关系也不错,帮长乐帮代管了不少产业,每年都有十几万两银子的流水入账。 眼见就这么被人给搞到了社死,李不凡这个帮主要是帮他出头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现在看来,李不凡对于给姜元茂报仇却似乎并没太大的兴趣。 一拳没能建功后,居然就这么撂担子不干了。 于是陆景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又绕了一圈,确认身后再没有什么可疑人等,这才回到了那家糕点铺边。 在旁边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里找到了蹲在那里的小木人桩。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街上的店铺大半都还在营业,在门外挂上了灯笼照明。 为了吸引顾客,还有店家制作了很多别出心裁的纸灯箱,里面点上油灯,将灯箱上的字画给照亮,看着倒是有点霓虹灯和广告牌的味道了。 除此之外河边的夜市也开张了。 凉棚里熙熙攘攘,从字画到糖人,卖什么的都有,倒是比白天的时候看来还要热闹,尤其是那些刚出锅的羊头肚肺、野鸭肉、煎夹子、盘兔肉……更是看的陆景的肚子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啦。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还没吃晚饭来着。 虽然他才刚去姜元茂的寿宴上转了一圈,但是那时候寿宴还没开始,只上了几道冷盘,而他又忙着当他的蝙蝠侠,最后居然就只喝了几口茶水,就又空着肚子跑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山珍海味他前世其实也吃了不少,倒是也不怎么稀奇,如今反倒是路边小摊上的新鲜小食更对他的胃口一些。 陆景要了份旋炙猪皮肉,一份肚肺鳝鱼,再加上一碗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和一份荔枝糕,总共花了不到五十文钱。 随后寻了一张石凳,坐在上面一边吃东西一边打量着面前那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选的这处位置位于夜市之中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右手边还有一座石桥,桥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陆景之所以选在这里吃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他混进姜元茂的寿宴原是为了帮顾采薇解决麻烦,但是没想到却意外的发现了黑猫的一项新能力。 而这也成了他今晚最大的收获。 叶弓眉传授他驭兽术的时候就给他留了一份家庭作业,让他好好思考如何才能利用好身边这只黑猫。 不过陆景想了一段时间思路却基本都停留在转运消灾之上。 但是这和道士和尚们的业务有点撞车,而且对陆景本人也没什么帮助,顶多就是事后收点服务费,而且人家还不一定信。 不过就在今晚陆景却是终于看到了这道题的另一种解法。 ——换命。 陆景之前倒也不是没想过这种事情,毕竟这只黑猫是可以把吞进肚子里的命再给吐出来的,但是究竟会吐出什么命,它自己没法控制,而且什么时候吐它自己似乎也不能决定。 这就让陆景有些苦恼了。 因为他不想每次换命的时候都和玩俄罗斯大转盘一样,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命,另外时间没法确定也是个大问题,万一赶上他急需运气帮助的时候,黑猫却没命可吐,这自然也很不方便。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陆景发现这只黑猫似乎可以在捕获到运势后并不直接吞进肚子里,而是转头吐给另一人。 如此一来,换命的气运和对象就都不再是随机的,而是可以自主选择了。 感觉……有点厉害啊。 陆景想着如果给自己换个之前大梦里那种逢赌必赢的奇命,然后跑去赌坊大杀四方,岂不是说要不了几个月,自己就能富可敌国了。 这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遏制不住。 没办法,不过在那个朝代,钱看起来都很是可爱。 于是陆景一边咬着猪皮肉,一边扭头对黑猫道,“发现目标了吗?” 黑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它那只看起来已经瞎掉的眼睛不断的打量着人群,而陆景也显得很有耐心,并没有再催促。 他足足等了有两柱香的时间,那只黑猫的鼻子翕动了一下,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跳下了石凳,陆景将还没吃完的荔枝糕往怀里一揣,也带着阿木追了上去。 只见那只黑猫在一只只大腿间灵活的穿梭跳跃,先是跑出了大概三丈远,接着便一蹬腿,窜上了旁边那座石桥。 站在石刻的扶手上又张望了一下,随后便奔向了某个地方。 而陆景也向它所去的方向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白面无须的书生,个子很高,长得颇为俊朗,手里正攥着个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荷包在桥上左顾右盼。 陆景不由精神一震,这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他刚想着怎么搞钱,这边就迎面撞上了财运,在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还能捡到荷包,而且那荷包看起来鼓囊囊的,可见这书生身上的财运绝对不简单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试试关扑 陆景还在打量着那白面书生,而另一边的黑猫却是已经忍耐不住,先动了起来。 只见它犹如一道离线的利箭,直扑那书生的左腿而去。 而因为桥上的人太多,直到黑猫扑到他的身前,那书生依旧一无所察,还在东张西望,随后就听到有人高呼了一声,“别咽!” 书生还在想着别燕是谁,结果就感到自己脚上微微一痛。 书生急忙低头,先是看到了一团黑影,接着又看到了黑影中间的那道白线,然而不等他看清咬了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团黑影和白线就又都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甚至让书生怀疑刚刚是不是只是他自己的错觉。 随后书生看了眼自己被咬到的地方,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伤的并不厉害,于是也就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而这时黑猫也已经重新回到了陆景身前。 陆景忙问,“什么样子?” 黑猫身出一只爪子,在地上画下了一个图案。 陆景前后左右的仔细端详了一遍,越看越觉得那形状很像是片金叶子。 不过谨慎起见他又问了那黑猫,“是好运吗?” 黑猫点了点头。 于是陆景也再没犹豫,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对黑猫道,“来吧。” 反正是好运气,就算和财帛无关想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陆景这么想着,而黑猫见状也没客气,一口咬了他的手臂上。 结果就见陆景的皮肤下闪过一片红色的纹路,接着黑猫的两颗犬牙就差点没被硌断了。 陆景挠头,火麟甲已经被他练到第三层,好处是现在的他等于随时随地穿着一套做工精良的盔甲,再不怕被人偷袭。 但是坏处是这门护体神功他刚入门,还做不到收发自如,也不知道该怎么脱了身上这套盔甲。 不过这倒是也难不倒陆景,随后他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把匕首。 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小口,然后又伸到了黑猫面前,后者这才将嘴巴凑了上去。 陆景感道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从黑猫的舌头上流入到他的身体中,随后钻入他的灵台穴。 这就成了吗? 陆景试着重新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接着他又连忙将目光移到脚边,也没能立刻就捡到钱。 不过陆景倒是也没失望,运势嘛,按他的理解应该只是提升某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生效的,而且捡钱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一天捡到一次已经很厉害了。 要是走一路捡一路那就不是运势,而是因果律了。 而检查概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多次独立重复试验。 陆景已经想到自己该去哪儿了。 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卖玉器的小摊,摊边的招牌上写着可扑两字。 于是陆景就带着阿木和黑猫走了过去。 只是陆景不知道就在他前脚刚离开,后脚那个白面书生却是也等到了那荷包的主人,那是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少年,带着一个小丫鬟。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个俊俏公子是女扮男装,估计是哪一家的大小姐,偷偷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玩。 而现在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看起来一脸的焦急,她在半路上丢了荷包,急急忙忙回来去找。 其实单只是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关键是里面还有一只她祖母给他的翡翠戒指,这东西对她来说很是重要。 就算是赎也要赎回来。 不过那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心里也清楚,找回荷包和戒指的希望很是渺茫。 然而等她一路寻到桥边,就看到了桥上站着一个男人,正举着她的荷包四处张望。 那女扮男装的大小姐见状不由大喜,立刻冲了上去,喊道,“我的我的!” 书生却没有立刻将那荷包还给她,而是又问了一句,“里面有什么?” “四两银子,二十三文钱,还有一只翡翠戒指。”女扮男装的大小姐毫不犹豫道。 “那就没错了。”书生点头,将那荷包双手奉还。 而那女扮男装的大小姐打开荷包见到里面的翡翠戒指后一颗心也重新放回到了肚子里。 接着却是终于有空打量起眼前的书生来。 结果只一眼,心里便禁不住小鹿乱跳了起来。 天哪,这世上怎么有如此高大俊朗之人?而且那人还这么有勇有谋,又知礼守法。 见到荷包后没有私自吞下其中的财货,而是在此苦苦相候,莫非这人便是小时算命先生所说的她的姻缘? 那女扮男装的大小姐一颗心怦怦乱跳了起来,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正想遣她去打听对方的姓名住处。 但没想到随后就听到了一声怒喝,“秦风月,你这个狠心的负心郎,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了!这次又是哪家的小浪蹄子把你的魂给迷走了?!” 来人亦是个美貌妇人,一边说话一边向那丫鬟望去,看对方年纪太小,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 似乎看出了后者伪装的身份,那美貌妇人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边嚷嚷着,“果然被我逮到了!”一边就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抓向了那女扮男装的大小姐的头发。 后者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抱着脑袋向桥下边哭边逃。 听着沿途看热闹的路人们的讥笑,只觉得今晚自己的脸都丢光了,哪还再有半分先前的旖旎。 直到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主仆俩人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一起怒骂起那姓秦的书生来。 而此时的陆景早已经来到了那个玉器摊前,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见有客上面也热情招呼道,“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没有,这里摆出的所有玉器,都可卖可扑。” “怎么扑?”陆景问道。 摊主指了指一旁的陶罐,“将铜币掷入这罐中即可,若都是背面,便可以将挑中的玉器拿走,前排的玉器五文钱一扑,中间的六文,后排的七文,老夫还有件压箱底的玉瓶,十文钱一扑。” 陆景看了眼他摆出的那些玉器,前排的成色都不怎么样,不少还有裂纹或是缺角,中间的稍好一些,后排的玉器基本都是没有什么毛病的,至于那玉瓶,倒确实好看,就是太难扑中了。 十枚铜钱都是背面,就是零点五的十次方啊,几率感觉也太小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遇 &esp;&esp;陆景在玉摊前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先选了一件前排的玉器,随后在心中算了一下扑中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三出头。 &esp;&esp;嗯,基本和卡牌游戏里抽中一张ur卡的概率差不多。 &esp;&esp;这么看来倒是也不算太坑,不过那些劣玉正常的售价也就在百文上下,而关扑的话,取个均值,扑中一件差不多要一百五十文。 &esp;&esp;这么一比较,显然还是后者摊主更赚。 &esp;&esp;所以听说陆景要扑,他的脸上也顿时露出了笑容来。 &esp;&esp;实际上他这玉摊,因为卖的玉成色不怎么样,选择关扑的人远比直接花钱买的人要多得多。 &esp;&esp;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试试手气,以小博大的念头来的。 &esp;&esp;毕竟五六文钱,基本上所有人都拿得出来,而且也不会太肉疼,扑中了立刻就是几十倍的收益,对于那些想投机的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esp;&esp;陆景从怀中取出五文钱,也没细看,随手就抛进了那陶罐里,然后和摊主两人一起凑了上去。 &esp;&esp;却见罐底那五枚铜钱两正三反。 &esp;&esp;见到这结果,摊主喜滋滋的收了那五文钱,同时还不忘鼓励道,“差点啊,只要再有两枚是反面,这玉兔便是客人你的了,要再试试吗?” &esp;&esp;陆景点头,倒是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才只是他的第一次尝试,不中也很正常。 &esp;&esp;于是他又摸出了五文钱来,再次抛进那陶罐中,铜币撞在壶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而这叮当声落在摊主的耳朵里也显得格外的悦耳。 &esp;&esp;因为他已经看到第一枚铜钱在罐底停了下来,正好是正面,也就是说剩下四文是正是反都已经不重要了。 &esp;&esp;他又赢下了一把。 &esp;&esp;“承让了。”摊主将第二次赢来的五文钱再次收入囊中,然后笑眯眯的道,“还来吗?” &esp;&esp;“来。” &esp;&esp;陆景的回答也很简单,毕竟相比起三十次的平均数,两次失手什么也说明不了,实际上只要能在二十次之内拿下这玉兔,最后赚的一方都是他。 &esp;&esp;所以陆景随后再接再厉,又连丢了六把,只是依旧没能扑中。 &esp;&esp;至此他已经花出四十文了,钱倒是不多,但是运气一直没来却让陆景有些疑惑。 &esp;&esp;那书生先前在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都能捡到荷包,怎么换了他以后百分之三的概率单抽八次还没成功,难不成要来一次十连才能入魂吗? &esp;&esp;陆景想了想,干脆一次性的递给了摊主五十文钱。 &esp;&esp;之后却并没有着急掷铜钱,而是先跑到了河边,从河堤上一跃而下,落了在一艘乌篷船上,然后伸手从河中鞠了一捧水,好好洗了洗手。 &esp;&esp;抽卡嘛,中不中的还在其次,仪式感不能丢掉。 &esp;&esp;陆景洗完手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有了略微的提升,随后重新跃回了堤岸上,不过这时候那玉摊前却是又有新的客人了。 &esp;&esp;看背影应该是个少女,上身穿着一件罗衫,下身是一条流苏百叠裙,头上则梳着京中最近一段时间最为流行的盘鸦髻,脑后还插了一支金钗,身边跟这个小丫鬟,显然是哪一家的大小姐。 &esp;&esp;这会儿正握着七枚铜钱往陶罐里丢。 &esp;&esp;陆景也没太在意,就走了过去,而摊主看到陆景也个出手豪爽的老主顾立刻起身招呼,“这位客人且稍等,待这位小娘子掷完,你便可以接着掷了。” &esp;&esp;“好。”陆景倒是也不着急,一起伸头去看罐底的铜钱,结果就见那少女居然掷出了七个正面。 &esp;&esp;这运气可是有够背的了,连摊主都怔住了,原本准备的那些劝少女继续玩下去的话术都有些使不出来了。 &esp;&esp;片刻后也只能道,“姑娘看起来今日手气不佳,不如改日再来一试。” &esp;&esp;而那少女的心情似乎也有些烦躁,闻言没再说什么,跺了跺脚,就准备离开,然而等她转过身来,看到陆景却是一愣。 &esp;&esp;而对面的陆景也愣住了。 &esp;&esp;因为眼前这少女不是旁人,就是他不久前才在姜元茂的寿宴上遇上的齐云! &esp;&esp;距离两人上次相遇还不到一个时辰,以陆景的眼功,即便只是背影,按理说也不该认不出来。 &esp;&esp;然而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大家闺秀打扮的齐云和之前那个身穿着飞马服,脚踩黑靴的齐干办相差的实在是有点远,陆景一时之间也没能将这两道身影给联系在一起。 &esp;&esp;“是你!”齐云已经惊呼出声来,同时下意识的伸手去抽腰间的佩刀,然而却是按了个空。 &esp;&esp;她旋即又醒悟过来,是了,自己已经收工回家了。 &esp;&esp;实际上早在日落之前她便已经当完了这天的差,按理说姜元茂那事儿就不该她管了,但是她那时恰好和李不凡在一起,便自告奋勇的接了这案子,请李不凡出手帮她将人请去皇城司。 &esp;&esp;却没曾想李不凡嘴上答应的好听,等遇到正主却又只顾着划水,最后还是让那人给跑了。 &esp;&esp;而她之后也只能回家,至于她为什么穿着这样出现在这里,却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esp;&esp;齐云没能摸到兵器,心下顿时一沉,接着就听对面的陆景开口,主动和她打了个招呼。 &esp;&esp;“齐大人,好巧。” &esp;&esp;陆景在见到齐云后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打算逃跑的,但是随后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四周,没有再看到李不凡的身影。 &esp;&esp;再看齐云这身打扮,显然也不是为了见李不凡而准备的,于是陆景也不急着走了,他那波十连的钱可是已经提前付给玉摊的摊主了。 &esp;&esp;就算要走至少也要先把钱给要回来。 &esp;&esp;但很快陆景就发现齐云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与戒备,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附近的摊铺和人群,似乎是在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esp;&esp;于是陆景不得不又开口道,“齐大人尽可放心,冯某只会对那些犯下大错,却凭借手中权财逍遥法外的恶徒出手,不会伤害像齐大人这样的好人的。” &esp;&esp;这话当然也是陆景胡诌出来的,为的是让齐云不用这么紧张,随便也再加深一下之前的天罚一说。 &esp;&esp;而看齐云的样子,显然也接受了这种说法,眼中的戒备之色稍减,身体也放松了一些,但旋即又正色道,“惩恶扬善自是好事,但也不凌驾于陈律之上,肆意妄为。”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财运亨通? 见陆景的眼中闪过不以为然之色,齐云继续道,“我知你心中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大概还想问我若是陈律有用,为何我们始终拿姜元茂这样的人没有办法。 “我也承认你的一部分说法是有道理的,这世上有权有钱的人的确更容易在作恶后为自己脱罪,无论大理寺也好,还是我皇城司,在办案的时候也都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但不管怎样,这些交锋与暗流大多数依旧在规则范围之内,并不会公然违背陈律,可若人人都以武犯禁,如阁下这般凭一己喜恶行事,长此以往,陈律也便名存实亡了。 “之后是非对错都以拳头的大小来评判,谁的拳头更大谁就代表公理,天下也会彻底乱套。” 陆景没想到齐云还是个法家弟子,看她脸上的郑重之色,显然并不是在拿这套说辞忽悠别人,而是的确对此深信不疑。 而对于前世生活在法治社会中的陆景,齐云的说法倒是也颇为亲切,只是陆景并不完全认同,而且他现在还在扮演着冯九郎一个游离在律法之外,依靠自己的武功在京中行侠仗义,亦正亦邪的绝顶高手。 自然也不能崩了自己的人设,做出的举动来。 因此陆景闻言道,“陈律自然是有用的,大理寺与皇城司对于维系天下安定的作用冯某也看在眼里,只是就像齐大人你所说,你们依照规矩办案,却也受限于规矩,无法更进一步。 “对付普通的犯人或许没什么问题,然而一旦对上那些强权者,那些高高在上,甚至于制定律法之人,你们一直以来视为依仗的东西,反而会束缚住你们的手脚,而我的存在,正好可以填补上你们所留下的这块儿空白。 “我会审判那些你们无法审判的权贵,惩罚那些你们惩罚不了的恶徒,为弱小者伸张正义!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刃,至于齐大人你对于长此以往人人都以拳头说话,陈律将会名存实亡的担忧,其实也大可不必。” “为什么这么说?”齐云皱眉。 “因为冯九郎只有一个,”陆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若是其他人想要效仿我,以皇城司的力量大可以将他们直接拿下。” “…………” 齐云没好气道,“说到底你还不是仗着自己武功高,拳头大。” “是这样的,没错。”陆景咧嘴道。 对于某人就这样毫不遮掩的承认了自己的霸权行径,齐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是她发现自己居然意外的并不讨厌眼前这个男人。 或许是因为身在皇城司的缘故,她虽然年龄并不算太大,但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暴徒,又或者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如冯九郎这般干脆了当直抒胸臆之人反倒很是少有。 哪怕两人所处的立场并不相同,但这也并不影响齐云欣赏对方,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将陆景给劝回正道之上。 然而不等她再张嘴说什么,陆景已经先一步又道,“我看齐大人你这幅打扮应是与人有约,恰好我也忙完了今日的事情,正打算消遣放松一下,你我二人最好都莫要辜负了如此良宵。” 陆景这话是在暗示齐云咱俩争论就到此为止,之后就各忙各的事情吧。 但没想到齐云闻言却摇头道,“我约的那人已经走了,所以今晚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走了?”陆景有些意外。 他看得出齐云是精心打扮过的,而且看她这样子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身打扮,不时伸手摸摸脸上的胭脂彩粉,鞋子比她平时穿的也小了一号,看来也有些挤脚,让她只能点起脚尖走路。 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忍着不适也要来见到人想必在她心中的地位应该并不轻,但是如果刨除她化妆和赶路过来的时间,她和那人今晚在一起待的时间却显然并不长,也不知道有没有一刻钟。 不过陆景见齐云似乎并不是很想再聊这件事情,于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只是指了指玉摊道,“你还玩吗?” “不了,我今晚手气不好,再玩也只是白白亏钱,你想来就来吧。”齐云让到了一边。 “那我就不客气了。” 齐云没走有些出乎陆景的预料,但是反正他也干什么亏心事,就是正常玩玩关扑,有人在旁边看着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齐云怎么看都不会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以陆景就很大方的又走到了那只陶罐前,从摊主手里结果五文铜钱,开启了他的十连之旅。 结果第一次两反三正,陆景二话不说抓起铜钱再掷,却是还不如第一次的结果,罐底的铜钱变成一反四正。 第三次,又是两反三正。 ………… 摊主笑呵呵的在一旁摸着胡须,看着连掷六次却还是一无所获的陆景,越看越觉得这小子顺眼。 但是等到了第七次,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僵在了那里。 因为罐底的那五枚铜钱,赫然全是反面。 终于中了!陆景也长舒一口气。 加上之前单抽的六把,他一共用了十三次才扑到那只玉兔。 总共花出去了六十五文钱,相比玉兔的正常卖价,大概赚到了三十文左右,收益率在四成之上,还算不错。 而等摊主将那玉兔包好,递给了陆景,陆景想起自己的十连还剩三次机会,于是也没浪费,又随便指了个玉蛇,继续往陶罐里丢起了铜钱。 结果就在第十次的时候,陆景的运气再次爆发,竟然又一次掷出了五反。 摊主的脸都有些绿了,一边喊着这次亏大了,一边却也只能将那玉蛇一并包好,也给了陆景。 “你手气真好。”一旁围观的齐云也忍不住叹道。 和摊主不同,她一直在注意的是陆景有没有利用自己的武功出千,结果陆景每次投掷的手法都不一样,看起来也都很随意,并没有刻意掌握力道和角度什么的,所以这两次扑中也纯属运气 这倒是也让齐云对陆景的观感更好了一些,实力强的高手并不少见,但是实力强还能控制自己的力量,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才更值得敬佩。 至少陆景的确是个言行合一之人。 而一旁的陆景也颇为高兴,虽说一次双黄的事情他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而且严格来说,因为样本量太少,也不能证明他的财运就真的提升了。 但是此时的陆景心中已经有七成的把握,觉得自己从那白面书生身上搞到的气运就是和钱财有关的了。 而听到齐云的祝贺,陆景一开心就把那个刚入手还没捂热乎的玉蛇,随手又递给了一旁的齐云,“这个送你了。” 齐云闻言却是一怔,继而脸上忽然泛起了一抹红晕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手足无措的齐云 齐云之前关扑时挑的那件玉器便是这玉蛇,她没想到陆景居然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还注意到了这种琐事,而且之后又专门为她赢下了这玉蛇。 这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不言自明。 饶是以齐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此刻不由也有些失了方寸,红着脸,不知自己是接还是不接。 然而正沉浸在“财运buff”中的陆景却并没注意到她脸上的异样,甚至都没等她的回答,就直接把那玉蛇抛了过去。 齐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玉蛇飞到自己的身前,随后就要向地下坠去,而身为习武之人的本能在这一刻发挥出了作用。 齐云赶在那玉蛇就要坠地之前伸手一抄,等回过神来时那玉蛇已经在她的手中了。 “这……这不能算。”齐云急眼了,结结巴巴道。 “嗯,是不能算,还得再接再厉。”陆景也随口道,说得却是继续检验概率的事情。 而齐云的脸顿时更红了,而且这一次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她因为一直在皇城司当差,性格有些偏男性,但长这么大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然而大多数追求者在面对她是都小心翼翼的,最起码也都彬彬有礼。 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霸道与直接的男人(毕竟齐云有刀,又是二流境界),给她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那落入如来佛祖手中的孙猴子,不管怎么使力,都翻不出对方的手掌心。 尤其一想到陆景之后还要再接再厉,更是让她一阵手足无措。 天哪,这……这也太快,太直接了吧。 齐云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那人身边继续呆下去了,否则只怕会沉沦的更快。 现在的她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已经过热的脑袋重新冷静下来,然后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于是齐云勉强冲陆景拱了拱手道,“这个……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我也得回家了。” 陆景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不晓得齐云这个时候不早了是什么意思,明明刚刚她还赶都赶不走,非要站在一边看他关扑。 结果这才过了没一会儿,又忽然变脸,着急着要回家去了。 不过陆景倒是巴不得能和齐云离得远一点,毕竟他的人皮面具虽然做的很精巧,但是他自己却没怎么学过什么伪装技巧,而齐云又是皇城司中人,擅长侦破观察。 虽然就目前而言暂时没出什么事情,但陆景也担心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会被齐云看出些什么来。 所以他闻言也就没有再假意挽留,点了点头道,“好。” 而齐云听到这个好字后心弦却又是一颤。 陆景刚刚才放出话来要对她展开猛烈攻势,然而转头又可以毫不拖泥带水的放她离开,这一举动的背后也展现出了他强大的自信,摆出了一副已经吃定齐云的架势,也让齐云愈发招架不住,胸脯也随着一起起伏了起来。 想她堂堂司天监干办,不管面对如何凶神恶煞的逃犯都能做到临危不惧,此刻手脚却竟都觉得一阵无力。 也没再说什么,就一头扎进了人流了。 而她那小丫鬟这会让还在好奇的打量着一旁的糖人,再一转头却发现自家小姐已经不见了,不由也急了起来,好在之后陆景为她指了方向,她也连忙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而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完了,陆景也兴致勃勃的打算再开启新的一轮十连。 然而这一次那摊主却是没收他的钱,苦笑道,“这位朋友,小老儿本小利薄,摆一晚上的摊也不过就是赚点茶水钱,经不起大亏,所以我这摊子有个规矩,基本客人扑中一件后,便不许再扑了。 “其实在扑中那只玉兔后,我便该请你收手的,只是因你先前一口气付了我扑十次的钱,我才没有开口,但今夜客人你手气太旺,小老儿已然招架不住,如今也只能请你高抬贵手,换一家去扑了。” “好吧。”陆景听到摊主的央求,也只能有些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手中的铜钱。 不过之后却是也并没再去祸害夜市里的其他那些小摊主。 而是索性直接选了一家赌坊,决定劫富济贫一下,毕竟赌坊嘛,背后的主人肯定都是非富即贵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又富又贵,亏一点也不会怎么心疼。 只是就在陆景撸起袖子,打算大赚一场的时候,他刚到手的财运却又似乎有点失灵了。 为了方便更好的测试自己的运气,陆景也没选什么复杂的赌局,就是单纯的猜大小,结果四十把下来,他却是输多胜少,手里的银子直接亏出去了快二十两。 这次可是连陆景都感到有些肉疼了,之前靠着玉兔玉蛇赚到的那点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且玉蛇还被他一高兴直接抛给了齐云。 于是陆景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起自己刚得到的运气究竟是不是财运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陆景却留意到了身边赌桌上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头上带着副花蝶,穿着一件枣色罗衫,抹胸压的很低,看起来颇有媚态的美妇。 陆景看到她的第一眼和大多数人一样,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被她胸前的那一大片白腻所吸引,但是很快他就又在那美妇的身上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来。 心中不由一动。 章三丰之前为了让陆景更好的修炼基本功,给他又找来了四个师父,其中教他眼功的师父漆夫人是赌坊博头,于是陆景的眼功也是在赌坊里练出来的。 这让他对于出千格外敏感,虽然陆景暂时还没有证据,但是他已经能肯定那美妇一定是在赌桌上使了什么手段。 于是他也跟其他围观的人一样站在了那美妇的身旁,只是他跟大部分赌客的关注点并不一样。 陆景足足看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那美妇玩的是牌九,而且每把的筹码都很大,而和他同桌的那几人,这会儿都已经输出去不少钱了。 而那美妇的桌面上如今也已经堆满了金山银山,看的周围的一众赌客都直流口水。 那美妇在又赢下一把牌后心情显然也很是不错,却是伸出两根手指,从桌面上捏起了一枚小金元宝,直接抛到了人群中。 众人见状都露出了贪婪之色,纷纷伸手想去抓,然而最终那金元宝却是落在了陆景的怀里。 而那美妇则冲着陆景舔了舔嘴唇。 那小元宝大概有五两重,换算成白银的话就是五十两,陆景得到这元宝后非但之前亏掉的钱都补了回来,而且还又净赚了三十多两。 让他不由一怔,难道自己身上的财运是这么回事儿吗? 不,不对,陆景旋即却是又想到了什么,拿着那元宝向那美妇走去,后者的脸上荡起了笑容,望向陆景的目光也愈发大胆。 然而等陆景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什么后那美妇脸上的神色却是忽然僵在了那里。 第一百四十章 横财运 &esp;&esp;谁也没想到今夜一直赌运亨通,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美妇,会突然收手,不再玩下去了。 &esp;&esp;随着她从椅子上起身,同桌的其他三名牌客的脸色也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esp;&esp;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输出去了不少银子,但是只要美妇不离开这张桌子,那理论上他们也都有把钱再赢回来的可能。 &esp;&esp;而一旦那美妇就这么走掉,那也意味着。 &esp;&esp;所以眼见那美妇要走,他们也都纷纷出言挽留了起来,而且还有人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箱打开,里面赫然是满满一箱的金条,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esp;&esp;那美妇看的也很是动心,然而又望了眼已经向赌坊外走去的陆景,却是只能哀叹了一声,“三位好好玩,奴的家中有点事情,只能先走一步了。” &esp;&esp;家里有事?其他三人一脸狐疑的望着那美妇,随后又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的陆景。 &esp;&esp;他们知道这事儿肯定和陆景有关,因为就是后者在那美妇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话后,让那美妇就此罢手不玩的。 &esp;&esp;而看两人的样子,分明之前并不怎么认识,结果这么快就成了一家人了,他们的脸上不由都露出了古怪之色。 &esp;&esp;实际上听到这话不只是牌桌上的三人,其他那些在围观的赌客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充满了嫉妒和羡慕。 &esp;&esp;心想着这家伙命也太好了吧,这可是财色兼收啊。 &esp;&esp;大家同样都是男人,怎么自己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儿呢。 &esp;&esp;就在一众赌客心中愤愤不平的时候,那美妇却是已经让赌坊的博头将桌上的金银财物都清点清楚了,总共七千六百两,都兑换成了银票。 &esp;&esp;那美妇也没怎么细看,随手就给揣进了怀中,剩下的零头则被她直接打赏掉了。 &esp;&esp;接着她也匆匆向赌坊大门外走去。 &esp;&esp;不过她走到门口,却是又停下了脚步,随后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抹胸,往上把那本来已经很低的胸口又向下再移了几分。 &esp;&esp;接着将打扮整齐的头发弄得稍稍凌乱了一些,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让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了起来,这才轻移莲步,走了出去。 &esp;&esp;她出门后先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在街道上看到陆景的影子。 &esp;&esp;然而这非但没让她感到高兴,反而让她又皱了皱眉头。 &esp;&esp;因为这意味着对方有足够的信心,即便不盯着她,也并不担心她就此跑掉。 &esp;&esp;于是那美妇也没做任何小动作,就这么乖乖走到了和陆景约好的地点。 &esp;&esp;那是赌坊旁边的一条略显阴暗的小巷,百步之外则恰好是座秦楼,在小巷里还能听到秦楼上传来的靡靡之音,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esp;&esp;而那美妇也咬紧了嘴唇,她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esp;&esp;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esp;&esp;而这也是人之常情,那怕她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觉悟,哪怕那是个让她也颇为心动的男人,可自己花钱买一夜良宵,和这样被逼着曲意迎合别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esp;&esp;她也没法欺骗自己,只能心怀忐忑的踏入了那条小巷。 &esp;&esp;走了没几步,就在一面墙前看到了那个身影。 &esp;&esp;陆景冲她点了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esp;&esp;那美妇闻言自嘲一笑,凄然道,“公子莫要再戏弄奴,奴若真的聪明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esp;&esp;“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也不必自怨自艾,栽在我手里的人多了去了,”陆景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esp;&esp;那美妇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眼前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惯犯,也不知道在自己之前又有多少人落入他的魔爪中。 &esp;&esp;想到这里那美妇的心中也就愈发忐忑了,不得不出言问道,“奴……奴这次要是按你说得做,是不是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esp;&esp;陆景听到这话却没着急回答,想了想后才道,“如果你不再被我抓住的话。” &esp;&esp;这条件倒也还算公允,但问题是那美妇暂时还没法离开京城,若是日后出千再被抓到,岂不是还是要…… &esp;&esp;那美妇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但是她也不敢有什么抱怨,只能低头楚楚道,“蚕娘愿听凭公子吩咐。” &esp;&esp;“好。”陆景闻言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把你今晚赢得都拿出来吧。” &esp;&esp;“什么?”蚕娘愣了愣,似乎有些没听清陆景的话。 &esp;&esp;于是陆景又重复了一遍,而且伸出了手来。 &esp;&esp;“我有个师父祖上也是千门中人,所以我对千门的规矩也算有些了解,”陆景道,“若是出千时被人识破,而那人没有向赌坊或庄家告发,那你们也要将赚得的财物都送给那人以作答谢,我说的可对?” &esp;&esp;“哦,好像是有这条规矩来着,不过年头已经很久了,如今道上也少有人提。”蚕娘想了想,如此道。 &esp;&esp;“那你认不认这规矩?”陆景目光咄咄,望着蚕娘的眼睛。 &esp;&esp;后者被他盯得没法子,也只能咬牙道,“认。” &esp;&esp;“很好,那就拿钱吧。” &esp;&esp;然而蚕娘却没着急动手,而是又问道,“除了钱,你还要什么?” &esp;&esp;“还要什么,你还有什么?”陆景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反问道。 &esp;&esp;蚕娘看他的样子不似伪装,松了口气,但接着心中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和不服。 &esp;&esp;这家伙,难道说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她的姿色吗? &esp;&esp;于是蚕娘又挺起了胸膛,“奴刚刚把赢得钱都换成了银票放在怀里,但是刚刚出门的时候扭了下手,所以只能麻烦公子自己来拿了。 &esp;&esp;“这个……不太好吧。” &esp;&esp;说起来陆景早就注意到了,这女人的抹胸好像比之前又变低了一些,而现在又故意挺胸让他来搜身,分明是打算走色诱的路子,估计是想以身抵债。 &esp;&esp;但是她这举动却注定要徒劳无功,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被财运加持过了。 &esp;&esp;不管她再如何挣扎,这钱陆景肯定都是能拿到手的。 &esp;&esp;就是这财运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直接去赌纯概率事件,好像加成也不是很大,但是又能在其他方面给他补回来,难不成这是个横财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得罪啦 名为蚕娘的美妇看到陆景迟疑,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丝反客为主的机会。 于是也愈发的大胆了起来,又往前迈出了半步,几乎就要贴到陆景的身上去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担心陆景会对有什么无理要求,但是在发现陆景只是求财后反而又开始盼着对方对能她做点什么了。 不只是为了证明她自己的魅力,也为了让她在接下来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毕竟七千多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而她虽然身怀千术,但来钱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次赚的多,纯粹是因为刚刚露面,仗着脸生杀了赌坊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京师之中消息流传的很快,各赌坊之间也经常互通有无。 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些赌坊就该注意到她了,说不定还会派高手来抓她出千,所以她真正赚钱的黄金时段也就是三两日。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陆景点破她的千术,让她出来见面时她会显得有些心疼,因为她今晚的目标原本是赚到两万两的。 而如今连一半都没到就不得不被迫收手,更惨的是忙活了半晚,连着仅有的七千多两眼看也要保不住了。 因此蚕娘还想再努力一下,试试看能不能再靠着美色收回来点。 但是她没想到下一刻自己的身子就是一僵,却是陆景忽然出手,手指如电,点了她的身上的穴位。 随后蚕娘感觉自己就再也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了。 接着就听陆景道了句,“得罪了。”说完冲着一旁的屋檐招了招手。 蚕娘只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什么落地的声音,那脚步听起来很轻,她还没能见到那东西的样子,左脚踝就是一痛,却是已经被那东西给咬了一口。 陆景也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蚕娘的身上也有运势。 不过这家伙这么倒霉,出千遇到他,八成是被什么霉运给缠上,倒是正好喂了黑猫,也算是积德行善,帮她消了一灾。 当然,这事儿陆景并没有说给蚕娘听,告诉她她估计也不信。 于是陆景只是对吃饱喝足的黑猫道,“帮我把她身上的银票搜出来。” 后者闻言,将爪子伸进了蚕娘的怀里,摸了摸,没多久就找到了藏在蚕娘身上的银票,除了赌坊里赢到的七千六百两外,还有她自己的本钱四百两也在其中。 气的蚕娘一张俏脸都白了。 而且那黑猫这还不算完,又把爪子伸进她的胸前使劲儿扒拉了好几下,确认她身上再没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收回手来,又跳到了陆景的肩头。 而后者则在拿到她的血汗钱后对她拱手道,“多谢配合。” 陆景顿了顿,又接着道,“既然拿了你的钱,就再给你提个醒吧,那家赌坊你今后最好不要在去了。” 蚕娘的眼中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你出千的手法是不错,但是那家赌坊同样也有高人坐镇,和你玩牌那三人,其中一个是不是半路加入进来的?”陆景问道。 蚕娘没法出声,但还是眨了眨眼睛算作回答。 “他是赌坊的人。”陆景道,“这说明赌坊已经在怀疑你了,不过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先派出一人假扮赌客来试探你,而等你再去,怕是就没有这么容易出来了。” 蚕娘闻言眼中似乎还有不服之色。 陆景却也没有再劝,这种事情本来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看在那八千两银子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一句。 至于听或不听就是蚕娘自己的事情了。 陆景说完解开了蚕娘的穴道,就准备走人,但是下一刻,他的脚步却是一顿,接着,蚕娘的眼睛便是一花,就见原本还在她眼前的陆景已经从小巷中消失不见了。 而蚕娘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还没问过那个可恶家伙的名字。 不过好在下一刻,她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蚕娘以为是陆景去而复返,可等她回过头来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陆景,而是先前和她在牌桌上一起玩牌九的一位赌客。 后者见到她后装出一副惊讶之色,“咦,好巧,咱们又见面了,正好我也想找你来着。” “找我干嘛?”蚕娘得了陆景的提醒,神色也警惕了起来。 “我想和你谈笔买卖,你玩牌很厉害,而我恰好认识几个很有钱又喜欢玩牌九的朋友,我可以安排你见见他们,和他们一起玩牌,赚到的钱我们五五分如何。”那人提议道。 蚕娘在心中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打得赢他们?” “当然,他们只是好赌,但是牌技很一般,还不如我,自然肯定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他们玩的很大,一把上千两,上桌最少也要两万两本钱,你若是拿不出,我可以提供本金让你和他们玩。” 那人显得很是贴心,不过顿了顿,又道,“当然,你若是能提前透露给我一点打算怎么赢他们,让我更有信心,自然是更好的。” 虽然不愿承认,但蚕娘也清楚这一次怕是又让那家伙给说中了,眼前这人有九成是赌坊的人。 若是之前听到有赚大钱的机会她大概还会很心动,但是既然知道对面的底细那她拒绝的也很是干脆。 “我玩牌九也没什么技巧,就是运气好一点而已,而且你那些朋友玩的太大,也不适合我。” 那人似乎没想到蚕娘居然一点商量的意思也没有,明明之前看她在牌桌上的表现,对钱财有着不小的渴望。 不过他闻言却也没有就此离开,相反,回头看了眼身后,确认小巷外依旧没什么人,这才又重新将脸转了过来。 却是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了一副狰狞之色,“我知道你不是在靠运气赢钱,而是在牌桌上出了千对不对,你该不会觉得靠出千赢了老子的钱,还能这么轻轻松松离开吧?” 蚕娘闻言也不由有些花容失色,她知道对方这是软的不成,准备来硬的了,但问题是之前她赢得那些钱都被某个王八蛋给搜走了。 现在就算想把钱还给赌坊也做不到了。 不过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再度从她的耳边响起,悠悠道。 “不过八千两银子而已,你们赌坊的老板就只有这么点气量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断腕 陆景在听到脚步声后并没有离开,只是暂时跳上了一旁的院墙,将自己藏身在墙后的阴影中, 他约蚕娘见面的地方相对偏僻,尤其现在又已经入夜,一般人基本不会来这里晃悠,所以来者来找他们两人的几率很高。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来找蚕娘的,因为陆景过来的时候有仔细留意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倒不是说蚕娘的警惕性就很低,主要是相比于陆景,她毕竟是普通人,若真有高手在后面盯梢她,她就算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很难察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来者是她的同伴,想要帮她解决麻烦。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陆景也懒得出手了,反正钱已经到手,直接拍屁股走人就好,而若是前者那来人八成就是赌坊的人了。 陆景在邬江城的时候和三虎堂的黄堂主也算不打不相识,之后双方的关系一直不错,黄堂主做赌坊生意起家,到如今三虎堂几乎已经垄断了邬江城的所有赌坊生意,两人闲聊的时候陆景也听他说过不少经营赌坊的门道。 所以知道任何一家赌坊老板背后的势力都不简单,何况还是京师之中的赌坊,基本上上到王孙贵族,下到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 人脉、财力、武力、眼力缺一样都很难站稳脚跟。 而按黄堂主的话说,开赌坊每天就是和各种各样的麻烦打交道,每个赌坊老板解决麻烦的手段则各不相同。 比如今晚,这家名为掷金阁的赌坊,看起来就打算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来解决蚕娘所带来的麻烦。 那富商打扮的男人见到巷子里突然又冒出一人,心中也是一惊,听得陆景开口,更是下意识的就反驳道。 “什么赌坊老板,我只是想从这个出千的女人手里要回我输出去的钱而已。” 虽说一些黑赌坊中杀肥羊的事情颇为常见,但是基本有名有号的正经赌坊中,都很少有亲自下场和赌客对赌的情况发生。 更何况是输了以后追出来要钱,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传出去,生意立马就会受到影响,所以那富商打扮的男人想都不想便立刻否认了自己和赌坊的关系。 “你说她出千,可有证据?”陆景问道。 “她……今晚一个人赢了这么多把,肯定是有问题的。”那富商打扮的男人自然是拿不出什么证据的,否则他也不用追出来,但这却并不妨碍他狡辩道。 而陆景却懒得和他打嘴仗,直接道,“我有朋友也是开赌坊的,道上的规矩我也清楚,赌坊若是没法确定赌客有没有出千,最多在对面赢到一定数额后,将对方客气请出去,并且禁止对方再来赌钱,没有把钱再追回去的道理,更别说还打算伤人。” “我说了,我并不是赌坊的人,你说的那些规矩我也不动。”那富商模样的男人眼神闪烁道,同时,将一只手悄悄伸进了怀中。 陆景只是冷冷看着他,也没有阻止。 那富商模样的男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知道眼前这家伙很不好对付,单就轻功来说,陆景能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自问就做不到这一点。 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对陆景出手。 然而他今晚办砸了差事,非但没能从蚕娘嘴里问出她出千的方法,将输掉的银子追回来,而且还被人看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掷金阁背后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他,这人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的手下同样也很狠。 就在半个月前,那富商模样的男人才亲眼看见过一个博头,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老板在腰上绑了石头沉江。 这事情若是被东家知道,他绝对别想有好果子吃。 所以他不得不行险一搏,若是能出其不意靠着偷袭一匕首了结了对面那家伙,剩下一个蚕娘就好对付了,而事成之后他可以趁着夜色将这两具尸体拉到城外悄悄掩埋。 然后祈祷官府不会查到他的头上来,这一关也就算过去了。 那富商模样的男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一边则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陆景身边靠去。 眼见两人之间相隔只有半步,一旁的蚕娘感到了不妥,出言提醒道,“小心!” 然而她的话没说出口,那富商模样的男人已经抽出了匕首,猛扑向了陆景,后者见状却站着没动,直到那匕首捅到面前这才轻轻挥了挥手,就和在赶苍蝇一样随意。 而那富商模样的男人则感到手腕处则传来一阵剧痛,被陆景扫中的地方,骨头居然就这么直接从中断裂开来,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让那匕首咣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他也一屁股摔了下去,疼的一张脸都变的煞白一片。 而蚕娘那句小心这时候才刚喊完,没想到战斗已经结束了。 陆景没有再看地上那富商模样的男人,而是扭头对蚕娘道,“行了,你赶紧走吧,记住我之前的话,别再来这家赌坊了,最好这段时间也别去其他赌坊了。 “你千术虽然不错,但是江湖经验太差了,之前在赌坊里表现的太高调,赢钱也不是你这么个赢法……赌坊的人只要不是眼瞎,肯定会怀疑你,再加上你也没什么武功,老实讲,你若再这么赌下去,类似的事情肯定也还会发生,到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命好。” 蚕娘听到陆景这么说非但没有难过,一对儿美目反而亮了起来,“奴不会武功不要紧,你会就可以啊,要么我们干脆联手吧,奴负责去赌坊赌钱,你负责保护奴,我们说不定可以把京师之中的赌坊全都赢个遍!赚到的钱我们对半分。” 陆景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你未免把那些赌坊老板想的太傻了,你的千术还没好到没有破绽,否则之前也不会被我发现,而且我还有正事要做,哪有时间天天陪着你去赌钱。” 蚕娘闻言有些失望,同时也很是不解,陆景会来赌坊,说明他应该也是个好赌之人,而且还贪财,不然也不会抢了她身上的银子。 现在难得有条可以好好赚钱的大路放在他的面前,可他却又似乎兴致缺缺的样子。 让蚕娘一时之间有些猜不透陆景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之后她还是谢过了陆景的救命之恩,接着看了眼一旁那富商模样的男人,又压低声音道,“不知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呃……奴是想问公子姓名,在城中的住所。” “哦,我叫冯九郎,至于住所,因为我刚从北地入京,暂时不定。”陆景道。 “冯九郎。”蚕娘在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将之牢牢记下,之后又对陆景行了个万福礼。 “冯公子大恩,蚕娘谨记在心,他日必有相报,也望公子莫要忘了奴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雨打芭蕉 等蚕娘走后陆景也没杀那个富商模样的男人,他既然当着对方的面亮出自己的名号来,自然也是希望这家伙可以将他的名字告诉掷金阁背后的老板。 让对方今后做事收敛一些,不要一天到晚总想着来硬的。 至于随后有可能会跟着来的报复,陆景就更没放在心上了。 冯九郎本来就是他的一个小号,而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又都在书院里猫着,要是能被找到才见鬼了。 而且他本人虽然不会打土豪,但有土豪非要亲自送上门来让他打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陆景已经连战连捷,先是在玉摊前牛刀小试,如今又收获到八千两银子,信心也跟着一起暴涨。 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摸索出自己身上这横财运的用法了。 不过此时距离他离开书院也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再加上黑猫总算填饱了肚子,陆景暂时也就没再继续实验下去。 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又换了身衣服,跑到了顾采薇住的小院。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扎着羊角辫,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握着两把木制的峨眉刺,正一板一眼的练习着刺挑的动作。 红彤彤的小脸上满是汗水。 陆景看了两眼,随口指点道,“手腕和小腿的发力并不是同时进行的,而是有一个时差,这样才能让小腿的力道先传递到手腕,再和手腕处的力道汇合,一起使出,这样出招才会更加迅捷凶猛。” “还不谢过陆大侠。”一旁正在盯着女儿练武的崔氏开口道。 那女童闻言也忙收了手里的峨眉刺恭敬道,“谢谢陆大侠,我之前练这招总是不得要领,却原来是发力没分先后,若不是陆大侠教我,我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悟出来。” “哦,不用客气。”陆景摆了摆手,心中也有些感慨。 就在两年多前,他还是连眼前这女童都不如的外门汉,在码头做脚夫谋生,如今却已然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随便开口指点一句,就可以让人受益匪浅。 这说明努力真的…………没有开挂重要啊! 既然开了口,陆景索性也就好人做到底,又让那女童将剩下的招式也一一使出,然后挑出了其中练的不到位的地方,一番讲解。 陆景虽然没学过崔氏这套刺法,但是他的眼功很出色,再加上一直跟着阿木练功,对于细节的把握就是那些大派弟子大部分也都比不上他。 毕竟阿木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严格的老师了,陆景只要有一点地方做的不对,小木人桩的桩手一准会戳过去。 不过也得益于阿木的严厉教导,陆景在与人对战的时候几乎没有因为招式使不到位而露出过破绽,而且即便他再累,招式也都不会变形,简直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标准。 因为此指导起崔氏的女儿来,一眼就能看到她那块儿肌肉不协调,发力方式不对。 其中一些甚至和原本秘籍中记载的说法有冲突,但崔氏皱眉一想,再结合自己的实战经验,却又觉得陆景说得更有道理。 于是忍不住叹道,“陆大侠不愧是天玑榜上的绝顶高手,对于武学的理解也比我等更加深入。” 陆景挠头,总感觉自己好像抢了阿木的功劳。 而就在他指点崔氏女儿的时候,顾采薇也披着一件薄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她的样子,之前应该已经上床了,不过并没有睡觉,也不知是在床上看书还是做女红。 出门后没有打扰三人,只是就这么靠在门边望着陆景。 直到陆景讲解完最后一式的刺法,又勉励了崔氏的女儿几句,这才开口唤了声,“陆郎!” 不知是否因为在床上卧久了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就像是雨水打在芭蕉叶上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没有,”陆景走到顾采薇的身边,抱住了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我在忙着习艺,距离学完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我这是中途溜出来了,不过我学艺的地方离京城不远,今后隔个一两月应该可以回来见你一次。” “以陆郎如今的武功,也要习艺吗?” 虽然顾采薇平时没少被陆景抱来抱去,但那都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会儿院中却是还有崔氏和她的女儿两个外人,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 不过崔氏倒是很有眼色,见顾陆景走向顾采薇,便拉着女儿直接去了隔壁老夫人的住处,临走前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院门。 这下顾采薇也只能心甘情愿的被陆景抱进了怀里。 “学无止境嘛,”陆景道,接着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没有,有福安公主照应,奴的生意一直做的顺利。”顾采薇故作轻松道。 然而她说完后却迟迟没有等到陆景的回答。 直到她又抬起头,才发现陆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说谎的人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奴……奴才没有说谎呢,”顾采薇羞道,“陆郎你只是想找个借口轻薄奴罢了。” “是吗,那姜元茂的事情怎么说?”陆景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采薇道。 “姜……姜元茂?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顾采薇听到这个名字后微微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和姜会首之间不过是有些小误会,如今已经解开了,而且姜会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空再搭理我了。” “我看姜会首在寿宴上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可不像是和你只有些小误会啊,顾兄。”陆景压低了声线道。 而听到这个声音顾采薇娇躯一震,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又是惊喜又是感动道,“冯……冯九郎原来是你扮的吗,奴就说那人奴明明没见过,却又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陆景点头道,“原本只是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报你上次装成表哥戏弄我的一箭之仇,不过到了你的薪炭店里才知道你遇上了麻烦,正好这新身份也便派上了用场,只是……” 陆景说到一半却是忽然又顿住了。 “只是什么?”顾采薇好奇道。 “只是有人的屁股又要不保了。”陆景悠悠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纸人 陆景原本计划是在子夜前返回书院的,但等他重新站在自己的小院外实际山已经日上三竿了。 这时候书院中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去听讲了。 陆景今天倒是没课,但是想到昨夜和顾采薇整整胡天胡地了大半个晚上,也觉得有点过于放纵了。 好在他已经是一流高手,体力出色,小睡了两个时辰后就又精神焕发了,若是放在前世,现在的他估计走路都在飘。 陆景将黑猫和阿木送进院子里,而他自己则准备先练半天火麟甲,接着去藏书楼继续整理藏书。 但是没想到才刚练了不到一刻钟门外就来了访客。 陆景刚来书院的时候倒是也有不少人慕名来拜访过他,学生和教授都有不少,但是自从他被爆出没有秘力修炼天赋后,来找他的人就少了很多,到现在除了杨涛和夏槐外更是已经基本消失了。 也不全是因为势利,主要大家伙估摸着陆景遭受如此严重的打击后,现在的心情不会太好,应该不是很想见客,所以也就不来打搅他了。 而陆景也乐得清闲。 但这一次他门外站着的却是位稀客。 陆景开门,看到吴寒那张被晒得黝黑的面庞,略有些意外。 “吴大叔,你怎么来了?” 吴寒并没有回答陆景的问题,而是先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将陆景打量了好几遍,这才神色古怪道,“你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所有人都在关心你?” “所有人都在关心我,关心我什么?”陆景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的吧,书院内除了教习,杂役还有学生外还隐居着不少前辈,大部分是司天监原先的高人。 “也有一些身份比较复杂,因为身怀绝技或者特别的能力被历代少监招揽,前一种情况的话倒是还好,除了叶前辈这种比较特殊的情况,很多教习也都认识或是听过他们的大名,而后一种情况的话,却是要神秘的多。 “尤其很多人在进入书院后便改了名字,和之前的自己一刀两断,若是这一任少监新招揽来的,倒是还有迹可查,最怕的是以前哪任少监送进来的,而那任少监又已经过世,如此一来就麻烦了。 “这些人的底细再没人知道,书院管这类人叫纸人。”吴寒不知为何又忽然扯起了书院的历史来。 “纸人?” “因为现在的他们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吴寒解释道,“甚至书院里究竟住着多少纸人,也没人能说的清。 “有些纸人喜欢和人聊天,甚至会主动接触新生,还有书院里的那些教习,聊的投缘了还会送点东西,只是在聊到和他们的过往有关的事情时会忽然闭口不谈,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也有些纸人就是安静自己过自己的生活,不怎么和人接触,也不出书院。”吴寒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又望向陆景。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纸人大都很神秘,身份复杂,即便书院里的那些老教授,也不一定认识几个纸人朋友,但是……” 吴寒话锋一转,“的确也有人和不少纸人都打过交道。” “比如吴大叔你吗?”陆景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到了答案。 吴寒在书院种地,种好的蔬菜瓜果也是由他送到各处,即便因为年龄忽然变小不愿见人的叶弓眉都和他认识,而那些纸人虽然被人叫做纸人,但却不是真的纸做的,一样要吃饭,自然也就绕不开吴寒了。 但是陆景还是没想明白吴寒突然提起这事儿是想说什么。 好在吴寒也没再卖关子,随后直接道,“你之前去拜访了叶前辈,之后没过多久叶前辈居然很是罕见的走出了她那片阵法,找到了我,问我知不知道纸人里有什么人能帮你提高修炼资质。” “嗯?”陆景闻言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没想到叶弓眉虽然嘴上说着只传他驭兽术的江湖术部分,但是私下里却又挺关心他剩下的秘力部分的修炼。 而且也没告诉他,竟然就这么偷偷去找了吴寒,放在其他人身上这妥妥是一件大恩了,可唯独对陆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陆景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听吴寒又道,“不只是叶前辈,之后还有另外四个人也来找我问过相同的问题。” “还有四人,是谁?”陆景闻言顿时也警惕了起来。 一个叶弓眉已经够让他头疼了,陆景没想到居然还有四个人在打他的主意。 亏他这段时间还将自己的日常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将所有危险因素都被排除掉了,难得能稍微喘口气,悠闲几日。 结果这才刚放松下来,就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陆景也是猛地一个激灵,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 真是百密一疏啊,他原以为不上秘力课,不接触和秘力有关的东西,自己怎么也不会和秘力扯上任何关系,却忽视了身边的其他人,那些人竟然有人想让他能够进行修炼,而且还是瞒着他偷偷在干的。 陆景现在就算想发火也不发不出来,毕竟真要说起来那些人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也算是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是那些人不了解他身上的情况,纯属是在帮倒忙。 幸好发现的还算及时,否则陆景没准儿就被他们一通操作给送进太平间了。 冷静下来后,陆景稍作思考,心中已经有了数,对吴寒道,“让我猜猜看,这里面有夏槐和杨涛对吗?” 吴寒点头,“不错,他们两人看来都很是关心你,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名字,昨日傍晚来找过我。” “还有……蚩对吗?”陆景很是无奈,揉着太阳穴道,那女人一点常识都没有,天天喊着要和他同居,两人一起炼器。 陆景也是好不容易才用没法修炼秘力把她给打发走了,不过如今看来这家伙也没死心,竟然还想着找办法让他能练上秘力。 不过剩下一个人,陆景就没有什么头绪了,他也不知道还有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在惦记着他,于是只能等着吴寒公布答案。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头有人 “是黄监院。”吴寒揭晓了答案。 “黄监院?” 陆景对黄监院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的,虽然后者生了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但是对他的态度意外的很和蔼,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基本有问必答。 之后虽然因为私闯禁地的事情惩罚了他,但老实说比起他闯出的祸事取竹径取竹一百,学田耕作两月,再加上藏书楼整理藏书五千册也不算很重。 这才不到半个月陆景已经搞定了竹子,藏书楼的工作对他来说也很轻松,只剩下在学田的耕作了。 陆景能感受到黄监院对他的关照,但是没想到黄监院会这么关照他。 不应该啊,这一期新生之中天赋出众的人有不少。 夏槐就不必说了,昭明,白玉公子,甚至杨涛都有不少教习看好,陆景虽然不太和人来往,但是这种事情也有所耳闻,更别说还有一个晏筠了。 黄监院或许会为他感到惋惜,就像大部分人都会为一朵还未盛开便已凋谢的花儿感到可惜。 但是花丛之中的鲜花还有不少,赏花的人也没理由要把那朵已经凋谢的花一瓣瓣捡起来,再给拼回去,让它重新绽放。 一来难度太大,二来也没这个必要。 然而黄监院还是去找吴寒,要吴寒再去联系纸人们帮忙,就是为了能让陆景修炼上秘力。 陆景很想当着黄监院的面问上一句……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您这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 “总之,大家伙现在都要我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能让你小子修上秘力。”吴寒啧啧道,那目光就跟杨涛和夏槐看到啮铁时一模一样。 陆景闻言却摇头答,“吴大叔,改变秘力修炼资质,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没听说过,就算那些纸人前辈们之中有人能做到,代价怕是也不小,为了我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欠下这么大一份人情呢,还是算了吧。” “你小子倒是有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跟你打过交道,换另外一个人在这里我肯定觉得他这么说是在以退为进。” 吴寒注视着陆景的眼睛,那里除了不情愿外再看不到其他情绪。 吴寒最终也不得不感慨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道该说是淡泊还是怠惰,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碰上像你这样的人。其他人听说有修炼秘力的可能,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拼力一试。 “哪像你这样,还没开始就想要放弃了,你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都不能修炼?” 陆景心里是想说甘心来着的,毕竟没经历过被丹田差点被内力撑爆的人是不会理解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的。 而且如今他的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会落下,陆景不想再来一把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直接承认,毕竟他很难找到一个足够合理的借口来解释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只是真诚道。 “吴大叔,我们说穿了也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你也没理由给我一份这么大的机缘,若是真的有能改善修炼资质的方法,您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 “至于黄监院,还有叶前辈他们那里,你只消推说找不到便好了,这本来就是希望渺茫的事情,想来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怪罪你。” 而等陆景说完,吴寒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个种地的,秘力修炼的好坏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至于你说的代价,也不用太担心。” “为什么?”陆景一愣。 “因为那代价是你出不是我出。”吴寒负手悠悠道,“和见叶前辈那次一样,我只是负责给你提供个见纸人的机会,你怎么说服他们帮你提高修炼资质是你自己的事情。” “若是如此的话,我可以选择放弃吗?”陆景小心翼翼道,“我也不喜欢欠人人情。” “不可以。”吴寒摇头道。 “…………” 陆景随后想到了什么,怀疑道,“吴大叔你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该不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 “没错,而且是五份好处,”吴寒笑眯眯道,“只要你能修炼上秘力,我就能收到五分谢礼,黄监院就不必说了,只要我还想在书院住下去,总是要和他打交道,他的人情可是相当值钱的。 “而叶前辈则可以驱使不少书院中的兽类诡物,有了他们帮忙,今后我的农活就更好做了。蚩那家伙答应给我打造一套永远不会生锈的农具,光是听听就让我心动不已。 “至于你那两个朋友,目前来说暂时对我的帮助不大,但是他们俩的资质都不错,尤其是那个女娃,等他们当上监察,我也能用得上他们。 “这就好像种地一样,先撒下种子,细心耕耘,日后才能有所收获。” “那吴大叔你八成是收不到了,”陆景却是来泼了盆冷水,“我不会去找那些纸人的。” “你会的。”吴寒却显得很有信心,接着提醒道,“你之前私闯别有洞天,是不是被罚在学田耕作?” “是有这么回事儿。”陆景的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学田归我管,”吴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也就是说你得跟着我干两个月,耕作什么的就不用了,有叶前辈出手,她会驭使诡物,不但能让那些诡物替你耕作,而且连那个叫夏槐的小姑娘那份也能一起做了,所以我打算派你去给那些纸人送菜。” 这也行?陆景惊了,吴寒这也太耍赖了吧,明明说好的耕作,怎么转头就变成给纸人们送菜了。 他就不怕黄监院责罚……哦是了,黄监院已经跟他是一伙的了。 自己真要是找黄监院抗议,没准黄监院就直接把他的两月学田耕作给改成给纸人们送菜了。 这一刻的陆景深深感受到了世界的黑暗,什么叫上头有人,这些家伙就不能不这么瞎折腾吗? 陆景心知送菜的事情自己估计是逃不掉了。 不过好在和纸人们谈判的主动权还在他手里,他只要想办法谈崩了就行,当然最好还是少和那些纸人打交道,做个可爱的哑巴,就这么混过两个月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飞翅与悬湖 陆景很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有能提升修炼资质的方法。 因为书院本就是修习秘力之地,这里的教授们整日都在钻研和秘力有关的学问,若这样的方法真的存在,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人们总是习惯对外表神秘的东西抱有过高的期待,但这种期待大多数时候只是因为不够了解,因此存在有更多的想象空间。 纸人同样如此,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凡人而已,只是其中有些来历已不可察,按照吴寒的说法很多人甚至在进入书院前都没修炼过秘力。 想到这里,陆景忽然感觉安心了很多,送菜的事情也没有让他那么头疼了。 算了,就当是让叶弓眉他们死心吧,而且也能把学田那边的惩罚给做完,不管怎么样跑腿应该都比在田地里劳作要轻松不少,况且夏槐那份也能被一并完成了。 说起来夏槐和杨涛之所以会被罚,也是由于他的缘故。 如今杨涛的处罚已经完成了,剩下夏槐陆景自然也不能不管。 而眼见陆景不再继续拒绝,吴寒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给说动了,脸上也露出了满意之色,“很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就从今日开始吧。 “放心,我也不会一次给你派太多的活计,这次你只需给三人送菜,送完我就算你完成了一日学田这边的劳作。 “你若是脚程快的话,也许一个时辰都用不了,之后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吴寒道,“不过有一点你要记得,无论任何时候都莫要去打探那些纸人的底细。 “他们选择隐姓埋名各有各的原因,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都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了,既如此你便是知道他们的过往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要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惹怒他们。” “我知道,我也不想再被黄监院惩罚了。”陆景点头。 “不是黄监院惩罚你,”吴寒摇头,“而是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嗯?” “你之前见得叶前辈也好,蚩也好,他们和书院的教习们一样,都是我司天监中人,也就是自己人,所以你就算把她们惹得再怎么生气,他们也不会和你一般见识,最多不过略施薄惩。 “但是纸人不一样,纸人的情况要复杂的多,当然,既然住在书院里那若无必要他们也不会伤害书院学生。 “但凡事都有例外,你又不知道纸人的底细和手段,所以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客气归客气,最好也能保留着一份警惕,他们的要求不要立刻接受,多想一想,三思而后行。” 吴寒又叮嘱了一番后这才将陆景带到了自己的田地边,给了陆景三筐新鲜蔬果,又告诉了他一处地方和三个名字。 不过陆景听后神色却有些古怪,因为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说过镜湖谷这地方。 “书院内还有一座以镜湖为名的山谷吗?” “有的,纸人们大多住在那里,不过镜湖谷大部分时候都不允许外人进入,你小子运气好,若不是因为被罚来学田干活,我还真找不到借口把你送进镜湖谷去。“吴寒道。 陆景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哪里运气好了,不过木已成舟他也没同吴寒再争论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我该怎么进入镜湖谷?” “很简单,镜湖谷的入口就在八景之一的悬天观鱼那里。” “悬天观鱼?”陆景对初入书院时见到的第一景印象倒是很深刻,他记得那座悬在天空中的大湖距离地面足有三十丈高,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很难跳到这样的高度。 除非在下面修起一座高台,不过真要是这么搞就太过麻烦了,吴寒一直进出那里,想来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 而后者果然也没有令他失望,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鹅卵石,交到陆景的手中。 “你拿着这颗鹅卵石,走到悬天观鱼下方,然后将身子倒立起来,目视那座悬湖即可,不过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没有修炼秘力,所以自然也不会任何轻身之法。” 陆景很快便意识到了吴寒指的是什么,不以为意道,“哦,三十丈的高度,入水的话,以我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十丈差不多一百米,普通人这个高度跳下去,下面是水还是水泥地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基本上都是一个死字。 但是以陆景如今修炼火麟甲后的身体强度,选择硬抗这点伤害问题倒也不是太大。 吴寒原本已经打算回屋了,听到这话又停下了脚步,半信半疑道,“你确定?我找蚩给你炼了对儿飞翼,虽然不如那些轻身法术有用,但也能有效缓解你的下落速度。” “我回来时再看吧。”陆景对于蚩炼制出的东西倒是也颇为好奇,哪怕这次用不上,拿在手里以后也许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相反,要是留在吴寒这儿他估计也不会还给蚩,之后一准儿就被这家伙给贪墨了,所以陆景也没拒绝,打算送完菜回来交差时带走。 他将三只竹筐用藤条扎好,封好口,接着又用扁担挑起,向着悬天观鱼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书院里其他新生还在讲堂用功,学习秘力的使用方法,因此这一路上陆景也没碰上什么人,很快就来到了悬天观鱼下方。 阳光被清澈的湖水折射在草地上,留下粼粼光影,不时还有云影慢慢飘过,陆景忍不住为面前这幅美景驻足了半晌, 随后又抬头,望了眼位于头顶上空的那座大湖,再次计算了一下自己和那座湖只见的距离在安全范围内,这才按照吴寒所说在草地上一手抓着扁担,一手撑着草地,倒立了起来。 而下一刻,陆景感受到怀中的鹅卵石忽然一轻,接着他自己的身体也轻盈了起来。 但这份轻盈并没能持续太久,陆景只觉得手上一空,再抬头望去,就见那片草正在迅速的离他而去。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的身子正在掉入脚下那座悬湖之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侯爷 从地上向天空中坠去对陆景来说也是人生头一回。 此刻的他感觉重力就像被突然翻转了过来一样,不过由于他之前已经是倒立着站在地面上的,所以现在倒是和平时坠落时的感觉差不多。 就是周遭的景物看起来有些奇怪,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房屋还是树木,所有东西都是倒着的。 就连从他身旁飞过的鸟儿也是肚皮朝上。 不过三十丈的距离也就一眨眼的事情,陆景也没来得及怎么欣赏,他的脚尖便已经接触到水面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世高台跳水的世界纪录也就是六十米左右,而这差不多相当于是从二十层的高度在往下跳。 再高的话,人体就很难承受的了了。 陆景的脚掌在接触的水面的刹那也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作用力,不过与此同时,那些神秘的红色纹路也从他的皮肤下浮现了出来,及时的护住了他的身体。 而随后水面所带来的缓冲才开始发挥效果,让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只听得噗通一声后,陆景却是已然身处湖中了。 只是当他环顾一圈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依旧是颠倒着的,那些游鱼和水草和从地面上抬头望去时一般无二。 于是陆景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便又继续向着自己的下方,也是那些游鱼和水草的上方游去。 他大概游出不到二十丈远,却是忽然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悬湖中间,以一块儿石头为分界点,上下两面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分界线,分界线以上的鱼儿都是和他一样倒着游动的,以下的鱼儿则保持着腹部在下的正常姿态。 而凡是越过那条线的鱼,姿态也会发生变化,从正变反又或是从反变正下,看起来非常神奇。 陆景知道只要游过这条透明的水线,自己就算是正式到达悬天观鱼的另一面了,也能重新和世界重力保持一致了。 于是他也没再迟疑,即刻动身向另一边游去。 又游出二十多丈。 陆景却是终于能透过水面隐隐约约看到岸上的景象了,这里果然是一座山谷,而且看起来还不小。 四周有不少岩石陡壁,山间则是郁郁葱葱,还有仙鹤从湖面掠过。羽毛拂过水面,吹起圈圈涟漪。 陆景从水下浮了起来,先检查了一下那三筐蔬果,倒是都还在扁担上绑着,看起来也没怎么损坏,这才让他松了口气。 接着他便在对岸看到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那人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一手握着只鱼竿,一手提着个酒葫芦,是典型的渔翁打扮。 而片刻之后不等陆景开口,那老渔翁便先一步张嘴了,“你是从书院过来的?” 陆景点头。 “教习吗?不对,书院应该没有这么年轻的教习。”那老渔翁自问自答道,“莫非是今年的新人?怎得还挑着三个大箩筐。” “是吴寒吴大叔让我来给人送菜的。”陆景边答边游向岸边,那老渔翁见状,主动将自己的鱼钩抛向了陆景,后者抓住鱼线后稍稍借了下力,便从湖中一跃上岸了。 “好轻功!”那老渔翁出言赞道,不过接着又奇怪道,“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也不用避水诀?” “我没学过法术。”陆景如实道。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他倒是也有解决办法,直接将内力催动到极致,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没过多久,就将身上的衣服给蒸干了。 一旁的老渔翁似乎也有点看呆了,这招倒也不是说多难做到,就是极耗内力,基本没有人会把宝贵的真气这么用的。 然而这种消耗对于陆景丹田之中的内力存量来说却是不值一提,而且几个呼吸就被自动给补上了。 “现在江湖之中的年轻人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老渔翁叹道。 “那倒也没有,”陆景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拱手道,“能和您老打听三个人吗?他们都住在这座山谷之中。” “你问。”老渔翁颔首。 “我这次是来找小侯爷,丁六和煎药的的。” “那你的运气不错,接下来只有两人要找了。” 陆景一怔,“您是丁六?” “不,我是小侯爷。”渔翁悠悠道。 陆景想起吴寒给他的忠告,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没问老渔翁你一个钓鱼的为什么要叫小侯爷这么贵气逼人的名字。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问道,“怎么证明?” “不过是一筐蔬果而已,我也没必要为了这点东西冒充什么人。”老渔翁摇头。 陆景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打算将一筐蔬果从扁担上摘下来,然而接着却又听一个声音道,“你要是把那筐东西给了他,可就完不成吴寒交待你的事情了。” 接着那声音又对老渔翁道,“你一天到晚瞎骗人,镜湖谷里住的人,每人都被你骗了不下十几遍,不过大家伙生活无聊,倒也没为此怪罪你,只当是找点乐子,但这小兄弟初来乍到,你怎么也下得去手?” 说话之人似乎刚洗完澡,从大湖另一旁走来,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却是个中年妇人,一双眼睛看起来颇有威仪。 陆景闻言去解箩筐的手也收了回来,抱拳道,“多谢提醒。” “你不用谢我,有人冒用我的名头行事,我自然要站出来。”那妇人摆手道。 “冒用你的名头?”陆景又一次愣住,“您是……” “小侯爷。”那中年妇人一字一顿道。 陆景也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叫它的人一个比一个离谱,之前那渔翁自称小侯爷已经够货不对板了,而等这妇人出面,小侯爷居然又变成了一介女流。 而那妇人似乎知道陆景在想什么,顿了顿接着道,“你可以找山谷中的其他人打听下,看看我们两个究竟谁才是真的小侯爷。” 实际上不用她开口,那老渔翁在她露面之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蔫儿了下去,也不敢再开口分辨,显然对这妇人颇为畏惧。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望闻问切 &esp;&esp;陆景从扁担上摘了一个箩筐下来,交给了那中年妇人,“你的蔬果。” &esp;&esp;后者却没着急打开,而是望着陆景问道,“你不必再确认下吗?也许我和他一样,也是骗子,毕竟我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小侯爷。” &esp;&esp;“无所谓了,”陆景耸肩,指着老渔翁道,“他有句话说得挺好,不过一筐蔬果而已,送错人就送错人吧,大不了下次我再来的时候给真的小侯爷再带一筐。” &esp;&esp;“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中年妇人闻言有些诧异道。 &esp;&esp;“镜湖谷。”陆景老实答道。 &esp;&esp;“那你知道镜湖谷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吗?” &esp;&esp;“呃,纸……人?” &esp;&esp;“没错。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想必吴寒也提醒过你,我们并不好打交道,实际上即便书院的那些教习们有事儿来到镜湖谷,大都也小心翼翼的,你倒是洒脱,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把差事办给砸了。” &esp;&esp;陆景被中年妇人说中心事,略有些心虚。 &esp;&esp;好在那自称小侯爷的中年妇人也没再纠结这事儿,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伸手掀开了那只箩筐,往里看了眼,随后又冲陆景道。 &esp;&esp;“你回去以后跟吴寒说,东西我收到了,也很满意。”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接着便挑起扁担,准备去寻丁六和煎药的。 &esp;&esp;他已经打定注意,在这镜湖谷中不多看也不多问,尽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老老实实做完他的快递员工作,之后就收工下班。 &esp;&esp;这样最是安全,然而他才走出去没两步就听那中年妇人又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叫小侯爷?” &esp;&esp;陆景闻言也只能有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回头接话道,“为什么?” &esp;&esp;“早年间镜湖谷里的纸人人数还没那么多,大家伙也基本都是各过各的,少有来往,但是后来随着人渐渐多起来,再加上纸人们性格迥异,各种麻烦的事情也就多了。 &esp;&esp;“而书院又不许我们之间打架,那有什么问题就只能商量着解决了,但光坐下来也没什么用,毕竟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到最后还是谁也没法说服谁。 &esp;&esp;“所以还要有个能拍板的人,这个人就被叫做小侯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最初干这事儿的人就叫小侯爷,但是后来小侯爷死了,而大家伙一合计,干脆又推举出一个新的小侯爷,来继续做之前的小侯爷没做完的事情。 &esp;&esp;“不过新的小侯爷也不需要做到死了,而是改为七个月一换,如今正好轮到我来做。” &esp;&esp;陆景默默听那中年妇人解释完了小侯爷的来历,他知道后者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讲这种事情,哪怕这并不算什么秘闻。 &esp;&esp;果然顿了顿后那中年妇人就又接着道,“你有病?”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陆景愕然。 &esp;&esp;“因为吴寒让你送的三筐菜并不是随便挑的人,丁六和煎药的是镜湖谷内医术最好的两人,至于我,作为这一任小侯爷,镜湖谷里住的那些纸人,或多或少都要给我几分薄面。 &esp;&esp;“你若是借着送菜的名义来问诊,那我们三人就是你必须要见的人了。”中年妇人淡淡道。 &esp;&esp;原来坑在这里吗? &esp;&esp;陆景听到她的话也暗自擦了把冷汗,吴寒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想要先从医道上着手,试试他的修炼资质还有没有得救。 &esp;&esp;而最可恶的是这家伙也不明说……导致陆景全程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只要不乱和山谷里的人搭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却完全没想到这送货上门中自己才是那个货。 &esp;&esp;不过还好中年妇人提醒来的比较及时,于是陆景也连忙抱拳道,“小侯爷既然认得丁六和煎药的,能否代我将这两筐蔬果转交与他们?” &esp;&esp;小侯爷原本已经有七分把握陆景是来镜湖谷看病的了,结果听到后者的话却是又有些糊涂了起来。 &esp;&esp;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猜错了,这小子不是来看病,而是真的只是来送菜的? &esp;&esp;不,这不可能。 &esp;&esp;镜湖谷差不多是书院最隐秘的所在了,甚至大部分学生直到离开都不知道书院里还有这么个地方,而即便是那些教习想来,也要先上报给提学和监院,得到提学与监院的首肯后才能进入。 &esp;&esp;吴寒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这新生送进来的,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送菜,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esp;&esp;想到这里,小侯爷再望向陆景的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esp;&esp;不过她还是先回答了陆景的问题,“丁六和煎药的的那份果蔬我可以帮你送到他们那儿。” &esp;&esp;陆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小侯爷的话锋一转,“但是他们若还有话带给吴寒,却是要你自己去听了,所以你最好还是随我一起走上一趟。” &esp;&esp;小侯爷这话半真半假,因为丁六和煎药的两人平日里都不怎么出谷,而两人作为医师又难免需要药材制药。 &esp;&esp;虽然他们自己都开垦的有药圃,但是也不可能把所有药材都种出来,时常需要从外面购入某味或是某几味药,因而这事儿他们只能托书院来做。 &esp;&esp;只是并不是通过吴寒,小侯爷之所以这么说,其实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陆景进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esp;&esp;而陆景闻言也知道逃不掉了,实际上让小侯爷代送本来就只是权宜之计,因为接下来他可是要送整整两个月的菜的,也不可能次次都让小侯爷帮忙,所以也只点头,“那我也一起去吧。” &esp;&esp;有了小侯爷领路,倒是省了陆景再在山谷中寻人的麻烦,两人沿着湖岸转了半圈,很快就先到了丁六的住处。 &esp;&esp;只见那座小院外种着几簇桔梗,周围还有满山红和曼陀罗,这些都是可以入药的花。 &esp;&esp;小侯爷上前,叩响了面前的柴扉,过了没多久,就见一个鹤发童颜,不知多大年纪的老者从里面推开了那扇柴扉。 &esp;&esp;他出门后先对那中年女子拱了拱手,“小侯爷,老夫观你肤色红润,呼吸均匀,目中有神,应是并无病患啊。” &esp;&esp;后者闻言一指陆景,“不是我来找你,是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己所不欲 丁六听到小侯爷的话,这才转头望向一旁的陆景。 “这位朋小友脸生得紧,可是最近谷里来的新人?” “哦不,我是书院的学生,受吴寒大叔所托来给您送蔬果。”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扁担上绑住的箩筐麻溜的给摘了下来,摆在了丁六的面前。 然后拱手道,“我这儿还有另一筐要送,您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了。” 丁六闻言正打算点头,却见一边的小侯爷冲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他点到一半的头就停到了那里,接着顿了顿后道,“小友且稍等,让我……呃,看看都有什么菜。” 丁六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竹篓,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并在筐里的菜上,而是借着看菜的由头,转了半圈,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陆景的视线,接着才又偷偷将目光瞥向小侯爷。 后者则用小拇指不着痕迹的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丁六顿时心领神会。 转过身对在一边眼巴巴等着离开的陆景道,“菜不错,替我谢谢吴寒,另外老夫新炼制出了一种药丸,可以帮助修炼者提高秘力恢复速度。 “司天监已经向我定了一大批货,你有没有兴趣先试试看?” 丁六原本以为这样的提议陆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因为可以提升秘力恢复速度的药材,每一种都珍贵无比,能够帮助修炼者节省出不少时间。 毕竟一般人修炼,可能释放几次法术,自己的秘力就要见底了,随后就只能打坐观想,这个过程非但枯燥而且很漫长,若是能够缩短,那么修炼的效率也可以有效提升。 可以说是每个修炼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了。 然而丁六没想到陆景闻言却摇头道,“不必了,多谢老先生的好意,但送菜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老先生不用再特意谢我。” “也不是谢你,我也想再看看药丸的效果如何,唔,就……就当是帮我个忙吧,事成之后我再送你一瓶药丸,大概有十二枚,可以够你畅快修炼好几日了。”丁六又看了眼小侯爷,忍痛道。 老头先前也没遇到过这种邪乎事儿,以往的时候都是别人来找他求药,现在他要赠药给别人,居然还要再主动加码,简直闻所未闻。 但是更让他想象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陆景听他还要再加送一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修炼秘力的,就算想试也试不出来,白白浪费了你的药丸。” “你不修炼秘力?”不等丁六开口,小侯爷便已经好奇道,“可你不是书院弟子吗,据我所知书院弟子没有不修秘力的啊。”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陆景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话题不知怎么的就又莫名其妙的拐到了他的秘力修炼上来。 照这么发展下去,他岂不是真的成了来寻找修炼秘力方法的了? 果然随后就听小侯爷兴致勃勃的继续追问道,“你不修炼秘力,是不想还是不能?不想的话,吴寒应该也不会送你进镜湖谷,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没法修炼秘力了,所以你来找丁六和煎药的,是想让他们帮你解决你的秘力修炼麻烦的!” 小侯爷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陆景进谷的目的,不过在满足了好奇心后她对陆景的兴趣也随之大减。 在她看来陆景不过是又一个来镜湖谷寻求帮助的可怜人而已,而这样的家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每年都会有几个。 或是书院的教习,或是司天监的监察,他们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幻想着可以在神秘的镜湖谷内得到答案,然而大多数人最终却都只是失望而归。 小侯爷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镜湖谷在书院内的作用就开始被不断神话,就好像这座山谷有什么特别的神力一样。 但事实是这里的大部分居民甚至连自己的麻烦都解决不了,不然也不会隐居于此了。 想到这里,小侯爷就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离开了。 然而随后却见陆景扔下了手中的扁担,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两位在来镜湖谷前都是什么人?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可曾婚配?” 小侯爷闻言眯起了眼睛,“吴寒没有跟你说过,在镜湖谷不要随意打探别人的事情吗?” 不过说完最后一个字她也反应了过来,忽又失笑道,“你小子……是想跟我们说别多管闲事吗?胆子倒是很大嘛。”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陆景再度抱拳,”我入镜湖谷并不想打探诸位前辈的隐秘,也希望诸位不要让我难做,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来此地只为送菜,送完菜就走,至于我为什么不修秘力,和送菜无关,也请莫再深究下去。” 出乎陆景的预料,小侯爷听了他的话居然并没有生气,反而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之前孟浪了,总想探出你入镜湖谷的真正目的,却忽略了这给你带来的困扰。 “镜湖谷是个幽静之所,来这里的人都应该有享有不被打搅的自由,无论是谷内的纸人,还是外来者,这样吧,接下来我不会再跟着你了,不过今后你在谷内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出手帮你一次,算作是对你的赔礼。” “如此便多谢了。” 赔礼什么的陆景也没放在心上,眼见这事儿就这么被揭过了,终于松了口气,和小侯爷跟丁六客气告了别,接着背着剩下那筐果蔬,来到了此行最后一处地方。 镜湖谷内一众纸人们给自己起的名字都很古怪,什么小侯爷,还有丁六……一听就知不是真名,但和煎药的这种连名字都不算的随口称呼相比,小侯爷和丁六似乎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难入耳了。 按照小侯爷先前的说法,煎药的应该和丁六一样都精通医术,不过看丁六的样子却似乎对自己这位同行的医术有些不以为然。 但陆景向他问路,他还是耐心给陆景进行了指点,让陆景可以在山谷深处,一处颇为偏僻的地方,找到一座新搭起来没多久的草庐。 :。: 第一百五十章 两清 看到那座草庐,陆景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这趟镜湖谷之行已经接近了尾声。 除了先前在小侯爷那里遇到了点意外之外,之后他这一路倒是都很顺利,也没再撞到什么其他人。 只要将这最后一筐菜送出,他就可以不声不响的昨晚第一日的工作了。 虽说之后还有五十九日要捱,但不管怎样总算是开了个好头,而且吴寒虽然总是偷偷给他挖坑,但有一点倒是没骗他,那就是送菜的工作的确比在学田耕作要轻松不少。 算是有得有失吧。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走到了那座草庐外。 随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晚辈陆景,受吴寒大叔所托,来给前辈送菜。” 他先喊了一遍,然而草庐内没有任何回应,于是陆景又喊了一遍。 依旧无人应答。 犹豫了下,陆景还是又往草庐前走了两步,他注意到草庐的木门并没有上锁,算是半开着的,透过那半扇门可以看到一些草庐内的景象。 包括一些晒干的药材,除此之外居然还养的有毒蛇、蝎子和蜈蚣,看来此间的主人不但会医人,也会毒人。 陆景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先前丁六有些不太喜欢这位同行了。 不过他也无意探究对方的秘密,只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也没入内,只是将那筐蔬果放下,随后便在草庐外寻了一块儿大石,坐在上面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等人了。 不得不说,镜湖谷的确是个很适合隐居的地方,除了入口足够隐秘外,这里的景色也颇为秀丽,而且和叽叽喳喳的夜莺河谷不同,这里很是清静,就连飞鸟都很是少见。入耳只有水流和树叶的滔滔声。 陆景在石头上坐了会儿,虽是在等人,但是心中却并不怎么焦急烦躁。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并不会等太久,因为从那半扇门望去,院子里还有淘到一半的粟米,显然此地的主人是临时有事离开的,回来想必也会很快。 不过或许是因为如今坐的足够高的缘故,陆景也看到了一些先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包括草庐背面的那片药田。 开垦药田的人特意选了一片地势比较低的地方,让山坡可以将药田挡住,初来这里的人大概很难发现。 陆景若不是因为爬上这块儿大石,也看不到那里。 和丁六的药圃一样,这片药田里也种了不少花草,不过这座草庐后的花草大部分都是陆景不认识的,而且看起来很是艳丽,也不知道有毒没毒,反正谨慎起见,陆景也没上前。 他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却是终于有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陆景回头,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绿衫少女,正提着一只小布包在林间悠然而行。 不过在看到有陌生人等在自己的草庐外,她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抹警惕之色。 在距离陆景二十丈之外的地方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而陆景这时候也从大石上跳了下来,冲她道,“你是煎药的?” 绿衫少女颔首,“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只是受吴寒大叔所托来给你送菜的人。”陆景道,“你收了这筐菜,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传达给吴寒。” 然而那绿衫少女闻言却依旧保持着戒备之色,问道,“谁是吴寒?” 陆景一怔,“你不认识他?” “我必须认识他吗?”绿衫少女反问。 “呃,倒也不是必须,不过你不认识他的话平日里吃得蔬菜米面都是哪里来的?”陆景问道。 “镜湖谷中每月都会有人送这些东西进来,需要的人可以去谷西自取。”绿衫少女答道。 “…………” 陆景有些无语,他先前就在想一个问题,吴寒一个人,又忙着种地,又要给大家伙送菜,他哪儿来的时间跟精力。 现在看来这家伙之前也挺会偷懒的,只是把东西一股脑的堆在一个地方,然后让人自取,至于他自己亲自去送的大概也只有一小部分人。 但现在问题来了,这家伙都不认识绿衫少女,就指挥着他过来送菜,难怪对方听他报出吴寒的名字后会是这种反应了。 陆景在绿衫少女警惕的目光中打开了竹篓,将竹篓里的东西展示给对面看,然后道,“这些果蔬是吴寒自己种的,味道应该还不错,他准备了三筐,我已经给小侯爷和丁六各送了一筐,剩下一筐是你的,你可以尝尝看,反正不要钱的。” “但我都不认识吴寒,他为什么要送这筐果蔬给我?”绿衫少女依旧没有挪动脚步,而且一只手还缩进了袖中。 陆景这时候也注意到了,绿衫少女的警戒心不是一般的强。 按理说这里是书院,平时也几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绿衫少女依旧如此小心,在她进入书院之前,八成曾经身处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中。 以至于这段经历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她的性格。 想到这里陆景尽量放平语气道,“别担心,他没有什么恶意,忽然给你送菜只是有事想让你帮忙而已。” “什么事情?”绿衫少女皱眉,“他是生了什么病想让我医治吗,可他不是认识丁六吗,单论治病救人的医术,我是远比不上丁六的,只有解毒一道上,我可能比丁六强些。” “他没生病,而且求你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直接把菜收下就好。”陆景道。 结果没想到绿衫少女却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是不会白收他一筐菜的。” 不过大概也看出陆景没什么敌意,她倒是也总算将衣袖里已经握住暗器的手又抽了出来。 陆景挠头,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他才刚拒绝了丁六的赠药,结果转头绿衫少女也拒绝了他的赠菜。 这年头想送东西都这么难吗? 陆景在心中感慨着,不过吴寒要他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完,陆景想了想道,“那不如你请我喝杯茶吧?” “什么?”绿衫少女一怔。 “你之前说无功不受禄,那不如就请我喝杯茶吧,然后我把这筐菜送给你,咱俩就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茶 绿衫少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陆景的提议,冲后者点了点头。 “那你先在这里等下吧,我的院子很乱,不方便接待客人,待我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会在这里给你煮茶。 “有劳了。”陆景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实际上不进院子也正合他的心意,谁知道进去后会不会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支线任务,还是像这样在外面默默喝茶更加稳妥,而且还能继续欣赏这林间的清幽景色。 绿衫少女随后也没再多言,径自走进了院中。 过了片刻重新出来,却是已经搬了一张小案,还有两只小草团到门外的空地上,然后又进门拿了一套茶具。 而陆景也没闲着,趁着这功夫捡了些干树枝,堆在一起,准备供绿衫少女等下煮茶用,之后又自告奋勇提了只木桶去取了山泉水。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绿衫少女已经坐在草团上,将茶具摆好,点起了那堆柴火,然后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两只影青刻花葵口茶盏。 里面已经放上了一小块茶饼。 陆景现在也不是刚来时的那个土包子了,见状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先看了眼茶饼的颜色与形状,之后又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茶香。 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赞了句,“好茶。” 他倒也不是纯客气,而是这茶的确很不错,即便像他这种对茶叶一知半解的人也能看出这茶不是凡品。 若是拿到外面市面上去卖,怕是怎么也得一两十金了。 这已经超出了那筐果蔬的价格,这么一算,却是陆景占了便宜。 不过这也能看出绿纱少女的确是不喜欢欠人情的性格。 待陆景将茶碗放下,她将碗中的茶饼碾碎,而另一边的釜中泉水恰好也已经被煮开了,于是绿衫少女也开始点茶。 陈朝斗茶之风很是盛行,其流程程度大约就和陆景前世的王者荣耀差不多,上至王孙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颇好此道。 但斗茶终究是项颇为耗费的娱乐活动,无论茶叶还是茶具都所耗不菲,还有人为了寻得一处良泉煮茶,不惜跋山涉水千里,哪怕只带一二仆人,找寻常野店落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此中名家高手,基本还是出自官宦或是富商之家。 比如当今官家,虽然有下面的人阿谀奉承之嫌,但本身斗茶也确实很厉害,顾采薇出身官宦之家,因此也练过点茶。 还亲手煎过茶给陆景喝,陆景当时也看的赏心悦目。 但是如今再看绿衫少女,她的动作显然更加娴熟,量茶受汤,调如融胶,手轻筅重,指绕腕旋。 自茶面注下,周回一线,急注急上,而茶面不动。 待到第二汤下去,色泽渐开,珠玑磊落,随后渐贵轻匀,同环旋复,表里洞彻,粟文蟹眼,泛结杂起,茶色十以得其六七。 而七汤之后,清浊既分,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凝而不动,谓之咬盏。 “请饮。”绿衫少女将茶盏递到陆景手中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景已经看出绿衫少女应是出身世家豪族,若非从小培养,否则不会将点茶练到这种境界。 不过陆景也没多嘴去打探少女的过往,此刻的他就只是将自己当作一个茶客,欣赏过少女的茶艺,就将茶盏端到了嘴边。 他只刚尝了一小口,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咦。 因为和他先前喝过的那些茶不同,绿衫少女煎出的这碗非常特别,居然一点涩味也没有,入口颇为醇厚,咽到肚子里去的时候居然还能感受到一股温热,就像饮酒一般 然而却又没有酒的后劲,取而代之的是茶叶的清香,在唇齿间发散开来。 陆景从来没想到过茶叶居然也能有这样分明的层次。 虽然已经决定饮完茶就走人,不多看也不多问,但陆景此人还是忍不住多嘴看一句,“你这茶是怎么煎出来的?” 少女也没藏私,闻言答道,“哦,这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一种方法,关键不在于茶叶,而在用来煮茶的汤中。” “可是这泉水是我打的,就是寻常的泉水啊。“陆景回忆了一下先前绿衫少女烹茶时的动作,恍然道,”是了,之前你取出了一个纸包,往釜中加了点东西。” “没错,我加的东西是一种名为火灯笼草的药材,产自西域,不过你自己喝茶最好不要随便往里加,因为火灯笼草本身是有毒的。” 见陆景忽然怔住,绿衣少女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陆景是在担心中毒,于是又解释道,“你不用紧张,我拿来煮茶的火灯笼草挑的都是年份在三十到五十年之间的,毒性最弱,还要搭配其他几位药中和。 “现在你碗里的茶已经没有任何毒了,反而可以借火灯笼草的药性来帮你暖胃,另外这两年西域转凉,不再适合火灯笼草生长,市面上的火灯笼草也很难买到了。” 她还在说着煎茶的事情,却不知陆景的心已经开始狂跳了起来。 他现在用来解决丹田麻烦的主要手段就是坠入凡尘,这味毒药是他从宋仲文的随从小乙那里拿到的,按照小乙的说法,这幅毒药来自臭名昭著的万毒谷。 谷主东门无策一身毒术天下无双,但是因为行事太过嚣张,被武林正道围攻,导致万毒谷覆灭,东门无策的家人弟子也基本都死完了,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在五年前被正道高手追杀,其后下落不明。 不会……这么巧吧? 陆景的心中升起了一片惊涛骇浪,虽说只因为一味药就认定对方的身份未免有些武断,但是考虑到绿衫少女的性别年龄,还有她明显擅长用毒,再加上之前那份超乎寻常的警惕感,让她成为东门无策小女儿的可能性被大大提升了。 另外还有眼前这座新搭建起没多久的草庐,也说明她入谷并没有太长时间,而东门无策的小女儿失踪了也有五年了。 以洗剑阁、悬空寺等正道顶尖大派的实力,这么久了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当然,如果她已经进入书院,成为了镜湖谷内的纸人,这倒是也能解释的通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之不得 &esp;&esp;陆景若是把自己最想见的人列一张清单出来,不管怎么排,东门无策的小女儿都会在这份榜单的第一位。 &esp;&esp;甚至还在夏槐和顾采薇之上,这是因为她关系到了陆景自己的性命。 &esp;&esp;若不是有坠入凡尘这记可以消融内力的毒药在,陆景估计这会儿的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同时半只脚也迈进坟墓里。 &esp;&esp;他每天的生活就只剩下不断的冲***力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而能让他活动的时间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就连冲穴都赶不上内力的疯狂刷新速度,而他也只剩下爆体而亡这一条路了。 &esp;&esp;所以坠入凡尘这副武林之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恐怖毒药对陆景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救命药。 &esp;&esp;但是现在随着西域的天气变化,还有东海肆虐的海盗,炼制坠入凡尘最重要的两味药,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陆景都拿不到了。 &esp;&esp;尤其是前者,海盗毕竟是人祸,努力下还有消灭的可能,但火灯笼草纯粹是因为天灾,陆景也没什么办法。 &esp;&esp;若是西域那边气候一直不变,或者持续个几十年,那等市面上的高价火灯笼草都被扫完,陆景也就切实的将要面临断药的危险了,就算手里的银子再多也没用。 &esp;&esp;所以陆景一直很想找到万毒谷的传人打听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药材可以代替这两味药,或者其他什么毒药方子,能用来解决他的内力问题。 &esp;&esp;不过想归想,陆景倒是也没对这事儿抱有太大期望就是了。 &esp;&esp;一来万毒谷这名字对武林正道算是个禁忌,不好打听,二来那些名门大派都找不到的人,陆景也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能找到。 &esp;&esp;实际上陆景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书院中遇到东门无策的小女儿,是以一时之间他也有些失神。 &esp;&esp;居然失手将那只茶盏给捏碎了。 &esp;&esp;而另一边的绿衫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接着不等陆景解释,就已经一脚踢翻了那张桌案。 &esp;&esp;同时她自己也向身后扑去。 &esp;&esp;陆景见状忙道,“我没有恶意。” &esp;&esp;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少女的暗器,伴随着一声机关响动的声音,七枚泛着寒光的银针,从她的袖口内射出,直扑陆景的面门而来! &esp;&esp;针头的受力面积太小,再加上也不知有没有涂抹上毒药,陆景倒是也不敢凭借火麟甲硬接,只得暂时停下了脚步,伸出一只手先抓过了绿衫少女踢来的桌案。 &esp;&esp;接着横在身前,挡住了飞来的银针。 &esp;&esp;而趁着这个功夫,绿衫少女也迅速退向那座草庐之中。 &esp;&esp;陆景犹豫了下,他已经看出绿衫少女的武功很一般,居然都没入流,所以即便被暗器挡了下,但陆景要是真想拦,还是能赶在绿衫少女进院前把她给拦下的。 &esp;&esp;但他这次有求于人,不想表现的太过咄咄逼人,所以最终还是没有马上追上去。 &esp;&esp;相反,直到绿衫少女退入庐中之后,陆景才又迈出脚步。 &esp;&esp;向草庐走去,只是才走出四五步,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闻着有点像是前世奶油爆米花的味道,但接着陆景便感觉脑袋一沉。 &esp;&esp;不过下一刻他丹田内的内力便已经自发的运转了起来,将那股困意给驱逐出了脑海,接着陆景伸出了一只手,一掌打出。 &esp;&esp;强劲的掌风,直接吹出了三丈远,将不远处的院门都吹的咯吱作响,林中的树叶也发出哗哗之声。 &esp;&esp;同时也将空气中那股甜香吹散开来,一部分被吹到了其他地方,还有一部分干脆又被吹回了草庐中。 &esp;&esp;陆景随后又补了两掌,直到空气里再闻不到那股香气,这才又开口道,“煎药的……姑娘,陆某刚才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打碎茶盏,也无任何恶念。” &esp;&esp;草庐内却是一片寂静。 &esp;&esp;就在陆景开始怀疑绿衫少女是不是被自己的毒药给迷翻了的时候,后者却是终于又开口道,冷冷道,“阁下既然是冲我来的,事到如今又何必还要遮遮掩掩呢?” &esp;&esp;“我不是冲你来的,”陆景苦笑,“实际上我直到刚刚才知道你的身份。” &esp;&esp;绿衫少女冷笑,显然并不怎么相信陆景的话。 &esp;&esp;陆景只得继续解释道,“我其实是因为火灯笼草认出你的。” &esp;&esp;“火灯笼草?这种东西京中不少胭脂铺都在用,只不过不是入药而是拿来做蔻丹的,效果比凤仙花要好,而且即便入水,也不会轻易褪色,只是因为价格太高,一般只有官宦之家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才会买。 &esp;&esp;“你为什么会因为火灯笼草而怀疑我?”绿衫少女依旧不信。 &esp;&esp;“呃……因为我手上有副来自万毒谷的毒药,名为坠入凡尘,其中最主要的两味药,一味是白目蚕衣,一味就是火灯笼草了。” &esp;&esp;坠入凡尘一直以来都是陆景的秘密。 &esp;&esp;毕竟这副毒药出自万毒谷,这个被江湖正道所唾弃的地方,而且作用很是阴毒,若是被人知道它落在陆景的手上,虽然不会让陆景也成为正道公敌,但是对他的江湖声望肯定也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esp;&esp;而且还会引起一些人的觊觎,虽说以他如今的境界,倒是也没几个人真的敢打他的念头,但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 &esp;&esp;所以一直以来,陆景都没将自己持有坠入凡尘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只是眼下,为了取信绿衫少女他却是也不得不稍微冒点风险了。 &esp;&esp;否则很难解释自己究竟是如何从之前那盏茶中猜到对方的身份的,而且以绿衫少女的身世,她就算想要宣扬这事儿,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esp;&esp;陆景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这方子是我从一个叫小乙的家伙手里得到的,当然,他之前可能不叫这个名字,也是他跟我提起了你,我因为入江湖比较晚,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万毒谷的事情的。” &esp;&esp;而听到他的话草庐内也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esp;&esp;片刻后绿衫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把坠入凡尘的方子给过一个家伙,而且我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他要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呵呵,但反正他要害的也是那些正道中人,我正求之不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好狠毒的人 陆景能感受到绿衫少女心中对于正道中人的强烈恨意。 五年前那一战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关于万毒谷的事情大都也只是道听途说,不了解其中细节,也不知道绿衫少女在进入书院前都遭遇过什么,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劝绿衫少女放下屠刀,拥抱爱与和平。 陆景只是顺着她的话道,“我找你也是为了对付一个正道中人。” “你在把我当傻子吗?”绿衫少女冷哼道,“据我所知书院学生大都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而且入门前还经过考核,除非极善隐忍之辈,否则心术不正早就被淘汰掉了。” “我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我的师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镖师,”陆景摇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对付那人,这故事说来话长……总之,我和他之间也无关私人恩怨,纯粹只是因为我若不将那人毒到,我自己便难逃一死。” “呵呵,所以你也只是个为了自己活命愿意不择手段的小人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景理直气壮。 他这句话当然不是瞎说的。 因为绿衫少女之前就曾把坠入凡尘交给小乙这种无耻小人,再加上她对武林正道又如此痛恨,前世玩了那么游戏的陆景再不知道这个对话该怎么选那他的肝也白爆了。 草庐内又是一阵沉默。 而且比之前那两次沉默的时间都来的要长,但最终绿衫少女还是再度开口道,“你要对付的人是哪个门派的?” 陆景直到自己选对了,于是也接着道。 “他和我一样也无门无派,但是你放心,他绝对是正道中人,这人很讨厌,喜欢多管闲事,而且侠名颇盛,当地的百姓都知道,还曾帮着皇城司的那些鹰犬抓了好几个通缉榜上的恶人。”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算是我的至亲之人吧。”陆景实话实说。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草庐内传来一串咯咯咯的笑声,只是那笑声中并没有任何欢愉之意,听起来反倒有些凄凉。 “好,很好,我巴不得那些正道中人,都能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绿衫少女一字一顿道。 “所以你肯帮我了吗?”陆景喜道。 “先说说你要什么,”绿衫少女却并没有立刻答应,顿了顿道,“你手上的坠入凡尘,已经是我万毒谷最顶尖的毒药了,除了我东门一脉,便是亲传弟子也不知道这门毒药的炼制方法。” “我自是清楚坠入凡尘的厉害,然而其中两味主药,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现在市面上都很难买到了。”陆景叹道。 “所以你是想从我这里讨到这两味药吗?” “你这儿有这两味药,多吗?”陆景闻言精神一震。 绿衫少女被这句话给问的怔在了那里,片刻后才道,“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 “火灯笼草我有三两,白目蚕衣少些,只有一两多点吧。” “不够,太少了。”陆景连连摇头。 绿衫少女的眉毛蹙了起来,“这些已经可以炼制四幅坠入凡尘了,怎么可能还不够?” “我……我打算把他一家人都一网打尽。”陆景灵机一动道。 绿衫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也被陆景的狠毒给惊到了。 完全不知道某人家里就他自己一口人,一网打尽和单独对付一个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陆景见绿衫少女一直没开口,也怀疑自己演过了,于是连忙问道,“怎么,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狠?呵呵,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那些被他们视作邪门歪道的人的,满脑子都是除恶务尽,有考虑过放那些人的家眷一条活路吗?” 绿衫少女厉声道,“所以你就算杀他们全家又如何?” “我倒是没想杀他全家,这样也太便宜他了,我只想把他们一家人的内功都给废掉,让他之后的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陆景觉得自己也开始有点进入状态了,阴恻恻的道。 说完又忙问“所以你有什么办法用别的药材代替火灯笼草或是白目蚕衣吗,或者和坠入凡尘相似的毒药?” 绿衫少女虽然觉得陆景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她自己闲下来的时候也有想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复仇方式,所以倒也没有太过怀疑。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陆景从她这里要的是毒药,总不可能拿来干什么好事,所以就算陆景说了谎,绿衫少女也并不担心。 她倒是巴不得陆景还有什么更大的图谋,最好将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那她复仇的机会也就来了。 但绿衫少女听了陆景的问题后还是道,“坠入凡尘的方子是改不了的,至少以我现在的实力是改不了的,这方子里的每一味药加入的都恰到好处,彼此之间互相影响,才能达到最终的效果。 “当初写这张方子的前辈是一位奇人。他老人家的毒术,就算我父亲也有所不及,我就更比不上了。” 陆景对这个结果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也不算太意外,而且他知道绿衫少女还有后话。 果然,顿了顿后绿衫少女接着道,“至于能代替坠入凡尘的毒药,据我所知……也没有。坠入凡尘是万毒谷的一品毒药,而万毒谷一共只有七张一品毒方,而且其中四张还在五年前那场大战中被那些正道中人给毁掉了。 “还有一张被我娘亲拿着为我引开了追兵,所以如今我手上只有两张一品毒方,不过另一张毒方和坠入凡尘的作用毫无关系。” “怎么会这样!” 陆景听到这噩耗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喃喃道,没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万毒谷后人,居然会给他一个如此残酷的答案。 草庐内的绿衫少女说完最后一个字也再度收声。 然而没过多久,那扇院门居然又再度打开,这一次绿衫少女却是直接从门后走了出来,不过也没走太远,在距离陆景大概两丈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望着后者的眼睛道,“你真的想对付那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代价 “想。” 陆景眼见这事儿似乎还有戏,顿时毫不犹豫道。 “那么你又愿意付出多少代价呢?”绿衫少女继续问道。 “你来开价。”陆景痛快道,若绿衫少女真的有办法解决他丹田里的麻烦,那自然万事可谈。 要钱他可以找顾采薇去借,不够也没关系,他现在可是财运附体状态,想赚钱还是有很多门路的,若是要什么东西,就算那东西是洗剑阁阁主的佩剑,陆景也可以为她取来。 就算现在取不来,等他把火麟甲给练到第五层,也一定可以取来的。 就是杀人麻烦了点,而且绿衫少女要杀的大概也是正道中人,陆景倒不是杀不了,主要是如果那人并没有为恶,那他也不能为了他自己的一己之私把人给宰了。 否则,他和那些滥杀无辜的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只是投绿衫少女所好,扮作恶人,虽然演的挺过瘾,但也不至于入戏到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当然,这种事情应该也是可以谈的。 所以陆景才让绿衫少女先报个价出来。 然而后者却没有马上回答,转而将话题又给岔开了。 “你的武功看起来很厉害,我刚刚发动的那暗器名为阎王索命针,之前的一路上我就是靠着这暗器逃过了不少次追捕,还射死了一个据说有点名气的三流高手。 “但是我看之前你挡的似乎还挺轻松,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武功境界?” “一流。”陆景也没隐瞒。 “一流?”饶是已经将陆景高看了一眼,听到这答案后绿衫少女还是忍不住愣在了原地。 她的武功虽然很糟糕,但是该有的常识还是有的,再加上自己的父亲东门无策也是一流高手,她自然也知道成为一流高手究竟有多困难。 况且陆景还如此年轻,以至于绿衫少女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有些不信。 而陆景也没多做解释,只是走到了一棵大树边,接着伸手一拳打在了那棵大树的树干上,结果后者毫无反应。 就在绿衫少女想着陆景这算不算演示事故的时候,下一刻就见大树枝头的树冠忽然立了起来,接着那些树叶便从枝头纷纷脱落,射向了空中,在林间下起了一场翠绿色的叶雨。 绿衫少女被这一幕完全给惊呆了。 她知道那些树叶都是被陆景先前那一拳中蕴藏的内力所激,实际上她小的时候,爹爹也常跟她玩类似的游戏。 不过东门无策基本都只是折下一只树枝,将枝上的数朵,或是十数朵花瓣用内力激飞,给她下一场花瓣雨。 相比之下陆景所做的事情显然更加困难,他挑的树虽然不是林间最高的,但也有将近三人高了,枝叶茂密,结果居然被这一拳直接送进了冬天。 此刻那光秃秃的树枝上却是一片叶子也没剩下。 “献丑了。”陆景收拳,冲绿衫少女道。 而后者这才重新回过神来,不过也没称赞,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后道,“我相信你了。” 绿衫少女其实很想再多问一嘴,跟陆景说,你都这么厉害了,还有对付不了的人吗,那人的武功又该可怕到什么程度,武林至尊吗? 不过绿衫少女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想让陆景看出自己心中的惊骇,顿了顿后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你帮我练功。” “帮你练功?”陆景扬了扬眉毛。 说起来之绿衫少女逃入草庐的时候陆景就看出来了,她的武功很差,都还没入流,大概也就能欺负下普通人,如果不用毒也不用暗器,怕是连章三丰都打不过,比她分茶的手艺差远了。 而她出身万毒谷,父亲东门无策又是一流高手,按理说不该那么菜的。 似乎看出了陆景心中的疑惑,绿衫少女解释道,“我……从小就对毒术更感兴趣,再加上武功资质一般,渐渐的也就淡了习武的心思,直到万毒谷被灭,爹娘都已经身死,为了复仇才真正开始练功。” 陆景闻言也只能婉劝道,“倒不是我想藏私,主要我这功法也很普通,估计还不如你现在在练的,就算我传给你,你也练不好。” 绿衫少女闻言不置可否,“你放心,我也不是在打你的内功的主意,实际上我万毒谷有一门非常厉害的内功绝学,威力甚至还远在云水静慈阁的星云神功之上。” 陆景感觉绿衫少女在吹牛,毕竟他曾经亲身领教过星云神功,知道这门绝学有多强。 而万毒谷虽然也曾显赫一时,谷主东门无策也是当世豪杰,但是论底蕴根本不可能和云水静慈阁这种传承数百年的顶尖宗门相比。 不过万毒谷如今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陆景自然也不会和绿衫少女争这种事情,就当是后人追忆昔年盛景时开了美化滤镜。 于是点了点头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门绝学修炼起来很是凶险,稍不留神就会走火入魔,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就连历任谷主都很少有人会碰这门武功,我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法练,但是如果有高手在一旁为我护法,那我也就可以开始尝试修炼了。” “你想让我为你护法?”陆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绿衫少女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要知道陆景先前可都在思考起著名的电车问题了,想着如果绿衫少女要他杀人,怎么机智的讨价还价。 没想到最后对方只是让他护个法,这对陆景完全是举手之劳,不,应该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 绿衫少女见陆景似乎松了口气,出言提醒道,“护法并不轻松,尤其是对于护法者的消耗可能会很大,你最好想清楚再答复我。”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可以给你护法。”陆景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又打算怎么解决我的麻烦呢?” 绿衫少女看起来也早就在等着陆景的这个问题了,闻言也毫不犹豫道,“我的这门绝学叫做万毒归宗,如果我能练成,那我非但会成为一流高手,而且还是这世上最毒的毒物,同时可以用我的真气变幻出这世间所有毒药的效果。 “你可以用我来对付你要对付的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无绝学 把自己给练成毒物的武功陆景还是头一次听说。 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不过陆景也得承认在不寒而栗过后他的确也忍不住心动了起来。 如果绿衫少女真的练成了这门武功,而且这门武功也像她说得那么神奇,岂不是意味着他从今往后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坠入凡尘了。 不用再为寻找火灯笼草和白目蚕衣而发愁,也不用为不知何时会发生的断货提心吊胆。 只要绿衫少女还在,他的丹田就永远不会有爆炸的危险。 想到这里陆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是他也没忘记绿衫少女之前的那番话,尤其后者当时用的字眼是尝试。 也就是说即便有人在一旁护法,这门武功修炼起来依旧有着极大凶险。 于是陆景随后好奇道,“你家这门绝学有几个人练成过?” “目前还没有。”绿衫少女淡淡道。 陆景闻言怔住了。 “这门武功最初来自我万毒谷开山祖师爷的设想,他也按照这设想试写了半套功法,但是后来有人照着他留下的秘籍练,都死了,不过之后的人并没有就此放弃这套绝学。 “而是在前人的基础上不断修补,试图从中找出一条可行的道路来,可惜也都没成功,不过这门功法却也的确一直在被不断完善。 “而到了我父亲接任谷主,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父一直在钻研这套万毒归宗,却是终于将这门功法的后半部给全部续写了出来,可惜他才练到第三层正道的那些家伙就杀过来了。 “可怜我叔父一辈子都扑在这套功法上,连万毒谷都没出过,却也被那些家伙喊着什么除恶务尽给杀掉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我叔父在临死之前把这套功法交给了我,也没让他一生的心血白费。” 陆景越听感觉越不对,合着绿衫少女的这套超越星云神功的惊世绝学只是个三无产品。 练死的人无数,练成的人一个也没有。 虽说绿衫少女的死活和他无关,真要练成了还能给他源源不断的提供坠入凡尘,但是这希望未免也太过渺茫了。 陆景感觉指着她练成万毒归宗,还不如指着版本更新,自己身上的bug被补丁给自动修复了呢。 反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赔上一条人命呢? 不过陆景也知道少女一颗心已经完全被仇恨所占据,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赌上自己的性命,所以陆景也没直接劝她放弃报仇。 而是换了个方向道,“你现在既已进入书院之中,想报仇为什么不修习秘力呢?” “秘力虽然神奇,但是想对付高手,尤其是一流高手也不容易,即便是被誉为万法之首的御剑术,可以驱使飞剑隔空杀人,来去无踪,可碰上真正的高手也未必就能一击即中。 “而我的那些仇人很多都是名门大派的前辈高人,若是一次没能得手,他们那么多徒子徒孙,我可应付不来。” 陆景知道绿衫少女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说实话。 就算是已经练到一流境界的陆景也从来没否认过法术的作用,哪怕绿衫少女选择修炼万毒归宗依旧可以辅以秘力修行,也能大大增强她的实力。 不过陆景并没有当面戳破她的谎话。 他已经看出绿衫少女是铁了心要练这门死亡率百分百的绝学了,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再浪费口舌,但顿了顿后还是如实道,“恕我直言,你成功的希望看起来不大啊。” 绿衫少女倒也没有否认,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果我能练成万毒归宗,自然会助你对付你要对付的人,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给你炼制一批能提升你内功修炼速度的丹药。 “我万毒谷虽然以毒术闻名,但是丹道却也不逊于当世任何门派,”绿衫少女傲然道,“有这批丹药,之后你的内功修为还能精进。” “还是不要了吧。” 绿衫少女话还没说完就听陆景摇头道。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一天不吃坠入凡尘内力就暴涨,哪还敢再嗑药加速修炼? 绿衫少女显得有些意外,沉默了半晌后问道,“那洗经伐髓的丹药呢?” 这种丹药可是比能提高修炼速度的丹药更加珍贵,每一颗在江湖之中都是重宝,一旦出现变会引得一场血雨腥风。 然而陆景依旧摇头,“不要。” “那……那拓宽经脉的丹药呢?” “不要不要。” “…………” 绿衫少女也没辙了,只能问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有没有……哪种……可以让一流高手体内的真气不再流转不息的毒药呢?”陆景干咳了一声道,“或者能不断消耗内力的毒药也行,最好都给我来点。” 陆景找不到坠入凡尘的替代品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能把内力消耗掉多少算多少。 毕竟他现在修炼的火麟甲本身就是消耗内力的大户,再加上给绿衫少女护法,应该也能消耗掉一些内力,如果剩下的内力可以用毒药解决掉,那也不失为一种临时的续命办法。 虽然火麟甲练成后这招估计就不能用了,但是能多撑一天是一天,陆景现在也没得挑了。 绿衫少女闻言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半晌后才道,“你的仇家到底有多少?” “多到是不多,就是不好对付。”陆景苦笑。 “那你要多少毒药?” “越多越好。” “还说你的仇家不多?” 绿衫少女无语,不过这是陆景的秘密,她倒是也没多打听,就像她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陆景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陆景也没问她的仇家都有哪些人,这是属于两人的默契。 所以绿衫少女随后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陆景之后的问题上,“晋入一流境界之后,大部分毒药都没有作用了,就像是我之前放的十里迷魂香,普通人只要吸到一点,立刻就会栽倒,但是你嗅到,内功则会自行运转,很快就化解开了。 “当然,真要是吸入的量足够大,时间足够长,你可能也会中招,但是那时你的身体肯定比你的内功先扛不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先来一百枚吧 陆景点头,他之前也不是没打过毒药的主意,还找贾郎中询问过,最后发现,瞎吃毒药这路是行不通的。 不厉害的毒药根本消耗不了多少内力,可真要是非常厉害的毒药他的身体又扛不住,比如悬空寺的慧闻大师身中万毒谷的奇毒眼儿媚,饶是以他一流的内功境界,再加上金刚不坏神功护体,依旧难逃一死。 所以陆景之后也就熄了这方面的心思。 “不过……“绿衫少女话锋一转,“真气是武者在战斗中最重要的依仗,所以除了坠入凡尘之外,的确还有一些专门针对真气的毒药,而且对一流高手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陆景闻言来了精神,“有哪些?” “大部分是让真气紊乱,变得不好控制的,呵呵,这类毒药在门派大比,还有一些江湖约战之中经常出现,你不要看那些正道中人平日里一个个都假装正人君子,但实际上我万毒谷卖的最好的就是这类毒药。 “从服毒到毒发之间通常有一段时间,而毒发的时候也很隐蔽,中毒的人会短暂的失去对内力的控制,而且事后很难检测出来,即便中毒的人心中有所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 “我不需要这种。”陆景摇头道。 失去控制的内力也还是内力,该撑爆他的丹田还是会撑爆他的丹田,所以这类毒药对陆景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还有一些会让你的内力运转滞涩,一身的功力明明有十成,可与人对战时却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绿衫少女继续道,“不过这类毒药是很容易被查出来就是了。” 陆景想了想,感觉似乎可以拿这种毒药来减缓下内力的运转速度,解决下任督二脉中那源源不绝的真气。 但是有个问题,这样他内力的恢复速度固然可以降下来,但想消耗内力也会变得更困难。 但陆景还是道,“给我来点吧。” 反正先拿在手里,日后可以再慢慢研究用法。 “还有就是能够消融和化解内力的毒药了,不过这种毒药的数量很少,而且除了坠入凡尘外,对于一流高手的作用都很有限,顶多让他们损失一部分内力,另外一旦被他们察觉,也很容易被他们用功直接逼出体外去。”绿衫少女道。 “你这里有吗?”陆景兴致勃勃道。 “我手头上有两种这类毒药,一种叫销魂,一种叫蚀骨。” “销魂蚀骨。”陆景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抬眼道,“还有你说的可以让内力运转滞涩的毒药,都先给我各来一百枚吧。” “没有那么多。”绿衫少女听到陆景的开价差点没吐血。 “炼制这三种毒药的材料虽然没坠入凡尘那么难找,但价钱也不便宜,一枚药丸最少也要五两银子,一百枚就是五百两,你还三种都要,就是一千五百两。” “没关系,钱我可以自己出。”陆景不以为意道。 他现在可是又有钱了,而且身上还带着黑猫吐出的财运,区区一千五百两银子陆景已经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实际上这一百枚也只是陆景拿来做实验用的,若是事后证实他的临时措施真的可行,他还打算从绿衫少女这里订个几千上万枚,最好再把方子也拿到手里。 不过现在不急,交易是双方的事情,既然绿衫少女已经开出了自己的报价,那接下来就轮到陆景来展示一些自己的诚意了。 所以他问绿衫少女,“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修炼万毒归宗?” “我已经做好了所有前期的准备,只等找到护法,随时都可以开始了。”绿衫少女答道。 “那要不我们现在就来?”陆景扬了扬眉毛。 “好。”绿衫少女也很是干脆。 明明事关生死,可她的回答却是一点犹豫和迟疑也没有,这也再次证明陆景之前的猜测,那就是眼前这少女的一颗心早就已经被仇恨所占据,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为了复仇,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绿衫少女将陆景直接带进了她的小院里,然后关上了院门,从角落里取出了一只竹笼。 那只竹笼里饲养着三条毒蛇,从花纹上看有点像是陆景前世的银环蛇。 体长大约在三尺左右,蛇皮上有着一圈圈银色环状纹理,原本正在竹笼里小憩,随着绿衫少女提起竹笼,它们似乎也被惊动了,开始在竹笼里游动起来,还竖起了蛇头,吐出信子来。 绿衫少女见状脸上却没有任何惧色,对陆景道,“这是银阎王,它们的毒性很强,被咬后只要半刻就能让你全身瘫痪,一炷香后神仙难救。” 光听这介绍,竹笼里那三条蛇似乎比银环还要来的毒,而陆景还在打量着它们,另一边的绿衫少女却是已经将一只手伸进竹笼中。 迅速的抓向了其中一条蛇,那条蛇受到威胁自然也不会客气,立刻就张嘴咬在了绿衫少女的手臂上。 不过它才刚把毒液从牙齿注入到绿衫少女的血管中,还来不及享用猎物,就见寒光一闪,它的脑袋便已经和身体分离开了! 绿衫少女快速的盖上竹笼,同时又用小刀挑掉了手臂上的蛇头,对一旁目瞪口呆的陆景道,“等下不要让蛇毒进入我的心脉中。” “好。”陆景闻言就要先点了绿衫少女的穴位。 后者见状又连忙补充道,“也别点我的穴,我要开始行功修炼了。” 说完不等陆景的回答已经盘膝坐在了地上,摆好了吐纳姿势,只是她的吐纳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一只手掌放在自己头顶,向上翻起,而另一只手掌则斜指向下。 陆景不敢怠慢,也连忙伸出一只手,抵在了绿衫少女的后心上。 当他的掌心落在绿衫少女的后背上时,后者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不过眨眼便又恢复了平静。 陆景能感受到她经脉里的真气已经开始动了起来,迎上了那片蛇毒,但是却并没有将那片蛇毒给逼出体外,相反,似乎在尝试引导着那片蛇毒在她的经脉里流转起来,就好像在行功一样。 第一百五十七章 璇姬 绿衫少女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也就一盏茶而已。 但就在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蛇毒攻入到她心脉附近的次数已经不下数十次了,只是最终都被陆景的真气给挡了回去。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陆景给她护法,她现在已经死了几十次了。 难怪她先前说没人帮忙,这门武功根本练不成。 不过与之相对的,她的进境也很是惊人,寻常人修炼这么会儿功夫,甚至感受不到修为的提高,然而陆景却能清晰的察觉到在吞掉那片蛇毒后绿衫少女经脉中的真气比原先壮大了接近七成。 这个增长速度可谓惊世骇俗,照这么练下去绿衫少女跨入三流境界怕是连一个月都用不了。 不过待绿衫少女收功后却告诉陆景下一次修炼的时间要在五天后,她还需要五天的时间,才能彻底消化掉体内的蛇毒。 同时这段时间她也会着手开始为陆景炼制他所需要的毒药,待到下下次两人再见的时候,陆景大概便可以拿到他那三百枚毒药了。 陆景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再留下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用于购买炼制毒药所需的材料后,便离开了镜湖谷。 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就宛若深夜酒吧中偶然摩擦出火花的青年男女,在附近的酒店一夜温存,各取所需后转头就又各奔东西。 不过陆景心下还是有点歉意的,因为他之前那套我毒我自己的说辞也就能忽悠一下绿衫少女这种好几年没出过镜湖谷的纸人。 换了随便一个普通人在这里,大概都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说得那个仇家就是他自己,毕竟作为最近一段时间最出风头的一流高手,他的名字在外面几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算了,能瞒多久算多久吧。 陆景挠头,反正他也没撒谎,一直实话实说来着,就算真有一日被绿衫少女知道真相,后者也不能拿他怎样。 回到学田和吴寒交了差,陆景随后在后者殷切的目光中缓缓摇了摇头。 吴寒见状反而安慰道,“没关系,这才是第一天,别着急,镜湖谷内有的是奇人异士,总是有办法的。” 陆景现在也学聪明了,不再当面反驳,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吴寒的安慰,随后心情颇为愉快的离开了。 原本以为充满危险的差事,没想到却能有意外之喜。 虽说没能寻到坠入凡尘的替代品,但不管怎样,找到万毒谷的后人也算是一大收获。 哪怕绿衫少女的万毒归宗看起来并不怎么靠谱,但是陆景至少也能从她那里再入手了三种新毒药,接下来就看效果如何了。 眼看就要到午时,陆景索性也就没再回自己的住处,先去书院的食肆吃了点东西,接着便拐去了藏书楼。 结果远远的就看到小胡子男人站在洗墨塘的那座石桥上,抬头呆呆的望着天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陆景走到他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来,然而除了一片云朵之外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开口道,“怎么,你昨晚睡落枕了吗?” 小胡子男人应该是正在出神,听到旁人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陆景,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但旋即眼中又浮现出了一片慌张之色,开口道,“今天藏书楼封楼一日,不对外开放,所以你暂时也没法进里面整理书籍了。” “哦。”陆景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反正取竹径的竹子他已经解决了,学田那边也开始帮吴寒送菜,他的进度已经很快了,因此藏书楼这边拖上几日,甚至十几日对来说都无关紧要。 陆景转身,打算回去接着练功,结果走出没几步,就又听到身后小胡子的声音传来,“等,等下……” 陆景止住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小胡子男人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鬼鬼祟祟的看了眼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这才冲陆景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随后压低声音道,“师弟你眼功很好,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 “帮……帮我藏个人。”小胡子男人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来。 “帮你藏个人?”陆景一脸疑惑,“你是刚纳了房小妾,怕被你夫人发现吗?” “师弟莫要跟我开玩笑,余某还未曾娶妻。”小胡子男人尴尬道。 “那你在躲谁?” “郭少监。”小胡子男人似乎也挺畏惧这个名字的,说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又东张西望了一圈,生怕对方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郭少监,你……”陆景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你要藏的莫非是书里的人?” “小声点小声点。”小胡子男人当即一个激灵,连忙上去去捂陆景的嘴巴,然而他挡的住陆景的嘴巴,却挡不住陆景那古怪的眼神。 小胡子男人自知理亏,苦笑道,“我知道我身为藏书楼秘书郎,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确保藏书楼中的那些藏书不受那件诡物的影响,出现缺漏,而且我之前也是这么跟你说的,所以我也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 “此事却是我理亏在先……”小胡子男人还在长吁短叹,陆景却是已经拍开了他的手问道,“让我猜猜,是个女人?” 小胡子男人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女人,但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我与璇姬清清白白,只是朋友和知己,我读书时她为我添茶,我疲惫的时候她为我弹琴,我…… “行了行了,排比句一会儿再说,郭少监什么时候来?”陆景问道。 “我不知道,大概半个时辰前我收到了他的信使送来的信,说他下午会来藏书楼查书,所以我才封楼的。”小胡子男人慌慌张张道。 他显然已经完全丢了神,这会儿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果被郭少监发现璇姬的存在,我丢了藏书楼的差事事小,就怕璇姬也会被他一巴掌拍回书里去,那件诡物对于书籍的选择是不受控制的,而这藏书楼中足有几万册藏书,下次再轮到璇姬出来怕已经是百年之后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水墨丹青 听了小胡子男人的话后,陆景知道事不宜迟。 也不再废话,拍了下小胡子男人的肩膀道,“璇姬在哪儿?” “平时的时候她都在顶楼一个人看书,画画,等晚上藏书楼关门后她就会下来陪我,当然,有时候藏书楼没什么人来看书,她也会偷偷来找我,不过一旦有人入楼,她就会马上回去。” 小胡子男人似乎怕陆景误会,还在解释,“我和璇姬晚上都是分榻而眠,白日里也都未有任何逾矩之举,所以师弟你不要把璇姬当作那种举止轻浮的女人,等下见到她,一定要有礼貌。 “切不可用言语轻薄,璇姬是我遇到过的最有才华的女子,非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读过的书比我还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即便一些很偏门书籍,她也都能倒背如流,实乃人间第一奇女子也。” 小胡子男人发自肺腑道。 陆景忍不住翻了白眼,“余师兄,你有没有想过那是因为她的人设就是这样。” “人设?什么人设。”小胡子那人一愣,问道。 “算了,也不重要了。” 说话间,陆景和小胡子男人已经一起进了藏书楼,随后直奔顶层而去。 陆景因为跑的快,在最前面,结果等他踏入第六层,刚一落脚,就见面前书架上,一本书突然凭空翻开。 紧接着上面的字就如一把把小剑,从纸页上跃然而起,刺向他的面门! 陆景见状忙将双臂挡在脸前,随后就感觉手臂像是被一大群马蜂蜇了个痛快! 若非他有火麟甲护体,这会儿手臂上怕是已经血淋淋一片了。 然而即便他挡下第一页上的小字,那突如其来的攻击也并没有就此结束,接着第二页上的字也动了起来! 随后旁边的几本书也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陆景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温婉悦耳的声音,“文昌斗上半月形,勾陈尾指北极巅,阴德门星两黄聚,太尊只向三公明。” 陆景是上过被誉为书院第一废课的天象观衍的,所以知道那声音念的是步天歌中的几句诗,都是和星象有关,于是陆景按那声音的指点,也迈出自己的脚步。 片刻之后,待他踩下最后一步,那些蜂拥而至的小字终于全都消失不见了,而书架上的那些书籍也重新归于了平静。 而这时候小胡子男人才气喘吁吁的从下面跑了上来,嘴里还喊着,“你别……别跑那么快啊,最上面一层藏的都是禁书,而且还有阵法相护。” 结果他说完却见陆景好端端的站在屋子里,而原本应该生效的阵法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咦!”小胡子男人有些惊讶,“阵法怎么被破了?” 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已经抬手对着一个方向道,“多谢璇姬姑娘相助。” 结果那地方却毫无动静,直到又过了会儿之前那个温婉悦耳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幽幽道,“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陆景当然知道她说的这一天指的是什么,于是道,“璇姬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抓你的人。” “没有什么区别了,”那温婉悦耳的声音继续道,“我的存在既然被余先生之外的人知晓,那相信要不了多久相信就会有第三人,第四人知道……接着整个书院都会知道。 “我虽未见过那位黄监院,但传言他铁面无私,说一不二,而按照书院的规矩,我是必须要回到书里去的,既如此我又何必再连累余先生呢?” 那声音的主人说着,已经从最靠近西墙的一排书架后走了出来。 她并不是那种标准意义上的美人,五官看起来都很是普通,只能说比寻常女子秀气一些,然而就是这些并不怎么出彩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又偏偏给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像是一副水墨丹青,将上面每一笔拆开来看,并无甚稀奇之处,可若合在一起,不过寥寥数笔,便刻画出难言意境。 那个叫璇姬的女子将一册书递给了陆景,又冲一旁的小胡子男人笑了笑,“我原本只是央你让我看上三日的书再将我送回去,没曾想这一看居然已是一载,不管怎样,多谢余先生这段时日的款。 “我虽未出此楼,却也已经从纸张上阅尽这人间繁华,倒是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不,不不,这段时间分明是你在照顾我。”小胡子男人摆手道,接着似乎也有些急了,“你先别忙着告别,事情,事情还不止于此……” “余先生不必瞒我,刚才看过信使腿上的信后你的脸色就大变,整个人变得六神无主,我和你相处一年,还未见你如此失态过,若是有办法你又怎么会是这副样子。”璇姬叹了口气道。 “我……我我,这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吗,”小胡子男人一指陆景,“他已经给我保证说,肯定能让你度过这次危机的。” “???” 一旁的陆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撂下这样的大话了,要知道来人可是郭少监,两人之前的那次短暂的照面,陆景发现自己根本一点也看不透眼前那个男人。 而后者望向他的眼神却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 想瞒过这样的人可不容易。 但是陆景也知道小胡子男人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安璇姬的心,所以陆景倒是也没揭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放心,有我在肯定没事的。” 而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下一刻三人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个声音,“人去哪儿了呢。” “是郭少监!”小胡子男人的脸上顿时就变得一片煞白,哆嗦道,“怎,怎么来的这么快!” “来人可是司天监现任少监郭守怀?”璇姬的脸色也变了,失声道。 她显然也听说或是看过不少和郭守怀有关的东西,知道这位少监的厉害。 三人之中反倒是陆景最为镇定,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郭守怀打交道了,这家伙虽然难缠但也不是怪物。 想来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 感谢邱邱求、张烨ing、氪金马甲、不吹不擂娜娜君、书友1701012221542等童靴的打赏~现在貌似双倍月票,还是腆着脸求下月票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楼内对答 陆景对小胡子男人道,“师兄你先下去拖住郭少监,我来帮璇姬姑娘找个藏身之所。” 小胡子男人闻言点头,“好好,我会尽量多帮你们争取点时间的。”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努力让脸上看不出什么慌张之色,随后才踩着楼梯一路向下。 而陆景则转头问璇姬,“你能离开这座楼多远?” “我走不出楼下那扇门,”璇姬道,“每次我一靠近那扇门,心中就会升起一股强烈的警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跟我说,一旦我迈出这一步,就会立刻神形俱灭。” “那屋顶呢?”陆景又问道,指了指右手边的窗户,“如果从这里爬出去,到屋顶应该就可以避开郭少监了。” “我……我不会武功。”璇姬无奈道。 “我可以带你上去。” 璇姬显然也知道此时不是讲究什么男女之防的时候,活命要紧,所以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陆景则上前半步,在璇姬面前半蹲下了身子,让后者爬到他的背上来。 然而等陆景走到那扇半开的窗前,刚把半个身子探出去,就听璇姬忽然惊呼了一声,“等等!” “怎么?”实际上陆景这句话才说出口,也已经发现了不对,他注意到了璇姬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手居然消失不见了。 不过好在璇姬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之色,断腕处也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片隐隐绰绰的墨色。 璇姬冲陆景苦笑,“抱歉,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忍耐一下,结果果然还是不行。” “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陆景安慰道。 而就在他和璇姬说话的当口,楼下小胡子男人也已经碰到了郭少监。 郭守怀原先也在书院做过学生,所以对藏书楼并不陌生,喊了一嘴见没人应声后也没站在原地干等,而是直接就迈步上了楼。 结果走到第二层的时候看到了从楼上匆匆跑下来的小胡子男人,远远便喊道,“郭……郭少监!” 郭守怀闻言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后道,“哦,你是藏书楼的新任秘书郎,叫余……” “在下余秋人,字雨台,韩州人士,家有一兄一姊一母,二十九岁,还未曾婚配。”余秋人恭恭敬敬道。 对面的郭守怀被这一连串相亲式的自我介绍给直接搞蒙了。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好好……你若有事自可去忙,我自己去找书就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又向前走去,然而那个叫余秋人的家伙却并没有让开,而是又叫道,“郭少监!” “还有什么事情吗?”郭守怀今日看起来也有些心事重重,闻言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将不耐烦之色给压了下去。 “没,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我在这藏书楼中干了也三载有余了,不知呃……书院何时可以再提升我的薪俸?”余秋人硬着头皮道。 “这事儿是有成例可循的吧,”郭守怀顿了顿,但还是耐心道,“而且这归苏提学管,你可以同他或者黄监院去说。” “好,好的。”余秋人嘴上应着脚上却没有挪步,还在想着该如何再找个什么理由,把郭守怀再拖上一拖。 却没想到后者已然开口,“我这边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这样吧,你若还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就写在纸上好了,等我离开的时候交给我。” “还是郭少监想的周到。”余秋人口中苦涩,却也不得不让开了身子。 郭守怀随后也不再说什么,就向着楼上继续走去。 剩下后面的余秋人,只觉得万念俱灰,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而陆景也没想到小胡子男人这么不顶用,说好要尽力拖住郭守怀,结果只多争取到了半分钟,这么点时间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还是陆景灵机一动,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 郭守怀来到第五层的时候,脚步终于又停下了,翕动了两下鼻子,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东南侧的一排书架。 那里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书架前翻看着什么。 其中一个人正是不久前他才见过的那个叫做陆景的学生,还有一个女子却是有些面生,穿着也有些古怪,似乎是前前朝的样式,不过看她腰间挂着的那只木牌,想来应该也是书院的新生。 郭守怀扭头,对身后正一脸失魂落魄的余秋人道,“我之前不是遣信使给你,要你今日封楼一日吗?” “啊,”余秋人一个激灵,好在关键时刻总算没再掉链子,“我……我没想到您来的这么快,陆景平日在藏书楼帮我整理书籍,我还没来得及赶他走。” “那他身边这人?”郭守怀将目光移到了璇姬身上。 后者见状,冲郭守怀施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道,“浣衣门,陈璇机见过郭少监,我陪陆师兄来整理书籍,顺便也和陆师兄一起试读何前辈所作的《秘力悟真篇》。” 璇姬自觉这话编的还算妥帖,她知道陆景是书院学生,而书院学生都是要修行秘力的,其中《秘力悟真篇》属于秘力典籍中深入浅出,比较适合新人阅读的。 却没想她说完这句话后三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变了。 余秋雨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大喊了一声要遭! 璇姬这话放谁身上都没有问题,唯独陆景这个奇葩,是书院里唯一一个不修秘力的人,他平日里可是连秘力课都没去听过。 好在陆景反应也很快,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总要试着想想办法的,我也不想现在就放弃。” 听到他这句话郭守怀原本皱起的眉头又松开了些,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凡事不可遇难即退,只要肯用心去找,终归是有法子的,但你总是自己摸索也不是个办法,郑教授的秘力真解还是要去听的,有什么疑惑也可以当面问他。” 陆景闻言也只能应是了。 不过接着他就发现郭守怀望向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奇怪,那是一种在打量渣男的眼神,而且之后郭守怀的目光还在他和璇姬身上转了两圈。 第一百六十章 瞒不住 郭守怀是知道陆景和夏槐之间的关系的,当然,更准确的说郭守怀是因为关心夏槐,顺带知道她和陆景之间的关系。 没想到转头就在藏书楼碰见陆景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虽说两人之间的举止并不算太亲密,但是陆景就连来藏书楼整理书籍都要带着她,还和她一起研究修炼秘力的办法,这关系怎么看都不可能简单。 不过郭守怀也就是在心里鄙视下陆景,他身为司天监少监,自然也不可能去掺合到什么三角恋里,但就在他刚刚打量璇姬的时候却是又有了新的发现。 “你的手怎么了?” 郭守怀注意到了璇姬的右手一直缩在衣袖里,并没有伸出来过,于是开口问道。 “哦,我之前煎茶时被烫到了。”璇姬不得不又扯了一谎。 “是吗,把手伸出来。” 听到这话璇姬的心脏不由猛地一缩,还以为是郭守怀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不过随后就听对方又接着道,“我可以帮你冰一下。” 璇姬有些傻眼,想要拒绝,可一时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 郭守怀见状又道,“放心,一个小法术而已,很快的,而且我也不会碰到你的手。” “还是我来吧,郭少监你不是有要紧事情要做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余秋人又开口救场了,而郭守怀闻言倒也没再坚持,点头道,“那好,你帮她处理下,我先上去看书了。” 说完郭守怀也没再管三人,迈步向着顶层的禁书区走去。 而等他上楼,三人也都长松了口气。 虽然刚刚时间不长,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可其中的惊险却是一点不比恶战一场来的差。 而且三人也知道危险并没有就此过去。 由于璇姬是书中之人,没法离开这座藏书楼,所以他们也必须在这儿一直待到郭守怀回去。 郭守怀如果只待一两个时辰还好,可如果他要待的时间很长,比如一直到深夜,那等他下楼看到璇姬还在,肯定会忍不住心生怀疑。 “不行的。”璇姬摇头,低声道,“瞒不住的,就算瞒过了这次,郭少监下次再来见我还在楼里,他也一定会猜到什么的。” 陆景和余秋人都知道璇姬说得是事实。 不过眼见都走到了这一步,余秋人并不想在这里放弃,要知道今天可能是他这辈子胆子最大的一天了。 在郭守怀的眼皮底下耍小花招,放在之前可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更别说还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当面提加薪了。 余秋人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所以道,“你别怕,我们总能商议出个办法来的,”说完他又拍着胸脯道,“只要我余秋人在这里当一天秘书郎,就一定不会让你回到书里去。” 然而他的话虽然说得好听,可接下来三人却还是没能找到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让郭守怀彻底打消对璇姬的怀疑。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最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 那就直到日头快要落到山下,藏书楼顶层的郭守怀依旧没有下楼。 看来这位司天监的少监这次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又等了一会儿,璇姬还有余秋人的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来,陆景稍好一些,毕竟是一流高手,对于饥饿的耐受性是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的。但是到了饭点,也还是会想要吃饭。 眼见着郭守怀再不下来,余秋人也放下了手里根本无心看下去的书册,起身道,“我去食肆那边买点吃的吧。” 璇姬却担心郭守怀会在余秋人离开的当口下楼,就道,“我还不是太饿,可以再等等。” 然而一旁的陆景却摇头,“不能等,越等越可疑。” 余秋人点头,拍了拍屁股,“是这个道理,我很快的,去去就回,郭少监那边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了,应该也不会这么巧。” “那好吧。”璇姬闻言也不再阻拦。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余秋人最近正在走霉运,他的乌鸦嘴居然就这么应验了,前脚才刚出门,后脚郭守怀就从楼上下来。 看到陆景和璇姬还在也是一怔,“你们还没走?” 陆景举起了手中那本《秘力悟真篇》,“这书看的我太入迷了。” 然而实际上因为害怕身体里再无缘无故冒出秘力来,这册书上的字陆景是一个也没敢看。 好在郭守怀这会儿也无心关心他和璇姬的事情,只是随便问了一嘴后就又道,“余秋人呢?” “哦,他去买晚上的吃食了。”陆景答道。 郭守怀闻言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排书架前。 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打算在这里找书。 因为那件诡物的存在,让藏书楼找书变得非常容易和简单,只需摒除杂念,在脑海中默念那本书的名字,那书便自会飞来。 当然,有时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比如说,但找书的人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究竟是那本书的时候,那么自然也就无法利用那件诡物的能力。 看郭守怀现在的样子便是如此,他拿起一本书飞快的翻过一遍,之后就又放下,去拿另外一本,眉头始终深锁。 直到片刻后他的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你在找什么书?” 却是璇姬鼓起勇气问道。 郭守怀没有回头,只是随口道了句,“哦,你们不用管我。” “也……也许我能帮你。”璇姬轻声道。 郭守怀似乎有些意外,却是终于又转过身来,扬了扬眉毛道,“你怎么帮我?” “我读书很快,而且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里的书我大都看过,只要你跟我说你要找哪方面的,我就能为你找到。” 陆景想要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届新生进入书院总共才不到三个月,就算一天一本书,也不过才读了百本而已,和藏书楼中数十万册的藏书相比,不过九牛一毛,又怎么可能做到大都看过。 郭守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芒,但是出乎意料的,却并有开口质问璇姬,反而道,“好啊,我要找和秘境有关的书。”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请辞 璇姬只稍稍思索了片刻,接着便走到了郭守怀左手侧一排书架前,从上面抽出了一册书,交到郭守怀的手中。 后者看了眼书名——《溪林杂记》。 也就是说这本书是一位字号溪林的前辈所撰写的杂记,然而只从这名字上也看不出和秘境有什么关系。 所以之前郭守怀扫到这本书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直接就忽略掉了。 不过此时他却听璇姬轻声道,“第三十二页和第十七页,都有关于秘境的描述。” 郭守怀闻言按照璇姬所说将《溪林杂记》翻到了对应的页数,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和秘境相关的记载。 接着璇姬又从书架第三层上取下了另一本书,然后走到了第二排书架前,再取下三本书,一并交到郭守怀手中…… 等到余秋人拎着两笼馒头,还有四碟小菜从外面匆匆赶回来,就见到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只见璇姬正踮脚站在书架前挑书,而陆景则怀抱着一大摞书跟在她的身后。 如果单纯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郭守怀这个司天监少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楼上下来了,而且这会儿就坐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再埋头看书。 “师兄你回来了,”陆景看到余秋人后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将手中的那摞书搬到了郭守怀的身前,对后者道,“饭来了,一起吃点吧。” 郭守怀闻言点了点头道,合上手中那册书,“也好,正巧我腹中也有些饿了,不过你们的饭菜够吃吗?” “够,足够了……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去买。”余秋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上的食盒,“这一盒都是少监大人你的。” “不用,大家一起吃就好。”郭守怀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不远处的璇姬,“快来吧,这馒头还挺热乎着。” 余秋人因为担心璇姬那只手会露馅,连忙冲着陆景使眼色,要陆景想办法阻止,但是陆景却只是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而余秋人还不及再做什么,就听郭守怀的声音已经再度响起,“你们两个也别在那里挤眉弄眼了,赶紧来吃吧。” 余秋人闻言后背上便冒出了一阵冷汗,浑浑噩噩的来到桌案边,也不知怎么作下去的,等他再回过神来,一只手已经拿起了筷子,但接着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 “书院规矩,藏书楼内不能用膳。” 郭守怀听到这句话那只拿馒头的手却并没有收回来,只是斜瞥了余秋人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什么书院规矩!” 余秋人有些茫然,就见璇姬忽然跪倒在地,开口道,“此事皆为小女子之过,还望郭少监明察秋毫,莫要怪罪余先生。” “过了。” 郭守怀摇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肉馒头淡淡道,“你是仗着我现在能用的上你,所以就来想和我谈条件吗?” “小女子并无此意,只是自来到这方天地之日起,便全赖余先生照顾,此恩之重已是难报,若再连累先生,我便是得以继续苟活下去又有何意。” 璇姬的声音虽然温婉然而其间却又充满了决绝,“郭少监放心,我会为您将楼主所有跟秘境有关的书籍都挑出来,等做完这一切我也会重新回到书中去,只求您能对余先生网开一面,不要夺了他秘书郎一职。” “虽然余先生经常会抱怨藏书楼的事情太多太杂,但我能看出余先生也是真正的爱书之人,他在任的这些年,一直把藏书楼打理的井井有条,这里的书籍也被他保管的很好,从未有受潮,或是火情发生。 “您赶走他容易,可再想找到如此真心爱书之人接替他,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那倒也未必,”郭守怀不以为然道,“这世间高手难觅,但是只会和书籍打交道的书呆子,可却一点也不少,想找也没那么难,而且我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人选了。” “我当不当这个秘书郎,其实倒也无甚大碍,世间之大,总能找到份可以糊口的事儿做。”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余秋人这时也忽然苦笑道。 一边说着却是一边已经将自己的腰牌掏出,放在了桌上,随后拱手道。 “只是希望郭少监您能将璇姬留下,她自书中诞生,心思单纯,从未为恶,而且也没法离开这座藏书楼,与世无害,按照司里的规矩,这类诡物也没必要一定要除掉。” “你们这是打算一起给我唱一出苦命鸳鸯的戏码吗?” 郭守怀总算吃完了手中的馒头,抹了抹嘴,这才抬眼重新看向余秋人和璇姬。 余秋人正待辩解两人的关系,却被郭守怀挥手给制止了,随后抓起了郭守怀的那枚腰牌,冲后者道,“司天监的规矩可还记得?” “记得,”余秋人点头,“若因错被逐出司天监,会被废掉一身秘力,同时不得对署外之人提及司天监以及诡物的存在。” “倒也没那么严重,你毕竟在藏书楼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秘书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这次我就算你自己主动离开的,秘力就不必废了,只要记得保密就好,就算对你的挚爱亲朋,也不能说起你在此间的经历,可能做到?” 余秋人再度点头。 璇姬见状也急了,张嘴想说什么,可郭守怀压根儿就不理她,于是最终璇姬一咬牙,忽然向着一旁一扇窗户冲了过去。 但才迈出两步就被陆景给拦了下来,叹了口气,“你又何必如此呢?” “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璇姬神色前所未有的激动,“是我害余先生离开这里的!” 而她说到这里,就听一旁的郭守怀将她的话接了过来。 “你说的不错,这事儿你是逃不了干系的,所以你也得受罚,嗯……就罚你替余秋人管理这座藏书楼吧,为期……为期我还没想好,反正你先干着。” “我不干,”璇姬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郭大人是司天监少监,职掌司天监一应人物,可想来还管不到我这个书中之人身上。” “的确,”郭守怀点头,“你虽然打不过我,但是想死还是挺容易的,只要等我走后,随便找扇门窗一跳就行了,但我罚完了余秋人和你,可还有一人没罚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推一把 陆景发现楼内众人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不由有些无奈。 他私闯别有洞天的处罚可还没做完,没想到这就又赶上一出,而且这次还属于无妄之灾,他纯粹是来给余秋人帮忙被牵连到的。 但眼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陆景也不得不开口道,“不知郭少监打算怎么罚我?” 郭守怀闻言还真的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对付其他新生的办法很简单,只要通过增加杂役来分散他们的时间,从而拖慢他们的秘力修行进度,自然会让他们感到难受,引以为戒。 但是陆景不同,陆景平日里看起来就一副没什么正事可做的样子,不知在哪里晃悠,就算给他增加杂役的时间,也只是等于给他找点事情做。 然而对他的秘力修炼影响却不大。 这家伙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什么正和璇姬在苦苦思索秘力的修炼之法,现在看来也纯属为了蒙混过关的扯淡。 对付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家伙,就连算无遗策的郭守怀也感觉有些棘手。 不过好在他也没为难太久,很快就道,“就罚你去听讲吧。” “???” 陆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得不又问了一遍,“罚我什么?” “从今往后所有和秘力有关的课,你都要去听。”郭守怀淡淡道,他也想明白了,对付陆景这种奇葩,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对其他学员最有用的增加杂役对他没太大作用,但是反之要他听课,说不定还能起到奇效。 果然陆景听到这句话脸色就变了。 这也太狠了!郭守怀这是生怕一门秘力真解搞不死他,还要让他把所有跟秘力有关的课都听一遍。 怕是一周不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而璇姬见陆景变色,也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她既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余秋人,自然也同样不会想连累到陆景。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陆景一个书院学生,对于听课为什么会如此抵触,但还是道,“我依你便是了,郭大人也莫要再罚他人了。” 郭守怀抚掌,“如此自然最好,这是你俩惹出来的麻烦,最终也由你俩来了结,”顿了顿,他又对余秋人道,“临走之前你们两人可还有什么话要私下里说,我们可以先暂避一下。” 璇姬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想到余秋人已经抢先一步开口,摇头道,“没什么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来人间一趟不易,虽说没法走出这座藏书楼,亲眼看一看这世界,但就像楼下那块儿牌匾上写的一样,书中自有天地。 “但愿这里的藏书能够成为你的眼睛,带你一览这人间百态。” 而璇姬闻言目光闪动,千言万语涌向唇边,最终却只说了一句,“请君珍重。” 余秋人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受了她一礼,然后也不收拾行礼,只取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票,接着就这么拍了拍屁股,乘着漫天星辉洒然而去。 等余秋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了,郭守怀这才又开口道,“你是不是有点恨我?” 璇姬摇头,“小女子怎敢,郭少监说得对,这是我们两个闯出的祸,自然该由我们来承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郭守怀转动手中的筷子,指了指一旁的陆景,“你想在藏书楼中做三年时间,等到这小子离开书院,你再一死以报余秋人对你的大恩对吗?” 璇姬被郭守怀说破了心事,却只是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而郭守怀则继续道,“我承认我是看重了你的能力,觉得这藏书楼秘书郎由你来做更加合适,但若单只为了这事儿,我其实也没必要逼走余秋人。 “我完全可以让他留下给你打下手,或者由他继续挂着秘书郎的名头,这也不是不可以,所以,我其实是借着这事儿故意赶走他的。” “你!”璇姬怒视着郭守怀。 后者却是神色不变,“你先别急着生气,你可知当年苏提学是怎么评价余秋人的吗?” 璇姬摇头,“还请郭少监明示。” 郭守怀闻言也没卖关子,“苏提学说余秋人敏而好学,外柔内刚,且行事颇有君子古风,其人有大才,所以我对他其实也一直抱有很大期待。 “但是没想到,他后来不知怎的就沉浸在了书海之中,对其他事情再不关心,恰好上一任秘书郎因为年老体衰,决定回乡修养,安度晚年,于是便推荐他来接任,而从那一天起,他也彻底成了个一心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璇姬听郭守怀这么说却有不同意见,反驳道,“郭少监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对读书人抱有这么大的成见,只是因为你看不到他们眼中的那个美丽又玄奇的世界。” “你是书中之人,自然这么说了。”郭守怀不以为然,“我不否认书中的世界很美,但你不能因为那个世界更好看,就完全放弃自己所身处的这个不那么美丽的世界。 “藏书楼外的那个世界或许很糟糕,充满了战乱,流血与死亡,还有各种各样的阴谋与算计,但却是你无法逃避的。 “尤其对于余秋人这样有才能的人,只栖身在这么一座小小的藏书楼里,每天过着自得其乐自给自足的生活对这个世界,对他自己来说都太浪费了。 “我倒是也不完全反对逃避,但是这事儿的前提是他得先睁眼看看外面那个世界,之后再做出决定,是退是进。” 璇姬闻言沉默了半晌,“郭少监你说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想像利用我一样去利用他。” “你说的不错,”郭守怀大方承认,“我需要他,就像需要你一样,所以我才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离开这座藏书楼,不管我嘴上说得有多好听,但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在释放了他的才能后让他为我所用。” “因为秘境?外面那个世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郭守怀讶然,“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可惜,我不能告诉你外面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正在发生的事情,不过解决它的确是我这个司天监少监的职责。” 第一百六十三章 百日筑基 &esp;&esp;书院的学生们在这几日中也大都陆陆续续的发现,藏书楼里换了一位新秘书郎,名叫璇姬。 &esp;&esp;而原来的那位余秘书郎,据说因为觉得世界很大,心中生出了想出去看看的念头,不愿再被困于一隅,便请辞离开了。 &esp;&esp;有一部分人觉得可惜,但更多的人却是暗自欣喜。 &esp;&esp;没办法,主要新来的这位璇秘书郎实在是太有气质了,便如从水墨丹青中走出的人儿一般。 &esp;&esp;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悦耳,再加上你只要向她简单描述下想要哪方面的书,即便不知道书名,她也能很快帮你找到。 &esp;&esp;于是一时之间,来藏书楼里借书的学生也多了很多。 &esp;&esp;有人甚至明明并不想要看书,但还是借着找书的由头来和这位璇秘书郎聊上几句话。 &esp;&esp;可惜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位璇秘书郎虽然温柔,但是却并不容易亲近。 &esp;&esp;她回答的问题基本都只限于和书籍有关,若有人想要趁机打听她的身世来历,则无一例外都被她给婉拒了,想要约她一起出去吃饭看戏也从没有人成功过。 &esp;&esp;不,也不是没有例外的情况,比如那个叫做陆景的家伙,看起来和她就很熟稔,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之前便认识。 &esp;&esp;反正陆景每次来藏书楼,璇姬都会暂时放下手边的事情,主动和陆景打招呼,而且有时两人中午还会一起吃饭。 &esp;&esp;虽说吃得只是陆景带来的食盒里的食物,也没离开藏书楼,但还是让不少人艳羡不已。 &esp;&esp;再后来,夏槐也加入了进来。 &esp;&esp;陆景和这位璇秘书郎这段时间的一些传闻,少女自然也都听在耳中,心中不由亦有些紧张。 &esp;&esp;恰好她也被黄监院罚来这里帮忙整理藏书,便借着这个借口来到了藏书楼中,想要见一见这位璇秘书郎。 &esp;&esp;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夏槐并没有和陆景一起来,而是挑了个陆景不在的时间。 &esp;&esp;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要这么做,只隐约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像是在大战之前,先跑去人家门外,扒着院墙刺探一眼敌情。 &esp;&esp;因此去的时候夏槐颇为忐忑,还有几分戒备,但是等遇到璇姬,相处了一会儿之后,先前的戒备和忐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esp;&esp;夏槐甚至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和璇姬兴致勃勃的聊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接着还聊到了时下最流行的几本诗词集。 &esp;&esp;少女出身官宦之家,看过的诗词文章不少,然而奈何拜入洗剑阁之后,身边大部分人都痴迷习武,所以想找到有个共同语言的人并不容易。 &esp;&esp;而等到了书院中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大家伙执着的东西从武艺变成了秘力,唯一一个不修秘力的人,陆景对于诗词文章之类的似乎也不是太感兴趣。 &esp;&esp;因此夏槐却是难得遇到一个这么能聊得来的人,对璇姬的观感不由也好了很多,已经琢磨着什么时候邀她一起去书局闲逛了。 &esp;&esp;而临走的时候璇姬还赠了一本书给她,夏槐翻看一看,却是个前朝的爱情话本,讲的一对儿武林侠客,一起仗剑天涯的故事。 &esp;&esp;夏槐收到话本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一红。 &esp;&esp;而另一边的璇姬忽然摘掉了右手上的那只鹿皮手套,露出了下面空无一物的手腕。 &esp;&esp;“璇姐姐,你……”夏槐发出了一声轻呼,但很快她的目光就被璇姬手腕处的墨色所吸引了。 &esp;&esp;璇姬微微一笑,却是已经又带起了那只手套,“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还请不要告与他人知晓。” &esp;&esp;“你是书中之人?”夏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esp;&esp;她也听说过藏书楼中那件诡物的作用,据说它不但可以帮助来藏书楼借书的人快速拿到想要的书,而且还可以让书里的人物活过来。 &esp;&esp;夏槐只是没想到眼前的璇姬居然就来自书中。 &esp;&esp;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完全感觉不出璇姬身上的异样,实际上后者若是不主动摘掉那只手套,她也根本不会将璇姬和书中之人联系在一起。 &esp;&esp;因为璇姬给她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esp;&esp;璇姬点头,“郭少监看中了我过目不忘的能力,于是让我来管理藏书楼,哦,对了,陆公子也知道这事儿,因为那天他也在。” &esp;&esp;“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夏槐结结巴巴道。 &esp;&esp;“我也没说什么,只是顺便告诉你一声而已。”璇姬莞尔。 &esp;&esp;虽然不想承认,但听到璇姬那句话,夏槐的确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esp;&esp;旋即便听璇姬又道,“下次你可以和他一起过来。” &esp;&esp;“唔……好。”少女轻声应了一声。 &esp;&esp;于是一场风波,还未翻腾便已然平息于无声了。 &esp;&esp;作为其中焦点的陆景甚至都没感受到任何异常,直到夏槐来找他,约他一起去藏书楼整理藏书,陆景也只是干脆答应了下来,并没怎么多想。 &esp;&esp;而后三人闲聊之中,夏槐却是又说起了如今书院中诸生的秘力修炼进度。 &esp;&esp;距离书院开课已经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除了陆景之外,这一届的新生已经全部跨过了秘力修炼的门槛,开始筑基了。 &esp;&esp;所谓筑基,便是筑造地基的意思。 &esp;&esp;和陆景之前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不同,书院的筑基修行,人与人之间速度是一模一样的,从开始筑基那一日起,往后数一百天,完成筑基。 &esp;&esp;但是筑基的效果却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esp;&esp;总的来说这有点像是十二分钟跑,时间是规定好的,但是最后能跑出去多远就看每个人的天赋资质了。 &esp;&esp;筑基筑的好的人,往后的修行大都也会一顺百顺,而地基如果扎得就不牢,可想而知再往上盖楼也会变得很是困难。 &esp;&esp;因此如今书院之中每人都很重视筑基,很多人不但按时完成每日的功课,而且还在努力寻找着可以帮助筑基的丹药与法门。 &esp;&esp;当然,这些东西陆景这个局外人并不清楚,他甚至连筑基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听夏槐说到了筑基中的一事,忽然来了兴致。 &esp;&esp;“你说……筑基之时若坏了道基便会彻底断送修行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在希望的田野上 在意识到秘力修行很可能和内力修行拥有同款bug后,陆景便一直在有意识的避免悲剧再度重演。 而他原先的计划是尽可能的远离一切和秘力有关的事情,就目前而言这做法还算有效。 但是随着被吴寒逼进镜湖谷,还有郭守怀用听讲秘力课做威胁这样的意外不断出现后,陆景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时候并不是说他想不接触和秘力有关的事情,就可以不接触和秘力有关的事情的。 尤其随着书院学生大规模的完成筑基,他也会变得和土地里的金龟子,黑夜里的萤火虫,鸡群里唯一一只火烈鸟一样耀眼,到那时他的身边恐怕所有的事情都会和秘力有关。 实际上现在就已经有这样的趋势了,陆景去食肆买吃的,都能碰到几个学生在那里讨论修行方面的问题。 这种修行热情固然值得嘉奖,可也给陆景带来了很多困扰。 不走吧,有被秘力感染的风险,走吧,自己钱都付过了,吃食还没拿到手,偏偏陆景的耳功也很出色。 就算拉开一段距离,还是能清楚的听到对面在说什么,诸如什么玄关、立鼎之类的修行术语一个个钻进他的耳朵里,让陆景感觉就像在被针扎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于是他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先前制定的那个防御计划似乎有些不妥,好像过于被动了,只听说千日做贼,没听说千日防贼的。 因而最近几日陆景也在考虑要不要稍稍改变一些计划,防患于未然之处,显然才是更稳妥可靠的做法。 难得他丹田这边的麻烦刚看见了一丝曙光,也找到了新的解决办法,陆景可不希望在这个当口,自己的秘力再出什么问题。 因此当听到夏槐说起筑基期间的禁忌时陆景也竖起了耳朵。 夏槐闻言同样有些意外。 大概是因为陆景无法修行的缘故,之前的时候无论夏槐还是杨涛都能察觉到陆景对于和秘力有关的消息的抵触。 于是为了照顾陆景的情绪,两人也都尽可能的在日常聊天中屏蔽掉类似的事情,即便提到基本也就像她现在这样不涉及任何细节。 而这还是陆景第一次主动和她打听有关秘力修行方面的事情。 夏槐觉得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很可能是陆景在镜湖谷那边有了什么收获,重新拾起信心,开始为接下来的修行提前打基础了,于是她不由也是精神一震,又仔细回忆了一遍讲堂上郑教授说过的话,这才道。 “没错,筑基可以说是修行之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了,而所有修行者都渴望能够达到传说中的完美筑基,然而千年以来却始终不曾有人真正做到过,哪怕是一手创立司天监的那位前辈,也差了一步。 “嗯,你不要小看这最后一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都无法跨越这一步之遥。” 夏槐才说到一半却见陆景却并未像讲堂上的那些学生们一样心驰神往,或是燃起斗志,反而摇头道,“我对完美筑基什么的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怎么做会坏了道基。” 夏槐旋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她原本是想用完美筑基为陆景的修行之路再添一把火,却忽略了陆景如今的处境。 以他的资质,能够修行想来便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完美筑基这种事情却是注定与他无缘,自己在这时提起,非但无法激起他对完美筑基的向往,反而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他的心中产生落差,再次感受到挫折。 想通了这一点,夏槐不由也有些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多嘴提到完美筑基了,忙又接着道,“秘力修炼之中是有不少禁忌的,不过禁忌与禁忌之间的影响也并不一样。 “违反一些禁忌有可能会让你的修行变慢,动摇你的根基,甚至于损害你的修行,譬如炼化秘力的时候心存杂念,未能凝神于虚。 “譬如立鼎之时未能先将窍中浊气排出,又或阴阳神火一弱一强,练气之时也便无法真正清虚中坐。 “另外修炼虽然需要勤勉,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很快变回碰上瓶颈,再难有寸进。” 陆景听得有些失望,夏槐所说的这些禁忌,虽然都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修行,但是都还远远达不到一劳永逸的程度。 而且听起来也都是修行中的错误,换句话说就是要先修行再犯错,对陆景来说根本没有用处,他需要的是那种可以在修行开始之前就能让他从入门到结束的操作流程。 就如葵花宝典和辟邪剑法一般决绝,一刀下去,再无生长出来的可能,如此方能让他安心。 当然,直接这么说肯定是不行的,所以陆景只得又换了种方式问道。 “那个……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都太遥远了,有没有那种修炼初期,最好是第一天必须要注意的事情,就是那种……你要是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的危险。” “有的。”夏槐毫不犹豫的点头。 而少女的话也让陆景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教我怎么做,哦不,是教我不要怎么做。” “若说修炼之初,最大的危险就在泥丸宫中,那里是一身之灵,百神之命窟,也是立鼎之地,炼化和储藏秘力所在,若是泥丸宫出了问题,修炼既无法开始也无法进行下去,甚至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陆景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眼前不由一亮,这不就是自己在苦苦寻找的东西吗,然而等他听完后面半句,却是又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断送修行之途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若是会危及到生命,那这件事情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他总不能为了防备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就让现在的自己就提前步入险地吧。 不过不管怎样,夏槐的话也算为他指出了一个方向。 陆景打算接下来抽点时间研究一下泥丸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把他的修行麻烦给解决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一生水 泥丸宫,又称黄庭,这其实是一种修行上的叫法 陆景先前为了习武曾跟章三丰学过一些基础的经脉与穴窍知识,而在这其中并没有关于泥丸宫的说法。 但在问过夏槐后陆景也大致知道泥丸宫的位置。 按照修行界的划分,人的头部中藏有九宫,对应着九天,而九宫中最中央也是最重要的一宫,便是泥丸宫,位于眉心之间,印堂与百汇相交之处。 可以说是修行者最紧要的地方。 所谓的筑基大半也都是围绕泥丸宫进行的,要在其中立鼎,点燃阴阳神火,使之得以成为修炼之所。 实际上陆景先前所得的那篇御剑术中提到最多的一词也是泥丸。 他当时怕听岔了,还让谷仲陵又在地上写了一遍。 然而找到泥丸宫只是一个开始,就算没有夏槐的提醒,光看泥丸宫的位置陆景也知道这地方不能随便瞎搞。 抛开修行不谈,眉心处首先就是人体绝对的要害,后面就是大脑,这个最精密也最复杂的器官,一旦伤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硬来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陆景也只能试着从前人留下的宝贵经验中去寻找答案了。 他让璇姬帮他找出了藏书楼中所有有关泥丸宫出现问题的记载,花了两日逐册翻看,结果还真的从中有所发现。 在一本名为《修行参注》的书中,陆景找到了三个泥丸宫受损,再无法修行的例子。 其中一人是修炼中被外物害道,一人是打斗中伤到了脑袋,至于剩下一人的经历却是颇为离奇,居然是因为误饮了天一生水。 于是等再去到吴寒那里的时候,陆景就主动向他打听起了天一生水来。 毕竟这三个例子中也就最后一个看起来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天一生水?”吴寒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疑惑,“你问这东西做什么?” “这是我从镜湖谷那边一位纸人处打听到的,许是能让我开启修行之途。”陆景随口胡扯道。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镜湖谷的正确用法,那里是书院最神秘的所在,所以但凡有什么他不想或是没法解释的事情,都可以往镜湖谷里那些纸人身上丢,反正一盘情况下也没人能戳穿。 果然,就见吴寒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道,“天一生水,这的确是好东西,但不是现在的你用的了得,想借助天一生水修炼,至少也得完成百日筑基以后。 “为什么?”陆景虚心求教。 吴寒倒是也没隐瞒,“天一生水,顾名思义,便是万物之始,当然这只是一种比较夸张的叫法,实际上上到大江大河下到小溪支流之中都有天一生水。 “简单的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条河中的第一滴水,其他水滴皆由它所生出,所以它也蕴含有无穷生机,修行者可以借助它的这种特性来提高天地秘力的吸纳速度。 “但必须是在筑基之后,因为筑基之前泥丸宫内虚无一片,而这片虚无之气乃人出生时所带,每人都有,最为接近秘力本源,所谓筑基,便是利用这片虚无在泥丸宫中立鼎开火。 “若是在筑基之前就饮下天一生水,那由于天一生水的特殊作用,泥丸宫内的那片虚无也会直接衍变成清浊二气,随后的立鼎开火自然也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陆景闻言心中不由大喜,这不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东西吗,不过当着吴寒的面他还是努力按捺下了激动之情,接着问道。 “那么泥丸宫内的虚无化为清浊二气,对于身体有什么危害吗?” “那倒没有,那本就是一片虚无,除了修行者外普通人根本用不到也不会用,化为清浊二气后,清气可以提神醒脑,浊气则会被排出体外,不会产生什么危害。” 陆景也彻底放下了心来,于是他也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从哪儿可以弄到天一生水?” “就像我之前说的,上到大江大河下到小溪支流都有天一生水,但是想找到它并不容易,书院有专门收集天一生水的法门,但也非常耗时耗力。” 吴寒顿了顿,“不过你想要天一生水,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 “什么机会?” “等一个半月后,大部分人都完成百日筑基,书院会有一场小比,主要是为了激励你们这些学生努力修行,也可以互相印证这段时间的所学,所以这场小比是有彩头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其中应该便有天一生水。” “小比?”陆景一愣,“比什么,法术吗?” “法术,阵法,符箓,丹药……”吴寒道,“因为每人侧重学习的东西不同,公平起见,小比对于手段通常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能胜出就行。” “也就是说只用武功也可以喽?”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里面的考题大都是和秘力有关的,没修行过秘力,解起题来可能会非常吃亏。” 陆景大概盘算了一下,一个半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他将火麟甲提升到第四层了,到时基本寻常兵刃就很难再伤到他了。 而风云变的第四路他如今也快修炼完成了,再加上蚩为他重新打造的禅杖应该也能入手,陆景觉得这次小比自己还是可以去凑凑热闹的。 毕竟天一生水现在对他来说还挺重要的,眼见有能够得到的机会,陆景也不想放弃。 于是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没再到处闲晃,除了去镜湖谷送菜还有去讲堂听课外,陆景基本都在闭关修炼,积极准备着一个多月后的那场小比。 甚至连从绿衫女子那里拿回来的那批毒药都没来得及尝试,而在这期间,倒是还有别的好消息传来,陆景从别有洞天捡回的那只雏鸟谷井从母亲那里学会了捕食,飞行还有其他生存本领后,却是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也意味着陆景终于有了自己的信使。 得到谷井后,陆景就先派它去给顾采薇送了封信,结果就是这么点距离,这家伙居然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 不过考虑到这是它第一次送信,甚至是第一次离开书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陆景不能接受的是,它回来的时候居然还从外面又带回了一只夜莺。 而且那只夜莺也是信使,看起来应该是司天监饲养的那一大群信使中的一员。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团火 陆景没想到谷井去外面转了一圈,居然还拐了只别的夜莺回来。 而且那只夜莺的脚上还绑着字条,看样子应该是在送信途中碰到的井谷。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因为信使和主人心意相通,在送信的时候通常都非常专注,并不会像野生的同夜莺那样,被食物和同伴所吸引。 实际上不将信件送到目的地它们几乎是不会进食休息的,这也是为什么司天监选它们做信使的原因。 但是眼下这只信使却在半路上开了小差,这让陆景想起了当初他在夜莺河谷,第一次碰上那只灰夜莺时的景象。 看来谷井终究还是遗传到了她母亲的那项奇特能力,也就是说只要它愿意便可以拦截其他夜莺。 陆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信使道,“把人……不,是鸟给放了吧,人家还有正事,没空陪你瞎玩,还有,以后没我的命令也别再乱拦人了。” 谷井虽然听不懂陆景的话,但还是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歪着头,似乎有些疑惑,但最终还是按陆景所说冲被它带回来的那只夜莺轻鸣了两声。 于是那只可怜的鸟儿也终于得以恢复了自由,展翅向司天监所在的方向飞去。 而陆景则取了些粟米还有水,喂了还沉浸在第一次送信兴奋中的谷井。 ………… 之后的一个月里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陆景凭借着一身源源不绝的内力,将原本应该颇为难练的火麟甲顺利刷到了第四层境界。 此时他的身体非但寻常利刃已经难伤,而且就连人体内最为柔弱的五脏六腑也变得更加坚固,可以抵御强大的外部冲击。 现在陆景再从悬天观鱼去到镜湖谷的时候,落水的霎那身体几乎已经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甚至就算将脚下的湖面换做平地,他也不会再受伤了。 而在这之后的第五日,他的风云变第四路也正式修到了圆满。 如今他身上的武功,单论威力还是疯魔一百零八杖最强,但是若论招式变化之精妙修成了四路的风云变已经后来居上了。 这也给了陆景将这门异常难练的腿法继续修炼下去的动力。 要知道后面可还有五路腿法在等着他,也不知道等他将这秘籍上的九路腿法全都练成,再融会贯通后这门武功又会焕发出怎样的光彩。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风云变也完成突破后,陆景已经将能做的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自我感觉还不错,于是就在小比前的最后一天,来到了陈伯那里报名。 而后者在见到他的时候明显显得有些意外,“你也要参加这次小比?” 陆景点头,“我也是书院学生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次小比比的大都是和秘力有关的事情。”陈伯提醒道,他也是出于善意,不想到时候陆景难堪。 毕竟小比当天应该挺热闹的,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一半人都完成了报名,剩下的一半人中有不少还在犹豫,而就算最终放弃的人到时候应该也会去旁观。 若是到时候陆景第一题就傻眼,面子上难免会有些难看。 实际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同来陈伯这里报名的几个书院学生在看到陆景后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毕竟陆景可是从书院开课到现在只上过一节秘力课的猛人,据说他给郑教授写的那个字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变金。 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彻底放弃秘力修行了,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想,所以他们完全没想到这次陆景居然也会来和他们一起参加小比。 这家伙是……想用这样的举动来证明什么吗? 毕竟说起来陆景可是这一届新生在入学考核中风头最盛的人,甚至一度压过了年轻一代中公认第一人的晏筠。 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天玑榜,又得黄监院看重,可谓春风得意,然而不过短短一个月后,他就从云端坠入了凡间。 不,甚至都不是凡间,毕竟普通人也没有这么离谱的秘力修炼资质。 入宝山却一无所获。 想必现在的他也很失望吧。 尤其看着之前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人,借助秘力一点点拉近了和他的距离,甚至是超过他。 他心中一定也憋着一股火,所以想借这次小比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抛下。 这是众人能想到的最合理贴切的解释了。 不然他总不可能也和其他人一样是冲着小比的那些彩头来的吧,因为作为彩头的那些动西也大都和秘力修行有关,陆景显然不怎么能用得上。 陈伯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也算是书院的老人了,虽然不知道这次的考题具体是什么,但历届的筑基小比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深知这并不是一对一的比试切磋,只靠武功几乎是不可能走到最后,拿到什么好名次的,陆景若是抱着证明自己的念头来参加,只怕比完后会他会更加消沉。 还待再劝,但对面的陆景已经先开口道,“我知道,不过凡事重在参与嘛,我也准备了很长时间的。” 陈伯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陆景已经下定了决心。 而他只负责统计报名,并没有决定谁能参加小比谁不能参加小比的权力,尤其陆景本身也的确符合参加小比的要求。 所以陈伯最终也只能提笔将陆景的名字给写在了面前的小册上,接着递给了陆景一条红色绸带,“系在手上,明日辰时,后山山脚下集合,迟到一刻以上者会被直接判负,至于剩下的考题到时自知。 “书院为这次小比准备了一批彩头,小比成绩排在前十的人可以依序从中挑选。” 陆景很想再确认下里面有没有天一生水,但是既然陈伯说最后是排在前十的人一个一个挑,那还是不要提早被人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为好。 所以陆景也就忍住没问。 而这落在陈伯等人的眼中,却似乎也再次坐实了陆景并不是冲着那批彩头来的猜测。 陈伯也只能冲陆景点头道,“祝你好运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比 陆景也没想到自己要参加小比的消息居然传的这么快。 他从陈伯那里回来后不过才一个时辰,夏槐和杨涛都已经陆续来找过他了,而到了下午的时候更是整个书院都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不修秘力的人参与秘力小比,这在书院的历史上也是头一回。 尤其陆景似乎还想凭借这次小比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同届的其他学生落下,然而他的那些对手,除了晚了一个月修行的夏槐,却都是清一色的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可以被正式称为修行者的家伙了。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武者对修行者所发起的挑战! 其实若是单纯比试身手,这些刚开始修行的人还真没人有信心能打得过陆景,但是这次小比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检验他们这三个多月来的秘力修行成果,等于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如果这样都能输,那他们这段时间岂不是都只练了个寂寞? 而且别忘了,这里可是书院,本身秘力就比外面的世界浓郁的多。 可以说是修行者天然的主场,在这里施法,速度会更快,更容易成功,消耗的秘力也更少。 所以大部分人对于陆景加入这次小比并不怎么担心,反而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若是能击败一个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哪怕只是有条件的击败,无疑也能带给他们巨大的鼓舞。 让他们更加坚定修行之心。 负责这次小比的黄监院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就在当晚,他又请示了提学,提高了其中几道考题的难度,让这些考题没法通过秘力之外的手段完成。 一旁负责教授秘力课的郑教授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问道,“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黄监院你不是还挺喜欢那个叫做陆景的学生的?” “公是公,私是私,我首先是书院的监院,自然要将书院的利益放在摆在最紧要的位置,难得有这个机会,能激励一众学子奋力修行,让他们感受到秘力的重要性,从而在今后的课业上愈发用功。 “这不正是这次小比最重要的目的吗,所以书院没理由不推动事情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黄监院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陆景,我的确很看好他,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他能经受住更多的磨砺,这过程或许会很痛苦,但是对于他的心性同样也是一场修行。” 郑教授很想反问,可是心性修行好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没法修炼秘力吗?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陆景是黄监院看好的人,所以相关的培养自然也是黄监院说了算,他没理由,也不想干涉,之所以之前插上一嘴,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在他看来就算不改试题,明天的小比陆景也输定了,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而等他看过新的试题,却是觉得明天的小比,对那个叫陆景的学生来说很可能会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可问题是陆景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没有秘力方面的修炼天赋,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似乎看出了郑教授在想什么,黄监院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也别太小看他了,别忘了当初他曾在沙漠古陵中停留过多少时间,直到现在我们不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吗?还有存在了几千年的别有洞天也因他而消失…… “而前段时间为了帮他找到修炼秘力的方法,我还让吴寒送他进了镜湖谷去见那些纸人。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临时换题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我总觉得心中有点不安。” 郑教授闻言却是颇为不以为然,心中只觉得黄监院未免有些太过谨慎了。 但是他也无意和对方争辩,只点头道,“不管怎样,这次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但愿如此吧。” 这一夜,不知又有几人为明日一早的小比而失眠。 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陆景,反正他戌时的时候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要用的东西,然后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而第二天卯时一刻,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先洗漱吃饭,之后还在院中演练了两遍风云变的前四路,将筋骨都活动开了,这才背起一只箧笥往后山信步而去。 陆景因为不想引人瞩目,特意选了个比较早的时间,想提前一步赶到,然后找个不容易被人发现角落猫起来。 结果没想到等他到山脚,明明距离小比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可那里却是已经聚集起三四十人了。 而等陆景出现,那些人的目光自然也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更准确的说是汇聚在了他背后的那个箧笥上。 没办法,主要那个箧笥实在太显眼了,都有快半人高了,让陆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千里迢迢进京赶考的书生一样。 但问题是他这次要考的可是秘力,除了一些主修阵法的学生腰间挂着几个褡裢,装着施法的材料外,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是轻装上阵。 需要用的东西只要往袖子里一塞就可以,或者干脆就揣在怀中,哪像陆景,感觉把全身家当都给带上了。 不过陆景本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也知道小比主要考的都是和秘力有关的东西,甚至还从吴寒还有叶弓眉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之前几届筑基小比的考试内容。 自然也清楚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好在他也不是只有武功,陆景可是在小比前就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对那份天一生水也是志在必得。 黄监院和书院的一群教习是在辰时准时到的,随后也没说什么废话,只是让要参加小比的众学生将那根红绸带系在胳膊上。 接着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在陆景的身上稍微顿了顿,显然也被某人身后那只大箧笥给惊到了,不过也没和陆景单独再说什么,只是继续道。 “一共七道题,做完一道才能做下一道,全做完回到这里将绸带交给我,谁用时最短成绩就最好,前十人可以依次挑选一件彩头,都听明白了吗?” 感谢勒马小卡、张烨ing、林苏武、真资深萝莉控、xia等童靴的军费~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山 眼见诸生纷纷点头,黄监院也不再废话,就要宣布小比开始。 结果没想到这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黄监院闻言一愣,向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就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女骑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黑白异兽,从山间小径匆匆赶来。 而一旁的众学生看到这一幕也都不由愕然。 那少女的年龄和他们似乎相差也不是太多,显然不可能是书院中的教习,可若是学生的话面孔也很生,之前没人见过她。 而且她一露面竟然就打断了黄监院的话,在场的学生自问没人有她这样的勇气与胆量。 黄监院那张国字脸可是不怒自威,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害怕,另外还负责监督书院一众师生品行纪律,拥有奖惩之权。 所以便是书院中那些教习们见到黄监院有时也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拘谨。 然而这少女的脸上却无半分紧张之色,骑着那只黑白异兽就来到了参加小比的学生们面前,而且一路上还在东张西望。 而令那些学生感到意外的是,一向铁面的黄监院这次居然也没生气,反而主动开口,冲那少女道,“不知蚩姑娘来此有何事?” “我来找陆景。”蚩道,却是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背着那只大箧笥的陆景。 于是少女便从熊猫背上一跃而下。 将身后背着的一大一小两包东西扔给了陆景,“你托我打造的东西,我已经打好了,你看看合不合手吧,不行的我可以再回炉。” 蚩没什么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基本上都是想做什么便做了,完全没有世俗礼节的概念。 但陆景不同,虽说前世也不怎么钻营人际,但是该知道的东西还是知道的,怎么好意思强迫黄监院,郑教授还有所有参加小比的学生一起来欣赏他的新武器,共同分享他的喜悦。 闻言忙道,“哦哦,我比完就看。” 蚩似乎有些不解,“四天前你不是派信使来找我,问我小比前能不能拿到新禅杖的吗?所以我这几天才不休不眠给你赶工的。” 陆景听她这么说,心下也是颇为感动,他四天前让谷井送信给蚩,询问新武器的打造进度,不过那时蚩没有回信。 陆景还以为小比时是拿不到了,没想到蚩居然连着爆肝了三晚,硬是赶在小比前把武器给打出来了,而且还专程跑来送给他。 看蚩脸上的黑眼圈都快和啮铁差不多了,陆景也就不管什么合不合适了,果断解开了那个大油布包,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一看便知不凡的铁杖,保留了原版的古朴之气,与此同时又透露着一股凶悍,这两股本该截然不同的气息居然在这把禅杖上被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仿佛佛陀与恶鬼共栖一身。 上面的莲花纹路是陨铁所特有的,除此之外的那层冷冽光泽却是掺入了铬后的结果,毫无疑问重铸后的禅杖比之前更加坚硬耐磨了,而且重量也有所增加。 另外陆景还注意到,杖头和杖尾处都刻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显然这已经不是一把普通的兵器了,而是可以供修行者所使用的法器。 不过陆景对此却并不怎么感冒,他不是修行者,也没有秘力可以驱动上面的符文,所以这设计对他来说没什么用,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陆景还是都挺满意的。 于是他冲蚩点了点头道,“谢谢,没什么要调整的地方了,这就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兵器。” 或许是因为已经听过太多类似的赞扬,蚩倒是没有露出什么骄傲之色,但明显也对陆景的答案颇为满意。 抛下一句“之后有什么要打的可以来找我”后就又骑上啮铁回她在山中的住处了。 而其他学生这时望向陆景的眼神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了。 凭什么?这家伙凭什么这么受欢迎?! 先前藏书楼里刚来的那位秘书郎璇姬和他关系好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又冒出了一个蚩来,还赶着来送他宝兵。 对了,据说这一届中秘力天赋最强的夏槐也和他关系匪浅,甚至有传言说两人已经是恋人了,这让很多还在打着光棍的少侠们感到难以接受。 而他们想要在这次小比中击败陆景的念头在这一刻也变得更加强烈了! 陆景当然也能感受到周围那明显增加的火药味,对此他除了报以苦笑外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毕竟是他在公众频道晒装备在先的,现在引起了公愤自然也只能默默承受。 好在黄监院那边在蚩走后不久很快也再度开口,却是一如既往的简练,只有两个字,“上山。”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这次的筑基小比也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众手臂上绑着红绸的学生宛若离弦的利箭,争先恐后的向着山顶冲去。 因为人太多,导致上山的那条小道,瞬间就挤满了人,也使后来的人再无处落脚。 于是便有人另辟蹊径,直接踩着岩壁向山上跃去。 陆景便是其中一员,他的惊涛怒浪一但施展出来,声势顿时将周围几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突然来了山洪。 不过很快那些人便重新回过神来,接着也施展轻功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起步的阶段陆景的优势还不算太明显,尤其他之前站的比较靠后,要一点点往前赶,但是等跑了百丈后陆景大圆满境界的轻功和身为一流高手的优势就彻底显露出来了。 将身前的人一个个超过,而落在后面的则被他彻底给甩开。 但其他学生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论轻功和内力他们或许比不上陆景,但却还可以施展法术。 是的,轻身术作为最基础的入门法术,用途很广,基本每个人都学过,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于是就见众学生也都纷纷掐动手诀,念出了法咒。 随后身子便感到一轻,脚下顿时也快上了三分。 可接着就发现,好像还是追不上前面那道身影。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题 &esp;&esp;陆景的轻功虽然已经练到大圆满境界,但毕竟只有五品,单从品阶上来看是不如书院大部分学生的。 &esp;&esp;就更不要说和晏筠、昭明小和尚这种顶尖门派的核心弟子相比了。 &esp;&esp;不过陆景的确也有一项其他人所没有的优势,或者被他称之为麻烦的东西那就是他的内力根本用不完,所以当他需要的时候,施展轻功可以完全不考虑消耗的问题。 &esp;&esp;换句话说他不用换挡,可以一直挂在五档上猛怼到底,这一点就算是晏筠也做不到。 &esp;&esp;当然也可以说晏筠对内力的控制和分配更加精细,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内力。 &esp;&esp;总之,陆景一旦敞开了跑,理论上只要距离足够远,这个世界上还真没人能跑的过他。 &esp;&esp;之前在别有洞天,井向有法术加持,但结果还是差点跑输给了陆景,折了前辈风采。 &esp;&esp;而这会儿上山,一众书院弟子也发现自己就算开了疾风步还是追不上前面那个可恶的家伙。 &esp;&esp;不过陆景发现自己也追不上晏筠,甚至昭明小和尚还有白玉公子等人也都还跑在他的前面。 &esp;&esp;没办法,这几人的轻功要么是绝学,要么也都是接近绝学的顶尖武学,再加上有轻身术的buff,上山这点路还真不够陆景彻底发挥出自己的待机优势。 &esp;&esp;尤其是晏筠,整个人动起来就仿佛是山间的一片流云,陆景只跟了她不到两里,就连车尾灯动看不到了。 &esp;&esp;不过陆景也没太着急,毕竟这次小比可是有七道题来着,一道落后也不算什么,后面再想办法追回来就好了。 &esp;&esp;而抱着这样念头的也不只有他一人,看着陆景从自己的面前跑过,不少人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esp;&esp;且让这家伙再嚣张一会儿,等到了后面再让他开眼。 &esp;&esp;不过就在他们尽情展望着未来的时候,陆景却是已经跑到了山顶。 &esp;&esp;一共只花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而且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一位教习,远远的便喊道,“第二题是什么?” &esp;&esp;“先把第一题过了再想第二题吧。”那教习却答道。 &esp;&esp;“可我不是已经上山了吗?”陆景闻言一怔道。 &esp;&esp;“没错,但上山并不是这次小比的题目。”那教习悠悠道。 &esp;&esp;陆景又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黄监院当时只说要人上山,并没说这就是第一题来着。 &esp;&esp;于是他又问那教习,“那第一题是什么?” &esp;&esp;“下山。” &esp;&esp;“…………” &esp;&esp;行吧,合着这么多人废了这么大力气跑上山,只是为了再下山。 &esp;&esp;但既然题目是这么设置的,陆景也只能转身,准备再跑下去,结果就听那教习道,“不不不,下山和上山不一样,是有固定路线的。” &esp;&esp;“还请指教。” &esp;&esp;两人正说话间,跟在陆景身后不远处的几个学生也都相继赶到了,于是那教习图省事儿,干脆一并说了,“下山可不简单,没把握的话,我劝你们还是直接放弃的比较好。” &esp;&esp;他这话虽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目光其实一直停留在陆景的脸上。 &esp;&esp;可惜后者没什么反应,于是那教习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悬崖,“下山要走这里。” &esp;&esp;那几个学生闻言向前走了几步,往那悬崖下望去,结果只看了一眼都有些变色。 &esp;&esp;这差不多是后山最陡峭的一面了,那一片片岩壁就像是被斧头削出来的一样,其间虽然也有一些落脚点,但是相距并不近,需要计算好每次跳跃的力道,而且有的落脚点离得还很远。 &esp;&esp;落下去的时候一不留心可能就会摔断了腿。 &esp;&esp;不过前面的昭明等人已经在为他们做示范了,如果说之前轻身术还只是起到辅助加速,帮他们节省内力作用,那这片悬崖毫无疑问就是轻身术的主场了。 &esp;&esp;正是依靠着轻身术让自己的身体变轻的作用,昭明等人才能一次次承受着下坠时的巨大冲力,稳稳的落在凸起的石壁上。 &esp;&esp;不过他们能做到,并不意味着后来者也同样能做到。 &esp;&esp;就算有轻身术的帮助,从这里下山也需要找好每一个落脚点,甚至还要应对不时吹来的山风,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坠入山崖。 &esp;&esp;虽然大家都觉得书院不会一点保护举措都没有,但是也都不想用自己的性命来验证这种事情,所以心中不免也有些迟疑了起来,正想再找那教习问一问。 &esp;&esp;可没想到身旁却是已经有人跳了下去。 &esp;&esp;众人不由都是一惊,尤其等他们看到那人的样子后更是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esp;&esp;因为跳下去那人居然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不会轻身术的陆景。 &esp;&esp;那教习也被吓到了,一般来说筑基小比,不会一上来就上出这么难的题,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昨日晚间黄监院突然通知他题目要改一改。 &esp;&esp;结果原本的上山就变成了下山,还是从悬崖上下山。 &esp;&esp;在那教习看来只这第一题怕是就可以淘汰掉至少二十人,尤其是那个叫做陆景的学生,到了这里估计会当场傻眼。 &esp;&esp;然而没想到傻眼是傻眼了,只不过傻眼的人却成了他,接着他就脸色一变,忙吹了声口哨,招呼一群正在空中飞翔的仙鹤,准备救人。 &esp;&esp;因为没有轻身术加持,陆景这么一跳完全坠势不减,就像一颗陨石一样砸了下去,等他跳到那片能落脚的崖壁上,估计他的小腿当场就要折断。 &esp;&esp;那教习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和自己的小腿过不去。 &esp;&esp;实际上他现在再叫仙鹤也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了,只能将受伤的陆景在第一时间给送下山。 &esp;&esp;这一切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随着轟的一声巨响,山崖上的几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颤动了起来。 &esp;&esp;可想而知作为当事人的陆景落地时又该承受怎样的冲击,甚至有女学生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很快就又听到了耳边的惊呼。 &esp;&esp;“不是吧,真的假的?!” &esp;&esp;那女学生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毫发无伤的陆景正在进行第二次自由落体运动。 &esp;&esp;只见他就这么毫无保护的跳向了十五丈远的第二块大石,落地的时候再次发出一声巨响,同时脚下还有碎石裂开,滚落下去。 &esp;&esp;却是逼的下面的白玉公子,不得不急急忙忙施展轻功,躲过了这一场莫名出现的天灾。 第一百七十章 你放心,这题很简单 &esp;&esp;陆景连镜湖谷都跳过了,区区十几丈的距离自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待那教习指了路后就直接一跃而下。 &esp;&esp;他自身的重量加上手中的禅杖还有背后那个大箧笥,已经超过三百斤了,势能惊人,因此落地的动静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esp;&esp;好在身体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第四层的火麟甲让他的防御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足以消化掉脚下的反震之力。 &esp;&esp;所以伸了伸腿,确认自己的关节和肌肉都没有问题后,陆景就接着又向下跳去,他没忘了自己还要追前面的人。 &esp;&esp;而白玉公子等人看着来势汹汹的陆景脸色也都不由自主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esp;&esp;毕竟他们轻身术用的再好肯定也不会有陆景把自己当石头直接向下砸来的快,所以没一会儿他们和陆景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了很多,眼看就要被陆景给超过。 &esp;&esp;不过就在这时,位于最前面的天门派弟子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发现自己找不到新的落脚点了。 &esp;&esp;这么说或许不太妥当,因为新的落脚点还是有的,只不过已经是在百丈之外了。 &esp;&esp;比之前任何一处落脚点离得都远。 &esp;&esp;因此昭明小和尚等一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他们没想到这次筑基小比的题目会这么难,这才只是第一题,就已经让他们感到了棘手。 &esp;&esp;就算有轻身术的加持,想平安落下也不容易,更何况那处落脚点不只是高度上离得远,横向的距离也不近,单凭一跳很难到达那里。 &esp;&esp;不过此处既然没有看到晏筠的身影,那就说明晏筠已经成功越过了这道天堑。 &esp;&esp;这让众人再次感受到了压力,之前习武时一直被晏筠压上一头也就算了,没想到等进了书院还是争不过她。 &esp;&esp;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有人现在估计比他们还要傻眼。 &esp;&esp;众人一边想着,一边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陆景,就见陆景果然也止住了脚步,探头向下面张望着。 &esp;&esp;但很快陆景就打开了自己那只大箧笥,从里面摸出了一件看起来颇为古怪的衣服,快速的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大号的飞鼠。 &esp;&esp;这是蚩先前为他打造的飞翼,原本是要他去镜湖谷时用的,虽然陆景当时没用上,但之后还是从吴寒那里要了过来。 &esp;&esp;这次小比带在身边,果然就派上了用场。 &esp;&esp;陆景穿好飞翼后,冲昭明等人招了招手,随后便在他们目瞪口呆中再次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伸展开四肢,滑行了出去。 &esp;&esp;蚩为他打造的这套飞翼有点像是陆景前世的翼装,但是肯定没有真正的翼装那么好用,但也足够他滑翔到需要的位置了,同时也为他缓解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让他可以安然落在百丈远的那处岩壁上。 &esp;&esp;眼见陆景就这么轻松过掉了去了他们眼中的难关,昭明等人的心中不禁都涌现出了一种荒谬感。 &esp;&esp;说好的练了秘力后可以做到很多顶尖高手也没法做到的事情呢,为什么现在看来双方的差距反而越来越远了? &esp;&esp;他们这段时间的修炼到底练了什么? &esp;&esp;不过在场的诸人都是少年俊杰,沮丧的情绪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激发起了更强的斗志。 &esp;&esp;不行,这次筑基小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一点秘力也没有的家伙拔下头筹,否则要是被后面几届师弟师妹知道了,他们这些师兄师姐的脸还往哪儿放。 &esp;&esp;想到这里,很快就有人也开始尝试跨越这道天堑了。 &esp;&esp;最先被想出的法子是用五行法术中最基础的唤风术与轻身术相结合,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跳的更远,但是风力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很可能会跃过那片石壁。 &esp;&esp;也有一些人想到了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找个臂力出色的同伴将他们掷过去,但问题是负责掷人的人却是很可能什么好都落不到,反而让一大票竞争者都超过了自己…… &esp;&esp;总之,一众学生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堑面前纷纷各显神通。 &esp;&esp;不过这些事情已经和陆景无关了,过了那片光秃秃的岩壁后,后面的路就变得简单了很多,陆景也收起了飞翼,继续玩儿起了速降,没过一会儿就又回到了山脚。 &esp;&esp;而负责第二道题的教习早就因为头顶不时落下的碎石不得不搬离了原先的位置,换了个远远的地方坐着,听到头顶传来的轰隆巨响,抬头就看到了那些落石的始作俑者。 &esp;&esp;他在书院教了这么多年书,也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下山的。 &esp;&esp;如果不是因为陆景还活蹦乱跳的,说他从山上一路滚下来也未尝不可。 &esp;&esp;那教习还在发呆,就见陆景已经走上前来冲他行了一礼道,“老师,第二题是什么?” &esp;&esp;“哦哦,第二题啊,”那教习闻言端起了一边的茶碗,笑道,“放心,第二题不会再像第一题那么难了,接下来你不用手,也不能以其他形式接触这只茶杯,让它离开我的手就算过关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esp;&esp;陆景皱眉,如果说第一题中他还只是隐隐绰绰的感觉,那现在第二题中所包含的恶意就很强烈了,出题的人简直就差把针对他给直接写在脸上了。 &esp;&esp;这是一道不折不扣的秘力题,陆景之前曾在衡记棺材铺见过老僵尸做过类似的事情,不用伸手就能让他和杨涛的棺材悬在半空中。 &esp;&esp;若是学过相关的法术或阵法的人,来解这一题想必就像那教习所说的一样容易,可偏偏现在陆景身上一点秘力也没有,而他那一身武功和惊世骇俗的的内力在这一题上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esp;&esp;倒不是说小比上不能有秘力题,实际上根据陆景的了解,之前几届小比上也都出现了不少秘力题,毕竟这本就是书院为了检验诸生的筑基结果而举办的小比。 &esp;&esp;然而以往的小比很少有把条件限制的这么死,只能用秘力来解决的。 &esp;&esp;那教习望向陆景的目光亦有些同情,他当然知道陆景现在面对着怎样绝望的局面,在他看来这道题对陆景来说根本就是无解的,眼前这少年好不容易才从山上下来,解出了第一题,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放弃小比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过分了 &esp;&esp;负责第二题的教习还在为陆景感到惋惜,就听后者忽然开口道,“解题前能让我先看看那茶碗吗?” &esp;&esp;“哈哈哈,这种程度的小聪明我劝你还是不要耍的比较好,”那教习闻言莞尔,“想凭一张嘴就骗我自己交出茶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今日任你说破了嘴皮,我也不会让这只茶碗离开我的手掌的。” &esp;&esp;“…………” &esp;&esp;“老师不觉得这题有些过分了吗?” &esp;&esp;“的确。”那教习点头,“这题对你来说是有些欺负人了,但是没办法,说到底还是只能怪你自己没有秘力修炼天赋。虽然这也并不是你的错,但这次小比是筑基小比,比的就是秘力修为。 &esp;&esp;“说实话你能通过第一题已经很让我刮目相看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而这样一来你这次小比肯定就不是最后一名了,也算是证明了自己,不如就在此止步吧?” &esp;&esp;“可我要是不想止步呢?”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向左前方踏出了一步。 &esp;&esp;而那教习见状则很是警惕的向后退出一步。 &esp;&esp;“怎么,接下来你是打算对我用强了吗?呵,我是说过不让你碰这只茶碗,但是却没说不许碰我,而你身为天玑榜上的高手,武功自然也很是厉害,在这一届新人之中不说是第一,也是第二了,老实说真要是对上了,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 &esp;&esp;那教习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又笑呵呵的道,“你不会以为我想不到这点吧。罢了,我今日就当是为你上上一课好了,教教你修行者是怎么对付眼下这种情况的。” &esp;&esp;“老师莫非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阵法?”陆景似乎有些惊讶。 &esp;&esp;“不止呢,”那教习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摞东西,居然都是符箓,大概有上百张,看样子为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战斗,他这次也下了血本了。 &esp;&esp;那教习自信凭借手中的东西可以拦下这世上任何一位一流高手。 &esp;&esp;不过随后就见陆景又向左前方踏出了两步,这次轮到那教习疑惑了,陆景虽然在向他一步步逼近,然而不知为何并没有选择最短的距离直接逼近,而是走了条斜线。 &esp;&esp;难不成他是想破阵?可阵法明明都还没有开启,而且也不止有一个。 &esp;&esp;随着一阵山风吹过,那教习忽然心中一动,却是终于明白了陆景为什么这么走了。 &esp;&esp;他这是要抢占到上风口的位置! &esp;&esp;想到此处后那教习顿时也警惕了起来,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却是已经从那风中嗅到了一股甜腻的气息,脑袋也跟着一晕。 &esp;&esp;“你居然用毒!!!” &esp;&esp;好在踉跄了两步后,那教习还是催动起内力压下了这股晕眩感,结果抬眼就见陆景又扬手,向空中洒出了一把什么东西。 &esp;&esp;那教习不敢怠慢,连忙开启阵法,将自己从下风的位置给直接以缩地之术送到了上风的位置,并且和陆景拉开了一大段距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esp;&esp;然而他还来不及问陆景手上的毒药是从哪儿来的,就听后者又开口朗声道,“老师还不放下茶碗吗?” &esp;&esp;那教习一哂,正待反驳,可紧接着就瞧见自己托着茶碗的那只手掌已经一片墨绿色了。 &esp;&esp;什么时候?!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esp;&esp;那教习心下一沉,额头上也忍不住开始冒出了冷汗来,他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看手掌的样子显然不太好。 &esp;&esp;而之后就听陆景又道,“我是为老师着想,那碗壁上现在可也还占着不少毒药呢。” &esp;&esp;那教习闻言又低头,果然在碗壁上也看到了一圈绿色,虽然有些不太甘心,但性命要紧,最终还是不得不将那茶碗远远丢在了一边。 &esp;&esp;“多谢老师手下留情,让我解了此题。”陆景拱手道。 &esp;&esp;“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不如赶紧把解药拿给我。”那教习没好气的道。 &esp;&esp;陆景闻言从那只箧笥中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只小瓶来,递了过去,同时恭声道,“老师,这是解你先前吸入的毒粉的。” &esp;&esp;然而那教习却是摆了摆手,“你之前放的毒粉不要紧,我已经运功压下去了,我想要的是之后你又下的毒,就是让我的手掌便绿的毒的解药。 &esp;&esp;话虽这么说,但是那教习这会实际上也咂摸出不对来了,因为一直到现在他中毒的那只手还没有任何的反应,那毒素似乎也没有什么扩散的迹象。 &esp;&esp;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之后就听陆景又道,“哦,那个啊,那个只是我搜集到的铜锈,没有毒的。” &esp;&esp;“…………” &esp;&esp;负责第二题的教习知道自己上当了,主要还是他先入为主,之前因为一时不备就吸进了陆景抛出的毒粉,脑袋发晕,所以自然也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手上再沾的也是毒粉,而且铜锈的颜色又实在太过鲜艳,让他心中慌张的紧。 &esp;&esp;于是也就忽略了很多平时冷静的时候应该注意到的事情,最终彻底步入了陆景的圈套,如后者所希望的那样,主动丢掉了手中的茶碗。 &esp;&esp;想到这里那教习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还有些不服,但是转念一想,这道对于非修行者看似根本无解的题能被陆景用这样的方式给解开,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厉害了,况且他用的时间还不长,一直到现在第三人才从山上刚刚下来。 &esp;&esp;若是这样都不算是漂亮的解法,那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漂亮的解法呢? &esp;&esp;不过他虽然心中对陆景的表现很是满意,但嘴上还是道,“哼,被你又混过了一题,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后面还有难题在等着你呢,你且去吧……我到要看看这次小比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esp;&esp;陆景闻言再次谢过了那教习,这才又背起箧笥向着后者为他指出的方向走去。 &esp;&esp;而这一次却是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大片土墙,而且居然还在那片土墙外碰到了一直跑在最前面的晏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解题顺利 晏筠看到背着箧笥的陆景从远处跑来倒是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意外,反而冲后者颔首示意。 而陆景则探头好奇道,“这就是第三题吗?看样子你已经进去过了,有没有什么情报能拿出来分享下?” 晏筠闻言居然真的开口道,“这墙后有件诡物,抓到它就算过关。” “那不是很简单,直接把这面土墙给砸了不就行了?”陆景看那墙也没有多结实,肯定经不住自己一禅杖。 然而之后就听晏筠道,“墙后还有墙。” “那就再砸。” “没用的,”晏筠摇头,“我试过了,这大概是那件诡物的能力,可以在空地上生出九九八十一面土墙,如果你毁掉原有的土墙,那么就会有新的土墙生出,总数永远是八十一。” “迷宫?”陆景扬了扬眉毛。 “可以这么称呼吧。” “所以只要解开了这座迷宫,我们就能找到里面的诡物了是吗?”陆景感觉只有八十一面墙的迷宫应该也没多难破解才对。 就算只用右手法则,最多半炷香的时间也差不多可以摸出来了。 但是晏筠到现在还在迷宫外站着,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之后就听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首席道,“这些土墙会移动。” “嗯?” “一旦你进入这座……呃,迷宫中,里面的土墙就会开始移动,所以想从这迷宫中找出那件诡物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你有没有试着走过上面,”陆景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土墙,“这墙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应该很容易上去吧。” 晏筠依旧摇头,“我上去过,然而一旦我看到它,它就会钻进地下消失不见,连带着这些土墙也一起化作尘土,直到半盏茶后它才会和土墙再出现。” “无法被观测吗……嗯,这么说来果然很难对付。”陆景闻言扬了扬眉毛,也觉得有些棘手。 不过晏筠听到他这句话,却是一愣,接着似乎陷入到了思索中,片刻后抬头,“我可能找到解这题的办法了。” ………… 随着诸生一窝蜂的涌上山顶,此时山脚下那处先前供众人集合的地方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黄监院和郑教授两人还在那里吹着山风。 他们虽然没跟着那些考生一起上山,但不时有信使落在两人面前,为他们传递着这次小比的最新消息。 郑教授从一只红嘴夜莺的腿上解下了一张字条,展开看了一眼,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惊奇之色,“监院,他已经到了第三题了,而且目前的名次仅次于晏筠。” 黄监院那张国字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道,“柯教授对他手下留情了吗?” “没有,老柯说他完全是凭自己的实力解的第二题,用毒逼的老柯扔掉了手里的茶碗。”郑教授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挺好奇,他这毒药是从哪儿来的,我记得他进入书院之前好像还是不会用毒的吧。” “他手上的毒药应该是镜湖谷里一位纸人给他的,”黄监院叹了口气,“我知道那人,她本该也在今年的新生中的,郭少监很看好她,之所以带她回来,也是想让她日后进入司天监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奈何那人心中仇恨太深,难以解开,且行事颇为偏激,始终不满足入书院读书的条件,这才只能继续在镜湖谷里做纸人,或者说这本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居然看起来还不错。” 黄监院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想不明白陆景一个名满江湖的正道大侠为什么会和一个为武林所不容的邪道妖女也能相处的这么融洽,还从对方手里讨到了一些毒药,在这次小比中派上了用场。 郑教授却是没多问,他是书院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镜湖谷中很多纸人身份敏感,黄监院既然没说那人的名字,他也不会多嘴,只是将话题又转到了眼下的小比上。 “不管怎么说,他都已经解了两题了,而这次小比的题可比往年要难的多,若是他将第三题也解过了,那至少也能拿到一个中间名次了。” “第三题他解不了,”黄监院道,“己字玖拾五可不是靠蛮力能对付的,他的毒药也同样派不上用场了,到时候他就会明白秘力的作用了。” …………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陆景发现自己这次的确是遇上麻烦了。 尤其在他看到晏筠的身影在阳光下越变越淡,最终只剩下了一个透明的轮廓后,就知道对方打算怎么解这一题了。 ——隐身术。 既然那座迷宫在有人走进去后就会开始移动,那试着隐匿身形不被它发现似乎是个可行之策。 而说起来这还是陆景那句无法观测给晏筠提的醒,所以晏筠隐身后倒也没有着急进立刻入那座迷宫,而是又对陆景道。 “抱歉,我这法子你用不了,不过在我离开之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陆景亦是有些无奈,他现在倒是也有点能理解魏子羡还有昭明、白玉等人心中的感受了。 和晏筠这样的人成为竞争对手,果然是件很让人郁闷的事情,就好像你每次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的车尾灯了,可转头她又把你给远远抛下。 不过陆景倒是也没后悔自己多嘴,以晏筠的聪慧,就算自己不开口,隐身术的事情她迟早也会想到的,而且对方已经毫无保留的跟他分享了自己这段时间摸索出的东西,也帮陆景节省了很多时间了。 所以陆景想了想后道,“那件诡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它的外在表现是一只玉笋。” “谢谢,我没有其他问题了,祝你解题顺利。” “也祝你早点解开此题,相信之后我们还会再遇到的。” “但愿如此吧。”陆景苦笑,眼睁睁看着那道半透明的人影走入了面前的迷宫中,过了一会儿迷宫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响动,那些土墙也没有开始移动。 陆景知道晏筠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又等了会儿那些土墙忽然轰然倾倒,四散的烟尘中一位教习的声音响起,“晏筠,通过第三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急人所急 晏筠走后不久,那片土墙围成的迷宫就再度恢复如初。 而陆景则在迷宫外的空地上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开始思考起破题之法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景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他把自己那只大箧笥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能派上用场的。 而这时候昭明等人也都陆续赶到了,看到面前的土墙后不由一呆,白玉公子吕屏当时就想跳上去先看看。 结果就听陆景对他道,“别跳!” 吕屏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来。 然而他身后那个天门派弟子却没听陆景的劝告,轻轻一跃,便如飞燕入林般轻松跳上了那面土墙。 而他才上去不到两息,脚下便传来一阵颤动。 接着那土墙就轰然倒塌,让墙上犹自有些懵逼的天门派弟子又摔了下来,虽然以他的身法,最终还是稳稳落了地,但是却也吃了满满一嘴土。 而等那尘土散去,众人就见空荡荡的大地上什么也没剩下。 “要等半盏茶的时间那东西才会再出来了。“陆景对吕屏等人解释道。 这一次没有人却是再怀疑他的话了。 于是大家伙也都散开各选了一处地方在那里耐心等待了起来。 昭明小和尚因为陨铁禅杖的事情和陆景打过交道,算是熟识,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了陆景身边,不过小和尚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没开口说话,脖子就先红了起来。 接着也不敢和陆景的目光相对,低头又盯起了自己的僧鞋。 “昭明小师父可是想代大伙来问问我这第三题究竟考什么?”陆景不等昭明小和尚开口就先道。 “嗯嗯,”小和尚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而之后顿了顿又摇头道,“但是小僧一想到这次小比和陆大哥你是对手,又觉得或许不该来问。” “没什么不该问的,这些东西本来也是前人告诉我的,”陆景不以为意道,“所以告诉你们也没什么。” 一旁的白玉公子等人听到这句话俱是一怔。 他们都觉得陆景来参加这次小比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他并没有被同届的新人给抛在身后,证明他这个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依旧比其他人强! 而他们这些人的心中其实也存着相同的念头,暗暗的也在和陆景较劲,不过却是想要证明这段时间自己的刻苦修炼并不白费,证明自己已经超过了陆景。 至少是在修行这件事情上。 因此先前下山的时候他们被陆景超过脸色才会显得那么难看,而之后的第二题陆景的速度也很快,始终领先着他们。 白玉公子等人都以为陆景接下来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维持住这份优势,因为换他们在陆景的位置上,自问也都会做同样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那位天门派弟子,明明听到了陆景的劝阻,可还是踏上那面土墙的原因。 因为他觉得越是陆景不希望他们做的事情,一定离正确答案越近,却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闹了个灰头土脸。 现在一想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的脸上就是一片火辣辣的,再听陆景这么说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白玉公子也忍不住感慨道,“之前便听闻陆大侠仁义无双,急人所急,为当世楷模,在下心中还有些不服,今日听君一席话才知君之风采远胜传言百倍,吕某自愧不如,这次小比之后在下想邀陆大侠豪饮一番,不知可否?” 而吕屏这番话也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共鸣,于是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道,“喝酒怎么能少了我!” “陆大侠,白玉公子,也带我一个吧。” “某家也要去!” “…………” 甚至就连先前那个天门派的弟子这时候也喊着要一起喝酒,还说要向陆景当面赔罪。 倒是让陆景有些措手不及,他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快点解了这一题,去追前面的晏筠。 要是他一言不发,每人都像那天门派的弟子一样来上这么一出,那大家什么都不用干了,一直坐在这里等迷宫不断刷新就好了。 而且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不过或许就连陆景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心境其实和参加小比之初已经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那时的他还只是想着拿到天一生水,解决秘力麻烦,虽然也在努力争取第一的成绩,但是其实心中也存着一些侥幸,觉得就算拿不到第一,拿个第二甚至第三也不是不能接受,因为说不定前面的人并不需要天一生水呢。 但是在短暂的追上晏筠,却又被后者给抛下后,陆景的好胜心却是也被激发了出来,现在他的眼中只有晏筠一个对手。 其他的那些人诸如白玉公子还有昭明小和尚等人,陆景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他答应的才那么痛快。 将迷宫的大致情况告诉了在场诸人后,陆景也没管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就又自顾自的思索起解题之法来了。 半盏茶后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那座土墙迷宫却是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这时候也没人再去乱跳墙头的,就连后来的学生也同样被人告知了这事儿。 随后再试过几次后,却是终于又有人发现了隐身术在这一关中的妙用,于是也陆续有人成功解题。 但也有一些人因为隐身术修炼不精,并没法完全让自己的身体消失不见,还留下一只胳膊或是大腿在外面,甚至还有半截身子都在的,看起来非常掉san值。 而这些家伙也无一例外都没能通过迷宫,反倒是修炼隐身术时间最短的夏槐,施法后她的身体居然变得比晏筠还要淡,而且就连地上的影子也都跟着一起消失不见,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秘力修炼天赋。 夏槐原是想等陆景一起去解下一题,但还是被后者给劝走了,而等她离开,下一拨人暂时也还没到。 土墙前却是难得又恢复了平静,而就在这时候陆景看到了一只土拨鼠,从土墙下面钻了出来,似乎是想看看自家门外那些吵吵闹闹的家伙走了没有。 而望见那只土拨鼠,陆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也终于找到这题的答案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势如破竹 &esp;&esp;郑教授望着手上那张新送来的那张纸条,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esp;&esp;“怎么,又是和他有关的消息吗?” &esp;&esp;一旁的黄监院也察觉到了什么,主动开口询问道。 &esp;&esp;郑教授点头,“他……他已经解开了第三题了!” &esp;&esp;这一次就连黄监院也愣住了,“第三题,他是怎么做到的,有人偷偷帮了他?谁,夏槐吗?若是如此那他们两人这次小比的成绩可都不能作数了。” &esp;&esp;“不是夏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靠着一只土拨鼠过关的。” &esp;&esp;“土拨鼠?” &esp;&esp;“嗯,胡教授说,他用一颗林檎与那土拨鼠做交易,让后者去土墙后为他寻得了己字玖拾伍,虽然中间两次那只土拨鼠都没找对东西,但是第三次的时候还是将己字玖拾伍拖过来给他了。” &esp;&esp;“这也可以吗?“黄监院的那张国字脸上也写满了惊诧之色。 &esp;&esp;“一开始胡教授也有些拿不准注意,但是翻过这次小比的规定后,发现上面的确没有禁止这类事情。” &esp;&esp;实际上黄监院掌管书院纪律,问完那句话后自己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陆景这么做的的确确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 &esp;&esp;只是他的解题思路过于清奇了。 &esp;&esp;第三题在布置之初便是为了考察诸生对于隐身术的修炼进度,除此之外,也可以试着从土遁的角度来解题,不过后一种解法对于刚刚完成百日筑基的新生而言却是有些超纲了。 &esp;&esp;除非自己私下里自学,否则以如今课堂上的进度,关于土遁的法术要等半年后才会有教习教授。 &esp;&esp;但无论哪种解法,其中关键都是要在不被那件诡物察觉的情况下接近它。 &esp;&esp;因为一旦那件诡物发现有人进入迷宫,那些土墙就会开始移动,阻止进入迷宫的人接近它。 &esp;&esp;这也是为什么黄监院先前会放出话来说这题陆景根本解不了的原因。 &esp;&esp;只是黄监院没想到陆景却是压根儿没进那座迷宫。 &esp;&esp;陆景在观察过后意外发现土拨鼠在迷宫之中钻来钻去并不会触发迷宫的移动机制,再加上晏筠临走前告诉过他,那件诡物是一只玉笋,本身并没有任何攻击力,就算土拨鼠也能轻松制服。 &esp;&esp;于是陆景便尝试着和那只土拨鼠沟通了下,从自己的箧笥中翻出了一只带着当零嘴的林檎,也就是苹果,和那土拨鼠做了个交换。 &esp;&esp;让后者跑进迷宫里帮他找到玉笋,而之后他则会把手里的苹果给土拨鼠。 &esp;&esp;没错,就是这么简单。 &esp;&esp;困扰了陆景差不多一炷香的难题就这么被一只土拨鼠给轻松解决了。 &esp;&esp;当然这事儿听起来简单,实际上也就跟着叶弓眉学了这么长时间驭兽术的陆景能做到,换了另外一个人在这里,想和土拨鼠沟通,还要让后者明白要找东西大致是什么样子的,不如早点洗洗睡了。 &esp;&esp;而陆景在解了第三题后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感觉后面的两道题难度骤降,尤其是第五题的刀阵,其他人还在思考解法,他就这么仗着火麟甲的防御力直接莽了过去。 &esp;&esp;阵中的铁刀砍在他的身上,发出一串如疾风骤雨般的金鸣之声,然而最后却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几道白印。 &esp;&esp;前后不过用了几个呼吸陆景便成功通关,却是将他先前在第三题上花费的时间又捞回来了不少。 &esp;&esp;等到了第六题的时候已经追上了昭明和白玉等人,只是依旧没见到晏筠,不过倒是又见到了夏槐。 &esp;&esp;少女没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而是自己独坐在一棵杨树下,看到陆景后便在第一时间里站起身来,眼睛也笑成了一对儿小月牙。 &esp;&esp;………… &esp;&esp;黄监院对郑教授道,“走吧,我们去最后一题那里。” &esp;&esp;郑教授闻言却有些不解,他的手上才刚拿到陆景解开第三题的消息,不知为什么黄监院就要直奔最后一题而去。 &esp;&esp;而黄监院似乎也看出了郑教授心中的疑惑,于是解释道,“这次小比,我临时换了前三道题,就是为了难住他,我本以为他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第三题的,却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esp;&esp;郑教授不解,“第四题,第五题也就算了,我也觉得拦不住他太久,可第六题我没记错的话也是一道秘力题啊,而且还是颇有难度的一道秘力题,比之前三题尤胜一筹,监院为何也觉得他能解开?” &esp;&esp;“因为夏槐。”黄监院有些无奈道,“第六题是一道双人题,需要挑选一名搭档一起完成,这本身也是司天监的监察们查案时的基本人员配置,逆境有搭档可以降低危险。 &esp;&esp;“但是这题以夏槐的秘力天赋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解,所以你觉得她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都还没解题?” &esp;&esp;郑教授感觉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也忍不住酸了,于是酸溜溜的道,“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esp;&esp;“你不会还觉得他能闯到这里真的只是靠运气吧?”黄监院却是反问道。 &esp;&esp;郑教授闻言一怔,仔细回忆了陆景前三题的解法,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之前我听人说他这些日子要么四处闲晃,要么就闭门谢客,还在担心他因为没法修炼秘力的事情而自暴自弃。 &esp;&esp;“现在看来我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段时间他也完全没有虚度。” &esp;&esp;黄监院点头,“正该如此,宠辱不惊,保持本心,不为外物所动,方为君子之道,很好,他比我期望的还要好。” &esp;&esp;“只是这么一来我们之前希望用他来激励书院其他弟子努力修行的计划怕是就要泡汤了。”郑教授提醒道,顿了顿又道,“万一这次小比若是真的被他拔得头筹,对于其他学生的打击怕是不小,要不……我们稍稍给晏筠一点提示?” &esp;&esp;黄监院皱眉,“我之前虽然临时换题,但那是小比还没开始的时候,而在小比之中我这个监院有责任保证每个人都被公平对待,即便是陆景亦是如此,而且你未免有些小看了晏筠了。” &esp;&esp;“您觉得这次小比的榜首一定是晏筠吗?” &esp;&esp;“不,我的意思是说以晏筠的秉性和傲气是不会接受这种不公平的胜利的。”黄监院道,“所以这事儿休要再提了,至于其他人,若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也不用修行了。” &esp;&esp;郑教授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刺激诸生努力修行的事情本来就是黄监院提出来的,现在反驳起这计划居然也能这么义正言辞,怪不得像自己这样只懂教书的教习就当不了这个监院呢。 &esp;&esp;:。: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最后一题 “陆景,夏槐,通过第六题!” 随着一位教习的声音响起,陆景也稀里糊涂的过了第六题。 反正这一题他全程就是跟在夏槐身后,什么也没做,当了回只用为a摇旗打all的咸鱼挂件。 就见少女一路大发神威,一连击破了九道法术,期间还提笔补全了两张符箓,修好并启动了一座阵法,最终成功抵御了来敌,顺利过关。 这本来应该两人一起来做的事情,她一个人居然就给包圆了。 陆景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夏槐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掌握了不下十种法术,而且对阵法和符箓也都颇为了解,而要知道她可是这届新人中唯二两个还没筑基的新人。 至于剩下那个当然就是陆景自己了。 不过和陆景一直原地踏步不同,少女虽然比其他学生晚了一个多月,但是修炼速度却是快的吓人,让包括郑教授在内教她秘力的几个教习都看的两眼放光,甚至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抢夺起弟子来了。 闲话不提,待两人过关后那教习就交给了陆景和夏槐各一卷书册,并道,“最后一题了,是查案,前段时间司天监接到密报,京师之中有怪事发生。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案子太多,监察们都抽不出手来,而署里也做过一些基本的调查,初步推断这次的威胁应该很低,至少到目前为止也还没闹出什么人命。 “因此郭少监就做主把这事儿交给你们来解决了,作为这次小比最后一道考题,也是最重要的一道考题。 “好好查,谁先查完这个案子,谁就是这次小比的第一名,手段不限,不过规矩你们懂的,不能对外人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若非万不得已,也不能让普通百姓知道你们会法术。” “如果他们不知道那是法术呢?”夏槐问道。 “那就没问题了。”那教习点头道,“法术本来就是拿来用的,我们只是不想让普通人知道秘力的存在,在天下间引发不必要的混乱,另外……” 那教习顿了顿,“虽说这次的案子署里的威胁评估只是下品,而且有没有诡物作祟现在也都还没有定论,但是你们最好也不要掉以轻心,危险从来不会在降临之前事先提醒。 “署里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先例,一件看起来威胁很小,只有下品的案子,随着调查深入,最后一路被升级为绝品,那次事情最终让司天监也损失了不少监察……” 眼见陆景和夏槐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那教习却是又笑了笑。 “你们也别太紧张,我说这事儿只是为了给你们提个醒,通常来说,可能要几百年才能遇上一个这样奇葩的案子,大多数时候署内的威胁评估还是很准的。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司天监本来就很是谨慎,关于这件案子,你们需要了解的东西都记录在案宗里了。总之,祝你们好运吧。” 等那教习说完,陆景和夏槐也各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开始翻看起手中的卷宗来。 这的确是一个看起来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甚至陆景都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为案子。 因为若是递交到官府去,那些官差衙役们大概都会觉得来报官的人有病。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京城西郊李家村里有个叫李二的村民养了一头牛,靠这牛把自家的地耕的很肥,庄稼长得比别家的好,卖的钱也多,他有时也会赶着牛再去给别家犁地,再赚上一笔外快。 为此盖了新房,还娶上了媳妇儿,所以这牛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也一直很宝贝这牛,称其为牛兄,把牛兄喂得饱饱的,有时甚至还会和牛兄一起睡。 结果有一天早上他醒来发现牛不见了,很是着急,就连忙出门去找,一连找了三天,还是没能找到自家的宝贝牛,但是之后却在张屠户家的后院外发现了一对儿牛角。 李二从认出了那对儿牛角正是自家的牛身上的,于是就抱着那对儿牛角放声大哭了起来。 惊动了附近的村人,都围了上来,等打听清发生了什么,大家伙就敲响了张屠户家的门,然而张屠户却说自己这段时间没杀过什么牛。 直到李二拿出牛角他不得不改口,又说自己虽然杀了牛,但是杀的不是李二的牛,而且死活都不肯将牛钱赔给李二。 于是李二一怒之下,就去官府告了张屠户,然而等到开堂,他的妻子却又慌慌张张跑来,说牛又回来了。 李二不信,毕竟他和那牛感情很深,那对儿牛角断然是不会认错的,不过他还是又回家看了眼,结果一看也傻眼了。 发现在家里的吃草的就是自己丢了三天的牛,而且那牛头上的牛角也还在。 最终李二因为乱报官,挨了十棍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成为乡人之间的笑谈。 可没曾想,又过了几日,邻村的苗员外也慌慌张张来报官,说自己新买来的斗鸡被吃了,衙役问苗员外他的鸡被谁吃了。 苗员外吞吞吐吐,只说夜里太黑,没看清,后来被问的急了才说是狐狸,好大一只狐狸,然而李家村附近从来没人见到过狐狸,而且苗员外家的院墙也很高,看着就不像狐狸能翻过去的。 那些差役自然也是不信的,于是最终苗员外只能吐露实情,说是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讨饭的女子,他见那女子生的好看,心中起了邪念,就将她骗到了自己家中。 让侍女给那女子洗了澡,换了衣服,打算晚上就趁热洞房,可没想到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苗员外喝了点小酒,美滋滋的推开了房门,却见到一地的鸡毛和鸡血,而那新娘子的嘴巴里还咬着那只斗鸡的脖子。 看到这一幕苗员外当场就和他的小兄弟一起萎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女子见他来了,却是叼起那斗鸡,轻轻一跃,就跳出了窗子,身后还拖着九条毛茸茸的白尾巴。 临走前还不忘又回头看了苗员外一眼,似是在感谢他的款待,而苗员外也很是争气的直接两眼一翻,被吓昏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离奇案子 陆景接着看下去,发现案宗上的怪事并不只有这两件。 城西一个卖鱼的小贩,与妻子非常恩爱,每日早起出去卖鱼,他的妻子都会为他磨一碗豆浆配上一张热气腾腾的炊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妻子在两年前染了恶疾,没能熬过去,最终撒手人寰。 而那卖鱼的小贩也悲痛欲绝,并立誓不再娶,结果就在不久前,他早起睁开眼睛,又在自己的桌案上看到了一碗豆浆和一张炊饼。 小贩心中震动,尤其待他尝过那碗豆浆还有脆饼后,眼泪就忍不住涌出了眼眶,他很肯定这碗豆浆还有这张炊饼都是出自他的亡妻之手,因为它们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然而当他将这事儿告诉亲友,那些亲友却都不相信,只觉得他是因为思妻过甚,产生了幻觉。 可那卖鱼的小贩并不这么觉得,于是十日后的晚上他躺在床上,却并没有睡觉,而是闭着眼睛假寐,想知道送饭的究竟是谁。 结果等了一夜,眼见着天就要亮了,还真的被他等到了那人。 伴随着咯吱一声推门声,原本已经有些迷糊的卖鱼小贩又瞬间精神了起来,接着就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先是将碗筷放在了桌上,之后那脚步又移动到了床前,停留了片刻,发出一声悠悠的轻叹。 转身打算离去,而这时那小贩再也按耐不住,睁开眼睛,一掀被子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张口就喊道,“娘子!”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妻子! 小贩欣喜若狂,就要再上前,然而后者见他醒来,却是轻道一声望君珍重,就转身出门而去。 卖鱼的小贩好不容易又看到自己的妻子,那肯就这么让她走掉,嘴里央求着,“雪娘,我好想你,无论你是人是鬼,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一边也追出了门去。 随后却见一只大鹅从天而降,而他的妻子雪娘则爬上了鹅背,骑着白鹅飞走了。 除此之外,界身巷的辛掌柜最是贪财,他开的解庫折价最狠,活当的期限也最短,被人在背后称为辛扒皮。 有天辛扒皮见一书生取一宝盆来当,说这宝盆里遇水便有龙影浮现,辛扒皮不信,于是用盆打水,其后果见得盆内有九条黑影若隐若现,相互嬉戏。 辛扒皮知道遇着宝贝了,既而贪念又起,最终哄骗着那书生以两千两纹银死当了这宝盆。 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了,尤其对辛扒皮而言,更是肉疼,但是一想到自己拿到手的东西的价值怕是二百万两都不止,他又觉得这买卖做的很值。 拿到宝盆后辛扒皮先是一番刷洗,然后又发了请帖找到酷爱收藏金石奇物,出手又极为阔绰的齐王以及一众宾朋,来到自己家中,欣赏那只宝盆。 辛扒皮将宝盆摆在院中,之后往盆里注入清水,齐王伸着脑袋一看,果然在盆里看到了九道黑影,蛇身有爪,在水中游动,不由也大受震动,啧啧称奇。 然而还不等齐王开口出价,就见那九道黑影突然从盆中跃出,接着扛起那宝盆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齐王见状感慨,“看来还是件仙家宝贝,可惜孤无仙缘得之,但能观此奇景也算不枉此行了。” 说完之后略带遗憾的走掉了。 剩下傻眼的辛扒皮,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悲鸣一声,“我的两千两!”随后居然被气的大病了一场。 ………… 陆景看完了这卷宗上的四个案子,感觉还挺有意思,有点像是在看三言二拍,其间颇多离奇之处,末了结尾居然还有警世之意。 就是暂时看不出这四个案子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是司天监既然将它们写在一处案宗之上,想来背后应有其道理。 甚至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这才拿出来做考题。 不过也不能排除书院故意在这里面加了干扰选项,毕竟陈朝生产力没有陆景前世那么发达,坊间类似的奇闻异事一向不少,其中大多数都和诡物没半毛钱的关系,纯属大家以讹传讹,对自然界客观规律认知不足,自己吓自己。 甚至即便陆景前世,不也有走近科学栏目组吗,所以还是要先实地调查一下,才好得出结论。 而这四个案子恰好也是依时间罗列的,也就是说最早发生的案子是李二的耕牛失而复得,之后差不多隔了三天,苗员外就在半道上捡回家了一个九尾人力柱。 接着第二日,卖鱼的小贩见到亡妻驾白鹅而去,最后是一周后的辛扒皮的九龙宝盆开溜。 不,不对,陆景又整理了一下思路,发现自己差点被骗了,这四个案子里最先发生的明明是卖鱼小贩亡妻一案。 因为他的亡妻驾鹅严格来说只是结果,实际上这事儿早在十天前就发生了,他的亡妻时隔两年后又突然出现,给他送来了早饭。 这样算的话在时间上比李二得牛要早,而且单将这两个案子拿出来,其实也有颇多相似之处,都是本来已经被认定死掉的人或物,又重新出现。 而之后苗员外和辛扒皮的遭遇,更像是某种惩戒。 捋顺了时间线后陆景也打定主意,决定先去那卖鱼小贩处看一看。 后者的住处并不难找,卷宗上便有。 位于城西牛行街上,这一带住的大都是市井中人,除了各种小商贩外,还有一些待诏、戏子,白天的时候倒是颇为热闹。 不过那卖鱼的小贩不在家,估计已经去贩鱼了,于是陆景找邻里打听了下他做生意的地方,倒是也不太远,就在潘楼酒店下面一处集市之中。 陆景再赶去那里,却是终于见着了正主。 只见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汉子正坐在一个鱼摊后面,和周围卖力吆喝的其他商贩不同,除非客人主动开口询问,否则他也不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陆景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他这样子应该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这才走上前去,“韩二郎?”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读心 “阁下是?” 那被唤作韩二郎的卖鱼小贩先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接着抬头看到陆景又有些茫然道。 “在下谷井,想向韩二哥打听些事情。”陆景没用自己的真名,主要是他实在太出名了,如今已然是妇孺皆知,并不符合司天监低调行事的要求。 像他这样的人,据说等正式进入司天监成为监察后还会有一套专门用来查案的身份,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陆景现在也只能把自己信使的名号先借来用用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陈朝没有网络,也没有相机柯达之类的东西,这才让他可以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到街上,不用担心被人认出,否则就只能再动用一套人皮面具了。 “你不会是想来问我娘子的事情的吧?” 姓韩的卖鱼小贩闻言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了起来。 “韩二哥怎么看出来的?”陆景一愣,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韩二郎居然还有读心的本领,他都还没开口对面就已经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因为就在不久前有个自称安竹的女人刚来打听过这事儿。” 陆景心知这个安竹十有八九就是晏筠了,因为晏筠的名字拆开,各去上下两边正好就是安竹。 而从时间来推算,晏筠应该也是一完成第六题就跑到这里来的,也就是说她也注意到了韩二郎这边才是所有事情的起点。 于是陆景也不再废话,直接道,“没错,我也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摸出了一锭银子来,递了过去。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韩二郎却没接那银子,而是有些警惕道,“莫不是阴曹地府的鬼差,前来捉拿我那娘子?若是如此,你且把银子给收回去吧,不管你出多少,我都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不是,我只是个写之怪的,专门搜集这类事情,编纂成册,印出来卖钱,所以这银子你尽管拿着。” 结果陆景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以后韩二郎望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警惕了,“还说你们不是鬼差,那个叫安竹的女人之前也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听来写诸宫调,可怜我当时竟信了她的鬼话。 “若……若是我娘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不会放过你们!”那韩二郎左右望了眼,最后抓起了一把刮鳞的小刀,攥在手中给自己壮胆。 陆景不得不提醒他,“朋友,你妻子已经过世了,我也没法拿她怎么样了。” “她都过世了你们这些人还肯不放过她?!”韩二郎闻言却又红了眼睛,梗起脖子,口中还在喘着粗气。 见他这样子,陆景便知他和妻子的感情的确很深,金钱开路这招估计是不行了,于是也收回了递出去的银子。 而解铃还须系铃人,随后陆景又温言道,“既如此,我也不再隐瞒,我……贫僧其实乃是方外之人,四处云游,专门为人解决鬼事。” 韩二郎将信将疑,主要陆景的样子实在太年轻,看着就不像什么得道高人,而且还有头发,不过他手中握着的那把禅杖一望便知不是凡品,倒是增加了一些说服力,再加上身后那只大箧笥,还真有几分奇人异士游戏人间的感觉。 韩二郎信了三分,但依旧没放下刀子,顿了顿又接着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捉鬼的?” 陆景摇头,“错了,贫僧是为人解决鬼事,虽然也捉鬼,但并不只捉鬼,关键还是看你要贫僧为你做什么,比如说贫僧也可以试着帮施主你找回你的娘子,当然只是一试而已,贫僧也不保证能成功。” 韩二郎将信将疑,“大师你帮人解决鬼事,还倒贴银子的吗?” “…………” “不是,之前送你银子只是为了试试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而已,”陆景道,“若是之后事成,得换你付我钱。” 韩二郎闻言沉默了,倒不是舍不得银钱,若是能找回娘子,他便是将手上所有钱都给陆景也会毫不犹豫。 主要还是放心不下,陆景是不是借着帮他的名义,最终行的还是捉鬼之事。 而对面那个打扮古怪的少年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却是又道,“你不想再见你的娘子了吗,弄清她究竟是死是活,又为何对你避而不见?” 韩二郎闻言身子一颤,“大师真的能帮我找回娘子?” “我不知道,只能尽力一试。” 陆景沉声道,他其实本可以先答应下来,从韩二郎的口中套出想知道的事情来。然而面对一个一心只想再见到挚爱之人的痴情男子,陆景却是不能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他。 甚至在之后还又补充了一句,“贫僧也不保证找到你的妻子后会发生什么,实话跟你说吧,若是她的存在会害到其他人,贫僧多半还是要行降魔之事。” “多谢大师如实相告。”韩二郎却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点头道,“我愿意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大师,只求能再见雪娘一面。” 这次换陆景觉得意外了,“你不怕我将你那娘子捉了去了?” “我了解雪娘,她心地最是善良,无论为人为鬼都必然不会害人的。”韩二郎道。 这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陆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只能先问问题了。 “除了你和你那娘子外,不知韩二哥家中还有什么人,另外平日里有什么要好朋友吗?可识得李家村的李二。” “我与雪娘无儿无女,但家中尚有一老父与一大姐,至于朋友,有一些,但是交情特别好的,也就三五人吧,我不识得什么李二,但是李家村的确有我一位好友。” 陆景闻言精神一震,“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是一名画师,其人颇擅丹青,然而因为与画院一位翰林交恶,被赶出了京城,只能在李家村落脚,名字嘛,叫做马良。” 第一百七十八章 神笔马良 马良?陆景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是一怔。 神笔马良在陆景前世基本也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了。 大致讲的就是一个叫马良的少年得神仙赠笔,用那只神笔作画,可以让笔下的东西纷纷活转过来,于是他就用那只神笔天天替村里的穷人画画,给这家画个篱笆,那家画个水车。 不过后来这事儿被县令知道了,起了贪念,就带人想夺那只神笔,却没能成功,反被马良画弓给射死了,再然后皇帝也想要马良给他画摇钱树,结果被马良画了片海。 马良跟皇帝说摇钱树在海中的小岛上,于是皇帝就带着大臣爱妃一起坐船去找,没想到这时候马良又画了大风,把朝廷一锅端了。 而在这之后马良也销声匿迹。 故事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故事,虽然其中不少地方经不太起推敲,但是当时读完之后给陆景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毕竟谁不想要一只可以画出万物的神笔呢,而巧合的是,若是这次他要找的诡物若真的是一只神笔,那卷宗上这四个离奇的小案也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释了。 不会这么巧吧? 陆景心中想着,虽然年龄对不太上,但是都叫马良,又是画师,很难不让人往那故事上去联想。 于是陆景又问了韩二郎一些问题,其中几个是他原先就想问的,剩下的却都是在打听那个马良。 韩二郎虽然不知道陆景为什么帮他找老婆却要一直问马良的事情,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随后陆景又去找了剩下三人。 其中李二果然也和马良认识,马良被画院赶出京城后,就在李家村落脚,住的地方离李二家很近。 而辛扒皮和苗员外却对马良没太大印象,辛扒皮是完全没听过这名字,而苗员外知道李家村有这么一个人则是因为他有个妾室所生的小儿子在跟着马良学画。 但苗员外本人并没有见过马良。 不过他和辛扒皮,一个好色一个贪财也都是名声在外,如果说马良帮助李二和韩二郎,是在扬善,那么给苗员外和辛扒皮一个教训就是在惩恶了。 惩恶的话倒是不需要真的认识,只要问一问附近的百姓便能知道,况且马良就住在这一带,应该对这地法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 一圈转完,调查也做的差不多了,陆景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见一见正主了。 于是他便来到了马良的住处。 而马良这时正在教课,得罪了那位翰林后,他就被画院赶出了京师,而且所有画作也都无法在京师之中售卖。 而城郊一带以农人为主,愿意出钱买画的人很少,为了生计,马良不得不开始教人作画,大多是一些蒙童,最大的也只有十二三岁。 当然,普通佃农家也很少会把孩子送来学画,主要是一些地主和豪强,想让自己的后人接受点素质教育,不求能画得多好,至少能得到点艺术熏陶,将来没准就能成为个文人雅士。 靠着开兴趣班赚到的学费,再加上逢年过节帮人写点字什么的,马良倒是也勉强维持住了日常开销,算是在李家村里落了脚。 而村里的人对这位身材高大却文质彬彬的画师印象也都普遍不错。 陆景来到马良所居住的那座茅屋外,就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左右的男子,正背着手,在一群孩童中走动,不时低头去看他们案上的作画,并指出哪里笔法不对,用墨多少。 陆景也大致扫了眼那些画,发现除了一些年龄特别小的,或是明显就是刚入门没多久的,有不少人的画作居然都有模有样,而一些投入马良门下比较久的孩子,甚至已经画的颇为传神了。 由此也可见这位马良的确是有真本领的人。 而马良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一旁突然出现的陆景,脸上的神色不由微变,不过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又看到了一个脸戴轻纱手提宝剑的女子向这边走来。 那女子的目光先是从他的身上扫过但随即却是又落在了先前那不速之客身上,似乎有些惊讶。 晏筠虽然说过期待和陆景的再会,但是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陆景。 这四个案子她自问已经查的很快了,而且之后将所有线索汇聚到一起这才发现了隐藏其后的马良。 可却没想到还是被陆景抢了一步先,而且要知道她可是比陆景早了一盏茶的时间来解的这最后一题。 不要小看这一盏茶的时间,第一个调查,和之后调查所面对的难度完全是不一样的,毕竟人在第一遍被问话的时候通常戒心最低,而若是被人反复询问同一件事,就算最初没有戒心,也会被问出戒心来。 这时候想要搜集线索可就更难了,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陆景居然依旧在最后一刻完成了对她的反超,晏筠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 甚至有些后悔起自己就这么过来,因为她觉得陆景说不定只是例行调查,还没意识到马良在其中的重要性,而她这一现身等于是在提醒陆景要注意马良了。 但是很快晏筠就知道自己有些失措了。 当她开始猜测陆景来意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半招了,因为按照她以往的做法,从来不会在乎其他竞争者在想什么或是在做什么,只要做好她自己的事情,最后的赢家就一定会是她。 这是已经被反复证实过的事情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先前枫林中那一战,让她人生中头一次品尝到了一丝挫败感,在再次对上陆景后,她以往那份毫无破绽的强大信念也罕见的产生了动摇。 难不成这一次又要输给他? 少女却不知对面的陆景同样很是惊讶。 陆景之所以一上来就锁定住马良,纯粹是因为前世听过那则童话故事,之后的调查与其说是在寻找答案,倒不如说是在验证答案。 而晏筠不同,看她的样子属于实打实的查到了马良的头上来,虽说比他早来了一会儿,但是这么快就解到这里,的确令人惊叹。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画饼 马良虽未习武,然而作为画师,本身的观察力也要比常人出色,他已经看出了眼前这一男一女应是彼此认识。 不过出于某种默契,却是都没开口,只是交换了眼神,换而言之,他们两人很可能都是冲他来的。 马良心下顿时一沉,但表面上并没露出慌张之色,而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冲陆景拱了拱手道,“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哦,我来找人。”陆景道。 “找谁?” “找你。” 马良强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勉力道,“可我与阁下并不认识。” “马先生不是画师吗?” “不……不错。”马良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 “我是来找马先生求画的。”陆景笑道。 “求画?”马良闻言一愣。 “不知马先生的墨宝多少钱一副?”陆景问道。 “十……十两?”马良只想快点打发走眼前这两位不速之客,所以故意报了个听起来很离谱的价格。 他觉得这天下应该没有冤大头会花这么多银钱从一个毫无名气的乡野画师手中买一幅画的。 然而他说完后就见陆景将手伸进了怀中,摸出了一摞银票,接着又从里面抽出一张面值二百两的银票放在他的面前。 “这……这我找不开。”马良被吓了一跳。 “没事,不用找,我要二十副画。”陆景道。 马良彻底呆住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买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仆从去市集上买肉,一次割二十斤扛回来。 马良很想要这二百两,但是他也知道眼前这一男一女来者不善,所以最终还是找了个借口婉拒道,“二十张,怕是要画上两三个月了。” “也不用那么长时间,我只要你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饼。”陆景道。 马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要我画什么?” “画饼,就是最普通的胡饼就行。” “就画胡饼,画二十张?”马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离奇的要求。 “对。”陆景点头,“画完这二百两就是你的。” 这一次马良确实心动了,要知道这可是二百两银子啊,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只要画二十张胡饼就能拿到,这样的好事错过了不知还能去哪里再找。 因此马良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行,我画。” 随后他先将那些随他学画的少年孩童们都遣回家去,接着才在桌案上,铺开了画纸,提笔画起了胡饼。 别说虽然只是个饼子,对或许是因为一个十两的缘故,那马良画的也挺用心,不但画了饼盘,而且上面的胡麻也都被他给点缀了上去。 不一会儿一个热气腾腾的胡饼就跃然纸上了,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而陆景见状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十两已经是你的了。” 马良悬着的心也放下去了一半,他原本还担心陆景会鸡蛋里挑骨头,硬是说他画的不好什么的赖掉那笔银子。 但是现在看来陆景却似乎并没有动这方面的念头,很是满意的收下了第一幅画,那动作干脆的能让所有乙方都热泪盈眶。 于是马良也摊开了第二张宣纸。 为了尽可能对得起自己收到了银钱,马良提笔作画前还特意又问了句,“第二张胡饼要换个大小位置吗,要不我在往里面加点胡桃仁?” 而陆景的回答也很简单,“随你。” 马良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既然陆景觉得第一幅没什么问题,那他再照着第一幅画,也就能稳稳拿到后面的银子。 然而他才刚提起笔来,却听陆景忽然又道,“换笔。” “换笔?”马良皱眉,看了眼手中的无心长锋笔,不知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既然金主发话,他还是又换了一只散卓笔,随后寥寥数笔,一张胡饼就又跃然纸上。 陆景点头,依旧很是痛快的收下了第二幅画,然后对马良接着道,“换笔。” 此后马良十三幅画,每画陆景必让他换一次笔,直到第十三副画完马良再无笔可换。 陆景望着马良的眼睛道,“马画师当真没笔了吗?” “是,我所有笔都拿出来了,一支不剩,”马良苦笑,“朋友你若是一定要我一画一笔,我可以去京城中再买几支笔。” 陆景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完全被前世那故事给框住了思路,毕竟此马良未必就如故事中一般是用画笔让画上的东西活过来的。 那诡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器具,于是陆景之后也不让马良再换笔,而是让他改换了个砚台,随后又换了作画的纸。 可等二十张画完,却是什么也没发生。 陆景又看了眼马良,并没有说什么,就将那张二百两面值的银票塞进了后者手中。 马良拿到银票,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认这不是在做梦后这才欣喜若狂的将银票收入袖中。 随后陆景转身离开,不过并没有走太远。 等走到马良的院落看不到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枣树下。 又过了片刻晏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虽说在这最后一题上两人是竞争对手,但是刚刚在马良身前,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打了次配合,陆景用画饼吸引马良的注意力,而晏筠则趁机搜了马良的住处。 结果见到陆景后晏筠却摇了摇头。 “在他的房里我没找到两件一模一样的东西,”顿了顿晏筠又补充了一句,“也没多余的笔和砚台了。” 陆景点头,他知道晏筠的意思,若是马良真有能让画上的东西变成真的的手段,他有很大可能会先尝试临摹一下身边之物,所以晏筠最初着重看的就是屋里有没有什么一样的东西。 至于笔和砚台,却是她帮陆景看的,因为后者似乎很在意这些东西,尤其是笔,陆景让马良连换了十三支。 但是晏筠却并不明白陆景为什么会这么肯定这次要找的诡物就是一支笔,这让她感觉有些气馁,因为虽然两人差不多是同时找到的马良,但是陆景手中似乎还掌握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线索。 第一百八十章 遍插茱萸 陆景离开李家村后并没有走太远。 他之前让马良画饼,除了想看看他手上有没有那只传说中的神笔外,实际上也是故意在打草惊蛇。 如果马良真的和卷宗上那四件案子有关,那么遇上了今天这么一出后只要不傻心中应该都会生出警惕,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所以陆景想等等看,看他入夜后会不会有什么后续动作。 不过在见过马良后陆景的心中的确也升起了一丝疑惑。 主要是关于那两千两银子的。 辛扒皮先前被人用九龙宝盆骗走了两千两的巨款,如果这事儿是马良做的,就算他找人合伙,分给卖盆的人一半银子,那么自己手上也还剩下一千两,按理说如今的他应该不缺银钱才对。 实际上若他真的有神笔,又怎么可能会缺钱?只要随笔一画,金山银山便都唾手可得,为何还如此看重画饼的那二百两银子? 当然,若是硬要去找解释,倒也不是找不到借口。 因为故事中的那个马良和皇帝还有县令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在拿到神笔后一直在在帮助别人,而皇帝和县令想要神笔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所以也许那件诡物能发挥作用的条件之一便是不能为画师自己牟利。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马良在猜到他和晏筠的来历后故意演戏,装出一副爱财的样子,想要打消两人对他的怀疑。 不过陆景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根据他之前的观察,马良对于那两百两银子的渴望并不是假的,而且根据晏筠的说法,他的住处虽然不算非常简陋,但显然手头也并不怎么宽裕。 陆景感觉自己可能漏掉了什么。 于是趁着等日落的这点时间,他将卷宗又拿出来翻看了一遍。 最后将目光集中到了李二得牛那部分上去,这案子初看的时候陆景以为是马良不忍见李二丢失耕牛,便将他的牛又画了出来。 但是现在再看,陆景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其他三个案子中出现的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或物,无论是韩二郎那死去多年的妻子,还是让辛扒皮血本无归的宝盆,以及把苗员外吓晕的那只九尾狐狸,最终全都消失不见了。 其中存在时间最长的是韩二郎的亡妻,一共给韩二郎送了十日的早饭,而那只九龙宝盆则在辛扒皮的手上只待了不到三天,至于九尾狐狸,从出现到消失的时间就更短了,不足一日。 所以陆景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人或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也是有期限的。 否则那件诡物的力量未免也太强了,简直都可以逆天改命了,司天监也没道理把这种东西留给书院的学生当考题。 而如果这个推论能够成立,陆景发现自己也要重新思考那件诡物的主人,和李二之间的关系了。 尤其是那头牛出现的时间,恰好是在李二去报官后,害的李二挨了一顿板子不说,现在看来他那牛也还是没能保住。 这么一看那人与李二非但不是朋友,恐怕还有些间隙。 陆景感觉自己隐隐抓到了什么,而就在这时候见却有一枚小石子冲他飞来! 陆景不躲不闪,任由那石子飞到面前,这才伸手抓住。 这是他和晏筠之间的暗号,两人现在暂时还是合作状态,一起盯梢马良,晏筠负责盯从日落到前半夜这段时间,而陆景则负责盯后半夜。 只是现在太阳都还没完全落山,没想到晏筠那边就已经传来了消息。 马良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了吗? 陆景不及多想,施展起轻功,不过几息,已经又落在了马良的住处前。 而这时候晏筠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跑了吗?” “没有,但是有点不太对劲,屋子里面有些太过安静了,已经很长时间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过了,现在还是白天,他也不应该这么早入睡。”晏筠皱眉道。 陆景心念一动,随后就和晏筠又走到了马良所住的那间茅屋外,先敲了两下门,结果无人应答,接着陆景使了点力气,推开那扇关着的门。 发现屋子里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而之后两人又搜索了一遍,也没能在屋内找到什么密道暗门。 马良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陆景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架边的那张案几上,发现那案上有幅墨迹未干的秋游图,不过只画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接着他还在地上找到了一根毛笔,笔尖处颇为柔然,显然才刚蘸过墨汁不久。 陆景叹了口气,“马良可能有危险了。” 而晏筠这时候也想到了什么,扬了扬眉毛,“你怀疑他是画上的人,可有证据?” 陆景指了指那副秋游图,“这图上不少人头插茱萸,所画应是重阳景象,而重阳节恰好在十日之前,算一算和韩二郎的妻子骑鹅而去的时间是一样的,所以现在我有理由怀疑,因那件诡物而生的人或物,在这世上所能停留的时日不超过十天。” 顿了顿陆景又道,“接下来我打算去找那东西的主人,你要跟我分头,还是……” “我们一起。”晏筠并没有怎么犹豫就道,“救人要紧,这次小比是你赢了,我比你早一盏茶动身,但是最后还是你先一步找到了马良,待找到那件诡物我自会同黄监院讲明。” “哈,输赢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怎么在意,主要这次有件东西我很想要。“陆景挠头道。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晏筠还未必会信,但或许是因为上次比武,陆景明明能胜却依旧洒然认输,而之后这事情在书院中也真的半点波澜未起,却是让晏筠并不怀疑陆景此时这话的真实性。 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首席在心中也暗叹了一声。 之前的她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荣誉与虚名也并不怎么在乎,但是现在看来,这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年轻一代中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威胁到她,于是她也可以云淡风轻的面对这一切。 相比之下,或许陆景才是真的满不在乎的那人,明明击败她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却依旧可以做到毫不在意。 晏筠倒是有些羡慕起眼前这人的洒脱来,从陆景的身上她看不到任何来自门派或是他人的压力。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画中人 陆景从马良的住处出来便去找了李二,向后者询问了他最近一段时间是否有和人结怨。 结果却是得到了一个让人颇感意外的答案。 李二大概在半个月前,的确和人起了点冲突,而和他起冲突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第二个案子中被半路捡回家的九尾狐给吓坏了的苗员外。 那日李二牵牛去吃草,经过苗员外家门口的时候不小心踏坏了他家的菊花田,导致重阳的时候苗员外无菊可赏。 两人便吵了一架,不过后来被路过的村中长者给制止了,事态倒也没有扩大,李二便也没太放在心上,甚至回来后不久就将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直到陆景问起,他才又重新想起。 听完李二的话后,晏筠问陆景,“你觉得苗员外说谎了吗,他从来都没遇到过什么九尾狐狸,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陆景摇头,“就算他舍得那只斗鸡,但他半路遇到那讨饭女子也是确有其事,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而那女子之后也的确再没人见过。” “苗员外晕倒在新房里更是他府上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个人也倾向于认为九尾狐确有其事。” “可若是九尾狐之事属实,那持有那件诡物的人显然也和苗员外不对付。”晏筠接过了陆景的话道,“那他又为什么要帮苗员惩罚李二?按照李二的话,除了苗员外外他这段时间也没再和别的什么人有过冲突。” 陆景闭目思索了片刻,“我更好奇的是,马良是怎么卷进这事情里来的,他和李二算是熟识,但是按照苗员外的说法,两人却并没有照过面,所以究竟是什么把他们给联系在一起的。” 陆景这句话刚说完,心中其实便有了答案,再和晏筠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苗员外那个小儿子!” 陆景之前去找苗员外的时候曾听后者说过,他有个妾室所生的小儿子在跟着马良学画。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刚刚在马良的茅屋外也曾见过苗员外的那个小儿子。 陆景稍稍回忆了下,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大概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的面孔,之所以会怀疑那人,是因为对方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 不过当时陆景的注意力基本都在马良的身上,也没太注意那帮跟他学画的小鬼,只是依稀还记得那少年画的是一枝菊花,而且画功还很不错。 将那一枝菊花画的栩栩如生。 如果那件诡物在他的身上,那他画牛惩罚李二的理由便能说得通了,因为李二踩坏了他家的菊花田,而他之所以会对付自己的亲爹,也不难理解。 苗员外风流成性,总想要从外面找女人,而他的生母又是苗员外的妾室。 男人嘛,大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若是苗员外再纳小妾入门,那他的母亲地位迟早会变得岌岌可危,用九尾狐来吓唬一下自己的亲爹,让他今后收敛一些,显然是个不错的注意。 “这少年的心机倒是不简单。”晏筠道。 陆景点头,“看来我们也得加快点动作了,他既然看到了我们来找马良,应该也能猜到我们的来意。” 话音未落,晏筠就和陆景一起抬起头来,望向了左手侧的一棵老槐树。 接着就见寒光一闪,两把飞刀一前一后分别射向了两人! 然而两人都没有挪动脚步,晏筠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只轻轻一挑便将那把飞刀给挑飞了出去。 至于陆景则干脆一动不动,直到那飞刀撞在他的身上被弹开,他才伸手抓住刀柄,却是又原路甩了回去。 可惜陆景并没有练过暗器手法,这一掷偏了不少,擦着树干飞了出去,但也把树上的刺客给吓了一跳。 他显然没想到这次自己要解决的两个目标会这么棘手,一个剑法超群,一个干脆就是刀枪不入。 在意识到以自己的身手并不是树下那两个妖怪的对手后,他便也萌生了退意。 可惜还未来得及动身,眼前就是一花,随后就见树下那持剑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跃上了树梢,踩着他面前一条不过二指粗细的细枝淡淡对他道,“下去吧!” 那刺客心下不由一片骇然,不过他也不愿就这么束手就擒,还想再挣扎一下,见状打算先削断那女人脚下的树枝,但是袖中飞刀才刚亮出,身上的穴位已经被那女子给点了个遍,一动也没法动了。 身子一僵,就像是被打了麻醉剂的狗熊一样从树上跌落下来。 眼看就要脑壳着地,摔个红白相间,然而下一刻,身子却又被人提在了手中。 晏筠将刚抓到的刺客抛在了陆景面前,接着揭下了对方脸上的黑布,不由轻咦了一声。 “你认识他?”陆景问道。 晏筠点头,“他是烟雨楼的杀手,三流高手,武功一般,但是杀过几个朝廷命官,皇城司着急抓他,恰好我那时也在京师,就帮忙抓到人送去了皇城司。听说后来他和其他几个重犯被拉出去一起明正典刑,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他。” “这么说来他应该和韩二郎那娘子的情况差不多了,都属于死而复生了,”陆景的目光闪动,“看来有人已经开始着急了。” 晏筠解开了那杀手的哑穴,让他可以开口说话,然后问道,“是谁让你来杀我们的?” 那杀手咬牙不语,而看他的样子似乎也并记得晏筠。 后者摇了摇头,也只能出剑,结果了他的性命,随着那杀手的心脏停止跳动,地上的尸体和鲜血也随之一起消失,变成了一幅画。 “果然是画中之人。”晏筠收回宝剑,摇头道。 而陆景则上前两步,收起了地上那副画卷,打算等下和苗员外那小儿子对质,之后两人也没再耽搁,直奔苗员外的宅子所去。 等到了门外,却是正遇上了打算来这里查案的夏槐,于是陆景便将夏槐也拉了过来,准备一起去会会苗员外那宝贝儿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镇宅凶兽 对面既然画出了个刺客来对付他们,显然也嗅到了某种危险,已经摆出了一副打算狗急跳墙的架势,于是陆景也不再客气。 第二次前去拜访苗员外家的时候,三人没走正门,而是直接从后院翻墙而入。 落地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小丫鬟,正抱着一叠餐具到井边,打算舀水清洗。 看到三个逾墙而来的不速之客后两个小丫鬟明显一惊,其中一人准备开口呼喊,但是声音还没出喉咙便被晏筠用剑鞘点了穴位。 剩下那个小丫鬟看同伴被制,吓得两手一松,直接丢掉了抱着的那一堆东西。 不过下一刻就见一只手忽然伸出,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那些差点便要四分五裂的碗碟。 “别怕,我们只是来找个人,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同伴都不会有事。”陆景温言道,同时将手中的碗碟又塞进那小丫鬟的怀中。 后者听到他的话后先是呆了呆,接着才又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 “你们的小公子现在在家吗?” “在,在。”小丫鬟战战兢兢道。 “带我们去找他。” “是。”小丫鬟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伙人的对手,所以也很是乖巧,陆景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带着三人向小公子的屋外走去,路上却是又遇到了几个仆役,但和之前她那同伴一样,都是还没开口就被人点住了穴道,变成了泥塑,一动也不能动了。 四人就仿佛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苗员外那小儿子的房前。 但接着,就在院中看到了一道黑影。 带路的小丫鬟见到那黑影后当场就被吓傻了,之前好不容易被陆景给救回来的碗碟,这次也都摔了干净。 再然后她自己的身子也是一软,跌进了陆景的怀里去。 只见一只足有两人高,龙头马身,身披鳞片长相狰狞的怪兽,正蹲在屋外的空地上,瞪着一对儿铜铃般的大眼睛,居高临下的望着四人。 麒麟。 民间最常见的三种镇宅瑞兽之一,小丫鬟之前就在王府外见过一只,不过那只是石头做的。 眼前这只却是活的,一呼一吸之间还能看到那两只龙须在空中飘动,而空中的腥臭味道更是离着几丈远都能闻到。 小丫鬟哪见过这种阵仗,直接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晏筠却是已经又拔剑在手,毫不畏惧的冲了上去,一剑刺向那麒麟的右眼,结果就见那麒麟赶在长剑即将刺中自己的眼睛前匆匆合上了眼睑。 叮的一声脆响后,晏筠感觉自己的剑锋就好像是刺到了一块儿精铁,这本可以开山碎石的一剑居然就这样被一块儿小小的鳞片给拦了下来。 那只麒麟虽然被她这一剑斩的后退了半步,可是身上却是连道白印子也没有,接着便一尾甩来。 晏筠轻松躲过,然而第二剑还是没能破开那只麒麟的防御,不过这时一旁的夏槐也动了,只见她摸出一粒种子,扔到那麒麟的脚下,随后掐起手诀,念动咒语。 就见那种子落地生根,不过片刻功夫,便生出数道枝蔓,缠向那麒麟的四足,让那麒麟再难动弹,而晏筠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已经剑随心转,刺了出去。 两女配合默契,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晏筠已经刺出了数十剑,而且这数十剑的落点居然还都集中于一处,这份控制力当真神乎其神! 而在这样的猛攻之下,被反复刺中的那片鳞片上也终于露出了裂纹来,最终彻底碎裂开来。 然而不等三人高兴,就见那片碎裂的鳞片已经从那只麒麟的身上脱落了下来,而紧接着一片新的鳞片又自那伤口处生出。 晏筠见状眉头不由微蹙,这只麒麟的攻击手段一般,动作也说不上灵活,只是这身鳞片的防御力却是着实惊人,而且还可以再生,竟让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随后她就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来试试吧。” 陆景已经将那昏倒的小丫鬟给抱到了一边,还放下了背后的箧笥,连带着上衣也一起脱下了,露出了下方匀称的肌肉来。 晏筠和陆景之前便交过手,对于陆景的实力她并不怀疑。 然而若是单以武学威力而论,陆景的那套杖法显然是比不上她习自云水静慈阁的这套剑法的,况且长剑有锋,本身也比禅杖的破坏力来的要强。 她都无法攻破这只麒麟的防御,晏筠不知道陆景又有什么办法。 不过她闻言还是退了回来。 随后就见陆景深吸一口气,提着禅杖一跃而起,跳到了那只麒麟的头顶上方,接着抡起禅杖,也没用什么招式,就是简简单单的向下一拍。 那麒麟仗着一身鳞甲,也没躲避,就这么硬扛了上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它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脚下打绊。 不过终究还是安然无恙的扛下了这一击,被拍中的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那麒麟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很是头铁,明明一击未能建功,可接下来竟是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就又挥起禅杖拍了过来。 于是又是一声巨响,麒麟的四足都被拍的陷入到了泥土之中,足有两寸深,而不等它抬起脚来,第三杖便又自头顶落下。 随后是第四杖,第五杖……眼前这家伙就像是铁匠铺里的打铁师傅一样,抡着铁锤,不停敲打着砧板上的铁块儿。 而且更恐怖的是,他似乎根本不会感觉到疲惫。 麒麟被这一连串的攻击给完全砸蒙了,明明它的身上也没怎么受伤,可却是寸步难行,不知不觉间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拍进了土地里。 每次当它嘶吼着,想要努力从坑里爬出来的时候,那只讨厌的铁棍便总会从空中落下,将它重新拍回到坑里去。 这场面就像是在打地鼠一样,让晏筠和夏槐都看呆了。 直到片刻后才听陆景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屋抓人啊,这东西有我来拖着。”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蝉脱壳 晏筠和夏槐闻言这才如梦初醒,也不再继续看热闹,绕过了还在交战的一人一兽,向着屋内走去。 那麒麟的职责是镇宅,其中自然也包括阻止外人闯入,见状便想上前阻拦,然而面对着陆景疾风骤雨般的拍击,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无法爬出脚下的土坑。 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目送着晏筠和夏槐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片狼藉,纸张与画稿散落了一地,除此之外还有些日常衣物之类的东西,无不在昭示着此地的主人走得很是匆忙。 而他离开的方式,也一目了然。 只见那屋内东北角处,有一个直径足有一丈的大坑,应该是什么东西刚刚挖出来的。 晏筠和夏槐对视了一眼,接着便提起桌案上的油灯,跳入了那深坑之中。 往前追了大概三十步左右,地势再次开始升高,晏筠爬出洞口,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苗员外的家宅之外。 而不远处则有一只体型和牛犊差不多的金龟子正背着一个少年,在择路而逃。 晏筠施展轻功,不过几个起落,便已经来到了那只金龟子的身前。 上面的少年看到晏筠后神色大惊,急忙拍了拍那只金龟子的后背,让它掉头,结果又看到了从后面赶来的夏槐。 少年一咬牙,却是从怀中又掏出了一支毛笔,也不用画纸,就要在那金龟子的背上开始作画。 可他还没落笔,就听面前那的女子开口淡淡道,“到了这时候还要负隅顽抗吗?” 那少年闻言神色中闪过一抹慌张,但很快又重新镇定了下来,“你们也是来夺笔的人吗,可惜这笔是神仙赠给我的,他说我将来一定会成为画圣,而这支笔也只有我能使用。” “你将来会不会成为画圣我不知道,但是你已经用这笔惹出了不少事情来,还是交给我们的比较好。” 晏筠道,“还有,你老师马良现在在哪里?” 那少年不答话,只是提笔匆匆画起了什么,晏筠见状叹了口气,弹出了之前在土坑内捡到的一块儿小石子。 石子砸在少年的手腕上,让他的右手一痛,不但停止了作画,而且再也握不住手中那只毛笔,让那笔掉在了地上。 那少年大惊,也顾不得金龟子的背部离地颇高,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落地后摔了个屁股墩,但很快便爬了起来,伸手抓向那支笔。 然而在他的指尖触到笔杆之前,那只毛笔已经被一把长剑从地上挑了起来,落入了晏筠的手中。 “把我的笔还给我!”少年愤怒的尖叫道。 晏筠皱眉,伸手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不过因为还要向他问出马良的下落,却是并没有封住他的哑穴。 于是就听得那少年一会儿放声咒骂,一会儿哀求痛哭,只希望晏筠能将那只笔还给他。 晏筠见一旁的夏槐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老实回答问题吗?” “嗯,昨日我刚学了一道符箓,或许可以一试。”夏槐点头道。 “如此便有劳夏姑娘了。” 晏筠将那少年抛给了夏槐,后者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那少年的额头,而之后夏槐的一根手指也点在了那少年的眉心处。 口中轻念道,“蒙蒙朝朝,神鬼入窍,千百景象,守拙顺应。” 说罢就见那少年身子一震,随后却是依旧喝骂不止。 于是夏槐又念了一遍法咒,可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晏筠轻声道,“可是符纸出了问题?” “符纸应该没有问题,我昨日才刚试过。”夏槐似乎也有些不解,顿了顿又解释道,“这道符箓其实是助人修行的,通过在脑海中幻化出幻象,来练心伏气。 “然而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只要不是心志非常坚定的人,基本都会受到影响,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心中的那些愧事,换句话说,只要做过亏心事的人,中了这道符箓,都会羞愧难耐。 “还是说他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可一颗心已经坚如磐石了吗?” 夏槐又望向那少年的脸庞,从后者刚见到他们时的反应来看,虽然也算反应迅速,可显然还没有到处变不惊的程度,心智按理说也不该成熟到这种地步。 晏筠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神色微变道,“不好,是金蝉脱壳之计。” “什么意思?”夏槐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那小子在逃跑之前很可能先画了他自己,”晏筠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让画上的他和这只金龟子来引开我们,而他自己则趁机溜掉。” “你是说现在我们手上的这个他只是一幅画,所以我的符箓才没有产生效果吗?”夏槐讶然。 “多半如此了,”晏筠道,“不过他现在应该也还没逃远,我们还能追的上。” 她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某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用追了,人我已经抓到了。” 却是陆景扛着一人从院墙另一角转了出来。 晏筠和夏槐跳进洞后,他便也和那只已经快被砸进地心的麒麟休战了。 虽然后者对于被陆景这么一通狂拍很是不爽,可却还没有忘了自己镇宅的正事。 眼见陆景后退,远离了这间院子,它也没有动身去追,只是低吼了两声,就继续守在那宅前,不让外人进入了。 至于陆景已经完成了牵制计划,自然也就没什么和它接着硬拼的理由。 之后便也穿好了衣服,重新背上箧笥,循着院外晏筠和夏槐的声音向这边赶来。 结果半路上却是听到一处草丛中传来动静,拐过去一看,就撞上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背着一只小包,一见陆景拔腿就跑。 可惜只跑了两步,就被陆景抓住了后颈,陆景也没分他和不远处被晏筠夏槐拦下的那个谁是真谁是假,反正就把他给点了穴,直接捉了过来,而且顺带着还把附近又扫了一圈,再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这才来和晏筠和夏槐碰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神仙赠笔 在符箓的作用下,苗员外的小儿子苗石很快就撑不住了,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其中大部分跟陆景和晏筠先前的猜测差不多。 无论是韩二郎的妻子,还是李二的耕牛,苗员外遇到的九尾狐妖,把辛扒皮坑惨了的那只九龙宝盆,都是出自他的笔下。 苗石手中的这只神笔,拥有着可以将画上的东西变为现实的强大力量。 得到笔后,他最先画的东西是一张凳子,结果画完最后一笔后,那只凳子就真的从画中一跃而出,落在了他的面前。 看起来和他屋内那只没有任何区别。 接着他又试着画了自己的书案,屏风与床榻,也都与实物一般无二。 于是苗石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开始将目光投到那些活物上,他画的第一只活物是一条金鱼。 画好后抛入后院的池塘中,就见那只金鱼果然摆尾游动了起来,很快便钻进鱼群中,再难分辨出来。 大受鼓舞的苗石之后又画了一只黄鹂和一只公鸡,其中黄鹂一飞冲天,公鸡则咯咯咯的拍打着翅膀,跳入院中。 苗石知道自己是遇到宝贝了,于是他立刻挥笔给自己画了一座金山。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那座金山却并没有变成真的。 苗石又试着画了一锭银子,结果银子也同样还在画上。 苗石见状不由有些傻眼了,急忙又画了一只笔筒,笔筒这次倒是出现在他的面前,可一旦当他升起将笔筒卖了换钱的念头,那笔筒就重新变作一幅画。 于是苗石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这支笔下画出的东西大约是不能拿来换成银钱的。 而之后半个月,苗石也没做别的事情,就是不断摸索手中这只神笔,又被他发现了不少事情。 比如画中的东西,最多在这世上待十日,之后就会重新变回一副画去,而且也没法再画出来。 还有就是画的不好,就算有这支神笔,也不会让画上的东西活过来,比如苗石后来又尝试了他不熟悉的石榴图,画完后什么都没发生。 苗石学画不到两年,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花,拿手的东西并不算多,很快就都画完了,面临着空有神笔,却无物可画的窘境。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那就是临摹。 相比自己动手画,临摹要简单一些,成功率也会高很多。 而苗石最好的临摹对象自然就是他的老师马良了。 于是他就去找马良要了一些画作,其中既有工笔人物,也有走兽飞禽,乡野风光,甚至还有几只异兽,却是出自一本叫做《山海志》的古籍之中。 苗石回来后先临摹了一张人像。 他之前并没有见过韩二郎夫妇,也不知那画上的女人是谁,只是单纯觉得她生的很好看,便生出了动笔将她临摹下来的念头。 花了大概五日时间才小心摹完,之后就见一个和那画中穿着打扮一样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虽然苗石之前已经画出了桌凳,甚至游鱼与飞鸟,然而真的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从画中走出,还是大感震惊。 尤其当他听完那女人的自述,才知对方居然还是京师中人。 随后他和那女人一起回到了她在城中的住处,然而苗石找街坊邻居一打听却发现这女人原来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死了。 接着苗石索性把她其实是画中人,并且只有十日寿命的事情也告诉了她,那女人听完后沉默了半晌,之后问苗石她能不能留在城中。 苗石对此倒是无所谓,他之前临摹那幅画本就是为了验证那只神笔的威力,现在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反倒有些不知该怎么安置对方好了。 虽说苗家宅子不小,但他毕竟只是庶出,基本上能管到的也就是自己那个小院,再加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老爹是什么德性。 担心将这女人留下别再让他母亲本就岌岌可危的位置变得更加不稳,于是也就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而经过这件事,苗石对这只神笔更加宝贝了,同时开始尝试着用它来做点事情。 赚钱的路子虽说已经被封死,但除了赚钱外,也还有不少这只神笔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比如几天之后,李二的牛踩坏了苗家的菊田,其中有不少苗石很喜欢的菊花,原本还打算去那里作几张画,现在菊花是画不成了,但是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画。 苗石注意到了马良给他的画作中,就有一副李二的耕牛,于是一个主意便生上了他的心头,苗石让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一个护院趁着夜色牵走了李二的耕牛。 然后将那牛杀掉,取下牛角,将尸体扔进了河里。 接着又把那对儿牛角放在了村中屠户的后院外,等李二发现牛角去衙门状告屠户,苗石又将自己临摹的那张耕牛图画完了最后一笔。 把重新变出的牛送到李二家中,如此一来就让李二挨了一顿板子,而且苗石也期待着十日后耕牛再次消失,李二的神色。 而在这之后苗石再接再厉,先是画了狐妖吓了自己那个好色的老爹,接着又画了九龙宝盆,让人卖给曾经坑过他母亲的辛扒皮,当然那两千两银子苗石是一分没敢要的。 而等他说到这里,陆景三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随后晏筠开口道,“你老师马良呢?” “什么?”苗石茫然。 “你还画了你的老师马良吧,算一算时间……应该是在十日之前,比你画牛还要早上一日。” “我……我没有画过我的老师啊。”苗石的神色并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之前他被贴符箓,从头到尾也没提到过马良。 苗石见三人神色不善,连忙补充道,“我的确有些担心老师会看出什么来,毕竟那些画都是他给我的,但是他一直没问过我这事儿,我当然也不会主动跟他说。” 陆景心中一动,“这段时间你有把笔借给过什么人吗?” “没有,”苗石回答的很干脆,“这种宝贝我怎么可能会拿给其他人。” “那这只笔你最初是怎么得来的,难不成真的是什么神仙送给你的。”夏槐道。 “没错,”苗石点头,“那神仙还跟我说,叫我要小心什么书院的人,所以最近我都一直在躲着那些读书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迷雾重重 &esp;&esp;三人听到苗石的话后都是一愣,他们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次单纯的诡物作祟事件。 &esp;&esp;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十一二岁少年,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支神笔,然后欲望开始膨胀,用这支神笔搞出了后面一连串的幺蛾子来。 &esp;&esp;然而现在再看,事情恐怕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esp;&esp;送给苗石神笔的人竟然知道司天监的存在,而且显然也知道司天监是做什么的,然而依旧选择在司天监的眼皮底下将神笔交给了苗石。 &esp;&esp;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esp;&esp;陪苗石玩过家家吗? &esp;&esp;为此不惜赔上一件实力看起来颇为强大的诡物,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esp;&esp;另外马良的失踪是不是也和他有关?现在马良人在哪里,是生是死? &esp;&esp;三人虽然抓到了那四件小案的始作俑者,然而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esp;&esp;晏筠问苗石,“送你神笔那人你还记得他的名字跟长相吗?” &esp;&esp;苗石摇头,“我是在江边遇到那位神仙的,当时他驾云而来,身在云中,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从声音上听出他的岁数应该不小,至于名字,我问了,但是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esp;&esp;“随后从那云上就抛下了一支笔来,跟我说他见我在作画一途上颇有天赋,所以赐我神笔一支。” &esp;&esp;“然后呢?”夏槐问道,“他有告诉你要你用这么笔做什么吗?” &esp;&esp;“他没说,”苗石道,“我拿到笔后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怀疑,觉得天下间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但是画出凳子后也就彻底相信了。” &esp;&esp;说完他看了眼陆景三人,又哀求道,“我知道的东西就是这些了,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esp;&esp;陆景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来。 &esp;&esp;苗石见状脸上露出一副纠结之色,似乎还想讨价还价,“你,你们之中有人会作画吗,这笔只有画的好的人才能用,不如留在我身上,之后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们画什么。” &esp;&esp;“免了,你的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陆景道。 &esp;&esp;“我,我可以再学的。”苗石恳求。 &esp;&esp;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是他已经尝到了这支神笔为他带来的甜头,那种可以翻云覆雨的滋味,接下来他还打算用这支笔来对付自己的两个哥哥。 &esp;&esp;而如果失去了神笔,那他也将重新做回一个地主家里不受待见的小儿子,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esp;&esp;“不用感到难过,按照司天监的规矩,之后会有人来请你喝送客茶,喝完之后你根本不会记得这档子事儿,自然也就不会再觉得丢笔很痛苦了。” &esp;&esp;陆景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而后者听完后脸色却是变得一片煞白。 &esp;&esp;但形势比人强,不管他再如何不舍,最终也不得不从怀中摸出了那支毛笔来,交到了陆景的手上。 &esp;&esp;陆景本来还想和晏筠、夏槐再将附近十里好好搜索一下,寻找下马良的下落,但没想到黄监院和郑教授却是已经从村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esp;&esp;黄监院依旧板着那张国字脸,看起来不怒自威,然而在他身边,平日里大都一副和气之色的郑教授这次却是罕见的动了真怒。 &esp;&esp;铁青着脸,而且眼中流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esp;&esp;陆景注意到,无论是黄监院还是郑教授都有些衣衫不整,似乎刚刚和什么人动过手,郑教授的胸前还有一只脚印。 &esp;&esp;然而两人显然并不打算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esp;&esp;黄监院只是从陆景的手中要过了那支笔,也没细看,就匆匆收入到了自己的怀中,接着冲三人点了点头。 &esp;&esp;“你们这次做的不错,解开了最后一题,所以这次小比的一二三名就是你们了,至于谁做榜首……” &esp;&esp;“陆景,”晏筠毫不迟疑道,“他比我来的晚,却先一步注意到马良,而且一早就知道这次的诡物是一支笔,所以这次小比的榜首应是陆景。” &esp;&esp;陆景闻言却有些汗颜,他这次可是沾了不少神笔马良的光。 &esp;&esp;先入为主,只听名字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马良身上,虽然最后的结果与他先前听得那故事有不少差别,但是中间关于神笔在内的几个关键点上却又都被他给说中了。 &esp;&esp;这才给晏筠带来了一种料事如神的感觉。 &esp;&esp;而之后夏槐也开口道,“我的调查其实才刚做到一半,这次纯粹是来帮忙的,所以我应该排在最末位。” &esp;&esp;“嗯,我和郑教授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你们对此都没有异议,那最终的结果就照这样定了。”黄监院最终拍板道。 &esp;&esp;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回书院吧,我已经让人用信使给其他考生传过消息,等人都到齐后,你们就可以挑选这次小比的彩头了……好好选,今次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在里面。” &esp;&esp;三人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最终晏筠还是开口,又提醒了一句,“黄监院,马画师现在还下落不明,还有那个赠笔的神仙……” &esp;&esp;“我知道,”黄监院道,“你们已经做到了书院希望你们做到的事情,查清了卷宗上的四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儿,也找到了……那件东西,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司天监中自会有人处理,你们就不用为这事儿再操心了。” &esp;&esp;陆景心中一动,他注意到了黄监院中间的用语,说得是那东西,而不是那件诡物。 &esp;&esp;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可能有些咬文嚼字了,毕竟黄监院和郑教授这会儿看起来都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错一句半句话也很正常,然而陆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阿木的身上去。 &esp;&esp;小木人桩之前在观星楼里被那只貔貅给莫名无视掉过,后者绕过了它去,只判了它头顶的那只黑猫,于是事后陆景也曾怀疑过小木人桩的身份。 &esp;&esp;只是因为缺乏线索,又不想引人注意,这事儿后来只能被暂时放下了,直到今晚,陆景却是又想了起来。 &esp;&esp;黄监院说完扫了眼面前三个学生的神色,无论夏槐还是晏筠,都是这届书院极其看重的弟子,而陆景……陆景比较特殊,书院里大多数教习对他的感受都是惋惜,然而隐居在书院的一些司天监前辈,包括黄监院自己在内又对陆景非常看好。 &esp;&esp;这三人身上可以说都被寄予厚望。 &esp;&esp;所以黄监院想了想,还是决定多说一点,“相信你们自己也有所察觉,这次的案子,背后并不简单,无论司天监也好,还是书院,先前都有些看走眼了,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手段……非常残忍,可以说是人神共愤。 &esp;&esp;“有些事情不是我故意瞒着你们,这实际上也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现在接触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有些太早了,所以不要多想,不管怎么说你们赢得了这次小比,先好好享受这份快乐吧,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要这个 陆景三人回到书院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然而一众学生都还在热烈讨论着这次小比的结果。 今年小比的难度比往年明显要高出了一大截,最终解出三题的人还不到一半,解出六题的不过区区八人,而七题全部都解完的更是只有陆景、晏筠与夏槐三人。 其中晏筠与夏槐也就算了,前者一直都是这一代年轻人中的第一人,大家对于晏筠这样的表现实际上已经有点麻木了。 看她一路过关斩将,始终排在这次小比的第一名,遥遥领先其他竞争对手,大部分人也都只觉得理当如此。 而对于夏槐大家伙更多的是羡慕与惊讶,夏槐作为这次小比中唯二两个没完成筑基的人,前面几题还不显山不露水,排在十名开外,但之后却后发先至,连超数人,尤其在第六题上表现惊人。 一个人就完成了要两人配合才能做完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等陆景,她和晏筠之间相差应该不超过半盏茶的时间,这份修炼资质果然强的可怕。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陆景,他作为书院中唯一一个不修秘力的人,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居然也跑来参加小比。 而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还把这次小比的七道题全部都解完了。 至今仍有许多人感到难以相信,尤其考虑到不少人可是连第二题,第三题都没做出来,甚至还有些直接倒在第一题上的倒霉鬼。 一想到自己苦练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最后不但还是输给了一个一点秘力都没有的普通人,而且还被对方甩出去这么远,他们的一颗修道之心都不由动摇了起来。 只觉得整个人都裂开了,望向陆景的目光也是各种复杂。 “这家伙真的不是来给我们添堵的吗?”和“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之类的议论也不绝于耳。 而且之后不久又有人爆出了惊天猛料,说是从其他教习那里打听到,这次小比的难度突然提高也是因为陆景。 据说是黄监院为了难住陆景,特意在前一晚上更改了考题,结果正主没难到不说,其他参与这次小比的学生却是因此遭了殃了,被这七道题难得纷纷揪起了头发。 于是这些人在望向罪魁祸首的时候自然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陆景挠了挠头,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有点拉仇恨。 就好像是你班里有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混子学生,翘课,打架看漫画……总之就是不学习,然后期中考试来临,一群用功苦读多日的优等生打算给这差生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成绩出来后全都傻了眼,发现自己连混子都考不过,受到的打击有多大也可想而知。 好在黄监院和郑教授并没有在外面耽搁太长时间,很快就先后回到了书院里。 之后当面询问了除陆景三人外同样解到第七题的那五名学生各自的调查进度,为他们排定了名次,接着又选了只差一步就能解出第六题的两人。 如此一来这次小比的前十名便都定了下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黄监院拿出了这次小比的彩头。 一共十件,其中有两件宝兵,三张符箓,四只小瓶,还有一本小册子。 最终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四只小瓶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其中两只小瓶上。 宝兵也好,符箓也好,并不是不吸引人,只是相比之下终究都是外物。 而那两只小瓶里装的丹药却是可以直接为他们的修行提供助益的仙丹。 至于那本小册子则是一本名为龙门鱼影的水遁法门和相应的修行要旨,倒是也有不少人感兴趣,只是现在大部分学生并不缺修炼法诀。 实际上绝大多数人学堂上老师传授的法术都修炼不过来,比如这次小比很多人的隐身术就不过关,卡在了第三题上。 而要知道这可还是在书院中,若是到了外界秘力稀薄的地方,不但法术的威力会下降,施展难度也会大大提高,没有两三个月的刻苦修炼,基本很难成功在外面放出一道法术来。 至于将法术彻底给吃透,那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因此现在很多人已经开始做起了减法,有目的的放弃了一部分法术修炼。 水遁虽好,可有余力修行的人还真不多,除此之外另外两只小瓶中装的应该是炼丹所需的真贵原料。 此时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在心中对眼前这十样东西的价值进行排序了。 而最终一只小瓶子装的筑基丹被几乎所有人都排在了第一位。 这枚丹药在筑基后服用,虽然没法完全改变筑基的结果,但是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之前在筑基中所犯的错误,或是先天的不足。 是相当珍贵的丹药,即便书院之中数量也很是稀少,而且因为炼制难度很大,需要的材料复杂,基本每一届都只有一枚筑基丹会被拿出来奖励给学生。 故而看到那枚筑基丹后很多人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可惜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东西注定是属于永远在所有人前面的晏筠的。 结果半响后,他们却听黄监院宣布道,“本次小比第一名,陆景,上来先选你要的东西吧。”??? 众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之前他们只知道陆景、晏筠和夏槐是最终解开七题的三人,但是并不知道三人的具体名次。 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晏筠应该像往常一样,还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至于陆景和夏槐不太好说,他俩反正平日里就走得挺近,谁拿第二谁拿第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可当最终结果出来的时候让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睛,不是吧?连晏筠这次都输给了这家伙吗?! 等等,这岂不是说,这次小比修行者一方全军覆没,全都被他给踩在了脚下? 想到这里很多脸色本就已经很难看的学生,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还有不少人在为那颗筑基丹心疼,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明珠暗投了,落在一个根本没有修炼资质的人手上。 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也意味着之后大家伙有机会从他的手上买到这枚珍贵的丹药? 众人的心思又忍不住开始活络了起来。 可之后却见陆景指了指另外一只小瓶,开口道,“我要这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醉翁之意 陆景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拿起了案上那只装着天一生水的小瓶,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路他争分夺秒,殚精竭虑,几乎用上了手头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再加上一点点运气,最终才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了这次小比,为的就是瓶子里的东西。 不过在其他人眼中,陆景这选择却有些莫名其妙。 天一生水虽然也很珍贵,但是单论价值,在这次小比的彩头中,不但比不过那枚让所有人都心动不已的筑基丹,更是连前三都很难排进去。 无论是另外一瓶同样有助于修炼的丹药,还是那本龙门鱼影,都比天一生水要更为难得。 虽说陆景并不是修行中人,那些丹药和修炼法门他都用不上,但是天一生水对他来说同样也毫无用处。 因此众人都以为他会选择这次小比中价值最高的东西,然后做个二道贩子。 虽然大家都很不爽这次小比被他压下一头,但是一码归一码,筑基丹若是真能买到还是要买的,一些家世不凡的人,比如白玉公子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能付出多少筹码了。 逍遥山庄作为江湖的顶尖势力,门下自然也有不少产业,而且和晏筠昭明不同,虽然他们也是门派的核心弟子,但是无论云水静慈阁也好,悬空寺也好都不是一个人的,能为他们动用的资源也有限。 但白玉公子不同,作为逍遥山庄的少庄主,逍遥山庄的那些产业在未来也是属于他的,所以真比砸钱,吕屏还没怕过谁。 宝兵,秘籍,银子……总之,无论陆景想要什么,大家伙都会想办法为他搞到。 但是谁也没想到陆景最后居然没拿那枚筑基丹,而是拿了旁边那瓶并不太起眼的天一生水。 黄监院也有些意外,因为担心陆景并不了解筑基丹的价值,他之前还将每样东西都介绍了一遍。 但是最终这次小比最有价值的三样东西,陆景一样也没拿。 “你选好了吗?”黄监院问道。 “选好了。” “确定吗?之后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确定了。”陆景点头。 于是黄监院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陆景一样,随后叮嘱道,“这东西要筑基以后才能用,切记,若是丹田中那片虚无在立鼎前就被分开了,那你之后也没法再修行了。” “是。” 陆景答应的很是痛快,但是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把瓶子里的东西给一口闷了。 不过要是众目睽睽之下现在就干了,未免有些太过惊世骇俗了,而且也太不给黄监院面子,所以只能等回到小院再畅饮一番了。 等他握着手中的小瓶满心期待的回到位置上,黄监院也宣布了这次小比的第二名。 听到晏筠的名字诸生的神色多少都有些微妙。 不知什么时候起,晏筠就成为了江湖中所有年轻人都仰慕和追赶的对象,尤其当她以不满二十岁的年龄晋入一流境界,原本还和她有些竞争关系的魏子羡等人也彻底偃旗息鼓了,被她拉开了距离。 像她这样的人,拿第一从来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反倒是丢掉第一的位置时,会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别说还是输给了同在天玑榜上的陆景。 不过陆景之后没选筑基丹,等于是将筑基丹又留给了她。 想到这里,有些平日里就比较八卦的人忽然一惊,等等……那家伙难不成醉翁之意不在酒? 否则没法解释之前他为什么放着珍贵的筑基丹不拿,却偏要拿那个什么劳子天一生水。 他……该不会是在用这样的举动向晏筠示好吧?! 可他不是和夏槐走得很近吗,而且就在小比前,还有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女骑着异兽来送他兵器,而据说藏书楼那位璇秘书郎也和他关系匪浅。 嘶~ 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才发现这家伙简直是所有男性的公敌啊。 而且这次居然还敢将魔爪伸向晏筠? 这家伙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吧,要知道很多人可是连和晏筠说上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升起其他的念头了, 没办法,晏筠对大部分江湖少侠们来说就像天上的明月,一尘不染,散发着光芒的同时却又远在千里之外。 不管地上的人如何奔跑,都没法拉进和她的距离,因此自然也就没人敢向她倾诉爱意。 但是现在,有个混蛋好像想对大家的月亮下手了。 卑鄙!!! 这是众人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不过愤慨之后大家也不得不承认,陆景是真的挺下血本的,要知道那可是筑基丹。 万金难求,居然说让就让了,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换了他们肯定做不到这么干脆,所以这家伙桃花这么多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晏筠也已经起身走到了摆放彩头的桌案前,并没有任何的迟疑,大大方方就拿起了那瓶筑基丹。 她脸上的神色和往日一般无二,即看不出得到丹药的高兴,也看不出小比失利的郁闷,只是将那瓶丹药收入怀中,接着冲黄监院道谢后就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也让不少人稍稍松了口气,这算是间接的拒绝吗,应该是这样的吧,否则为什么她从头到尾都没向陆景的方向看一眼,也没向陆景道过谢。 也就是说她根本打算领陆景的情,然而作为晏筠最好朋友的温小钏见状却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以她和晏筠这么多年的交情,她很清楚,晏筠如果不想领情,根本就不会拿那瓶筑基丹,哪怕那东西对她再怎么重要。 反之,她既然拿下了那瓶筑基丹,那至少证明她的心底并不讨厌陆景,当然倒不是说她便会就此爱上陆景,但是不讨厌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很多东西都是从不讨厌开始的。 而且以她对晏筠的了解,她在拿下这瓶丹药后,大概率会想办法还了这份人情,再加上先前她请陆景帮她查案,温小钏知道这一男一女日后怕是还会有不少纠葛。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盘古开天 晏筠之后,夏槐拿了那本名为龙门鱼影的水遁法。 这选择同样有些出乎意料,若以价值而论剩下那枚丹药和这本法术秘籍相差倒是不大,但是丹药毕竟是吞咽后就能发挥效果的,而法术还要再修炼,所以绝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要丹药。 但一想到挑选的人是夏槐,她选法术倒也并不怎么让人感到奇怪了。 于是第四名的白玉公子倒是意外得到了一瓶丹药,虽然不如筑基丹,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等最后一人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彩头,黄监院和郑教授又出言勉励了几句,要大家平日里好好修行,并在最后宣布放假三日,这次小比也就正式落下帷幕了。 不过之后不少学生并没有就此散去,还在三三两两的聊着这次小比中发生的事情,热情高涨的讨论着击败某人的方法。 郑教授原先还有些担心陆景夺得榜首后,会影响到书院诸生的修炼积极性,但现在看来他却是有些多虑了。 输掉小比的沮丧感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但好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尤其在意识到在接连失去夏槐、璇秘书郎后,陆景很可能已经将魔爪伸向晏筠,一众少侠们顿时就同仇敌忾了起来。 只想更加刻苦的修炼,在下一次小比中一雪前耻!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机会很小了。 倒不是说他们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很难追上陆景,实际上随着修炼进行,至少在修型比试中,他们的优势肯定会越来越大,比如要是让大家伙都学上一年半载的法术,再回头去做那七题。 大多数人还是有信心在解题速度上超过陆景的,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陆景之后还不会再参加类似的比试。 要是他足够聪明,这次为自己正名后就该高挂免战牌,保持这个一比零的战绩一直到离开书院。 那么这次的比试也就会成为书院这届修行者们永远也无法洗刷的耻辱。 想到这里很多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除了在为陆景今后化身缩头乌龟而担心外,也有人说到了黄监院和郑教授在李家村附近似乎和什么人交上了手,有一个学生看到他们追逐一道黑影一路向东,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郑教授给喝止了,只让他不要插手。 若不是因为陆景夺得小比榜首太过令人震惊,现在讨论这件事的人应该会更多一些才对,郑教授就不必说了,作为秘力真解的教习,他对于秘力的了解据说在书院中可以排在前三位。 而黄监院虽然没有出过手,但作为一院之监,平日里要监督书院师生的品行,实力自然也不可能会差,否则难以服众。 这两人联手居然都没留下那道黑影,对方又该是何方神圣?而且居然敢在京都司天监的眼皮底下惹事。 一时之间,书院之中也是众说纷纭,甚至有人怀疑那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件诡物。 可惜不管何种猜测,却是都难有结果。 作为仅有的解开最后一题的三人,陆景,晏筠和夏槐也不清楚那黑影的底细,只猜测他应该就是给苗石神笔的人,而且和马良的失踪也有关。而且郑教授事后也叮嘱过他们,让他们尽量不要将这案子中调查到的细节透露给其他人。 因此关于那道黑影的身份也就注定只能成为一桩悬案。 而陆景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这事儿上,小比结束后他就拿着那瓶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一生水兴高采烈的回到了住处。 在这之前,陆景已经从藏书楼里查到了天一生水的服用方法,这东西要配着紫苏叶还有无垠草一起用才会有效。 其中紫苏叶外面随便找家药铺都能买到,无垠草稍微麻烦一点,但是陆景也已经从镜湖谷里找神医丁六要到了。 这么一来东西就都齐全了,可以开始手动断送自己的修行之路了。 要说心中没有一点不舍也是假的,尤其在见识过夏槐和晏筠等人施法后,陆景对于隐身、羽落还有那些充满神奇能里的阵法符箓也挺羡慕的。 然而小命要紧,丹田里内力所带来的麻烦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了,要是秘力上再出了什么问题,那他今后的日子必然也会更加难顶。 陆景并不想冒这种险,两相其害取其轻,不如索性就彻底断了修炼秘力的念想,至少保住性命的机会大了很多。 想到这里陆景也不再犹豫,打开了那只小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无垠草上的草茎上。 那是一滴透明的水滴,看起来和湖中其他那些数以万计的水滴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落在无垠草上后,那水滴却居然没有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滚动,而是就这么静止在了叶尖上。 同时陆景能感受到屋内的水气开始向着那滴水滴处流动,让那水滴变得越来越饱满,就和书籍上记载的一样。 这也让他确定了手中的东西的确是天一生水。 于是陆景将另外一片紫苏叶先含在嘴里,接着将无垠草连带上面的小水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去。 等了大概有片刻的时间,一股清凉之意流入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中,其中大部分之后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一股冲入印堂的清凉之意留在了那里。 到目前为止,一切和书籍上所记载的没有任何区别。 陆景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保持着吐纳的姿势,盘膝坐在床上,感受着上丹田中的变化,盘踞在那里的虚无之气,在天一生水的作用下,已经隐隐有了清浊相分之意,就宛若盘古开天辟地一般。 不过盘古开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同理,陆景上丹田内的这片虚无想要完全分开也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需要一个过程,好在也不会太长,陆景估计最多三天时间,他的上丹田里便再也无法立鼎了。 而且好消息是这事情一旦开始,便是不可逆的了,在这期间他也不用再做额外的什么事情,就是正常生活便好。 三天后陆景倒是想看看,黄监院还有吴寒和蚩他们到底拿他这个道基尽断的人还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这是你们逼我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急事 吞下天一生水陆景的心里立刻也踏实了不少,感觉自己距离寿终正寝的人生目标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总算没有白费他这段时间的辛苦准备,接下来他也可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控制下丹田中的内力上来。 陆景将目光移动到了自己的床榻边。 床脚的木箱里放着绿衫少女给他炼制的三百枚毒药,因为之前忙着小比的事情,陆景还没来得及试验效果。 不过他也不着急,已经等了这么长的时间,再多等三天也不要紧,虽说那些毒药应该不会影响到天一生水发挥作用,但小心些总是没坏处的。 陆景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先出去避一避,免得在这节骨眼上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要知道这里可是书院,到处都是和秘力有关的东西。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临近成功时,越是应该保持谨慎,若是倒在黎明到来前的最后一刻,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而就在陆景想着是去找顾采薇还是回京师中那套宅子住几天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的院门却是又被人叩响了。 这时候已经是亥时了,虽然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但是大部分人应该也已经回自己的住处,不再四处走动了。 况且刚刚经历过一场小比,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陆景这样是永不疲惫的永动机,兴奋感消退后,估计也会选择早早歇息。 所以这时候有访客上门陆景还是挺意外的,而等他打开门看到面前站着的晏筠时就更惊讶了。 两人才刚刚分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陆景没想到晏筠这么快就又回头来找他,还以为她是特意上门来感谢自己让出筑基丹的。 毕竟之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晏筠可能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但是陆景随后一想,又觉得晏筠并不是哪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故而最终只是问了一句,“有事?” 晏筠点头,也没有任何废话,开门见山道,“我刚刚又收到了表姐的来信,信上说最近一段时间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她,半夜的时候还听到屋顶的脚步声,算上送信的时间,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我有些放心不下,打算现在就赶过去,你有空吗?” 陆景这才注意到,晏筠来找他是带着的佩剑,而且背后还背着一个小包袱,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要出门的准备。 实际上如果不是晏筠提醒,陆景差点都忘了这档子事情。 当初晏筠第一次来找他就是想借助他在邬江城的关系来调查自己表姐夫的死因,为此非但告诉了他啮铁的消息,还陪着他打了一架。 不过后来估计也是在忙筑基的事情,只能往后拖了一段时间,直到又收到了表姐的来信,意识到后者和那两个孩子可能有危险,于是便打算连夜赶去。 陆景既然先前就答应过晏筠要陪她去邬江城,这时候自然也没有反悔的道理,再加上他正好也想离开书院这个危险的地方,等天一生水彻底生效后再回来。 邬江城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相比于京师他对那里更加熟悉,而且也能顺带回去看一眼自己的师父。 所以陆景道,“可以,稍等我片刻,我去收拾下东西。” 晏筠再次点头,也没进屋,就在院门前站定。 等了一会儿,看到陆景在四处乱扒,于是又开口道,“你在找什么?” “手信,难得回去一圈,得给我师父带点东西。” “这个行吗?”晏筠听陆景说完,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一物,抛给他。 陆景接过看了眼,发现是颗木珠,但入手的分量不轻,差不多和相同体积的铁珠一样重了,上面刻着一个离字,凑近了闻还有股淡淡的木香。 “这是什么?”陆景奇道。 “一个小玩意儿,带在身上可以安神,也有助于平顺气血,给你师父用正好。”晏筠随口道。 “谢了。”陆景见晏筠说得轻松,也没多想就收下那颗木珠,随后又去食肆买了一盒京中比较流行的点心,觉得差不多能糊弄过去了,就带着行囊还有武器,准备和晏筠一起上路。 临走的时候看到在墙角边偷偷向他张望的小木人桩,还有它头顶呲牙咧嘴那一副饥渴表情的黑猫。 陆景却是又停下了脚部,说起来距离他上次溜猫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他能感觉到最近几日这只黑猫又焦躁了起来,应该是之前那一顿已经消耗光了。 要是把它一个人留在书院,搞不好它就要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再加上阿木也好久没出门透气了,于是陆景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两小只也带上。 给阿木穿好衣服,打扮成孩童的样子,陆景带着它给晏筠打了个招呼,晏筠倒是并不怎么惊讶。 她之前隐约也听说过陆景身边有件诡物,只是见过的人很少,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小木人了,因此晏筠也颔首还礼。 阿木有些怕生,还躲在陆景身后,而那黑猫却是已经在琢磨着怎么上去咬上一口了。 不过陆景这段时间驭兽术有成,暂时还能控制住黑猫,只能不断安慰它等到了邬江城就给它找新的口粮,再加上晏筠身为一流高手,气势不凡,黑猫大概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得手的机会,所以也只能在一旁干流口水了。 好不容易安排完所有事情,陆景也不再耽搁,跟着晏筠一起上路了。 三人一猫,再加上两只信使通过井直接来到了位于邬江城内的一间纸人铺子里。 虽然能理解书院将井的出入口设置为类似的店铺是为了打消附近一些闲汉们的好奇心,但是不得不说这主题还是太阴间了一点。 陆景掀开棺材盖的瞬间看到几道黑影还被吓了一跳,直到看清那是四个纸人,感觉……也没好到哪儿去。 好在晏筠很快也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而陆景这时也掏出火石,点起了手边的一只白灯笼没接着问晏筠道,“你表姐家住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章 深宅 “旧曹街的一处老宅子,门外有一棵被雷劈了一半的老桂树,还有两只石狮。”晏筠道。 旧曹街陆景知道在哪里,过了永丰桥,向西半里就是,算是邬江城中的富人区,住在这里的不是商贾,便是致仕养老的官吏。 而晏筠的表姐夫能拿出一万两银子雇人为他送东西,家境当然也不会差。 陆景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晏筠上前,敲了敲门,结果里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时附近的邻里应该也都已经入睡了,倒是让晏筠不好开口直接呼唤自己的表姐,于是只能再叩了几下。 好在这次门后终于有了反应,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过来人却并没有拔掉门栓,而是透过门缝向外先警惕的张望了一眼。 结果看到陆景手中提着的白灯笼,顿时就被吓得接连后退了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转身欲逃,却是又听门后的女子开口道,“我是王婉的表妹,接到她的信,来帮她调查她丈夫的死因。” 门后那人听到这句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惊喜道,“门外来的可是云水静慈阁的晏筠晏女侠?” “没错。” 然而晏筠说完后大门依旧没有打开,里面的人也再度警惕了起来,喃喃道,“不,不可能……从邬江城送信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算一算时间,晏女侠现在应该也才刚拿到信,怎么可能立刻就出现在邬江城?” 晏筠有些无奈,“你跟我表姐说,九年前在给太公祝寿的时候我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襦裙,是她借了一条轻罗碎褶裙给我穿。” 门后的人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结果这次不过片刻功夫,那脚步声就又回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人。 很快,门闩也被抽了出来,接着大门向两侧大开。 就见一个只披了件薄衫的少妇匆匆出来,她和晏筠自九年前那场寿宴后也很久未再谋面了,加之这些年两人的变化都不小,所以她盯着晏筠看了很久,才将后者给认了出来。 勉强从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晏妹妹,好久不见,没想到当年的黄毛丫头,现在也出落成了倾国美人。 “我在茶馆中听那些说书人讲你的故事,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就好像在做梦一样,听说你还上了什么天玑榜,韩伯说那榜上大都是些老头子,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都很少。 “年轻人更是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陆大侠。对了,你身边这位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是……” “陆景。” 王婉听到这两个字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接着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然而眼泪却又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哽咽道。 “苍天有眼,陆大侠你老人家也回邬江城了吗?夫君,你的仇可以报了,这次有陆大侠在,定然不会叫那些加害你的恶徒再逍遥法外了。” 虽然陆景这两年声名鹊起,但是真比江湖声望他肯定还是比不过出身云水静慈阁,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晏筠的。 可那是在邬江城之外的地方,对于生活在邬江城还有周边的平民百姓们来说,晏筠再厉害也就是说书人嘴里的故事罢了,但是陆景行侠仗义却是实打实,大家都能看得到的。 无论是扳倒勾结魔道的宋主薄叔侄,一人诛杀阎王箫,还是帮码头那些苦哈哈的脚夫们从那些帮派手中争取到更多工钱,再到之后开办善堂,慷慨解囊……这些事情都在切实的影响着城中每个人的生活。 所以邬江城内陆景的名字的确比晏筠好使,哪怕晏筠的表姐王婉下意识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随后她就将陆景和晏筠请到了正厅里落座,又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去泡茶。 不过之后晏筠却制止了兴奋的门房韩伯,将她和陆景到来的消息告诉宅子里的其他人的打算。 “敌暗我明,事情尚未明了前,我们还是先低调行事为好。” 韩伯自是点头称是,但是回去后却是门栓也不好好插了,恨不得之前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现在全都跑进来,正撞在晏筠和陆景的手里。 而另一边的王婉才刚招呼两人坐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后宅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王婉神色一变,“是我的小儿子宝儿,我先去哄他睡下。” “王姐姐辛苦了。”晏筠道。 随着王婉回到后宅,那幼童的哭声却是渐渐小了下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了,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王婉才又重新回到正堂。 冲晏筠露出了一抹苦笑,“还记得大概七年前,你写信给我问我愿不愿意去云水静慈阁和你一起学武,当时我觉得打打杀杀不是女人该做的事情,我还是更喜欢做做女红,唱唱小曲跳跳舞,然而找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 “可现在我却是后悔了,我不会武功,丈夫明明死的蹊跷,可我却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去查,有人鬼鬼祟祟闯入我的家中,我也无力将对方赶走,只能关紧门窗,死死搂着我的两个孩子。 “看着他们在我的怀中瑟瑟发抖,宝儿现在每晚都会做噩梦,一旦醒来后发现我不在身边就会开始大哭大闹,而我这做娘的,却无能为力……”王婉掩面。 晏筠摇头安慰道,“王姐姐不必自责,江湖之中危机四伏,失去挚爱亲朋的武林高手也有很多,甚至有不少落得满门皆灭,这天底下总有人武功比你更高,刀比你更快的。 “况且王姐姐你家中应该还有不少余财吧,有宵小上门窥探为什么不多雇几个护院?” “我家原先的几个护院是从天马镖局雇的,出了那件事情后,我就把他们都遣走了,之后想再去找别家镖局,可天马镖局在城中势大,其他那些小镖局的镖师知道我家和天马镖局有过节后都不愿意来。 “而我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也不敢直接去招揽那些不清楚底细的江湖中人,所以现在这么大的宅院里除了看门的韩伯和负责喂马干杂活的一个小厮外,就再没有其他男丁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江湖伎俩 “王姐姐是什么时候发现被人给盯上的?”晏筠问道。 王婉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道,“最早一次应该是三个月前,我去求知府大人调查我相公的死因,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不过当时我也不肯定是不是因为我心神不宁,加上之后一段时间里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但是过了差不多两月,有天韩伯跟我说,花园附近发现了一串脚印,不像是宅子里的人留下的,我就去看了那串脚印,是个男人的,而且只有一只左脚,我找遍了花园,也没看到右脚的脚印。 “当时我很害怕,但是相公死后我就是一家之主了,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我不能自乱阵脚,于是就叫韩伯将那串脚印给抹掉了,同时叮嘱他不要告诉其他人。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又有事情发生,一个负责打扫的侍女发现书房里的书被人给动过,其中还有一本落在了地上,而在这之后宅子里也开始人心惶惶了起来。” “我一边安抚大家,一边又让韩伯想办法去找新的护院,可新护院还没找到,宝儿又哭着跟说他的弹弓被人弄坏了,我以为是下面那个丫鬟失手掰断,可看了那弹弓的断口,却分明是被利刃砍断的。 “两天后宝儿跟钗儿又在后院撞见了一个陌生人,那人冲他们招手,问他们这里是不是我相公的宅子,把他们吓哭了出来,可等我赶到那人又已经消失不见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我就听到了房顶的脚步声,等到天刚一亮,就急急忙忙写信给你,”王婉道,“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其实我已经在考虑着把这宅子给卖了,带宝儿和钗儿去徽州投奔我父亲了。” “这样的话很可能就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了。“陆景忽然开口道。 “陆大侠此言何意?”王婉不解。 “你之前的信上说你相公花了一万两银子托天马镖局为他押一趟暗镖,”陆景顿了顿,“这些来你的宅子故意骚扰你的人很可能就是冲着那件东西来的。” “可是那东西已经丢了啊,”王婉皱眉,“我相公带着那东西去天马镖局,结果三天后他的尸体在城外一座破庙中被人发现,身上除了衣物外什么也没有,而那件东西自然也应该已经落入天马镖局手中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们这些孤儿寡母?” “现在看来,你相公应该也留了一手。”陆景道,“他让天马镖局押送的东西很可能并不是真品。” 王婉一怔,“你是说我相公他花了一万两银子,只是为了让天马镖局空跑一趟?” 陆景点头,“天马镖局这趟暗镖只是诱饵,你相公应该还有后续的安排,这种手段在江湖之中并不少见,只是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被对方给识破后恼羞成怒才杀掉了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件东西他们的确还没有拿到,否则也不会回来再骚扰你们。 “他们先是潜入你们的宅子翻找,并且故意留下脚印,翻乱书架让你们看见也是很常见的江湖伎俩,为的就是打草惊蛇,看看你们在受到威胁的时候会做出何种反应,会不会尝试将那件东西转移。 “结果从你们的反应中他们应该也看出了你们并不知情,所以打算将你们彻底吓走,再慢慢搜索。” 晏筠听完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陆景,陆景成名很快,从被人知道到成为一流高手不过两年的事情,晏筠原本以为陆景应该没太多江湖经验。 可之前小比解第七题的时候陆景的应对就显得很是老练,现在这番话更是彻底推翻了她原先的看法。 晏筠并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师父会教徒弟这种东西。 因为她出身云水静慈阁,师父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然是不屑用什么江湖伎俩的,类似的东西基本都是她自己行走江湖的时候一点点积累的。 晏筠以为陆景也是如此,只当他已经混迹江湖很久了,至于两年多前为什么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大抵是因为他那时有意在隐姓埋名。 这么一想晏筠倒是不得不佩服起陆景的心性来了,毕竟作为少年人,谁不渴望着扬名立万,身怀绝世武功却依旧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据说他之前还曾做过半年的脚夫,以陆景的身手,自然不可能是看上了做脚夫赚到的那几文钱。 所以大约是以此来磨练自己的心性,难怪他现在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哪怕在得知自己无法修炼秘力后也一点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依旧自强不息,一举夺得这次小比的头名。 晏筠虽然也被师父夸过很多次心性坚韧,可自问也做不到陆景这样毫不介怀。 “那陆大侠我该怎么吧,把这座宅子留下吗?”王婉接着问道。 “不,接着卖,”陆景道,“看看最后的买家是谁,另外我和晏姑娘会去帮你调查下天马镖局。” “陆大侠的大恩奴家无以为报,”王婉闻言忽然从座椅上起身,接着就要跪倒下去,“亡夫留下的银钱还剩一些,我会从中取出六千两……捐入陆大侠所开的善堂。” “啊,”陆景连忙去搀扶,没让这少妇这次啊跪实了,他听到六千两银子的时候还稍稍激动了一下,没想到后面还有半句话在等着。 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怪三虎堂的黄堂主,多亏了先前黄堂主的一番大力宣传,搞得城中白姓现在都以为陆大侠不爱财。 所以王婉说起谢恩来也是直接送到善堂。 不过捐到善堂就捐到善堂吧,陆景现在身家也过万了,对银子的渴望没之前那么强烈,就是有点奇怪自己那个横财运怎么没能生效。 王婉被陆景扶住胳膊,身子微微颤了颤,但很快就道,“天色不早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客房,两位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想必也乏了,还是先休息一晚,有你们在,这宅子里的人今晚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查案子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晏筠又叮嘱了王婉几句,还将自己的信使给她留下,让她再遇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就直接放飞信使,这才和陆景一起出门。 两人先去见了章三丰,老头还住在原先的那座四合小院中,这会儿也已经吃完饭了,正在院子里面练他那套风云变,可惜这么多年了还是卡在第二路上。 不过或许是年岁大了,章三丰也早已经看开了。 他现在习武不再是为了扬名立万,只是活动活动筋骨,争取再多抱几年孙子。 不得不说,被陆景架在火上烤了一段时间后老头如今也是越来越有高人风范了。 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的徒弟,不但脚下没停,还是把最后的几式给踢完,这才缓缓收功,开口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也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回来调查点事情,顺路也来看看您老人家。” 章三丰接过东西,看到是一盒点心和一只木珠,也没太在意,点头道,“有心了。” 接着却是又将目光移动到了一旁的晏筠身上,神色颇为感慨,“其实你走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情,不过现在看你心里有数我也放心了。” “这是晏筠,师父。”陆景大汗。 “燕芸?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章三丰疑惑,片刻后却是也琢磨过味儿来了,吓了一大跳,“晏筠?可是云水静慈阁的晏女侠?!” “章老前辈直呼晚辈姓名即可。”晏筠道。 “不妥不妥,”章三丰连连摇头,“你也别叫我前辈,我听着害怕。” 顿了顿,老头又从嘴里憋出一句话,“你,你们俩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师父你别瞎说,我跟晏筠只是朋友,我这次回邬江城就是帮她查个案子。”陆景道,“所以还要麻烦师父你为我们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回来了。” “你要查谁?”章三丰一怔,“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以你在这里的声望,亮明身份去查不是更省事……还是说你要查的那人也不简单?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也不想掺合进你的事情里,太危险。” 老头摆了摆手,“你跟晏女侠去忙你们的事情吧,万一真捅出什么大篓子,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跑路。” “好。”陆景点头。 章三丰这次是真惊了,“事情还真有可能到要到这种地步吗? “有,但是很小,所以您也不用太担心。”陆景安慰道。 晏筠也道,“章老前辈放心,若是对面不讲江湖规矩,那我也会请师门出面,总之,必不会教老前辈受到牵连。” “罢了,我还是带家人出去拜访一下老友吧,正好也想出门赏一赏秋景。”章三丰道,“你们不用顾忌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送走了晏筠和陆景,章三丰就喊人开始收拾衣物,接着又想起了陆景送他的木珠子,这次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却是在上面看到了个离字。 这字不怎么吉利,很少有人把这个字刻在随身的饰物上。 章三丰一开始也有些不解,但是接着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变,“离……离,云水静慈阁的阁主就叫秋墨离吧,这木珠难不成是她的?” 这种刻着主人名讳的贴身之物,通常都具备有特殊的意义,尤其在武林之中,往往被作为信物使用。 拿着这件信物找到它原先的主人,便能得到一分机缘。 而秋墨离作为云水静慈阁的阁主,天下有数的顶尖高手,她的信物更是万金难得,陆景是肯定弄不到的,所以这珠子只可能来自晏筠这个秋墨离的亲传弟子。 想到这里章三丰的神色又变得古怪了起来,喃喃道,“还瞒着我,说什么只是朋友,朋友会把这东西拿出来让你随便送人吗?” ………… 另一边的陆景并不知道自己和晏筠的关系就这么被章三丰给“看破”了。 离开了师父的小院后他先右拐,去集市上买了只斗笠,戴在头上,把脸给挡了起来,接着就带晏筠去了集市后的一条小巷。 距离事发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王婉先夫的尸体早已收殓下葬了,况且就算不下葬,现在怕是也腐烂的不像样子,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所以陆景干脆直接找人来问。 “成仵作是县衙里资格最老的仵作,已经七十岁了,遇到要案一般都是他来验尸,早上的时候我问了王夫人,她的先夫尸体被发现后也是成仵作给看的。” 陆景叩门的时候,顺便给晏筠解释道。 晏筠皱眉,“七十岁了,就算再有经验,不会眼花鼻塞吗,为什么要案还要让这么老的仵作来?” “好问题,”陆景咧嘴,“因为越是要紧的案子越是需要眼花鼻塞的人,我们这位成仵作不但老眼昏花,鼻子不通气,而且耳朵也不太好。” 晏筠立刻就明白了陆景这话的意思,官府找来这么一位老仵作,若是验尸结果出了什么差池,事后自然便可推到眼花鼻塞上去,上官也不好追究。 成仵作一把年纪,便是板子也不太能打,最终顶多是罚钱了事,换而言之,他这个样子其实反倒方便官府在某件案子上做点小动作。 “可若是真的碰到必须要破的大案呢?”晏筠又问道。 陆景叹了口气,“这事情妙就妙在成仵作其实一点也不眼花耳聋,非但如此,他的记忆也很好,就算是一年前的案子你问他,他也能将死者的死因,被害事件,被害地点还有伤口细节给你说得一点不差,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老人,当然,他究竟是记得清还是记不清,就要看是谁来问他了。” 陆景话音刚落,门也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是成仵作的孙女兰儿,后者看了眼门外站着的陆景和晏筠,然后道,“你们谁家人朋友死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成仵作 &esp;&esp;“我们的家人和朋友暂时都还活的好好的。”陆景答道。 &esp;&esp;“那你们来我家干什么?”兰儿看起来有些遗憾的样子。 &esp;&esp;“我来找成仵作打听点事情。” &esp;&esp;兰儿闻言眨了眨眼睛,“可我爷爷年龄太大,耳朵不好,怕是不太能听清你们说什么。” &esp;&esp;“是吗,可我看他现在在门后听得挺起劲儿的。” &esp;&esp;陆景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一个声音,干咳了两声道,“兰儿,让他们进来吧。” &esp;&esp;“爷爷……” &esp;&esp;“没事,是我的朋友。” &esp;&esp;兰儿闻言这才让开了身后的屋门,晏筠跟着陆景走进屋内,看到里面摆了不少佛像,居然还有道家的三清。 &esp;&esp;“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阴气太重,总得拜点什么保佑一下,图个心里踏实吧。” &esp;&esp;说话的是个身材干瘦,还有些驼背的老者,正盘腿坐在椅子上,吃着盘绿豆糕,见两人进屋放下了手中一块儿吃到一半的绿豆糕,抬头道,“陆大侠什么时候回得邬江城,怎么也没听人说起过?” &esp;&esp;“我回来查个案子,”陆景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案子没查清楚前也不太方便现身。” &esp;&esp;成仵作人老成精,一听就知道事情不方便被外人听到,于是对自己的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后者把屋门给关上。 &esp;&esp;接着却是又对一脸好奇之色的兰儿道,“把里屋的门也关上,还有……你也进去。” &esp;&esp;兰儿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按照爷爷说得做了,于是屋内就只剩下了陆景三人。 &esp;&esp;陆景先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成仵作面前,成仵作也没推辞,收入了怀中,同时口中道,“谢陆大侠赏,您想跟小老儿打听什么案子,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esp;&esp;“苏家布铺的东家苏赭三个多月前死在城郊一座破庙里,当时是您给验的尸吧?” &esp;&esp;“没错,”成仵作点头,“这案子我印象很深,当时苏家那寡妇闹得还挺凶,一口咬定是天马镖局下的手,非让知府大人主持公道。 &esp;&esp;“知府大人为此还去找了赵老爷子,而之后赵老爷子把城内所有天马镖局的镖师都召集了起来,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跟他们问起了那趟暗标的事情,结果大家都指天发誓说没听说过这事儿。 &esp;&esp;“再然后赵老爷子还找来了镖局的账本,上面没有涂改过的痕迹,也找不到那笔一万两银子的入账。 &esp;&esp;“不过谨慎起见,知府大人又着人问了镖局附近的一些小贩还有百姓,他们也说最近一段时间也没看到过苏赭进出镖局,之后知府大人在巩楼摆了一座筵席跟赵老爷子赔礼,也彻底排除了天马镖局的嫌疑。” &esp;&esp;晏筠原本还对邬江城的官府让成仵作这个老眼昏花的老仵作验尸,方便在案中做手脚有些不满,但听到成仵作这么说,却是也挑不出知府的什么毛病来。 &esp;&esp;陆景接着问道,“这案子成仵作你怎么看?” &esp;&esp;“致命伤在脑后,为钝器所击,从力道来看出手的也的确应该是武林中人。”成仵作说到这里却是又犹豫了下,这才接着补充道,“天马镖局有个叫耿南天的镖师,膂力出色,最善使一对儿铜锤。” &esp;&esp;“你觉得是他下的手吗?” &esp;&esp;“我不知道,”成仵作摇头,“苏赭死的时候大概在子时到丑时之间,而听负责此案的捕头说,耿南天这段时间恰好在金明河上的一艘画舫里喝花酒。 &esp;&esp;“同行的有三个天马镖局的镖师,除此之外那只画舫上的几个清倌人也能作证,一直到天亮,耿南天都没有离开,而且他子时前就已经喝的大醉,连站都站不稳了,所以凶手也不可能是他。” &esp;&esp;“耿南天没下过船,但若是有人中途借走了他的铜锤呢?”晏筠忽然开口道。 &esp;&esp;成仵作一怔,“什么意思?” &esp;&esp;“您先前说他子时前就已经喝道烂醉了对吗,那有没有可能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拿走了他的铜锤。” &esp;&esp;“这……似乎的确能讲的通。”成仵作捋着自己的胡子道。 &esp;&esp;“成仵作你知道耿南天在哪只画舫上喝花酒吗?”陆景问道,“和他一起和花酒的又都有哪些人。” &esp;&esp;“这个我倒是没多问,陆大侠你知道我这人的,向来不会多管闲事,不过陆大侠你要是想弄清楚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查案的捕快。成仵作道。 &esp;&esp;“如此就有劳了。” &esp;&esp;“两位且稍坐片刻,待小老儿去衙门走上一遭。” &esp;&esp;成仵作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抓起了一旁的拐杖。 &esp;&esp;“可还需要银钱打点?”陆景问道。 &esp;&esp;“不用了不用了,陆大侠先前已经给的足够多,我分半吊钱给魏捕快便是。”成仵作笑呵呵的道。 &esp;&esp;说完先冲着里屋喊了声,“兰儿,你先在家招呼着客人,爷爷我去去就回。” &esp;&esp;不过那个叫做兰儿的姑娘却似乎对爷爷刚刚赶自己进屋有些不满,闷头也不搭话。 &esp;&esp;直到成仵作走了快有半刻钟,才从里屋又走了出来,冲陆景和晏筠道,“你们想喝什么茶?” &esp;&esp;“都可以啊,你家里有什么茶我们就喝什么茶吧。”陆景道。 &esp;&esp;兰儿的眼珠轱辘一转,“那我家有尸茶,你们喝吗?” &esp;&esp;“湿茶?”晏筠听岔了一个字,问道,“是新鲜的茶叶吗?” &esp;&esp;“不是,是从尸体上长出的茶叶,”兰儿挺胸,“我自己种的。” &esp;&esp;“你从哪儿找的尸体?”陆景随口道。 &esp;&esp;“呃……坟地里挖的。” &esp;&esp;“刨人家的坟缺德不说,还是重罪,也许我该马上去报官,让官府来抓你。”陆景吓唬兰儿道。 &esp;&esp;不过没想到小姑娘却是冷笑了两声,“你们两个人一直藏头露尾的,和我爷爷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商量什么,还敢报官来抓我?不怕我把你们给供出去。” &esp;&esp;“藏头露尾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啊。” &esp;&esp;陆景闲着没事儿就和小姑娘斗起嘴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吓唬了对方半天,可惜都没有什么成果。 &esp;&esp;兰儿或许是因为爷爷是仵作的缘故,比其他孩子胆子大的多,眼见胜负难分,还是陆景主动叫了停。 &esp;&esp;然而又等了半个时辰,却是还没见到成仵作回来,这下陆景和晏筠不由也皱起了眉头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前舱后舱 “我出去看看吧。” 陆景见兰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也没心思再和他斗嘴了,显然在为自己的爷爷担心,于是主动起身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旁的斗笠,不过才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陆景看了眼兰儿,后者摇头,轻声道,“不是爷爷,他敲门很轻。” 于是陆景和晏筠对视了一眼,两人依墙站定。 兰儿前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叫马六的壮班衙役,脸色顿时一白,“我……我爷爷他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你爷爷的事情来的?”马六奇道。 兰儿听到他这话眼睛顿时就红了起来,她和马六很熟,因为往日邬江城出了什么命案,都是马六来通知成仵作去验尸的。 不过以往的时候她对马六并没有什么恶感,因为她爷爷吃得就是这碗饭,所以死亡对她来说也很常见。 可直到她自己失去亲人,兰儿才发现,她之前其实根本就不懂什么生死。 “你哭什么,”马六看到眼泪顺着兰儿的脸颊落下,不解道,“城南突发了一桩命案,正好你爷爷去了衙门,于是王捕快就让你爷爷帮忙验尸,你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让你等会儿把那半筐肥柿拿给你湘芸姐姐……不过奇怪,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死马六,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直接说不行吗?!不要东拉西扯!”兰儿听到他的话后倒是不哭了,却怒道。 马六莫名其妙,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见那扇门又在自己面前狠狠关上了。 马六叫道,“诶诶,别着急关门啊,我正口渴,让我进去喝碗水啊,另外也给我个柿子尝尝。” 然而他吆喝了一阵,见那门始终不开,最终只能挠了挠头,去一旁的小摊上买凉茶喝了。 等马六走后,陆景和晏筠也向兰儿告辞。 成仵作的人虽然没有回来,但还是通过马六把话给传了过来,湘芸显然是个女名,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便是那夜画舫上的某位清倌人,从她那里可以打听到那晚船上的人都有谁。 不过陆景和晏筠去到湘芸所在的青楼,却又听说就在不久前湘芸被白鹭书院的一群学生请去弹琴了。 直到黄昏时分陆景和晏筠才终于见到了要找的人。 应该是忙了一天的缘故,湘芸的脸上有些倦色,本来是不想再见客的,对架不住晏筠出的钱够多,稍微梳洗了一下便又强打起精神,来到了陆景和晏筠的面前。 拨弄了两下琴弦道,“两位想听什么曲子。” “我们不是来听曲子的。”陆景道。 “抱歉客人,湘芸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若是寻欢,我可以让妈妈帮客人你们再叫几个姐妹来。” “我们也不是来寻欢的,只是想找你打听点事情。”晏筠道。 “打听事情,什么事?”湘芸的那双眼睛或许是因为已经见过了太多人情世事,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之色,只是静静等着晏筠的下文。 “三个多月前,天马镖局的一群镖师邀你去画舫唱曲助兴,湘芸小姐可还记得?” “记得,”湘芸点头,“因为平日里大都是文士商贾来找我,武人……比较少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顿了顿她又道,“无意冒犯,我倒不是说武人粗俗,不过相比之下,你们的确更……直接一点。” “那么那晚有什么让湘芸小姐印象深刻的事情吗?”陆景道。 “唔,要说印象深刻的事情,我差点失身算吗?” “呃……”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天马镖局里有位叫做耿南天的镖师,那晚醉的很厉害,一定要我给他侍寝,不过很快就被同行的几个镖师给劝止了,我也没受什么伤,之后继续在船上给他们唱曲。” “湘芸小姐受惊了。” “受惊倒也谈不上,我经历过比这更难堪的事情。”湘芸淡淡道,不过她也没往下细说的意思,只是随后接着道,“两位来这里应该不是只为了关心我的吧。” “的确,”陆景也没隐瞒,“我们在查一桩案子,想问问湘芸小姐,那晚耿南天镖师的那对儿铜锤是不是一直在船上,还有中途有什么人离开过吗?” 湘芸想了想,“我不记得有人离开,不过子夜前耿镖师因为醉的太厉害,被人抬到了后舱,有位姓候的镖师在照看他,而我们剩下的人在前舱继续宴饮,一直到天明。” “从前舱能看到后舱吗?”晏筠问道。 “一半一半吧,耿镖师躺的地方看不到,但是候镖师坐立的地方能看得到背影,当然我也没一直盯着看,就是偶尔会望向那里一眼,反正在我看的时候候镖师一直都在,看样子是在打坐?至于那对儿铜锤,也一起拿到了船尾。” 湘芸说完又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暂时就这些了,”陆景道,“多谢湘芸小姐为我们解惑。” “不必客气,你们付了钱的,”湘芸拢了拢头发,又指了指一旁的七弦琴,“你们真的不听曲子吗?十两银子就问几句话可不便宜。”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我看湘芸小姐你也累了,就不再打搅你了。”陆景说着和晏筠已经站起身来。 于是湘芸也放下琴将两人送到门外,之后盈盈一拜,算是作别。 走在街道上,晏筠对陆景道,“耿南天和那个姓侯的镖师都有可能是凶手,如果是耿南天动的手,那他先前就是装醉,而且姓侯的那个镖师很可能是他的同伙,这样他可以从后舱从容溜走,而且那姓侯的镖师也能保证其他人在这期间不会误闯进来。 “而若是姓侯的镖师动的手,风险就要大一些,他需要在很短的时间里和酒醉的耿南天互换衣服,然后让耿南天代替他坐在椅子上,一般来说看到他在吐纳,其他人也不会来打扰,而他可以拿着耿南天的铜锤去杀人。” 晏筠说完却见陆景还在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于是问道,“怎么?有什么疏漏吗。” “哦,没有,你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三天后?” “嗯?” “王婉说苏赭失踪了三天,他第三天才被杀,为什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礼物与牙人 &esp;&esp;“应该是天马镖局的那些人发现东西是假的,所以暂时留下了苏赭一条命,想从他的嘴里问出那东西在哪儿吧。”晏筠猜测道。 &esp;&esp;“但是成仵作没在苏赭的身上发现用刑的痕迹,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陆景顿了顿,接着道,“知府先前也派人去问过天马镖局附近那些小贩,也没人看见苏赭在那段时间去过天马镖局。” &esp;&esp;“如果是暗镖的话,或许是通过中间人悄悄牵的头。” &esp;&esp;“嗯,我恰好也认识个在做这方面买卖的朋友,一会儿找他去问问吧。“陆景沉吟道,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晏筠的信使从远处匆匆飞了过来。 &esp;&esp;两人见状不忧反喜。 &esp;&esp;晏筠和陆景其实都不担心杀害苏赭的人再对王婉一家下手,因为他俩现在可是都在邬江城里呢。 &esp;&esp;两个一流高手,凑在一起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可以横着走了。 &esp;&esp;反倒是对方若是一直躲在暗处不再动弹,想要在短时间内把他们找出来可能并不容易,所以陆景和晏筠现在是巴不得对面有什么动作。 &esp;&esp;不过那些家伙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就敢动手,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esp;&esp;陆景和晏筠不顾街上路人惊骇的目光,各自施展轻功,只花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都赶回了旧曹街。 &esp;&esp;可随后见到的却是让他们有些哭笑不得的一幕。 &esp;&esp;只见王婉正在前院指挥着家里的侍女还有韩伯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给端上了桌子,摆放整齐,看到陆景和晏筠后惊喜道,“那只鸟真的这么有用,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esp;&esp;“人呢?”晏筠问道。 &esp;&esp;“什么人?”王婉茫然,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道,“哦,那些坏人没有来,现在天都还没黑呢,是我从巩楼订了一桌六十两银子的酒菜,想喊你们回来吃饭。” &esp;&esp;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看了陆景一眼,低着头道。 &esp;&esp;晏筠有些无奈,“王姐姐不用那么见外,我们在外面随便吃点就可以了。” &esp;&esp;“那怎么能行,你们帮我调查先夫的凶案,我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就看着你们忙前忙后,而且……昨天太晚了,我也没来得及让宝儿和钗儿出来见你们。” &esp;&esp;王婉一边说着一边冲屋内招了招手,之后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幼童从里面手拉手走了出来。 &esp;&esp;看样子都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胖乎乎的,一望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受到的惊吓太多,两人都有点怯生生的。 &esp;&esp;“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来给你们的晏姨和陆大侠磕头。”王婉一脸溺爱的抚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有他们在,以后那些坏人就不敢再来咱们家了。” &esp;&esp;两个幼童听后便要齐齐跪下,但是被眼疾手快的陆景和晏筠给拉住了。 &esp;&esp;“自家人就不必言谢了。”晏筠道,“说起来这事其实怪我,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没想到你们也会有危险,所以中间耽搁了一段时间,不然也不会让姐姐和孩子们再受到惊吓。” &esp;&esp;另一边的陆景也道,“等抓到凶手再谢我也不迟。” &esp;&esp;“你们不是还准备了东西要送给晏姨和陆大侠吗?”王婉又对两个孩子道。 &esp;&esp;宝儿和钗儿闻言纷纷伸出了原先握着的那只手,肉乎乎的手掌里是用草茎编成的小动物,这本就是孩子们平日里最喜欢的游戏。 &esp;&esp;陆景和晏筠也没怎么在意,就各自道谢收下了,随后众人坐在桌边,吃起了晚饭。 &esp;&esp;不得不说六十两银子一桌的菜肴,又是被誉为邬江城第一楼的巩楼大厨掌勺,味道的确颇为可口,期间王婉还几次为陆景斟酒,不过都被后者以之后还要查案拒绝了。 &esp;&esp;只是等到酒宴吃完,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esp;&esp;于是找那个中间人朋友的事情也就只能拖到明日了,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吃完饭后陆景回到房间里,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上丹田,发现里面的虚无之气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esp;&esp;这进度比他原先估计的还要快,这么看来幸运的话明天晚上的这个时候,他或许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秘力隐患了。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不由也长舒了一口气。 &esp;&esp;第二日,依旧是用过早饭后他便就和晏筠一起早早的出门了。 &esp;&esp;这次陆景找的是邬江城内专门帮人牵线搭桥的牙人,名叫沈意,不过和一般的牙人不同,沈意撮合的买卖更隐秘一些。 &esp;&esp;而像他这样的特殊牙人,邬江城内还有几个,想都找齐了并不容易,沈意也是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帮陆景问了个遍。 &esp;&esp;最后回来和陆景说,“我问过的人没有做过苏赭和天马镖局的生意。” &esp;&esp;晏筠听出了沈意话后藏着的意思,道,“沈先生还有没问到的人吗? &esp;&esp;“有,可惜他已经永远都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了。” &esp;&esp;“他死了,什么时候?” &esp;&esp;“三个月前。”沈意道,“算一算时间,倒是正好和苏赭苏家布铺的东家一前一后。” &esp;&esp;“有人事后灭口?” &esp;&esp;“有这种可能,”沈意叹了口气,“我们这行当虽然来钱快,但是死的也快,尤其做得越好的死的也越快,很少有人能活到寿终正寝那一天。” &esp;&esp;“他的家人报官了吗?” &esp;&esp;“没有,因为一旦报了官,就会有捕快上门查案,而我们身后的秘密太多,很怕被查,一般死了也就死了,家人都不会声张,直接埋了了事,这样至少银子还在,像我就已经给自己挑好了墓地。” &esp;&esp;等沈意告辞后晏筠忍不住也有些头疼了起来,“那等于说中间人的这条线索也断了,对方的做的很干净,这么看来我们只能等王姐姐卖宅子,看看最后的买家是谁了,他们总不可能不要那件东西吧?” &esp;&esp;“在这期间我们或许还可以再查下耿镖师和候镖师。”陆景道。 &esp;&esp;“也只能如此了。”晏筠点头。 &esp;&esp;这案子初看的时候并不复杂,就是一起典型的见财起意,然而等真的查下去,却发现背后的疑点颇多,而且有些似乎还自相矛盾。 &esp;&esp;即便以晏筠的耐心,不知为何也有些烦躁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见故人 下午的时候陆景和晏筠分开,各盯了耿、候二人一段时间。 结果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或是和什么来路不明的人接触,其中耿南天申时的时候曾偷偷溜去了城北一趟。 然而晏筠跟在他的身后,发现他只是去那里见了一个相好,两人一番云雨后耿南天就提起裤子回到了镖局。 而另一边陆景跟着的候镖师,此人却是个修炼狂人,一下午没挪过地方,不是在扎马步,就是在练拳法。 一套普普通通的太祖长拳居然已经快被他给练到大成之境,使出来的时候赫赫生风,威力颇为不凡。 而等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和昨日一样,陆景跟晏筠又收到了王婉的传信,要他们回家一起吃饭。 晏筠其实已经劝戒过王婉一回了,现在她和陆景还在暗处,要王婉保持原先的生活,突然从酒楼里订上一大桌酒菜很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过等回去后,晏筠发现自己却是有些错怪王婉了,这次居然是王婉带着两个侍女亲自下厨,据说捣腾了足足两个时辰,这才烹出了一桌美味。 为此王婉还不小心烫到了手,于是晏筠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等到众人都落座后,又问起了王婉今天卖宅子的事情。 王婉先是为两个孩子各剥了一只蟹腿,让他们拿着慢慢吃,这才道,“陆大侠和晏妹妹让我留意买家都有谁,这事儿我一直记在心里。 “今日牙人一共领来了四位买家,其中有做漕运生意的齐二爷,有丝绸蒲的李当家,三虎堂的一位阎护法,除此之外,还有个叫孟雪茹的女人,这名字我有点陌生,她没说自己是做什么的,而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和脸上的粉脂,似乎也不甚名贵。 “所以之后我偷偷问了牙人,牙人却让我放心,说这位孟姑娘财力不凡,来看房前亮过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晏筠听到这个名字后神色一动,“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来的很早,巳时一刻便到了。” 面对陆景询问的目光,晏筠解释道,“孟雪茹是耿南天的外室,原本是青楼女子,耿南天花钱将她赎出,奈何他自己的妻子是个悍妇,耿南天不敢将孟雪茹接回家住,实际上他一直在小心隐藏着孟雪茹的存在,即便天马镖局中也没什么人知道他俩的关系,而且……” 晏筠顿了顿,“下午的时候耿南天还去找过孟雪茹,我在房顶听了会儿,发现他们在呃……行男女之事,就没再听下去,但是现在看来耿南天去孟雪茹的住处,很可能并不只是为了和她欢好,也是在打听王姐姐卖宅子的事情。” “耿南天是天马镖局的镖师,而且很受赵老爷子的器重,虽然赚的不少,但日常开销再加上还要养外室和应酬交际,肯定是攒不下五千两银子的,所以孟雪茹身上的五千两很可能来自苏东家那趟暗镖的一万两酬金。”陆景也接道。 晏筠点头,“这么看来耿南天的确和苏姐夫的死的确有很大的关系,而作为他的相好,孟雪茹的手中应该也掌握着不少他的秘密,所以我们接下来可以去见见这位孟姑娘。” 晏筠雷厉风行,说完已经提起了佩剑,而一旁的陆景见状也放下了手上的馒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婉看着一桌还没怎么动的菜不由有些傻眼,半晌后道,“你,你们不吃完饭再去吗?” “早点去吧,省得再出什么变故。”晏筠道,“没关系,王姐姐可以给我们留一两道菜,等我们回来热下就行。” “哦。”王婉显得有些失望,今晚这一桌子菜凝聚了她不少心血,要知道自从她嫁人后,她都还没下过几次厨,为了做好今晚的这顿,她跟着侍女学了很久,事先还有练习过。 但是最终她也没抱怨什么,只跟晏筠和陆景温柔道,“早去早回。” 而就当两人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宝儿和钗儿两个孩童却是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顾王婉的呼喊,跑回到内堂中,接着又快步跑了出来,追上刚刚出门的陆景和晏筠。 伸出手,这次递上来的是两个用草茎编成的镯子。 晏筠半蹲下身子,将其中一只戴到了自己的手上,然后摸了摸宝儿的脑袋道,“放心,你们爹爹的仇晏姨定会帮你报的。” 而陆景也从钗儿的手里接过了另一只草茎镯子,道了谢,随后两人便向着孟雪茹的住处走去。 孟雪茹被耿南天从青楼赎出后一直住在城北的石子街,晏筠因为下午的时候才刚来过一次,因此倒是轻车熟路。 不过等走到孟雪茹的门外时,晏筠发现陆景忽然停下了脚步,接着望向了街角的一处茶摊。 晏筠顺着陆景的目光向那里望去,看到了一个虬须老者正坐在茶摊前喝着茶,他的头发已经全都花白了,然而脊背却比年轻人还要挺直,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压倒他一样,一双眼睛也像鹰般锐利。 陆景叹了口气,走到了那个茶摊边,在那虬须老者的对面坐下。 后者让茶博士给陆景和晏筠各上了一碗凉茶,之后才开口道,“怎样,京师还住得惯吗?” 陆景点头,“相较邬江城,临天府气候更干燥一些,雨下的不多,但是胜在人物繁阜,万国咸通,且有天家气势。” 虬须老者点头,“趁着年轻,多看看这世界总是不错的。” 说完他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晏筠,“秋阁主身体可还好?” 到了这时,晏筠哪还猜不出这虬须老者是谁,闻言欠身道,“蒙老前辈记挂,家师健朗的很,且剑法又有精进。” “百尺竿头,仍能再进一步,这天下间怕也就是秋阁主还能做到了。”虬须老者赞叹。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景给打断了,陆景苦笑道,“赵老爷子,咱们这么熟了,能不能就别聊这种没营养的闲话了。” “是吗,可老夫还以为陆大侠你很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呢。”赵半山淡淡道,“否则想查我,为什么不当面大方来找我,非要舍近求远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自证 “赵老爷子为人最重义气,世人皆知,耿、候二人都是天马镖局的镖师,我也是怕赵老爷子你难做。”陆景道。 而赵半山的回应也很简单,就两个字,“放屁!” 说完后老头指着晏筠,“晏女侠是云水静慈阁的高徒,之前没来过邬江城,对老夫并不了解,所以她怀疑我我可以理解,可你呢,不管怎么说也在邬江城住了这么久,咱们相识也有两年多了。 “而在你陆大侠的眼中,我赵某人便是这样一个只识小义,而不顾大义的人吗?”赵半山怒道。 晏筠闻言开口想说什么,但是被赵半山挥手制止了,“今日先说我和这小子的事情,晏女侠且稍等,之后老夫自然也会给你一个交待。” 晏筠听到这话也只能暂时闭上了嘴。 陆景无奈,不得不承认道,“好吧,先前我的确也怀疑过赵老爷子你,而且直到现在我也还在怀疑你,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拦下我们,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孟雪茹。” 赵半山冷笑,“这大概是陆大侠你今晚见到老夫后说得第一句实话,很好,这证明你至少不是什么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小人,否则今后我也懒得和你再打交道了。” “这次的确是我不好,所以随便赵老爷子你怎么骂我都成,事后我会在巩楼设宴亲自给你老人家赔罪…… “设宴什么的就不必了,“赵半山打断了陆景的话,”你们要是真想赔罪,把这案子给我查清楚了就行。” 见晏筠和陆景的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赵半山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觉得这事儿只有苏东家和他的遗孀是受害者?十九年前,老夫一手创立天马镖局,从那时候起一直到三个月前天马镖局从来没有传出过对雇主下手的事情。 “而天马镖局之所以能成为天下四大镖局,除了道上的朋友愿意给我赵某人几分薄面外,最重要的还是靠的信誉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天马镖局的立足之本,所以你知道那些传言传出来后对天马镖局的影响有多大吗?这三个月我损失了得有快一成的收入。”赵半山道。 “一成说起来不多,但是镖局这行当,本来就是薄利,尤其是那些底层的趟子手们,干的差事危险不说,偏偏收入又不多,少一成他们的日子说不准就会难过一些。况且这事儿还是就发生在邬江城,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解决,就是我一块儿心病。” 赵半山说完看了对面的陆景和晏筠一眼,见两人都没有太多的反应,点了点头,“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所以接下来我会证明这事儿的确和我天马镖局无关。” “我能先插句话吗?”陆景却是忽然干咳了一声道,“赵老爷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邬江城了,是成仵作告诉你的,还是沈意?” “是湘芸姑娘告诉我的,”赵半山也没隐瞒,“说有个戴斗笠的男人和一个提剑的女子找她打听那晚画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你的身上,直到注意到你师父拖家带口的去访友了,再然后我就去找了成仵作。” “成仵作说我回来了?” “没,我只是请他在这个茶摊也喝了一碗茶,然而他孙女儿以为自己的爷爷有危险,不得不把你们的外貌告诉给了我的人,于是我才敢肯定你的确回来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陆景感慨,“看来邬江城内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这句话显然让赵半山很受用,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然而接着就听陆景道,“所以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会怀疑你吧,你看你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偏偏就不知道苏东家之死是怎么回事儿呢,还要我来帮你调查,除了凶手就是你们天马镖局的人外简直没有第二种解释了。” 噗!!! 赵半山一口茶水险些喷在了墙上,老头不得不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罢了,陆大侠下次还是别夸我了,你一张嘴准没好事儿。”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那件事发生后对天马镖局的影响不小,而且不管你们相不相信,那毕竟是一宗命案,我也想早日找到凶手,哪怕这真的是我镖局里的人干的,所以除了我自己的手下外,我还找了三位朋友,分别调查这案子,彼此故不交流。” “不知赵老爷子请到的朋友都有谁?” “禹州大侠方紫川,悬空寺寂圆禅师,还有洗剑阁的拙剑何不语。”赵半山一字一顿。 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晏筠也沉默了,这三人都是和她的师父同一代的前辈高人,而且全是江湖中公认的仁人君子,每个人都一言九鼎。 江湖有言,从他们三个人嘴里吐出来的话,或许比你亲眼看到的都要真。 陆景问,“结果如何?” “耿南天这人脾气粗鲁,酒品也很差,偏偏却还喜欢贪杯,但他那夜的确没有离开画舫。”赵半山从怀中掏出了两本小册子,“这是方紫川和何不语的调查笔记,你们自可去看。 “嫌麻烦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们,因为那晚他们的船后还跟着一条画舫,恰巧是皇城司的暗探雇下的,目的是为了监视他们的船家,而那些暗探可以证明那晚没有人下过船,这事儿你们也可以跟皇城司求证。” “寂圆禅师呢?”晏筠问道。 “寂圆禅师帮我调查完这案子后并没有回悬空寺,就在城南的青螺寺说法,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了,可以让他来当面和你们说。”赵半山道。 晏筠的眉头越皱越深了,“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赵半山一哂,“江湖儿女,何必学那些书生惺惺作态,有问题尽管问来。” “五月二十六日晚上,赵老爷子你是不是去了苏府?” “没有,”赵半山摇头,“那晚我在府上接待客人,根本脱不开身。” “什么客人?” 赵半山犹豫了半晌,还是如实道,“长风镖局的鱼总镖头,他的镖局想南下,另外也想联合我的天马镖局对付另外两家,所以我们聊了一整夜,不过最后我拒绝了他,因为我已经这么大把年纪了,没那个野心了,也不想再折腾了。” 晏筠听到这个答案后怔住了。 长风镖局同样也是四大镖局之一,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长风镖局背后的势力不是别人,正是云水静慈阁,而总镖头鱼阳丘虽然没被秋墨离收入门内,但却有授艺之实,算是晏筠的半个师兄。 之后晏筠借陆景的信使谷井给自己这位师兄写了一封信,询问他那晚的事情,半个时辰后谷井就飞了回来,带着鱼阳丘的回信,证实了那晚他的确和赵半山在一起。 而这时候寂圆禅师也来了,作为悬空寺仅存的四位寂字辈,便是晏筠和陆景看到这位高僧他也得起身恭敬行礼。 而寂圆禅师亦合十双手回礼。 “阿弥陀佛,陆大侠果然神采不凡,老衲在邬江城这些时日,听城中百姓说了不少陆大侠事迹,心中也颇为神往,还想着什么时候去京师见一见这样的少年英雄,没想到陆大侠却是先一步回邬江城了。” 说完他又望向了晏筠,“老衲与晏女侠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六年之前,当时晏女侠跟在尊师身边,还是一孩童,哪知如今已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令师想必也非常欣慰吧。” “若无禅师当日的教诲,也无晏筠如今之成就。”晏筠躬身道。 “晏女侠过谦了,不过是些许点拨而已,能悟到还是晏女侠你自己的资质好。”寂圆禅师道,顿了顿也不再说废话直接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老衲受赵总镖头所托,为他查了三个多月前那桩案子,可惜老衲并不善长这种事情,最终也没能找到凶手。 “不过经过调查老衲可以担保,赵总镖头和他的天马镖局的确和此案无关。”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山穷水尽 晏筠和陆景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出了一丝茫然。 悬空寺的寂圆禅师亲自出面作保,这分量不可能谓不重,况且就算他们不相信这位寂字辈高僧的话。 手上可还有禹州大侠方紫川和洗剑阁十三名剑之一拙剑何不语的证词。 这三个人一起说谎的概率大概比男人生孩子还要小。 除此之外晏筠的师兄长风镖局的鱼总镖头也证实了五月二十六日晚上赵半山一直和他在一起,可这样的话那晚王婉看到的秘密私会苏赭的赵半山又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这其中又有诡物作祟? 晏筠沉吟了片刻,问赵半山,“我们能见一见孟雪茹吗?” “请便。”赵半山道,说完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于是晏筠和陆景敲响了孟雪茹的房门。 片刻后里面传出了一个女子有些警惕的声音,“谁?” “我们是耿南天的朋友。”陆景道。 屋内陷入了沉默之中,又过了会儿,房门被打开,陆景和晏筠看到了一个长相有些狐媚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两人好几遍,这才道,“耿镖师让你们来的?” 晏筠点头,“能进去说吗?” 孟雪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两人让进了门,晏筠看了眼屋内,发现这就是间很简单的民宅,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只有东墙侧那把琴看起来稍微值点钱。 而桌上还放着做到一半的女红,看样式应该是做来换钱的。 晏筠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孟雪茹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居然可以忍受这样的居住环境,从这点上来看她和耿南天之间的确是真心相爱了。 因此从她的身上应该也能打听到不少耿南天的秘密。 “宅子怎么样?”晏筠率先开口道。 “什么宅子?”孟雪茹皱眉。 “你今天上午去看的那座宅子,姓王的那个寡妇出价多少?五千两够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孟雪茹一头雾水,同时神色也逐渐警觉了起来,“你们真的是耿镖师的朋友吗?” “当然,是耿南天让我们来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找到这里。”陆景道。 “可是耿镖师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提起过我。”孟雪茹的神色愈发警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用紧张,”晏筠试着安抚孟雪茹,“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下事情的进展,耿南天让我们一起来帮他找到那东西的,所以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找什么东西?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孟雪茹一边说着一边向桌边移动,想要抓起上面的双股剪刀。 陆景和晏筠没有阻拦,他们俩都能看出孟雪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她就算拿到剪刀,对两人也不会带来什么威胁。 晏筠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们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回答了我们我们立刻就会离开。” “不!”孟雪茹抓起了剪刀,神色激动,“滚出我家!马上,不,不然我就要大叫了,到时候把附近的差吏引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 眼见陆景和晏筠灰溜溜的从孟雪茹的屋子里出来,赵半山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开口慢悠悠的道,“怎么样。” “不太顺利。”陆景苦笑。 “要我帮忙吗?” “您老人家愿意出手相助是再好不过的。” 赵半山抬眼,“你不怕我暗地里使什么手段让孟姑娘在你们面前说谎了?算了……都是为了查案,我也不和你一般计较了,不然倒是显得我小气。” 说完他抛给了那茶摊的摊主一两银子,在后者的千恩万谢中站了起来。 走到孟雪茹的门外,叩响了门。 而这次孟雪茹明显更加警惕,“你们还不走?!真要我报官吗!” “是我,”赵半山开口道,“天马镖局的赵半山。” 门后响起了一声惊呼,这一次那门却是立刻就打开了。 不过赵半山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又扭头对陆景悠悠道,“你先前有一点倒是没说错,我这人的确很重义气,对手下的这些人也很好,所以不管我去谁家,没有不给我开门的。” “行了行了,知道赵老爷子你的金字招牌在城里好使了。”陆景翻了个白眼道。 “你陆大侠的金字招牌在城里也很好使,只是你自己选择非要戴个斗笠,藏头露尾。” 赵半山说完也不给陆景还嘴的机会之后就又扭头对门后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的孟雪茹道。 “我知你和南天之间情投意合,他从青楼将你赎出来的钱有一半还是老夫给的。” “多谢赵老爷子成全。”孟雪茹说着就要下跪。 但身子才刚向下一弯,就被一股柔和的力气给托了起来。 “不要跪,我今日来也不是让你报恩的,只希望你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如实回答几个问题。” 孟雪茹闻言有些担心的望了眼陆景和晏筠,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好。” “你问吧。“赵半山对晏筠道。 晏筠想了想,先问道,“今天上午你是不是去了旧曹街看宅子?” “没有,”孟雪茹摇头,“上午的时候我在河边浣衣。” “浣衣?”陆景恍然,他之前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孟雪茹的手掌有些粗糙,和她其他地方的皮肤不同,而且还有些肿胀,应该是泡水泡多了。 “一上午都在河边浣衣吗?可有人看见。” 孟雪茹点头,“我现在靠浣衣和女红挣钱,当然,耿郎也会给我钱花,但是我担心被他的娘子发现,还是尽量自己挣钱,至于人……河边有不少,大都是一些丫鬟或妇人,有张府的,李府的、周府的,还有几个和我一起浣衣挣钱的。” “所以你上午的时候当真没去过旧曹街?” “没有。” “那银票呢?” “也没有,”孟雪茹摇头,“我如今不过一浣衣女,哪儿来的银票。” “介意我们进屋看看吗?”陆景问道。 孟雪茹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又点了点头,结果陆景和晏筠床上床下都翻了一遍,的确如孟雪茹所说,一张银票也没有,而且除了那琴外就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 如果苏赭真的被耿南天所杀,他的那一万两银子也落在耿南天手中,想来和耿南天如此亲密的孟雪茹也不会在三个月后还生活的如此窘迫。 陆景叹了口气,“这次让孟姑娘受惊了,我们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螳螂 从孟雪茹的住处出来后,赵半山在一棵桂树下站定,又问道,“你们还要查谁,耿南天吗,先前的时候寂圆禅师他们已经查过耿镖师了,再早一些时候我也让人查了他,不过你们如果还想查他,我可以带你去他家。 “无论要问话还是想找什么银票,都随你们。” “不必了,”晏筠道,“看来是我们之前想岔了一些事情,给赵老爷子和天马镖局添了麻烦。” “麻烦倒也谈不上,虽然你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让我有些不爽,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并不是在针对我,只是为了查案,而我又何尝不想这事能早日水落石出。”赵半山叹道。 陆景和晏筠闻言亦有些默然,他们现在都发现这案子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棘手,以赵半山在邬江城中的势力和人脉,又请了三位名满江湖的前辈高人,却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陆景和晏筠两人,又只有短短三日时间,想要找到凶手更是困难重重。 晏筠已经做好准备实在不行,让王婉带着两个孩子去别处先避避难了。 赵半山见陆景和晏筠向他告辞,却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哦对了,还有,苏赭出事之前有人看到他独自出城。” “独自出城?”陆景扬了扬眉毛。 赵半山点头,“没错,而且那时候城门就要关了,守城的士卒还警告过他,但是苏赭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我怀疑他出城应该是见什么朋友。 “可是之后我查了他的那些朋友,也没发现其中什么可疑的家伙,所以这线索就给你们了,希望你们能查出点什么我没查出来的东西来。” 赵半山说完也不等陆景和晏筠道谢,就挥了挥手,去找寂圆禅师下棋了。 而等他走后晏筠见陆景在一旁发呆,接着眼中似乎还闪过一抹喜色就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嗯?” 陆景刚刚以内视之法看了眼自己的上丹田,发现里面的那片虚无已经快要彻底消失完了,心下不由一阵激动,因为这也意味着他就要永远摆脱秘力的威胁了,直到晏筠问话才回过神来。 摇头道,“没有,我刚刚在想点其他的事情。” 不过随后陆景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案子上,顿了顿后接着道,“我觉得孟雪茹应该没有说谎。” “我也是这么想的。”晏筠道,“否则她不应该说自己上午的时候是去河边浣衣,这样太容易被拆穿,而如果她没有说谎,那赵老爷子应该也没说谎,或者至少他在大部分事情上都没有说谎。” 陆景接道,“所以这次的案子中很可能有诡物出现,它的作用应该是可以让持有者伪装成其他人,或者凭空生出人来,就像……” “就像那只神笔。”晏筠道,“但是神笔已经被黄监院给收起来了……所以这应该是一件其他诡物。” “不管怎样,既然出现了诡物,按规矩都该上报给司天监来处理。” 晏筠点头,“我先回去跟我表姐说一声,让她带着孩子去她父亲那边避一避。” 陆景道,“那我让谷井报信去。” 事情到这里其实已经和两人关系不大了,最多就是在送走王婉和她的两个孩子后,再跟司天监派来的监察介绍一下案情。 因为这里离陆景之前在邬江城里买的那座宅子更近,所以陆景也就没跟晏筠一起回旧曹街,而是先去了自己原先的住处,提笔研墨,给司天监写了封密报,大致讲了下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晏筠和自己的推断。 接着将那封密信绑在了谷井腿上,喂了它一把粟米后让它展翅,飞入了黑暗中。 而陆景自己则伸了个懒腰,走进院子里。 看了眼院子里的花木,虽然他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了,但是有三虎堂的人帮忙照看打扫,那些花草看起来还都挺整齐,只是大部分都已经过了花期,只有几株木槿还在开着, 陆景还在一株木槿后的墙壁山看到了一只雌螳螂,不过没能在附近看到雄螳螂,陆景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黑猫警长,也不知道那只雄螳螂是不是已经被这只雌螳螂给吃了。 而之后陆景忽然一怔。 却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案子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被害人的家眷和以赵老爷子为首的天马镖局,各执一词,如今他和晏筠既然已经基本排除了天马镖局的嫌疑。 那么说谎的会不会其实是王婉呢? 排除诡物作祟的可能,这似乎是这案子唯一的答案了。 因为王婉既是被害者的遗孀,又是晏筠的表姐,所以陆景之前压根儿就没有怀疑过她。 可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说实话呢? 说起来她和苏赭成亲也有八年了,都说七年之痒,这种时候正是夫妻之间激情褪去,厌倦渐生的时候,有没有可能王婉在外面有了其他的男人,然后被苏赭发现。 于是王婉不得已之下只能联合奸夫一起杀掉了苏赭。 不,不对,杀人嫁祸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如果单纯的只是为了洗脱自己跟奸夫的嫌疑,祸水东引,不应该把天马镖局给扯进来。 王婉完全可以找个稍小一些的镖局或者势力,以赵半山在邬江城的影响和人脉,惹到他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而且王婉事后非但没有保持低调,而且还特意写信给了晏筠,还是两封,尤其第二封信几乎是在催促晏筠动身了。 她这么做简直和玩儿火没有区别,除非……除非她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晏筠! 这样一来她把天马镖局拉下水也能解释的通了,因为如果不是赵半山和天马镖局这个庞然大物牵扯进这案子来,晏筠也未必会亲自赶来, 换了其他小势力,说不定晏筠就直接请师门派人来解决了。 想到这里陆景心中也是陡然一惊,难不成王婉真的想要对付自己这个表妹?她这是入了魔道吗,还是被人挟持? 而且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为了让晏筠上钩,连自己的老公都给杀掉? 陆景来不及想着背后的原因了,他已经意识到晏筠现在很可能会有危险,再加上谷井刚刚也被他派去司天监了,陆景只能施展起轻功,向着旧曹街跑去。 第二百章 绳子与猜谜 陆景往回赶的时候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王婉杀夫,嫁祸给天马镖局然后吸引晏筠入套只是他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而且晏筠是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如今又身怀秘力,按理说这世间已经没有太多人能威胁到她了,就算是魔道那几个传说中的老魔头出手,晏筠至少也该能撑到他赶到。 然而等陆景来到苏府外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异常的安静,并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传来。 陆景正打算进去,却是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停下了脚步,从怀中摸出了那只草茎编成的镯子,连同之前那个草茎编出的小动物一起远远抛了出去。 其实陆景一早就检查过这些东西,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也没见上面被人涂毒,但是保险起见陆景还是都丢了。 之后他也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落在了后院中。 左右看了一眼,院内静悄悄的,连个侍女都没有,除了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莎莎声,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这份寂静明显有些不同寻常。 陆景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他意识到晏筠那边很可能的确遇上麻烦了。 只是陆景不知道王婉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制服了晏筠。 这让他的心中亦有些不安。 可惜谷井已经被他派去司天监报信了,他没法再将这里的变故及时传递给上头。 陆景倒是有想过找赵半山还有寂圆禅师他们帮忙,又怕自己这一走,晏筠会遭遇什么不测。 实际上一直到现在陆景都不知道王婉为什么要打晏筠的主意。 要知道晏筠不只本身武功高强,而且背后还有正道顶尖宗门云水静慈阁,若有人伤害她,秋墨离这位武学宗师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王婉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管她那两个孩子了吗? 陆景一边想着,脚下却没停,已经穿过了一片花圃,随后犹豫了下,却是先拐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前。 他打算先接上阿木,这样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两人都能有个照应,而且真要是遇上什么他也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让阿木去搬救兵。 不过陆景还没走到门前,就见不远处的墙上突然窜出了一个黑影,向他直扑过来。 陆景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了,但等看清楚来者的样子,又放下了禅杖。 接着就见黑猫跳上了他的肩头,用爪子抓了抓他的肩膀,随后很是急切的指向了某个方向。 “阿木在那里?”陆景问道。 黑猫点了点头。 到了这种时候陆景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已经可以肯定这次的事情就是王婉搞出的鬼来,而且王婉显然也已经决定了要在今晚动手,所以才会在晏筠回来前就已经提前一步对阿木下手了。 而有晏筠、阿木两个人质在手,陆景现在就算想退也无处可退了。 “陆大侠在找人吗?” 一个声音从黑猫指向的那方向响起,正是王婉。 “陆大侠若是要找人,不妨先来这里和奴家喝上一杯,奴家先前辛辛苦苦烹出一桌的菜,陆大侠可还没吃上几口呢。” 陆景闻言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脚,向着先前吃饭的那座小院走去。 他走得很慢,同时全身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防备着四周有可能出现的偷袭。 可结果一直到他看到王婉,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一个敌人。 陆景有些意外,因为晏筠曾跟他说过自己这位表姐很早就嫁了人,之后便在家相夫教子,并没有学过任何武功。 而根据陆景对王婉的观察,她的身上的确也没有任何习武留下的痕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以她的身手别说对付晏筠了,就算是个农妇她都未必能打得过,所以陆景一直觉得她的背后应该还有同伙,甚至另有指使者。 然而在这座小院中,陆景却是只看到了王婉一个人,而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五丈,对陆景这种一流高手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只要给他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手中的禅杖就能轻松拍碎王婉的头骨,这选项很是让人心动。 若是以前的王婉,陆景或许还要怀疑她是否有这样的武学常识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之中,然而在发现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出的用于对付晏筠的陷阱后,陆景不觉得她还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因此陆景最终还是按捺下了这个无比诱人的念头。 而且他还注意到,王婉的脚边有一根细长的绳子,一端系在她的凳子腿上,之后一直延伸进了她身后那间关着门的屋子里。 王婉抓起了桌上一把割肉用的小刀,用刀背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根绳索,接着发出了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陆大侠可以猜猜看这绳子另一边是什么。” “我猜对了有什么好处吗?”陆景问道。 “让我想想看,嗯……也许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因为你现在看起来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就像我的表妹一样。”王婉歪头道。 顿了顿后她又道,“不过你比她的反应还是要强不少,居然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好在我要准备的事情也已经准备完了,你若是再快一点,没准我还真的要败给你们了。” “你跟晏筠究竟有什么仇?”陆景皱眉。 王婉摇头,“游戏不是这么玩的,你要先猜谜。” 陆景看了眼那根被绷的笔直的长绳,另一端的分量显然不轻,于是道,“是件铁器吗?” “你猜的这么模糊,有点太耍赖了。”王婉很是不满,但之后还是道。 “算了,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吧,我跟晏筠无冤无仇,虽然在得知她进入云水静慈阁,成为秋墨离的徒弟后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嫉妒,但我还不至于小心眼到为了这种事情就对自己的表妹下手。” “那你是因为什么才要对付晏筠的?”陆景沉声道。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王婉莞尔。 第二百零一章 奇物 陆景只能再猜,“是刀吗?” “嗯……范围还是有点太大了,但勉强算你过关吧。”王婉道,“我之所以把晏筠请来邬江城,是想让她帮我点忙。” “什么忙?”陆景问完不等王婉开口又接着道,“你还说我耍赖,我看你的回答才更耍赖,每次都只说一点点,故意不说清楚,引诱我继续发问,可这样下去我就算问十个问题,恐怕也得不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你说的有道理。”王婉居然点头表示了附和,随后指了指对面空着的那把椅子,“陆大侠不妨先入座。” 陆景闻言也没废话,就这么坐在了王婉的对面。 而王婉则伸手,用筷子夹起了一只鸭掌,想要送到陆景面前。 不过那张桌子是供七八人一起吃饭的,桌面很宽,王婉根本没法跨过半张桌子给陆景夹菜。 见状王婉便打算起身,但陆景已经先一步将自己的碗移到了那只鸭掌下。 王婉微微一笑,松开了筷子,把鸭掌轻轻放进了陆景的碗中,同时柔声道,“你尝尝看,这方子是我找了一个之前在京师开卤味铺子的老板买到的,足足花了我五百两银子。 “可是买完后却发现没有男人值得我下厨为他做这道菜,直到遇到陆大侠你,我才第一次做出这道菜来。” “王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说来也奇怪,我之前一直听人说起陆大侠,可是那时也没有太大感觉,直到第一眼看到你,就像那些戏曲里唱的一样,我只觉得整个人的魂儿都被你给勾走了。” 王婉一边说着一边冲陆景嫣然一笑。 “王夫人还请自重。” 陆景无语,他现在也发现了自己最近的桃花运好像有点多的不太正常,可是他分明记得自己从黑猫那里换到的是个横财运来着。 “有什么可自重的。”王婉幽幽道,“我男人已经死了,况且就算没死我和他之间也早就不剩什么感情了,或许在嫁给他之前我还对他有些期盼,但是我们洞房后的第二天,他就去跟朋友喝花酒了。 “不过做生意嘛,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妒妇,但是后来我快临盆那几日,他也借口生意忙,却躲在青楼半月不归,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对他死心了。 “呵呵,他甚至不知道,和他生活在一起的那两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陆景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这么狗血的八卦,下意识的问道,“那宝儿和钗儿是你和谁生的?” “他们也不是我生的。”王婉淡淡道。 陆景一愣,“那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我不知道。”王婉道,“他们是我让我最信任的贴身侍女偷偷从那些流民那里买来的,换掉了我自己的孩子,之后带在身边养了快七年,反正我生产的时候姓苏的也不在,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不忍之色,自言自语道,“七年啊,我原本以为只要不是自己的骨肉就可以做到不动情,但七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就算是养一只狗儿也养出感情来了。 “实际上现在他们在我的眼中就和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了,可惜……” 陆景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把他们怎么了?” “钗儿已经做完了她要做的事情,现在就剩下宝儿了。”王婉叹道。 “他们那么小能做什么事情?”陆景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浓,“王夫人,你老实告诉我钗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嗯……按照外面大多数人的理解,钗儿的确已经死了。” “你杀了她?!”陆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没办法,我需要她来帮我对付晏筠。”王婉道,“而且她本身的寿元也只剩下了一年,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一年后她也还是会死。” 陆景望着月光下王婉那有些苍白与病态的脸颊,很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婉道,“你一定觉得我疯了。” “难道不是吗?”陆景反问。 “有意思,”王婉和陆景对视,片刻后却是忽然又笑出了声来,“书院弟子,按理说应该也见过诡物了,没道理还会问这种问题。” 陆景心中一动,“你怎么知道书院的,难道是被诡物附身了?” “没有。”王婉摇头,“你和晏筠一样,看来都被书院那些古板的老家伙给教傻了,沉迷于他们那套监察人间,收治诡物的说法,可你们其实根本不会真正利用这股力量。 “不是我不想解释给你听,我在做和打算要做的事情,只是想要理解这些东西你要……再放开一点想象。” “怎么放开?” 王婉没有立刻回答陆景,而是问了他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的那个小木人桩,你带它去司天监见过判官了嘛?” 陆景默然。 而王婉也从他的反应上读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咧嘴道,“你已经知道了对吧,那个小木人桩并不是诡物,哈哈哈哈,刚看到那个小木人桩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是我们的人,也不知道你怎么瞒过判官的,算了,这种事情我也不关心。” “阿木究竟是什么?”陆景心中一震,追问道。 “看起来你和那个小木人桩的感情很好,还给它起了名字,但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王婉难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劝道。 但是陆景却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这答案有些太过毛骨悚然,以至于就连他的心底都生出了一股寒意。 “它和宝儿、钗儿一样?你们这些家伙……难不成在用活人炼制诡物?!” “书院应该教过你们,诡物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无法被炼制,嗯,这么说自然没有错,但是……若是掌握了正确的方法,的确是可以炼制出和诡物类似的东西,我们一般称呼它们为奇物。” 王婉居然就这么很是干脆的承认了,“相比于诡物,奇物更容易控制,而且妙用无穷。” 第二百零二章 虚鬼 &esp;&esp;“你设下埋伏对付晏筠,也是为了用她来炼制奇物?”陆景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esp;&esp;“没错,”王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我虽然身怀奇物可终究不通武功,而且以我的岁数,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习武时期,就算现在开始练武,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勉强成为三流高手。 &esp;&esp;“对上普通人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要是遇上陆大侠这样的高手,一个不好就会被陆大侠给替天行道了。 &esp;&esp;“所以我一直想要炼制一件奇物,能让我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而要炼制这样的奇物,我先得找到一位一流高手。 &esp;&esp;“其实在得知陆大侠你上了天玑榜后我也考虑过你,但是我们之间毕竟不熟悉,你对我的戒备心肯定比晏筠要强,而且我那时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所以最后我也只能选中我的这个表妹。 &esp;&esp;“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这次居然和晏筠一起来了,”王婉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 &esp;&esp;“你们一个是我的表妹,一个是我一见倾心的男人,说实话我都有点不舍,不如这样吧,我把这个艰难的选择交还给你,陆大侠,你来决定我用谁来炼制那件奇物。” &esp;&esp;“我不会让我的同伴被你做成奇物的。”陆景道。 &esp;&esp;“不不不,陆大侠你好像理解错了什么,被做成奇物,是今晚你们两人活下去的唯一办法,而剩下的一个人就只能去死了。”王婉的语调依旧温柔,然而在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才流露出了几分森然。 &esp;&esp;“王夫人看起来对自己很有信心。” &esp;&esp;陆景也再次握起了手中的禅杖,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已经有把握在王婉弄断绳子之前就先一步控制住她。 &esp;&esp;但是下一刻就听王婉又开口幽幽道,“可惜,直到最后一刻陆大侠你还是没吃那只我亲手为你做的鸭掌。” &esp;&esp;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明明她还没有割断凳子上的那只细绳,可那细绳却忽然松了下来,而这也意味着细绳另一头系着的重物已经落下。 &esp;&esp;再接着王婉身后的房间中也传出了一声有些渗人的异响,分明是刀子砍在骨肉上所发出的声音。 &esp;&esp;“你!”陆景大怒,继而也挥出了手中的禅杖。 &esp;&esp;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虚影从那门缝中飞出,冲着他的面门直射而来! &esp;&esp;那道虚影的速度很快,以陆景的眼功,居然也无法准确捕捉到它的全貌,只勉强将原本用来攻击王婉的禅杖,移到了那东西的飞行路线上,希望能稍微阻挡一下。 &esp;&esp;但那虚影撞在禅杖上,却是连停都没停一下,居然就这么直接一穿而过!就好像陆景挥出的禅杖根本不存在一样。 &esp;&esp;陆景见状来不及心惊,连忙又运起了火麟甲。 &esp;&esp;这门护体绝学已经被他练到第四层,如今全身的皮肤都变得刀枪不入,可依旧是没能拦住那道虚影,不,更准确的说是连让它减速一下都做不到。 &esp;&esp;陆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虚影钻进了自己的胸膛。 &esp;&esp;而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esp;&esp;在意识到晏筠已经被王婉控制后陆景就一直在小心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为此他的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哪怕是在跟王婉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放弃警戒四周。 &esp;&esp;但是这一次的对手比他以往遇到的都要凶猛诡秘。 &esp;&esp;那道虚影速度快的离谱,又根本无法被阻挡,陆景明知道被它钻进身体大事不好,可一时之间竟然也拿那东西毫无办法, &esp;&esp;尤其等那虚影彻底进入他的体内,陆景就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esp;&esp;他尝试着运起内力,先将经脉护住,接着想要逼出胸口生出的那团阴冷气息,可他的努力和之前几次一样,都没有其他什么效果。 &esp;&esp;那团阴冷气息在他的胸腔内转动了几圈,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冲上了他的头颅。 &esp;&esp;一头扎进了他的上丹田中! &esp;&esp;这时一旁的王婉也再度开口道,“怎么样,我这奇物虚鬼的滋味可还好受?这东西可不好炼制,需要选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幼婴,认他们做子,接着抽出一魂,还要连续喂服足足百日的冥汤。 &esp;&esp;“若是能挺过这一关,后面还有六关要过,直到七岁这件奇物才算炼成了,而且只能保存一年,不过虽然炼制过程繁琐,耗费也多,可一旦练成,那就是你们这些修士的克星!” &esp;&esp;“它会钻进你们的上丹田内,夺走你们的秘鼎,接管你们身体内的所有秘力,接着用这些秘力封闭你们的元神与身体的联系,呵呵……到时候你就连一根小拇指都动不了。” &esp;&esp;王婉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激动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而她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妖异,同时脸颊上泛起了一片潮红。 &esp;&esp;跟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声音就像要滴出水来一样,“不过没关系,这时候你的五感还在,而且还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所以……” &esp;&esp;王婉说到这里却是忽然又闭上了嘴巴,接着格格一笑,向着一动不动的陆景走去。 &esp;&esp;她轻踩着莲步,每走一步,都有一件衣物从她的身上滑落。 &esp;&esp;等来到了陆景的身前,她的身上已经光溜溜一片,只剩下洁白的月光了。 &esp;&esp;虽然已经生过了两个孩子,但是不得不说王婉的体型还是保持的很好,紧致的小腹上一块儿赘肉也没有。 &esp;&esp;若她自己不承认,谁也不知道她已经嫁过人了。 &esp;&esp;“虽然从你接过宝儿的两件礼物起,就注定没法再活过今晚了,但是我可以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补偿你一下。”王婉咬着嘴唇道。 &esp;&esp;“我真蠢,之前一心只想着嫁个如意郎君,然后在家相夫教子,但是却忘了这是一个由力量主宰的世界,没有力量,就算你曾经得到过再多的东西,最终也都会烟消云散。 &esp;&esp;“相反,有了足够的力量,就算是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我也可以把它握在手里了,这就是力量的滋味。”王婉伸手,抚摸着陆景的脸颊道。 第二百零三章 就很爽 陆景现在的感觉很奇怪。 那个被王婉称之为虚鬼的东西,一路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他的上丹田内,接着……就开始在他那片空荡荡的上丹田里打起了转。 而陆景也是听王婉说完虚鬼制住修士的手段后才推测出自己上丹田里这个虚鬼,应该是在找他的秘鼎。 修士人人皆有秘鼎,所谓筑基就是立鼎开火的过程,只有有了秘鼎,修士们才能进行修炼,将天地间的秘力化为己用。 然而问题是陆景不是修士,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从未踏入修行的普通人,也是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不修秘力的弟子。 所以就算虚鬼找破头,也不可能在他的上丹田里找到秘鼎。 实际上转了几圈后虚鬼也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过于空荡了。 为了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秘力的威胁,陆景这个狠人干脆把自己上丹田内那片虚无也给清理掉了。 所以现在陆景的上丹田里的干净程度简直堪比无菌病房。 除了刚搬进来的虚鬼,就只剩下了那滴还没完全消耗完的天一生水,和最后一小块儿虚无之气了。 虚鬼作为自死亡中诞生的奇物,很讨厌天一生水散发出的那股勃勃生机。 它既然找不到秘鼎,眼下也只能凭借本能行事,将那滴天一生水当作了自己的对手,想先将对方除掉。 于是虚鬼脚下不停,直扑天一生水而去。 结果触到天一生水的刹那,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嚎,又急急忙忙向后退去,却是比来时更快。 只是退到一边后,虚鬼原本就有些隐隐绰绰的身影现在看起来更加透明了。 不过另一边的天一生水也没好到哪里去,被虚鬼这一撞直接消失了五分之一。 虚鬼见状精神也是一振,感觉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想着再有四次,应该就能把这讨厌的东西给彻底赶出去了。 于是稍稍喘息了片刻,就又扑了上去。 结果咬牙撞了四次后,虚鬼的身体几乎就要变成全透明的了,而那滴天一生水却还在那里,只是体积相较之前也变得很小很小了。 虚鬼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是撞了四次啊,怎么那个讨厌的东西还在呢? 以虚鬼的智力水平,自然想不到自己每撞一次力量就会衰弱几分,之后撞击的威力是在不断下降的,所以他又怎么可能只撞五次就把那滴天一生水给彻底消耗干净。 但是虚鬼却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随着它的这五次撞击,陆景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内却是又生出了另一种东西。 这是虚鬼身上的死气和天一生水中所蕴藏的勃勃生气彼此交融后形成的一种全新的气。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道并不怎么起眼的气,刚一出现,就让陆景的上丹田内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而原本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最后一片虚无之气,居然也凑起了热闹来,飞进了那片新气中。 虚鬼似乎想到了什么,已经快要完全透明的小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 但是下一刻就见那道新生之气又变得不稳定了起来,因为不远处的天一生水正在试着将那道气给重新分开。 意识到陆景的上丹田内正在发生什么的虚鬼,自然不会允许天意生水在这时候捣乱,于是毫不犹豫的又冲了上去。 每当虚鬼和天一生水相撞,那道气就变得更加凝实雄壮,虚鬼眼中的喜色也更浓。 但是被喜悦彻底冲昏了脑袋的虚鬼,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透明的危险。 当那道气彻底稳定下来,与里面的虚无之气彼此交汇。 虚鬼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变得完全透明了,最终和剩下的最后一点天一生水一起被吸入了那个气团中,化作了两团火焰。 而陆景则感觉自己晋入到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明明王婉的每个字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的眼睛能看到眼前的景象,鼻子也能嗅到王婉身上淡淡的体香。 但是他的意识就像是被从身体中给抽离了出去一样,漂浮在天地之间,无念无想。 一开始陆景还以为这是那只窜进自己上丹田的虚鬼搞得鬼。 因为王婉曾说过那只虚鬼会夺走他的秘鼎,接管他身体内的所有秘力,接着用这些秘力封闭他的元神与身体的联系。 但是陆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有秘鼎来着哦。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重要就是了。 现在的他感觉正爽,这不是因为王婉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实际上陆景现在感受到的是一种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爽,就好像是你在布满星星的夜空下,抬头仰望宇宙,所感受到的那种难以用语言所描述的美妙与震撼。 在那一刻,陆景莫名的想到了女娲和盘古这两位远古的大神,好像有些理解了他们那种创造了什么的喜悦。 这一刻很长,就像是经历了一整个永恒,而这一刻又很短,似乎只有一个弹指。 陆景最终还是从王婉一直在向上伸的那只手上判断出了这一刻的确很短,大概也就过去了几个呼吸。 而他那原本漂浮在天地间的意识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王婉还在贪婪的抚摸着陆景的脸颊,但是下一刻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红晕更胜,但是她还来不及品味其中的美妙滋味,就又被随着而来的惊恐给笼罩了。 “别误会,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对你没什么兴趣。”陆景开口道,同时出手如电,一连点中了王婉好几处穴道,让她没法再动弹。 而王婉眼中的恐惧之色也变得更加强烈,几乎要从她的瞳孔中溢出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被虚鬼控制,不,不,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没有人能抵抗虚鬼……钗儿,钗儿你在吗?不要和娘亲恶作剧了好吗?” 到最后王婉的声音几乎要哭了出来。 但是一想到她先前干过的那些事情陆景却是连半分同情也没有。 第二百零四章 人之将死 &esp;&esp;“晏筠和阿木在哪里?”陆景从地上捡了件衣服披在王婉的身上,之后又用禅杖抵住了后者的喉咙逼问道。 &esp;&esp;但王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这会儿口中只是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养了七年的虚鬼,怎么可能会失手……” &esp;&esp;哪怕她的呼吸已经变得艰难了起来,却依旧没有任何打算回答陆景问题的意思。 &esp;&esp;陆景也不知道王婉是真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想借此逃过一劫。 &esp;&esp;不过现在暂时还不到和她算账的时候,于是陆景伸手又点了她的哑穴,免得她再继续s复读机。 &esp;&esp;之后把她随手往自己的胳膊下面一夹,便冲向了面前那间屋子里。 &esp;&esp;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推开那扇门后陆景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抹不忍之色, &esp;&esp;只见屋子正中央处架着一座切草料用的侧刀台,此时系在刀头的绳索已然断掉了,侧刀也从空中落下,将匍匐在下方的一具幼小身体斩成了两截。 &esp;&esp;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esp;&esp;陆景叹了口气,上前了半步,似乎想要收殓起地上的尸体。 &esp;&esp;但是下一刻一把软剑,就仿佛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悄无声息的刺向了陆景的后心! &esp;&esp;眼看就要得手,偷袭者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激动之色,可紧接着就见明明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的目标,却像是背后长眼了一般。 &esp;&esp;赶在被那把软件刺中前转身,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这次危机,接着又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esp;&esp;陆景还没踏入这座屋子的时候便知道里面还有第二个人。 &esp;&esp;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先前王婉明明没有割断绳子,可屋里的侧刀还是落了下去,斩断了宝儿的脖子。 &esp;&esp;王婉显然也是因为忌惮他的身手,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他的面前顺利割掉绳子,因此才干脆让自己的心腹就一直待在这间屋子里,这样一旦见势不对,就可以立马放出虚鬼来。 &esp;&esp;而陆景这会儿也已经认出偷袭他的人,正是王婉身边的一个侍女,她的武功很一般,内功境界甚至都没有入流,但是敛息和刺杀的功夫却练得不错。 &esp;&esp;应该曾被当作刺客培养过一段时间,陆景知道这种人大都是被主人所圈养的死士,从他们的嘴里很难问出什么来,所以陆景也没白费力气,直接手上用力,捏碎了她的喉咙。 &esp;&esp;接着就见黑猫跳到了一座神龛前,用爪子轻推了一下神龛。 &esp;&esp;陆景听到右手侧一副书画后发出了机关的响动,等他拿掉画后果然看到了一间暗门,陆景还在犹豫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黑猫已经一溜烟的跑了进去。 &esp;&esp;陆景则在外面又稍等了片刻,直到确定黑猫没出什么意外,才跟了进去。 &esp;&esp;和他想象中的什么邪恶密室不同,里面完全就是间静坐的圜堂,除了两个蒲团和一盏油灯外什么也没有。 &esp;&esp;陆景立刻就想明白了,这里原先应该并不属于王婉,而是属于她那个死掉的相公苏赭的,是他平日里修道的地方。 &esp;&esp;陈朝修道炼丹之风颇为流行,尤其是在那些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之间,不修道跟人很可能都不好意思打招呼,所以这地方应该也是苏赭建来辟谷静坐的。 &esp;&esp;陆景在这里看到了失踪的晏筠和阿木。 &esp;&esp;其中小木人桩被五花大绑吊在了屋梁上,一身轻功因为无处借力而施展不出来,不过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而晏筠的情况就要糟糕一些了。 &esp;&esp;她的身上明明并没有任何绳索,可却盘膝坐在一只蒲团上,一动不动。 &esp;&esp;陆景试着叫了两声她的名字,晏筠也没有任何反应。 &esp;&esp;陆景先将被吊在屋梁上的阿木给放了下来,接着把夹了一路的王婉也再次放下,同时解开了她的哑穴,冷冷道。 &esp;&esp;“我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要是没法让晏筠转醒过来,那你也别想再走出这间屋子了。” &esp;&esp;或许是因为一路上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情,王婉如今终于也不再像个祥林嫂一样继续叨念着虚鬼失效的问题了。 &esp;&esp;只是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如今看起来更加没有血色,她闻言先深深望了陆景一眼,才接着道,“陆大侠你总得给我点好处才能让我开口吧。” &esp;&esp;“你想要什么好处,要我放过你吗?” &esp;&esp;王婉摇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做的那些事情,想来是不可能再放过我让我出去继续害人的,所以就算你说会饶过我,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esp;&esp;“王夫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esp;&esp;“其实从我开始炼制奇物起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王婉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之色,似乎还在为虚鬼最后莫名其妙掉线而惋惜,但最终这份惋惜也只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esp;&esp;“也许这世上真的存在因果报应吧,陆大侠平日里多行善举,所以到了关键的时候也能化险为夷,不像我,坏事做多了,明明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偏偏出了岔子,以至于功亏一篑。” &esp;&esp;陆景知道这和善举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自己不是修士,所以才没被虚鬼给夺鼎,但是陆景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上丹田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esp;&esp;虚鬼和天一生水怎么就突然打出了狗脑子来,来了个同归于尽,而它们打出来的那片气又是什么,为什么剩下那一小片虚无之气也进去了?这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先前自断道基的计划? &esp;&esp;陆景的心中现在有太多的疑惑,不过没能在里面看到什么鼎炉之类的东西还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esp;&esp;所以那片气应该也和筑基没什么关系吧,陆景并没有想太多,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救人上,问王婉,“你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esp;&esp;“陆大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临死前的要求也不会让你难做。”王婉似乎已经从先前的沮丧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平静道。 &esp;&esp;“帮我给宝儿,和钗儿修两座墓吧,我知道我可能不配说这句话,因为是我害了他们,修墓这种事情也没法抵消我对他们做的恶毒事情,我也不是为了求谁原谅,就是纯粹让我自己走得时候能稍稍轻松一些。” 第二百零五章 两个要求 &esp;&esp;“你知道这话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吧。”陆景皱眉。 &esp;&esp;“知道,但是我也知道陆大侠做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可怜那两个孩子。而一旦我提了这事情,陆大侠又没法拒绝,再去修墓的时候这里面就有我一分关系了。”王婉狡黠道。 &esp;&esp;“有意思吗?”陆景无语。 &esp;&esp;“在陆大侠眼中可能没什么意思,但在我看来还是挺有意思的,不管如何我们终究母子一场,能为他们做点事情还是要做的。”王婉幽幽道。 &esp;&esp;“说起孩子来,你不是还有两个亲生骨肉吗?”陆景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最后的要求是和他们有关的,你把他们养在了哪里,要我把他们送给你什么亲戚吗?” &esp;&esp;“这就不劳陆大侠操心了,他们已经有了去处。”王婉微笑。 &esp;&esp;陆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你把他们送给了你的同伙?说起来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是怎么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妇变成现在的魔头的,是谁告诉你那些奇物的炼制之法的?” &esp;&esp;“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纪,自称纪先生,你最好祈祷不要遇到他,因为他总有办法能释放出你心中的那只恶鬼,我只是跟了纪先生三个月,学到了一点皮毛,若是今晚他在这里,现在躺在地上的怕就是陆大侠你了。” &esp;&esp;陆景冷笑,“我之前以为你只是坏,没想到还蠢,你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他,就不担心那个什么纪先生把你的孩子也炼成什么奇物吗?” &esp;&esp;“纪先生不会这么做的。”王婉的眼中忽然爆发出一团光芒。 &esp;&esp;陆景先前只在那种最狂热的信徒们以及那些为了给偶像应援不惜花光所有积蓄,甚至用信用卡套现,只为给哥哥妹妹增加一点代言销量的铁杆粉丝脸上见到过这种光芒。 &esp;&esp;那是为了让别人变得更耀眼,而甘心燃尽自己的光芒。 &esp;&esp;王婉几乎是用梦呓般的声音道,“纪先生是这个世上最真诚也最无私的人,只要和他相处过的人,没有人不为他所折服,哪怕他将我引领到这条危险的道路上,我也从来不曾怨恨过他,实际上一直到现在我也未曾后悔。 &esp;&esp;“在遇到他之前我根本就没有真正活过,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是他将我引领进了这扇大门,给了我生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做的事情跟书院和司天监在做的一样。 &esp;&esp;“只是书院和司天监选人很是严格,只要精英中的精英,你们这些人要么出身名门,要么资质不凡,而纪先生,却愿意将他的爱播洒给芸芸众生,尤其是像我这样处于痛苦和绝望中的小人物,他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esp;&esp;“也把你们给送上了绝路。”陆景淡淡道。 &esp;&esp;“纪先生临走前也警告过我,说我对力量的渴望早晚有一天会反噬了我自己,但是他也知道这就是我要走的路,所以他提前带走了我的两个孩子,我虽然不舍,可也知道他们跟着纪先生,比跟着我要好。 &esp;&esp;“况且我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如今这幅恶毒丑陋的样子。”王婉道。 &esp;&esp;“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他也有了点好奇,你有什么手段能联络到这位纪先生吗?”陆景问道。 &esp;&esp;王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看陆大侠想见纪先生是假,想从纪先生身上得知那个小木人桩的秘密是真,可惜,从来只有纪先生来找你,还没有人能找得到纪先生。” &esp;&esp;陆景退而求其次,“那纪先生有和你透露过,将奇物还原成人的方法吗?” &esp;&esp;“没有。”王婉毫不犹豫的摇头,“人的魂魄一旦离开身体的时间太久,就再也回不去了,而且我看这小木人桩跟在你的身边应该也有不少时日了,她的身体怕是早就不存于世了。” &esp;&esp;陆景闻言默然,看了眼一旁的阿木,小木人桩却似乎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聊它的事情一样,正蹲在晏筠的身边,用一只小桩手好奇的轻戳了下后者的脸颊。 &esp;&esp;“还有一件事,”王婉顿了顿又继续道,“这次不再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了,还请陆大侠看在我刚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份儿上,务必要把这事儿给做了。 &esp;&esp;“什么事?” &esp;&esp;“帮我杀了我的门房韩伯。”王婉语出惊人。 &esp;&esp;“怎么,你杀掉自己的相公还不够,连一个门房也不愿意放过吗?”陆景冷笑,“阴曹地府也用不着人帮你看门吧。” &esp;&esp;“虽然韩伯的确帮我把院门看的不错,但是我让你杀他不是因为这个,”王婉不急不躁道,“这些年我干了不少坏事,其中有些是我自己做的,但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也做不来,需要旁人的帮助。 &esp;&esp;“我的两条左膀右臂,其中侍女剑竹已经被你给杀了,所以现在就剩下韩伯了。” &esp;&esp;陆景有些愕然,“你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同伴?” &esp;&esp;“因为韩伯知道我的不少秘密,而且我炼制奇物时他也在一旁看过不少次,我知道他在偷学,而他对力量的渴望甚至还要超过我,如今又没了我的约束,只要逃的过眼下这关,他一定会去继续为恶。 &esp;&esp;“好在他现在应该还没跑远,以陆大侠你的身手和在邬江城中的影响力,应该也不难抓住他。” &esp;&esp;王婉又娇笑了一声,“其实我还有个遗愿来着,但我知道陆大侠你一定不会答应,所以那遗愿不说也罢。好了,我的要求都说完了,接下来该说说怎么唤醒晏妹妹了。 &esp;&esp;“等到了子时,你找一口有月光投映的井,舀一碗水,先含一口在自己嘴里,接着嘴对嘴度到她口中,之后再在她的耳边唤三声她的名字她自然会醒过来,记得一定要先含在你的嘴里,那水中若无阳气,根本没有作用。” &esp;&esp;陆景闻言眉头再皱,“非得我来吗?换个其他人不行吗。” &esp;&esp;“可以,只要是男人都可以,你自己看着办吧。”王婉的嘴角扬起,带着几分戏谑。 &esp;&esp;末了却又收起笑容,示意陆景可以动手了。 &esp;&esp;“虽然恶贯满盈,但我已经顺着自己的心愿活过了这一遭,所以也算死而无憾了!” &esp;&esp;陆景举起了手中的禅杖,摇头,“追求自由没有错,但是这不是你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 第二百零六章 光阴易逝 &esp;&esp;陆景背着晏筠走出圜堂,眼下距离子时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esp;&esp;于是陆景也没干等着,先出门去找了赵半山。 &esp;&esp;赵老爷子这会儿正在自家院子里教孙女儿习武,结果听到了院墙上传来的动静,也不回头反手就将手中的两枚铁胆甩了出来! &esp;&esp;那两枚铁胆去势很快,带着破空之声,而且飞出七丈后,还在空中蹭了一下,改变了各自的飞行轨迹,变得愈加难防。 &esp;&esp;赵半山扔出铁胆后还不忘教育孙女儿,“这人呢可以穷,但是不能因为穷就去偷鸡摸狗,而且偷鸡摸狗也就算了,脑子再不好,下手前连踩点都不做,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手的对象是什么人,那就更蠢了。” &esp;&esp;孙女儿闻言似懂非懂,但之后还是提醒赵半山,“爷爷,你那铁胆没砸到人,还被那贼给偷了。” &esp;&esp;赵半山这才一惊,猛地回头,就见陆景正抓着他的那两个铁胆,从墙上跳下来。 &esp;&esp;“什么意思,陆大侠最近藏头露尾惯了,连正门都不会走了吗?”赵半山冷哼一声道。 &esp;&esp;不过随后他就注意到了陆景肩上扛着的人,脸色一变,“这,这是……晏女侠,她受伤了吗,可是这邬江城中有谁能伤的了她?” &esp;&esp;“她表妹。”陆景也没隐瞒,以天马镖局在本地的势力,就算他不说,最迟明天早上赵半山也会知道苏府上发生的事情。 &esp;&esp;当然,和奇物有关的部分陆景是不打算告诉赵半山的,这也是司天监的规矩。 &esp;&esp;“她表妹,王夫人吗?”赵半山被这答案给惊到了,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六亲不认的魔头也不是没有见过 &esp;&esp;而且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精神不由一震,“这么说苏东家的死……” &esp;&esp;“也是王夫人所为,和贵镖局无关。”陆景道,“说来惭愧,之前我们都被她给骗了。” &esp;&esp;“难怪苏东家会在那么晚出城,而且一点防备也没有。”赵半山恍然,接着又道,“晏女侠这是中毒了吗,陆大侠可是要老夫遣人去请城中的名医?” &esp;&esp;“不用,赵老爷子你帮我先照看下人就行,解药我自然会想办法,另外,如今首恶虽然已经伏诛,但依旧还有漏网之鱼,先前的事情的确是我们不对……” &esp;&esp;赵半山摆了摆手,“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换我也会更愿意相信家人的说法,而且就连我们先前也都被王夫人给骗过去了。” &esp;&esp;“那我也就不废话了,如今首恶已经被我诛杀,但是还有余孽出逃,”陆景道,“所以还要麻烦天马镖局的诸位朋友。” &esp;&esp;“小事一桩,”赵半山不以为意道,“你不来找我也就算了,既然来了,只要人现在还这方圆百里之内,老夫都一定帮你擒回来。” &esp;&esp;“我当然不会怀疑天马镖局的实力,但是那人身上可能怀有一些特别的手段,所以还请前去追捕他的诸位朋友多加小心,找到人后最好不要动手,先知会我,”陆景道,“另外麻烦赵老爷子再找些人,帮我把苏府也给封起来吧。” &esp;&esp;“帮你封苏府倒是不难,但是出了命案,按理来说是应该归官府来管的,罢了……我去跟知府大人商量下吧,应该可以帮你封到天亮,不过之后肯定要交给衙门了。”赵半山道。 &esp;&esp;“到天亮应该就够了。”陆景琢磨了一下,觉得那时候司天监的人应该也到了,他们必然有办法跟官府交涉。 &esp;&esp;陆景之所以要赵半山帮他这个忙主要是为了防止王婉炼制的那些奇物流落到外面,引发新的麻烦。 &esp;&esp;而等安顿好了晏筠,陆景也加入到了搜捕韩伯的队伍中。 &esp;&esp;不得不说韩伯还是挺聪明的,并没有趁着夜色出城,因为如果他跑到了外面的旷野里,是很容易被后续的追兵给发现的。 &esp;&esp;相反,在邬江城这座几十万人口的大城中,却是更容易藏身。 &esp;&esp;可惜他这次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有一个或是一群人,而是以天马镖局为首的整个邬江武林势力。 &esp;&esp;尤其在得知陆景和赵半山都在寻找苏府这个姓韩的门房后,三虎堂还有其他一些中小势力也都纷纷加入了进来,邬江城内到处可见带着兵刃的武林中人。 &esp;&esp;最终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韩伯的下落。 &esp;&esp;而陆景接到消息后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esp;&esp;韩伯的藏身处是在一座钱庄内,钱庄的掌柜是他一个远房表侄,见韩伯半夜里突然来敲门避难,虽然有些不解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惊慌,但还是把他给放了进来。 &esp;&esp;随后还给他温了一壶酒,想让他压压惊,没想到这酒刚温好,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嘈杂声。 &esp;&esp;那掌柜的见状就想要提灯出去看看,但是没想到自己刚一转身,就被韩伯从背后用酒壶给狠砸了几下脑袋。 &esp;&esp;韩伯虽然有些愧疚,但知道自己不能冒这个险,陆景在邬江城中侠名太胜,而他和这个侄子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算太亲近。 &esp;&esp;他也没法保证后者在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后不会出卖了他,所以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esp;&esp;砸晕了那个远房表侄后韩伯打算从钱庄里溜出去,但没想到几个护院已经开门把外面那群武林中人给放进来了。 &esp;&esp;韩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在心里,最终跺了下脚,从自己背着的那个包裹中,取出了一把小铁锤。 &esp;&esp;他刚把那只铁锤拎在手里,屋门已经被人给推开了,外面的那个江湖中人先是看了眼他,之后又看了眼地上趴着的掌柜,接着脸上便浮现出了一抹喜色,叫道,“人在这里!” &esp;&esp;不过他显然已经忘了陆景先前的叮嘱,喊完这句话就打算上前擒下韩伯,没想到韩伯只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那只铁锤。 &esp;&esp;那个江湖中人的胸口便传来了一声闷响,接着就喷血飞了出去,而韩伯原本苍老的面孔上皱纹看起来也更多了。 &esp;&esp;但是韩伯顾不上感慨开光阴易逝,就见一群闻讯赶来的武林中人已经又杀到了他的门前。 第二百零七章 怪力锤子 &esp;&esp;陆景赶到钱庄的时候就见一群江湖中人正围着那间屋子。 &esp;&esp;但是因为之前已经一连伤了三人,剩下的人终于也都恢复了理智,没有再冲进去继续送人头。 &esp;&esp;而韩伯手里只有一把锤子,根本对付不了外面那么多人,再加上这三锤过后他整个人也像是又苍老了十岁,心中不由也生出了一股绝望之感,知道自己今日多半是难以幸免了。 &esp;&esp;不过韩伯依旧觉得有些不甘心,他的怀里还有一本炼制奇物的秘籍,虽然只是残页,上面一共记载了不过四种奇物的炼制方法,但是只要他能逃过这劫,就可以凭借这四样奇物成为富可敌国的巨贾。 &esp;&esp;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他曾经无比羡慕王婉,羡慕着她所拥有的那份不可思议的扭曲现实的力量。 &esp;&esp;如今眼看着他也要拥有这份力量了,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esp;&esp;韩伯还在想着逃离这里的办法,就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随后那些武林中人便纷纷开口,乱哄哄的嚷嚷道,“陆大侠,你老人居然真的回邬江城了吗!” &esp;&esp;“我铁衣门的郑门主听说您要抓人,立马就叫上了咱们兄弟来帮忙!” &esp;&esp;“陆大侠,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三虎堂的沈石,之前跟您说过一句话来着,现在两句了。” &esp;&esp;“俺是塔家村的洪牙子……” &esp;&esp;“金环谷,莫十三娘见过陆大侠,我正巧路过邬江城,听说陆大侠正在缉凶,便也过来搭了把手。” &esp;&esp;“…………” &esp;&esp;陆景见状也不得不先与众人一一还礼,随后挑了三虎堂那个自称沈石的年轻人问话。 &esp;&esp;沈石很是激动,因为发现自己今晚不但和陆景说上了第二句话,而且看样子还会说上第三句,第四句……今后在别人面前也有的可吹了。 &esp;&esp;因为激动,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比平日尖细了一些,道,“那老头已经连伤了我们人了,其中还有一位金玉楼三流境界的高手,这会儿还在调息打坐。” &esp;&esp;“另外两人呢?“陆景问道。 &esp;&esp;“也都受了点内伤,一个重一点,一个稍微轻一点,都送去医治了,那老头的武功有点邪门,明明我们这边三人都没和他接触,只是刚踏进门,他拿个锤子一挥,我们这边的人莫名其妙的就受了伤。” &esp;&esp;沈石道,“大家伙刚刚还在猜测来着,他应该是魔道中人,修炼了某种很厉害的隔山打牛的魔功。” &esp;&esp;陆景心知问题应该就出在韩伯手里的那只锤子上,不出意外的话那东西应该也是一件奇物,而且三个多月前苏赭很可能就是死在这锤子下的,这也解释了他头后被钝器所击的致命伤是从何而来。 &esp;&esp;只是无论成仵作还是他跟晏筠,最先怀疑的都是天马镖局使铜锤的耿南天,完全没想到这会是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下的手。 &esp;&esp;三个受伤的人,其中两个已经被送走,陆景走到金玉楼那位三流高手身前,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后心。 &esp;&esp;那位金玉楼的高手正在闭目调息,体内的内力下意识的就想要反击,不过接着耳边就传来了陆景的声音,“放松。” &esp;&esp;于是他也连忙收敛了真气,之后就感到一股雄浑到难以想象,又异常温和的内力在他的经脉内游荡了一个大周天,而他小腹处的伤势也顿时好了三四成。 &esp;&esp;“多谢陆大侠出手相助!”那金玉楼的高手睁眼感激道。 &esp;&esp;虽然只是三四成,但是却是最麻烦的内脏伤势,至于剩下的那部分伤只需静养就行。 &esp;&esp;而陆景也借着这此疗伤感受了下那小锤的攻击强度,觉得以自己的火麟甲硬接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拍了拍那金玉楼高手的肩膀就向着韩伯所在的那间房走去。 &esp;&esp;看到陆景打算出手,周围一众武林中人顿时又兴奋了起来。 &esp;&esp;他们这么多人却拿韩伯一个人没什么办法,要说心中没气显然也也是不可能的,如今都盼着陆景出手好好教训一下屋内那魔道妖人。 &esp;&esp;而且近距离观摩绝顶高手动手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说不好就能从中得到什么什么启发。 &esp;&esp;只是抱着这部分念头的人终究是要失望了。 &esp;&esp;陆景推门走进去,韩伯立刻也毫不犹豫的挥动了手中的锤头,然而之前屡试不爽的“隔山打牛”这次就像是完全失去了作用一般。 &esp;&esp;韩伯一连挥出了五锤,可陆景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反倒是韩伯这边,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整个人都在不停喘着粗气,整个人都变得老态龙钟了。 &esp;&esp;而这一刻的他也深深理解到了王婉在虚鬼失手后的那份绝望。 &esp;&esp;这怎么可能! &esp;&esp;韩伯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手中的锤子为什么会失去了作用,于是他又拼出最后一口气,挥向了陆景的脑袋。 &esp;&esp;而这一次他却是终于看清了一些东西,只见陆景的皮肤下闪过了一大片像是鳞片一样的红色纹路。 &esp;&esp;接着锤子发出的那股怪力,就被轻松拦下了。 &esp;&esp;而陆景也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esp;&esp;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韩伯的身子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片刻后尖叫道。 &esp;&esp;“你,你不能杀我,我……我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是王婉让我杀了她的相公的,因为苏赭无意间发现了她的秘密。 &esp;&esp;“之后威胁她,要她把制作那些东西的方法也交给他,于是王婉干脆就想办法把苏赭喊到了城外,让我结果了他的性命,我从头到尾都只是听命办事!” &esp;&esp;陆景却是不为所动,直接用禅杖敲碎了韩伯的脑袋,眼见后者还剩最后一口气,陆景凑在韩伯的耳边轻声道,“你既然这么忠心,不如下去继续陪着自己的主子好了,这本来也是她最后一条遗命,我答应了她的。” &esp;&esp;韩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但是已经再说不出什么话了,瞳孔散大固定在了那里。 &esp;&esp;陆景走出屋外,对着外面还在震惊中的群雄道,“大家伙都听到了,嫌犯韩伯已经承认了杀害苏家布铺的东家苏赭,此事与天马镖局无关,还望诸位日后可以给天马镖局做个证。” &esp;&esp;众人闻言纷纷应诺,的确,韩伯死前的那番话他们都听在耳中,就是不知道他说得制作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但苏家既然是开布铺的,想来应该是和织布有关吧。 第二百零八章 这忙我帮不了 &esp;&esp;陆景赶在子时前回到赵半山的宅邸。 &esp;&esp;依旧是翻墙而入,看见院中的赵半山已经把他的那套员外服换了一身短打劲装,还搬了把太师椅坐在晏筠的厢房外,膝上摆着一排他昔年纵横江湖时所用的金镖。 &esp;&esp;老爷子说话不打折扣,说会在陆景不在的时候护着晏筠,果然没让第二个人接近这座小院。 &esp;&esp;“多谢赵老爷子援手。”陆景见状冲赵半山抱拳。 &esp;&esp;赵半山也没起身,就这么泰然受了陆景的一礼,之后才问道,“人抓到了吗?” &esp;&esp;“抓到了。”陆景道,“而且他也已经伏诛了,临死前还承认了苏家布铺的东家苏赭是被他杀掉的,指使者是王夫人,事后嫁祸给了天马镖局,此事在场的不少武林中人都听到了,相信很快就能还天马镖局一个青白。” &esp;&esp;赵半山点了点头,“苏府那边我也跟知府大人商量过了,他同意到清晨再派差役去接管。” &esp;&esp;陆景闻言也不废话,直接道,“赵老爷子高义,日后若有差遣,晚辈必不会推辞。” &esp;&esp;“是吗?那要是我现在就有件事要陆大侠你帮忙呢?”赵半山斜眼。 &esp;&esp;陆景有些意外,但还是道,“赵老爷子请讲。” &esp;&esp;“我的小孙女儿,你先前也见到了,还有三年及笄,虽说还不太着急,但凡事有备无患,我现在也开始给她物色合适的夫婿了,我看陆大侠你就不错。” &esp;&esp;“你想当我爷爷?”陆景呆住了。 &esp;&esp;“怎么,你小子是看不上赵某人的孙女,还是看不上赵某人我?”赵半山的脸沉了下来。 &esp;&esp;“不是不是,赵老爷子你别乱上纲上线,这一码归一码,我是说帮你忙,可没说帮你娶了你孙女儿,而且你这……孙女儿年纪也太小了,不合适不合适。” &esp;&esp;“呵呵,陆大侠你莫非连三年都等不了?” &esp;&esp;“三年十五也犯法啊,”陆景头疼,“赵老爷子你还是,换……换个要求吧,你说你看绿林中哪个大王不顺眼,我帮你去砍了他。” &esp;&esp;“我都金盆洗手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顺眼的。”赵半山摇头,“你要拒绝我也不是不行,但是最起码得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我这孙女哪里不好,相貌上随他娘,是绝对的美人胚子,武功也不差,再有个一年也能迈进三流境界了。 &esp;&esp;“当然,和你陆大侠是比不了,但是放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天才了吧,而且她女红琴艺也是样样精通,等她出嫁,我再送你们夫妻三成天马镖局的干股,甚至你要觉得他爹干不好,你来接手天马镖局也不是不行,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esp;&esp;“我…………” &esp;&esp;考虑到自己如今所处的时代,陆景自然不能说赵老爷子你太封建了,哪有嫁孙女儿连孙女儿自己的意见都不问的,完全就是包办婚姻,一点也不民主进步。 &esp;&esp;而且陆景也害怕万一赵老爷子真的去问了而他孙女儿也答应了那才不好收场,因此情急之下,陆景也只能道,“我……我已经和别的女子私定终身了。” &esp;&esp;“是谁?”赵老爷子一愣。 &esp;&esp;陆景想了想,顾采薇虽然已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但因为还在服丧期间,不太好说,夏槐倒是也展露过对他的感情,但两人还远没到那一步,至于其他人就差的更远了。 &esp;&esp;于是陆景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还能说谁了,最终只能含糊道,“这个……毕竟事关她名节,我也不太好现在就说出来。” &esp;&esp;赵半山皱眉,“事关什么名节,你们若是真的你情我意,又何必遮遮掩掩,大方说出来不就……” &esp;&esp;说到这里他忽然一顿,接着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古怪之色,望着陆景怔怔道,“原来如此吗,若是她的话倒是的确不好四处声张,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做到了这江湖中无数少年俊杰都想做的事情,罢了……你和我孙女儿的婚事便不要再提了吧。” &esp;&esp;陆景听到前半句还有些莫名其妙,等到了后面却是也反应过来赵半山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见他不再提那场婚事,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了。 &esp;&esp;而赵半山已经挥了挥手,道,“这地方就留给你们俩了。”说完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出了小院。 &esp;&esp;这下,陆景就算想解释也解释不了了,而且眼看着就要到子时了,陆景也没空再管这种事情。 &esp;&esp;按照王婉所说,找了口有月光投映的水井,从里面舀了一碗水。 &esp;&esp;接着陆景犹豫了下,虽然他很怀疑王婉特意叮嘱他要用嘴送水是不怀好意,故意想让他为难,但是事关晏筠的性命。 &esp;&esp;陆景也只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了,他先漱了两下口,然后推门,端着那碗水走进了晏筠的房中。 &esp;&esp;床榻上的晏筠看起来和在圜堂中时没有任何分别,脸上也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esp;&esp;当陆景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嘴唇上,心跳也忍不住加快了几分。 &esp;&esp;不过他很快就将那些旖旎念头驱赶出了脑海,冲床上的晏筠轻声道了句,“得罪了。” &esp;&esp;接着便含了一口井水在自己的嘴里,随后凑到了晏筠的嘴边。 &esp;&esp;下一刻,嘴唇与嘴唇交叠在一起。 &esp;&esp;反复几次后,陆景发现自己……居然没能叩开晏筠的牙关,这样也就没法把井水送进后者的嘴里。 &esp;&esp;草率了! &esp;&esp;陆景一拍脑袋,自己在这儿玩什么蓝莓之夜,明明应该直接把晏筠的嘴掰开,然后把井水直接送进去就行,甚至嘴唇都不用接触的。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也没再犹豫,直接下手,让晏筠张嘴,然后迅速将口中的井水送入她的喉咙,再把她的嘴给合上。 &esp;&esp;整套动作连一息都没用到,随后陆景有些紧张的望了眼晏筠,就像是考场上作完弊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监考老师一样。 &esp;&esp;好在监考老师这会儿还在神游物外,床上的晏筠喝下井水后依旧闭着眼睛,看样子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esp;&esp;陆景也暗松了口气,这样最好,等她醒来的时候可以跟她说自己找到了解药让她服下,这样两人都不会尴尬。 &esp;&esp;:。: 第二百零九章 今天是什么喜庆日子 虽然陆景觉得王婉临死前应该也不会再和自己的表妹过不去。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搬了把凳子在晏筠的床前,这样万一晏筠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他也能及时出手相助。 不过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床上的晏筠还是一动不动,于是陆景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王婉教他的法子到底有没有用了。 又或者是自己先前打水的时间有误,毕竟这年头也没有手表什么的,说是子时也只能从打更声上来判断。 真要严格起来,早一点晚一点都有可能。 不过现在再去打水肯定也来不及了,而且之前的事情再来一遍,陆景也觉得有些尴尬,所以眼下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趁着这功夫他倒是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上丹田。 看着里面多出的那团气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这之前他一直执行着不接触秘力的计划,这计划的好处是他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开启秘力修炼的风险,但是坏处就是他对秘力的了解大概也是书院中最少的,和普通人也差不了太多。 所以对于发生在上丹田里的事情,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 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 不过如今他泥丸宫中的那片虚无之气已经都消失一空了,按照之前那书上的说法,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断送掉了道基。 所以自己这应该是已经……成功了吧? 陆景觉得这事儿还是挺可喜可贺的,虽然不能修炼就意味着自己今后都和那些神奇法术无缘了,但是从今晚的遭遇来看,成为修士也不都是好事。 如果不是因为他根本没立鼎开火,现在怕是已经和晏筠一起栽在王婉手里,被她拿来做成奇物了。 而想到奇物,陆景的眉头不由又皱了起来。 这世间,竟然还有以活人为材料来追求超越自然的强大力量的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奇物和诡物之间倒是的确也有颇多相似之处,比如陆景先前接触到的那本秘籍还有那件嫁衣。 都是原主人因为执念难消,依附在某样东西上而变成了诡物,从这一点上来说,若有人能通过特殊的手段来人为的实现这一过程,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只是这种做法未免太伤天和,难怪郑教授会说对方手段残忍,人神共愤。 陆景作为现代人,更是打心底难以接受这种事情,尤其当他将目光移到阿木的身上,看到还有些懵懵懂懂的小木人桩,想象着它先前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心中不免一痛。 不知不觉间,阿木已经在这世上陪伴了他快三年了。 那要命的内功修为就不说了,这三年来,他能将疯魔一百零八杖还有惊涛怒浪都练至大成之境,小木人桩功不可没。 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超越了这些,阿木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陆景其实早就不在意阿木能给他带来什么了,只希望能小木人桩能快快乐乐的,哪怕不能再帮他练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即便只有一丝机会,陆景也希望可以将小木人桩复原,让它重新做回人类。 只是王婉临死前也告诉过他,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但陆景还是想要找到那位纪先生,亲口问一问他。 然而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位纪先生,而且对方精通奇物炼制,只会比半吊子的王婉更难对付。 陆景复原阿木的心情虽然迫切,但也不会鲁莽行事,将自己无脑的置于险地,至少也要先将火麟甲练到第七层,才能稍稍有些把握。 除此之外陆景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身上的运气到底是什么了,实际上除了第一晚,他靠着这运气赚到了一些银子外,之后他的财运似乎就忽然消失了。 反倒是桃花运愈演愈烈,而且陆景现在回忆了下,那晚自己的桃花运好像就已经开始冒头了。 只是自己当时完全被金钱给蒙蔽了双眼,没往这方面想。 实在不行,还是再换个运气吧,这种频率的桃花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陆景正在胡思乱想着,先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晏筠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吟,接着眉毛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 “钗儿?”陆景试探着叫了一声。 “钗儿已经死了。”晏筠答道,“我姐姐杀了她。”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你和我既然都还活着,那说明她应该已经败在你的手上了。” 陆景闻言也松了口气,看来这是真的晏筠无疑了。 这世上可没几个女子能做到像她这样冷静,刚刚才死里逃生,就能立刻将自己的处境分析的清清楚楚。 至于脑子不太好使的虚鬼就更不可能了。 “欢迎回来。”接着陆景又略有些心虚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大致知道一些吧。”晏筠点头,“看来我姐夫的死和我表姐脱不了干系,而她借着这件事把我骗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对付我,钗儿死后,我感觉有个什么虚影钻进了我的泥丸宫里,之后我就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看来这一次是陆大侠你救了我,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晏筠淡淡道。 而陆景听她这么说心也放下了大半,还好还好,那件尴尬的事情晏筠并没有察觉,这么说来这事儿就他一个人知道了。 只要他不说,那岂不是就等于没有发生了?! 想到这里陆景精神也是一震,想不到让他坐立不安的难题居然就这么解决了,真是太好了。 今天是什么喜庆日子,他居然一连解决了两个大麻烦。 非但不再被秘力威胁,而且看样子也可以和晏筠继续做朋友了。 晏筠顿了顿,又道,“赵老英雄这儿有什么吃得吗?我肚子有点饿。” “哦哦,我帮你去厨房看看。”陆景说完起身,他和晏筠忙着查案,晚上那顿都没怎么吃,虽然到了他们这种级别的高手,真要有必要,三五日不吃饭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肚子还是会有感觉的。 但是等陆景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了什么,脚下却是一顿,接着冷汗就顺着脖子滑了下来。 晏筠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闪过了一抹羞恼之色,但还是用平静的声音道,“怎么了。” 陆景哆嗦,“你……你怎么知道这里是赵老爷子的住处,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的吧?” “哦,墙上的字画,我是从收藏的印章上看出来的。”晏筠道。 “这样吗。”陆景的心情就跟做了趟过山车一样,勉强说了句,“晏女侠果然眼功非凡。”,之后也不敢再在屋里多做停留,就连忙逃窜去了厨房。 第二百一十章 不问 得知晏筠已经转醒,而两人都还没吃晚饭,赵半山很是大方的让厨子烧了一大桌菜出来,然而在座的两人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陆景这会儿也想起来了,王婉好像曾说过,被虚鬼夺鼎的人虽然不能动,但五感还在,而且还会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 如果王婉没骗他的话那晏筠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非但之前圜堂里他和王婉的那番对话被晏筠给听在耳朵里,而且之后自己嘴对嘴给她送水,她也能感觉的到,甚至于进屋前赵半山的误会她也一样知道。 想到这里陆景顿觉如坐针毡。 喂水的事情当然不是他的错,毕竟在那种时候陆景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但是等晏筠醒来他却没在第一时间告知对方此事,未免就有几分偷占人便宜的嫌疑了。 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也是为了避免尴尬,可欺之暗室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陆景现在倒是想要亡羊补牢一下,解开误会,可偏偏晏筠又说她被虚鬼袭击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景若是贸然解释,便等于是当面戳破晏筠的谎话。 所以两人等于都被卡在了这里。 其实如果双方都有意翻篇,一起演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解决方案,可坏就坏在某人出门前多那一嘴。 虽然被晏筠给及时圆了回来,但是两人如今都已是心知肚明。 奈何既然已经起了这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假作不知,气氛反倒是愈发尴尬。 陆景望着满桌的菜也没什么心情吃,只是木然的夹着面前的一盘冬瓜火腿,倒是搞得一旁的赵半山以为他格外喜欢吃火腿。 晏筠比陆景稍好一些,至少表面上没看出太多情绪变化,每道菜都尝了几口,然后喝了碗肉粥,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冲赵半山行了一礼,“多谢赵老英雄款待。” 随后又扭头对陆景道,“陆少侠慢用,我出门透透气。” “呃,好。” 直到晏筠走出赵府,陆景才觉得放松了一些,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嘴里一片咸味儿,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面前那一大盘冬瓜火腿给吃完了。 陆景连忙倒了杯茶解渴,结果茶还没喝完就见赵半山的管家又扛着一只火腿从厨房那边跑了过来。 “陆大侠放心吃,我已经叫厨房又做了一份儿冬瓜火腿了,而这根上好的火腿是给您带去京城的。”管家道。 陆景闻言有些愕然的望向一旁的赵半山,后者豪气一摆手,“以前是不知道你喜欢吃这东西,既然知道了,今后每年年关,我都往京师寄两条给你。” “这……那就谢谢赵老爷子了。”陆景也只能苦笑道。 虽然他尽量放慢了自己的进食速度,但是一盏茶后还是吃完了第二盘火腿,陆景本来还想让赵半山叫厨房再做两个果盘,看看能不能再拖会儿,但是他也知道这种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 再加上外面这会儿正在变天,隐隐有雷声传来。 陆景也不好让晏筠等的太久,就找赵半山再要了两把油纸伞,也出门去了。 刚走了两步,头顶就有雨滴落了下来,打在脸上和胳膊上,凉丝丝的。 于是陆景也连忙加快了几分脚步,过了一条街,正在琢磨着晏筠跑哪儿去了,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一间已经关门的药铺外,一个身影正负手站在那里,仰头望着房檐上滴落的雨滴。 不是晏筠又是谁。 陆景稍稍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也没说什么,就是将手中一把油纸伞递了上去。 晏筠接过伞,道了声谢,依旧礼貌非常,但不知为何陆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隐隐绰绰的隔阂。 连带着接伞的动作似乎也在有意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直到撑开伞后晏筠才收回了望向屋檐的目光,转头朝着陆景望了眼,然后就呆住了,“你肩上抗的是什么?” “火腿,赵老爷子非要给的,不拿不让我出门。”陆景也有些无语。 他本来好好吃顿饭,也没想到吃完会多出根火腿,而且分量还不轻,虽说以他如今的武功几十斤的重量也不算什么,但问题是把这东西扛在肩上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画风都不对了。 然而赵半山这次帮了他这么多忙,见他非要送陆景倒是也真不好推辞,只能扛着过来了。 好在晏筠倒是也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对他继续说,“我们去纸人铺子等着司天监的人吧。” “好。”陆景应了声,接着也撑开了自己那把油纸伞。 但之后尴尬的一幕又出现了。 陆景试了下,发现除非把火腿搂进怀里,否则自己和火腿注定只有一个能被伞给遮着。 而火腿又不能淋雨,所以最后只有陆大侠自己去感受大自然的野性了。 不过就在他给那根火腿打好伞,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顶却是一晴,并没有雨滴落下。 晏筠将手中的油纸伞往他这里稍稍斜了下,恰好能把两人都挡起来。 “多,多谢。”陆景道,“等回去,这火腿分你一半。” 晏筠却没接他的话,只是道,“没别的事就走吧。” “好。” 陆景从赵老爷子那儿拿的油纸伞并不算大,否则也不会面临自己和火腿二选一的难题了,这伞一人用还可以,两人的话就很勉强了。 晏筠不得不和陆景靠的很近。 顺着伞沿滑下的雨帘,将两人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陆景的耳边只有滴答滴答的雨滴声,还有靴子踩在水坑中发出的声响。 他感觉总这么僵着好像也不太好,所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晏姑娘……你还好吧?” 晏筠闻言脚步一顿,“陆大侠想让我怎么回答呢,很好吗?我又不是秦楼楚馆中那些风尘女子,怎么会喜欢被人如此轻薄,感觉糟透了吗,可不管怎样,你终究是为了救我,我也不能对我的救命恩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或许有些问题不问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第二百一十一章 悲剧重演 “是在下孟浪了。”陆景歉然道。 晏筠摇头,“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气,而是在生我自己的气。明明刚刚在屋檐下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事儿抛在脑后,像以前一样和你自然相处。 “可是听到你的脚步声我的心就又乱了,也没法像朋友一下大方的打招呼,反而有意识的疏远你,但这么做本身就意味着我还没有放下那件事情。 “来书院前我师父曾说过我的心境还没真正练到家,那时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这只是她要我留下来跟着她继续修炼的借口,因为她原本就是想要把我培养成云水静慈阁下一任阁主的,不希望我加入什么司天监。 “但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又被她给说中了,”晏筠叹了口气,“陆大侠,我先前并非对你有任何不满,只是因为胸中思绪难平……且容我平复几日吧。” 陆景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天空中的雨点越来越密,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两人却是终于来到了先前那间纸人铺前。 只是这一次原本白天并不做生意的纸人铺居然开着门。 里面还有一个看起来比陆景和晏筠的年龄也不大不了太多的少年人,正和一只鸟一起探头探脑的向门外打量,似乎在盘算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见到陆景和晏筠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警惕之色,开口道,“陆景、晏筠?” 陆景点头,“你是司天监派来的监察大人吗?” “还没到那一步,”少年人摇头,“署里接到你们的信,说邬江城疑似有诡物出没,就把我先派过来了,我是风信子,专门负责前期诡物的调查与核实,等我们查的差不多了,署里才会派监察过来处理。” 顿了顿,少年人又谨慎道,“你们能先证明下自己的身份吗?” “它算证据吗,”陆景指着少年人身边那只夜莺,“这是我的信使,另外我还有木牌。” 随着他话音落下,圆满完成了送信任务的谷井也展翅,重新飞回到了陆景的肩膀上。 接着陆景和晏筠又拿出了书院的木牌。 少年人检查过两人的木牌后双手奉回,之后也摸出了自己的腰牌。 和书院学生使用的木牌不同,少年人的腰牌是铁质的,后面也能浮现出他的名字,而前面则同样是一只半开半闭颇为神秘的眼睛。 等陆景和晏筠看过后,少年人再次开口道,“好了,接下来咱们可以聊聊案子了,你们有看到那件诡物的样子吗,或者怀疑对象什么的?” “呃,案子其实已经破了。”陆景道。 他让谷井去送信的时候还没发生后面的事情,甚至当时的他都还没有怀疑到王婉的身上,所以如今看来那封信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做不得数了。 “案子破了?”少年人闻言一愣,接着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陆景肩膀上的那条火腿上。 没办法,谁让他面前就这只火腿看起来最诡异。 普通人大半夜的也不会扛着一只火腿跑来跑去。 陆景见状知道他八成是想岔了,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这就是一条普通的火腿,是个朋友送给我的,作祟的是别的东西。” 接着陆景就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大致和少年人讲了一遍,还把从韩伯那里得到的小锤也拿了出来。 少年人却没有伸手去接,“署里的规矩,风信子是不得接触诡物的,我们只负责探查消息,之后的事情由监察大人们来解决,而且你们说得事情干系太大,也远超出了我能处理范围,我只能先报到上面去,事后郭少监说不定也会来找你们了解情况,希望你们最近一段时间也不要离开书院。” “至于后续收尾的事情,你们倒是不必担心,我会解决好的。” “如此有劳了。”陆景向少年人道谢。 处理完邬江城中的事情,陆景也终于能松了口气,和晏筠重新回到书院。 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三日时间,但是陆景知道再回来的自己已经和去时不同的。 这不同当然不是因为他肩上扛着的那条火腿,而是因为他已经依靠天一生水解决了有可能出现的秘力麻烦。 所以重新踏上这片充满秘力的土地,陆景感觉不管看什么都顺眼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了。 现在就算郭少监再罚他去上郑教授的秘力真解,他也不会有之前那些慌张。 不过陆景还是打算等到天亮后去找夏槐问问他上丹田里那片气是怎么回事儿。 至于眼下……陆景计算了下,感觉自己内力下次刷新的时间也快到了,于是先打开葫芦,喝了一口坠入凡尘。 熟悉的辛辣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直抵胃部。 陆景能感觉到自己丹田中的内力也在不断消融,虽然已经见识过不知多少次这幅毒药的神奇作用,可陆景每次饮用的时候都还是会忍不住感叹……创出这毒药的人当真是天纵奇才。 可惜这样的天才,早就已经不再人世了,就连收藏这毒方的万毒谷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绿衫少女这个唯一的余孽。 说起绿衫少女来来好像也快到了要帮她练功的时候了,陆景正在盘算着明日什么时候过去,却忽然觉得脑袋一胀。 这种隐隐的胀痛陆景很熟悉,他已经被这股每天都会出现的胀痛感折磨了两年多了,然而这一次它出现的时间却比往日提前了不少。 陆景也被吓了一跳,他才刚刚吞下坠入凡尘,丹田内还有至少七成内力,若是这时候内力就刷新,那他估计也在劫难逃了。 但是很快陆景就又意识到,这胀痛感并不是由腹部传递到脑袋里的,而是一开始就是从脑袋传来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从他眉心的泥丸宫中传来。 而这发现非但没让陆景感到高兴,反而让陆景险些魂飞魄散。 什么鬼?为什么他的上丹田里会出现异动,明明他才刚刚断了道基的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秘力真解 明明还没入冬,但是陆景却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而且更关键的是陆景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和之前的内力异常不同,这一次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触过任何的修炼秘籍,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秘力究竟是什么。 这也导致他对自己上丹田内如今的状况也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他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在短暂的惊慌后陆景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了下来。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自己的泥丸宫内现在充盈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虽然陆景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在盖棺定论前总还存着那么一点点希冀,盼着那是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那团莫名出现的气自己胀大了,若是能将它排出泥丸宫自己说不定还能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陆景却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直接推门跑出了自己的小院。 他先去的藏书楼,拍门叫醒了还是正在二楼睡觉的璇姬。 后者见到他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再加上陆景又是大半夜的跑来,璇姬当即脸色也是一变,“可是郭少监又改主意了?” “不是你的事情,”陆景摇头,“我来找本《秘力真解》。” “《秘力真解》?”璇姬很是意外,陆景因为被罚整理书籍,来藏书楼的次数并不少,而且不时也会从这里借书看。 但是璇姬从来没见他看过和秘力修炼有关的书籍,唯一比较接近的那次是陆景让她帮忙寻找一些和泥丸宫修炼出现问题的记载,而且陆景还特意说过千万不要给他带着修炼法门的书籍。 所以璇姬也没想到今晚陆景会指名要来借《秘力真解》。 这是郑教授讲学时用到的最重要的一本书,不过并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出自八百年前司天监里一位叫做白珂的前辈之手。 白珂搜集了前人所留下的种种关于秘力的研究,编纂成了这本《秘力真解》,以供后人使用,而随后《秘力真解》还经过不下数十次的反复修订,如今书院在用的这本实际上也已经和原版几乎是两本书了。 无论准确性还是易理解性都有了大幅提升,可谓秘力入门的不二之选。 璇姬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起身拿了只灯台放在陆景面前的桌案上,然后点燃了里面的灯油。 而陆景也已经伸手,接到了飞来的一卷《秘力真解》。 冲璇姬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的翻看了第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 ——秘者,不可轻传,难以言之也,所谓秘力,也即隐秘难言之力,修士借秘力行神鬼之事,然其中佼佼者,亦对秘力有颇多不解,知其用处,却不知何以为用。 余身为书院教授,有授业传道之责,故以十载光阴,尽览前人所书,又知尽信书不如无书,是以身体力行,再以三十载踏遍人间山河,以究其源。 虽依旧未得甚解,然幸有所得,不甚欢喜,录于此书,以供后人观之,其中若有疏漏偏误,亦请斧正,切莫迷信书中道理,非治学之道,切记切记。 开篇的序应该就是那位白柯前辈所作,陆景看后也颇为感慨。 按照书中的说法,这位白前辈为了弄清楚秘力是什么,先花了十年时间整理了前人的著作,又花了三十年时间游遍九州,亲自一探究竟。 这才动笔写了这本书,而且还在书中告诫后来者,不要把书上的话当作金科玉律,而应该有自己的思考,也欢迎后人对他这本书进行修编删改。 这治学的态度和胸怀,陆景前世也只有部分真正的学者能做到。 他正想接着看下去,但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翻书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他现在还没能确定自己泥丸宫里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秘力。 如果不是秘力,而他看了《秘力真解》反而修出了秘力那才是真的乐子大了。 又或者那些东西的确是秘力,但是参考他之前修炼小金刚劲时的情况,如果他看到了《秘力真解》上的修炼法门,之后自己的秘力也开始按照法门上所记载的路线运行了可怎么办? 所以陆景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秘力真解》给合上了,接着问对面的璇姬。 “你读过这本书吗?” 璇姬点头,“读过,我不能走出这座藏书楼,所以平日里的消遣就是读书,这里的书基本上我都读过。” “那你知道秘力是什么吗?”陆景接着问道。 璇姬再次点头,“你问的是《秘力真解》中的说法吗,那位白前辈认为秘力之所以如此神奇,是因为它最初并不属于这世间。” “不属于这世间?”陆景一怔。 “万物的运行是有规律的,法术也好,阵法、符箓也好,之所以能发挥作用,便是因为打破了这种固定的规律,随后又对这种规律进行了重塑。”璇姬尽可能讲的通俗易懂。 “所以秘力看似和内力很像,但其实本质是截然不同的,天地元气从一开始便存在,因此很容易被利用,这世间有不少人习武,只要经过简单的吐纳,就可以将天地元气收归己用。 “但是秘力不行,秘力是一种外来力量,关于秘力究竟从何而来,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不过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秘力来源于秘境。” “秘境?”陆景觉得这两字有点耳熟,随后却是想起来,上次郭守怀来藏书楼,好像就是为了查找和秘境有关的书籍。 “秘境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那里的秘力非常浓郁,而且有怪物出没,非常厉害的怪物,同时因为秘力过多,现实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扭曲,稍有不慎,就算很强大的修士也会死在那里。”璇姬道。 “不过司天监对于秘境的探索和研究一直没有停止,毕竟现在大部分人都开始相信秘力是从秘境中渗透到人间的,这个过程很缓慢,可能长达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人间才有现在的秘力浓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剪纸术 “对了,你知道吗,书院中的秘力之所以这么浓郁,也是因为它就建在一处秘境边。”璇姬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不过那是个很小也很年轻的秘境,年龄估计也就比书院大个两三百岁,算是目前已知的所有秘境中危险最小的一座了。” 陆景想了想,自己应该没接触过什么秘境,他上丹田中那片气,是因为虚鬼和天一生水死斗形成的,这让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秘力可有形?” “无形。” “可有色?” “无色。” “藏于泥丸宫中时修士有何感受?” “我没修过秘力,也不知道秘力在泥丸宫是什么感觉,但是根据《秘力真解》上的记载,大部分时候修士是感受不到异样的” 陆景闻言精神一震,这和他现在不一样啊,他现在感觉很明显,甚至太阳穴都开始跳了起来。 但是转念一想,妈的,这是不是因为太多了! 毕竟他每次刷新都很是实在,就跟大学时候大家一起出去吃烧烤,互相往杯子里到酒一样,最后倒完的酒不但和杯口齐平而且还得往外面再溢点,不然不足以体现父爱。 于是陆景再问,“泥丸宫被秘力灌满是什么感觉?” 这次轮到璇姬一怔了。 片刻后才轻声道,“这个……没什么人会把泥丸宫里装满秘力吧,实际秘力吸纳越到后面越困难,大部分修士的泥丸宫中一般只会有一半存有秘力,兼顾了效率和安全。 “如果提前知道未来会有恶战,可能会多花点时间,吸纳七成的秘力,再多也不是不行,但是花的时间就太多了。 “当然随着修炼的进行,泥丸宫也会不断壮大,到时候能储存的秘力也会跟着增加。” 不行,这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啊。 陆景有些失望,看来只能用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了,他咬牙道,“这里记载着法术的书吗?” “有。”璇姬点头,心中却是更加奇怪了,陆景没法修炼内力整个书院都知道,璇姬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今晚陆景来找她,所有的问题却都是和秘力有关的,但是以璇姬的温婉性格,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嘲笑陆景,只是按后者所说找了本记载着法术的书默默递给陆景。 虽然她也不知道陆景连秘力都没修炼,为什么要学法术。 陆景看了眼书名《奇门遁法》,接着翻开看了两页就又合上了。 “呃,有没有简单点的?” “哦哦。” 璇姬连忙又找了本《剪纸小术》拿给了陆景,“这本借的人很多,因为书院很流行斗纸……我也看过一些,大概就是几个学生按照这书上所记载的法术,各自裁剪出一个纸人,看谁的纸人能把其他的纸人给击败,就是赢家。” 陆景听璇姬说得简单,然而等他自己去看,发现还是有不少不懂的地方。 好吧,看来这和书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他自己先前什么秘力课都没听过,导致理论基础几乎为零。 现在直接跳到施法环节,自然也举步维艰,好在身边还有璇姬这个人形索引,陆景遇到不会的东西或是看不懂的词都直接问璇姬。 璇姬虽然也没有修炼过秘力,但是却总能在某本书里给陆景找到答案。 陆景花了一个大概时辰,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把上面一个最简单的裁纸鱼的法术给学了,接着深吸了几口气。 按照书上所说施展了几次。 结果他剪出纸鱼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剪纸。 璇姬见状安慰道,“不要紧,除了像夏槐那种天纵奇才,大部分人学法术都并不是一学就会的。” 可她不说这话还好,说完就见陆景原本稍稍放松的神色又变得凝重了起来,“那我再多来几次。” 璇姬闻言也没多劝,起身给陆景往油灯里又添了些灯油,接着又去煎了两碗茶,再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又多了四条纸鱼。 只是依旧毫无反应。 那些纸鱼翻着的死鱼眼就好像再对陆景道,别白费力气了。 陆景拿着剪刀,准备再试最后一次,但是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般的将那法术中所有需要引动外界秘力的部分都更换成了使用自己泥丸宫中的秘力。 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修士会这么做的,因为泥丸宫中的秘力很珍贵,所以大家在施法的时候总是会尽可能的借助外界的秘力,来减少自己的秘力消耗。 像是夏槐,甚至能够做到还未修行就已可以引动天地秘力,施展简单的小法术。 而陆景通过之前的几次尝试也发现自己依旧感应不到外界的任何秘力,这和他修炼内力时发生的事情很像。 所以他索性完全放弃了这方面的尝试。 接着再次下刀,熟练的将那张白纸裁成了纸鱼的形状。 而等他落下最后一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见那只纸鱼忽然一摆尾巴,从桌案上跃了起来,跳到了半空中,跟着就又向着一只茶碗内一头扎去。 璇姬发出了一声惊呼,不是因为那纸鱼跳进了她刚煎好的茶水中,而是震惊于陆景居然真的施展出了一个法术来。 虽然只是个最简单的剪纸术,但是这也意味着陆景今后的确可以开始修炼了。 然而璇姬恭喜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就见一旁的陆景望着那纸鱼脸色惨白,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你刚刚看到了吗?!” “看到了,”璇姬点头,“陆大侠你成功了!” “成功是成功了,但这也意味着我离成仁不远了。”陆景的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个剪纸术的成功也就意味着他的上丹田中现在充盈的那些东西的确是秘力!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了! 看到那条纸鱼活过来的时候陆景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椅子上。 光是内力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现在秘力也来作妖,这还怎么顶? 接着陆景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大变,如果他的秘力现在也加入到了刷新节奏,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今天如果没法把上丹田里的秘力给用完,明天就直接就可以删号投胎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救命稻草 意识到大祸临头的陆景,神色也变得愈发的难看。 如果秘力的刷新和内力一样,在最开始时都是以十二时辰为一轮,那算一算从秘力在他的上丹田中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也就是说他只剩下不到十一个时辰可以用。 而且最关键的是之前面对内力麻烦,陆景还可以尝试饮鸩止渴,用冲穴来快速消耗掉丹田内多余的内力。 虽然这么做会导致下次刷新的时候内力变得更多,但终究是在他走投无路之际的保命手段,相当于是一道保险。 只是现在陆景不知道秘力还有没有类似的解法,反正只靠他刚学到的那个剪纸法术,就算剪上一整天,也用不完泥丸宫中充盈的那一大片秘力。 另外他原先一直在有意的避开和秘力相关的事情,现在苦果也逐渐显现出来了,导致他对内力的认识非常有限。 简而言之就是陆景如今连个大致的解决方向都找不到。 于是也只能再度求助于一旁的璇姬。 “最耗费秘力的事情?” 璇姬的神色显得愈发古怪,“修士的种种手段都是依靠秘力实现的,无论法术也好,阵法也好,还是符箓之类的东西,想发挥作用都离不开秘力,通常情况下,威力越大的法术、阵法与符箓,对于秘力的消耗也越剧烈。 “有些特别强大的法术,阵法与符箓,甚至需要好几个修士一起联手施展。” “让我猜猜看,这些法术,阵法和符箓是不是也很不好学。”陆景问道。 “这是当然的。”璇姬点头。 陆景知道这条路自己是走不通了,至少眼下走不通,一个最初级的剪纸法术他都学了足足一个时辰,更难的法术花的时间势必也会更长。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简单一点的,初学者就可以用的。” 这一次璇姬也皱起了眉头,藏书楼内收藏的秘力典籍她几乎都看过了,凡是和修行有关的基本都逃不脱她之前所说的规律。 不过面对陆景那充满期盼的眼神,璇姬却是也不忍心就这么浇灭了他心中的希冀。 她又仔细想了想,结果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一个答案。 “御剑术或许可以。”璇姬轻声道。 “御剑术被誉为万法之首,威力巨大,但是入门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所有法术中最简单的,只是修炼起来需要耗费的秘力太多,简直就像是无底洞一样。 “通常修炼御剑术的修士,即便什么其他法术都不学,只专修此术,最快也要三年才能略有小成,且初时威力不显,直到六七年后,方能逐渐赶上其他修士,十年后才算堪堪入门,可以仗剑诛邪,但想做到如臂使指,心随意转之境,最起码也要再练十年。 “而且练到这里也不是终点,这才是御剑术最可怕的地方,它的威力是会随着养剑的时间不断增加的,没有尽头,司天监中曾出过一位非常厉害的前辈,便是靠着御剑术独步天下,无人可敌,他手中虽只有一剑,却能破尽世间万法。 “不过御剑术终究还是太难练了,现在还能耐得住寂寞修炼御剑术的人也越来越少,除此之外,”璇姬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 “藏书楼内有一套御剑术的修炼方法,但是是在顶层的禁书区,按照书院的规矩,没有提学或者黄监院的准许,我也不能把那本书借给你看。” “御剑术?”陆景闻言却是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他自己身上好像就有一门御剑术来着……是当时在别有洞天中谷仲陵教给他的,不过陆景那时候还没有秘力,也不打算修炼秘力,于是离开别有洞天后这套御剑术就被他给抛在脑后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陆景连忙从记忆里找到了那门名为清光月影剑的御剑术,好在过去的时间不算太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门御剑术分为上下上下两部分,其中上半部分讲的是养剑,下半部分是御剑,御剑对陆景来说还太遥远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他主要看的是养剑那部分,虽然在璇姬口中御剑术入门并不困难,但那主要针对的还是书院中那些已经完成筑基的学生。 对陆景来说,显然还是超纲了,看的他一头雾水,好在有修炼剪纸术的经验在前,陆景这次也还是一边请教璇姬一边连蒙带猜,又用去了半个时辰这才大致弄明白了养剑篇讲的是什么。 然后还来不及喘口气,却是又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没有剑! 御剑术御剑术,首先需要有剑才能开始修炼。 而且御剑术所用的剑也不是那种几两银子一把,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铁剑,就连兵器谱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剑也不行。 必须是特制的飞剑。 于是陆景又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蚩所在的山洞里。 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惊人的热浪,只是洞口的位置,保守估计温度就已经超过了六十度。 而越是往里深入,温度就越是惊人。 直到来到山腹中,里面的热浪几乎让人窒息了,而蚩正站在这团热浪的中心位置,赤着上身,拉动风箱,她的面前那座四人高的巨炉被烧的通红。 蚩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炉内那东西上,就连陆景走进来都没有注意,也没什么穿衣的打算。 倒是陆景自觉的转过身去,他虽然着急,但也看出了蚩正在紧要关头上,只能在一旁稍等,有火麟甲在身,他倒是也不怎么惧怕此间的热浪。 直到一刻钟后,蚩完成了浇铸,把巨炉里的金属溶液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模具中,这才转身望向陆景。 “有事?” 陆景没回头,“你之前说我可以找你打造两样东西,我想好我要什么了。” “你要我帮你打造什么?”蚩走到水潭边,打了盆水从头顶直接浇下,冲掉了身上的汗水,这才重新穿上上衣道。 “飞剑,不过不用你帮我额外打造,现成的就行,我有急用,可以出钱买。” 蚩并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陆景的要求,只是反问了一句道,“你要买飞剑?你知道一把飞剑要多少钱吗?”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养剑 “多少?”陆景身上现在还有一万多两银子,所以谈到钱的问题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但随后就听蚩吐出了一个数字,“五十万两。” 陆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片刻后才道,“你不是跟我说你接过最贵的一单也才二十万两银子吗?“ “二十万两只是工钱,”蚩道,“原料是对方提供的。我说过给你打造那两样东西不要工钱,所以这次的五十万只是原料的成本。” “什么原料这么贵?”陆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蚩觉得陆景的问题很奇怪,“你见过几个人有飞剑?” 被蚩这一提醒,陆景也发现了,别有洞天中的谷仲陵如果不算的话,整座书院中好像他还没看到第二个修炼飞剑的人。 陆景弱弱道,“这难道不是因为御剑术难练吗?” “御剑术难练的确是一方面,但是缺飞剑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啊,”蚩道,“不然大家多少都会有想试试看的念头的,毕竟御剑术是公认的万法之首,我也一直想亲手炼一把飞剑来着,可惜手边没有原料。 “现在我这儿的两把飞剑,一把是我师父晚年的作品,还有一把是我爹留下的遗物,所以五十万并不贵……实际上炼制飞剑的原料一直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蚩道。 陆景听呆了,顿了顿才道,“就没有便宜点的吗?” “你有多少钱?”蚩问道。 “一……一万两千两吧。”陆景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怀揣万两白银的巨款,说出来的话会这么没有底气。 “少了点,不过你要真着急用的话,这飞剑我也可以先给你。”蚩道。 “真的吗?可这两把剑对你应该都挺重要的吧?你就这么拿来卖给我不要紧吗?” 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很正常啊,法器不就是拿来用的吗,搁在我这儿蒙尘才是真的暴殄天物,不如交给真正需要他的人……不过,你来找我买飞剑,是不是因为你现在已经可以修炼秘力了?!” 蚩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景,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扑在炼器上,有些不通世事,但并不蠢,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陆景苦笑,“剩下的四十八万八千两,我会想办法尽快补上的。” “尽快是多久?” “给我半年的时间吧。” “如果半年后你补不上呢?”蚩反问。 陆景叹了口气,“那我就跟你学炼器,不过先说好,学归学,我不会搬进来跟你一起住的。” “我们是同道,并不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你先前交给我的东西就很好用,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下去。”蚩纠正道。 虽然陆景似乎不愿搬来这山洞跟她一起同住,但是看得出蚩还是很开心,已经想着半年后帮陆景拉风箱的事情了。 她钻进山洞另一侧的一间石室里,过了片刻手中抱着两只木匣回来了,问陆景道,“你想要哪一把?” 陆景对于飞剑的好坏其实没什么要求,他只是想用御剑术来赶紧消耗掉泥丸宫中那一大片秘力,所以就随便指了指右侧那个。 蚩打开木匣,“此剑名为湖光,一尺六寸,出自我师父欧阳沛之手,是她晚年冶炼技艺大成后的作品,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飞动时,剑身会有光华流转,宛如湖面的鳞鳞波光。” 陆景从蚩的手中接过那把小剑,人手的第一感觉就是轻。按照蚩的说法飞剑的重量都很小,这是为了尽可能的降低飞剑在飞行时所要消耗的秘力。 而且剑身也比普通的长剑要短的多,大概和匕首差不多大,因为不需要握在手中迎敌,护手和剑柄都很薄。 陆景之前和谷仲陵交过手,所以对飞剑并不陌生,他也下意识的将湖光和谷仲陵那一青一银两把小剑做了下比较。 发现湖光没有那两把小剑那么寒气逼人,但是看起来却更加优雅。 陆景学着谷仲陵的样子将小剑收入袖中,然后冲蚩道谢。 可惜谷仲陵那是御剑术中的藏剑式,飞剑悬于袖中,却不会与手臂衣服相接触,端的神奇,而陆景则纯粹是仗着火麟甲所带来的高防御,把飞剑硬塞了进去。 蚩之后又将那个剑匣也递了过来,“把这个也拿走,飞剑如果受损,置于匣中即可慢慢修复。” 得到湖光后陆景也没再耽搁,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闭关。 按照清光月影剑上半部养剑篇上的记载,将湖光贴在了自己的额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泥丸宫中的秘力实在太多的缘故,陆景才刚开始通过冥想,想要和手中的飞剑建立起联系。 他体内的秘力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这也让陆景松了口气。 之后顺水推舟,控制着一部分秘力钻进了新得到的飞剑中,在其中游走了一圈,接着一分为二,一部分就这么留在了那把飞剑中,还有一部分则重新返回了泥丸宫。 如此循环往复,泥丸宫中逐渐凝成了一道剑影。 细看之下,却与陆景额前的湖光又几分相似。 这也意味着陆景已经初步与这把飞剑建立起了心神联系。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 而接下来就到了最重头戏的部分,陆景需要将自己的心神投映在那道剑影中,接着引动四周的秘力来温养这道剑影。 陆景一开始还严格按着剑诀上所说小心翼翼的调动秘力。 但是很快他的额头上就又冒出了冷汗来,因为不知道是不是璇姬夸大了御剑术对秘力的消耗程度,说什么普通修士第一日也就勉强能与飞剑建立起联系,之后每日修炼出的秘力,最多只能温养一个时辰,便再无以为力。 反正现在的陆景距离无以为力还遥远的很,他稍稍计算了下,发现按照目前这样的消耗速度,直到天黑之前自己恐怕只能消耗掉不到四分之一的秘力。 这显然无法让他保住性命,于是陆景不得不咬牙,擅自提升了剑影对秘力的吸纳速度。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另辟蹊径 按照清光月影剑上的说法,养剑之初,剑灵初诞,便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各方面都还很脆弱,因此也需缓缓图之,小心温养。 陆景一开始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只是在发现秘力的消耗速度不尽如人意后,他也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增加剑影的吸纳速度。 他先是提升了大概三成的秘力吸纳速度,结果那道剑影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陆景心下也不由稍定,于是又将速度再提了三成。 但这一次他这偷偷往碗里加料的举动没有再能蒙混过关,剑影显然也察觉到了周遭秘力的变化,剑身微微颤动了起来,似是在提醒陆景自己吃得太快。 然而陆景却像没看见一样,非但没有放慢秘力的吸纳速度,反而在这基础上又加了三成。 这一下剑影对秘力的吸纳速度足足比原先快了一倍还要多。 剑影的颤动也变得愈发剧烈,而且剑身上还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是陆景依旧没有停手,反而一狠心,在这基础上又加了三成。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做法很屑,简直是在把剑灵往死路上逼。 可没办法,如果在下次刷新前他不能把上丹田里的秘力清空,到时候就算剑灵还在,他人没了也没什么意义。 眼下不加是死,加了至少还能再搏一把,陆景当然知道该怎么选,而随着他第三次提速,剑影对秘力的吸纳速度,也暴涨到了原先的三倍! 之前如涓涓细流般涌入剑影中的秘力,此刻已经有了磅礴之势。 就仿佛是潮起时的海面,掀起了重重惊涛。 随后那些惊涛又自四面八方奔腾而来,一起汇聚涌入那道剑影之中。 不过顷刻之间,剑身上就又多出了数道裂纹,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那些裂纹还在不断延伸,陆景见状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大事不妙的念头来。 正打算切断秘力与剑影的联系,但是下一刻就见最先出现的那道裂纹,居然又开始愈合了,而之后又有第二道,第三道裂纹愈合…… 最终那道剑影上出现了一副奇景。 一边有新的裂痕不断出现,另一边又有旧的裂痕不停被修复,双方之间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也让那道剑影始终处于濒临破碎的边缘,可却始终没有真的碎掉。 陆景心念如电,很快就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不由也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赞叹。 果然工作这种东西永远都是不饱和的,不使劲逼一逼,怎么能知道你的员工究竟有多大潜力呢? 这个新诞生的剑灵显然也知道自己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它根本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吸收掉这么多的内力,于是居然另辟蹊径,以自残逃过了这一劫。 通过不断的碎裂和修补,硬是把自己无法消化的那部分秘力给这么消耗掉了。 陆景也不知道剑灵这么玩命儿的碎碎补补,会不会对飞剑产生什么影响,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就目前来说,他只是把这把飞剑当成颗蓄电池使用。 只要这把飞剑能持续的为他吸收秘力,那就足够了。 把吸纳速度提升到原先的三倍后,陆景已经可以在下次刷新前把自己的秘力给消耗光了,再加上那个剑灵看起来也的确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也就没有再继续加码。 最终在子时之前,将自己内泥丸宫中的那片秘力给成功清理干净。 直到最后一丝秘力消失不见,那道剑影也再次安静了下来,剑身上的裂纹全部被修补完毕,看起来也更加的凝实。 而陆景则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向后一靠,根据他以往的经验,第一天往往也是最危险的,能撑过第一天,就意味着他已经度过了眼下的难关。 不过陆景也没有放松太长时间,半柱香后他便又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这次的秘力来的莫名其妙,他的心中有太多疑惑得不到解答,虽然之前在藏书楼里也从璇姬那里得到了一些答案,但是后者毕竟没有亲自修炼过秘力。 面对陆景的问题,也只能从以往的典籍中寻找答案。 若是一些比较常见的修炼常识倒是还好,但如果问题比较偏门,或者相对灵活,璇姬也没法回答。 所以陆景这次去找的人是夏槐,后者是书院这一届弟子中公认秘力天赋最好的,她对于秘力的理解也远超其他人。 陆景倒是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去找黄监院或是郑教授,但是这两人都是老狐狸了,即便陆景不明说,两人怕是也能从他问的问题上猜到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而刷新bug虽然让陆景无比头疼,但也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帮助他好几次化险为夷,临别之际章三丰也叮嘱过他,要他好好守着这个秘密。 所以陆景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向书院或是司天监直接求助这条路,只身来到了夏槐的小院外,叩响了她的院门。 “谁?”夏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是我,你睡了吗?”陆景道。 “还没呢。”随着夏槐的话音落下,院门很快也被从里面推开。 夏槐穿着一件颇为宽松的道袍,赤着脚站在青石阶上,看样子应该也是刚刚才修炼完。 实际上随着书院开始开课,一众学生的生活也都变得繁忙了起来,白天要去听讲,晚上则要温习所学,而且他们不但要修炼秘力,本身的武功也不能落下,一天被塞得满满当当,恨不能把自己一分为二。 晚上睡觉的时间也一再推迟,好在都是习武之人,而且年轻力壮,一天只要能睡够两个时辰,基本第二天就能保证精神。 陆景把从邬江城里扛回来的那条火腿分成了七分,给夏槐带了一份,等后者收下后挠头道,“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主要我有点修行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嗯?”夏槐有些没听清。 “就是和秘力有关的。”陆景坦承。 这次夏槐倒是听清了,但是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又吃了没文化的亏 &esp;&esp;陆景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人,这才关上院门道,“假如一个人泥丸宫内没有秘鼎,那么他可以修炼出秘力吗?” &esp;&esp;夏槐被这个古怪的问题问的愣在了原地。 &esp;&esp;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太难,而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整个书院,或许除了站在她眼前的陆景,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esp;&esp;但夏槐回过神来,依旧很耐心道,“不可能,秘鼎对于修士非常重要,所有的秘力修炼都是围绕秘鼎进行的,可以说没有秘鼎,就无法开启修行。” &esp;&esp;顿了顿她又道,“或许有人可以依靠超高的秘力相性,在踏入修行前就施展出一两个简单的小法术,比如我之前那样,可若是不立鼎开火我也没法修炼出哪怕一丝的秘力。” &esp;&esp;“呃,那万一,万一要是没有秘鼎却修出了秘力,会影响后续法术的学习和使用吗?”陆景再问。 &esp;&esp;在清空了那些秘力后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泥丸宫,结果除了那团气外,还是没能在其中看到什么鼎炉的影子。 &esp;&esp;所以陆景现在也晕了,自己这算是踏上修行了吗? &esp;&esp;“当然有影响,秘鼎可不是只是帮你从天地间吸收炼化秘力,”夏槐毫不犹豫道,“它还是你的秘力中枢,只要是复杂一些的法术,需要调动更多的秘力,基本都离不开秘鼎。” &esp;&esp;“可是,我,呃……我听有人不用秘鼎也可以调动泥丸宫中的秘力啊。”陆景道。 &esp;&esp;“谁跟你说的?”夏槐皱眉,“若有人真的和你这么说,那他要么秘力真解根本没好好听,要么多半只是在拿你寻开心,而且我看后者的可能明显更大。” &esp;&esp;“但是……据我所知那人是不会对我说谎的。”陆景苦笑,“他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的上丹田里并没有鼎炉,只有一团莫名其妙的气。” &esp;&esp;“气?”夏槐愣了愣,接着忽然失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秘鼎非真鼎,只是因为它的作用和鼎很像,所以被前人称之为秘鼎。 &esp;&esp;“实际上秘鼎的形状千奇百怪,每个修士的鼎样子很可能都是不同的。” &esp;&esp;“原来是……这样吗?” &esp;&esp;陆景感觉自己再次吃了没文化的亏。 &esp;&esp;他居然已经有了秘鼎,亏得他还在满世界的找鼎……完全就是骑驴找驴,等等,这么说来导致他陷入秘力真凶的罪魁祸首也找到了。 &esp;&esp;就是那只虚鬼! &esp;&esp;但是陆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虚鬼在他的上丹田里转了一圈就让他多出了一只秘鼎来,于是他只能向夏槐继续虚心求教道,“秘鼎不是由虚无中诞生的吗?” &esp;&esp;“没错,”夏槐道,“不过这么说其实有点不太准确,秘鼎是神魂,虚无之气与阴阳神火共同的产物。 &esp;&esp;“单只是虚无之气是没法拿来直接铸鼎的,因为虚无中什么也没有,想要铸鼎需要先用神魂搅动虚无之气,使其发生演化。 &esp;&esp;“根据每个人修炼资质的不同,从虚无之气中演化出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一般来说,越接近天地本质的材料越适合铸造秘鼎。 &esp;&esp;“比如我的秘鼎就是五行秘鼎,但立鼎只是踏入修行的第一步,因为一旦虚无之气开始发生演化,必然会使上丹田内生出许多杂质,所以接下来还要开火,以阴阳神火,煅烧秘鼎百日,这也是百日筑基的由来。 &esp;&esp;“待到第一百天秘鼎锻成,除了最后一团虚无之气会投入其中,其他虚无之气都会彻底消散,至此修士方能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之途。” &esp;&esp;夏槐说完就见一旁的陆景似乎有点傻眼。 &esp;&esp;什么神魂搅动虚无之气,铸鼎,开神火煅烧秘鼎的事情,陆景自然是一件也没做过的,但是听夏槐讲解筑基的过程,陆景却是又觉得有些耳熟。 &esp;&esp;虚鬼和天一生水之间的那场大战,最终两败俱伤,可却似乎在无意间帮他完成了一整套筑基的过程。 &esp;&esp;二者一死一生,一实一虚,彼此缠斗,所生成的那团气不知怎么的就成为陆景铸鼎的原料。 &esp;&esp;而且似乎知道陆景没有点燃阴阳神火,两人同归于尽后的残魄还贴心的化作两团火焰,一起飞入那只秘鼎中。 &esp;&esp;除此之外还有更坑爹的事情,陆景先前为了自断道基,吞下的天一生水已经将原先那片虚无之气给快消耗完了,这样一来,他连煅去杂质的步骤都省掉了。 &esp;&esp;他的秘鼎自诞生之初就纯粹无比,只有生死二气。 &esp;&esp;待最后一团虚无之气投入秘鼎之中,他就在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完成了其他人需要百日才能完成的筑基。 &esp;&esp;这样一来他现在就算想要半途停下来也没有机会了。 &esp;&esp;而陆景没想到更加祸不单行的还在后面,夏槐见他一直没说话,却是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动,“对了,你说那人的秘鼎是团气?” &esp;&esp;“不错,可是有什么缺陷,或是先天的不足?”陆景的心中还怀着最后一丝期望。 &esp;&esp;“不,据我所知,只有越完美的秘鼎,才越有可能接近气的形态,你那位朋友看来筑基应该很成功,”夏槐道,“奇怪……书院这届新人,除了我以外都已经完成百日筑基了,我怎么没听说有谁的秘鼎是团气?” &esp;&esp;“不是只有你,还有一个人也没完成筑基。”陆景眼见很难再瞒下去了,终于也说了实话。 &esp;&esp;“谁?”夏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只觉得今晚的陆景有些奇怪。 &esp;&esp;可随后就见陆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esp;&esp;当初因为进入别有洞天落下一个多月修行的有两人,除了夏槐外就是陆景了。 &esp;&esp;他俩也是书院诸弟子仅剩的两个还没筑基的人。 &esp;&esp;不过和夏槐修行时间不足百日不同,陆景是之前压根儿就没有修行。 &esp;&esp;所以骤然听到他谈到自己的秘鼎,夏槐先是一呆,接着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惊喜之色,“你,你开始筑基了?” &esp;&esp;“不是开始,我大概……已经筑完基了。”陆景道。 &esp;&esp;“你完成了百日筑基,这不可能啊,百日之前,你我都还没入书院吧,你怎么可能从那时就开始修炼了?”夏槐不解。 &esp;&esp;“我也觉得难以相信,”陆景苦笑,“可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第二百一十八章 越来越难顶 &esp;&esp;陆景没有将筑基的详细过程告诉夏槐,因为他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小比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吞下那滴天一生水。 &esp;&esp;好在夏槐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只是由衷的为陆景感到高兴,甚至打算去食肆买几坛酒,再亲自下厨烧几样小菜,和陆景好好庆祝一番。 &esp;&esp;可惜陆景的兴致看起来并不怎么高,这也让夏槐暗暗佩服,大部分人从无法修行到成功筑基,这一落一起间情绪也会跟着一起起伏。 &esp;&esp;然而陆景当初在发现自己无法修炼秘力时就没有流露出太多失意之色,而如今意外踏上修行之途,也同样没什么一朝得势的狂喜。 &esp;&esp;这份心境与定力,夏槐还没有在第二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esp;&esp;她甚至在陆景眼中看到了一抹隐隐的忧色,于是出言安慰道,“放心,这段时间你落下的功课其实也不算太多,现在开始用功还是能追的上的,况且我也会帮你补习,对了……你完成筑基后还没做过测试吧?” &esp;&esp;陆景知道夏槐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但是他现在的确也需要恶补一些东西,所以也没拒绝夏槐的提议,顺着少女的话问道,“什么测试?” &esp;&esp;“筑基后书院会检查每位学生的筑基成果。” &esp;&esp;“小比吗?我参加了啊,呃……虽然当时还没筑基来着。” &esp;&esp;“小比当然也是一种测试,但是还有更直观的办法来评断秘鼎的强弱。” &esp;&esp;夏槐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屋内取出了一张符箓,递到陆景的手中,接着又教了陆景一句咒语。 &esp;&esp;结果就听陆景有些尴尬道,“我现在的泥丸宫中没有秘力。” &esp;&esp;“一点秘力也没有?” &esp;&esp;“一点也没有。” &esp;&esp;“没关系,那你拿着那张符箓,等到什么时候有秘力再测也不迟。”夏槐道,“我先告诉你评定标准,等你念动咒语,你手中的符箓也会开始燃烧,烧的时间越短,就证明你的秘鼎越强。 &esp;&esp;“一盏茶内烧完就是甲等,两盏茶就是乙等,半个时辰是丙等,再长时间就是丁等了,秘鼎越强你从天地间吸纳秘力的速度就越快,施法时秘力的消耗越小,同时你的泥丸宫扩张的速度也越快。” &esp;&esp;陆景本来以为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已经没有什么噩耗能再让他感到害怕了,但是听到夏槐这番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esp;&esp;其中从天地间吸纳秘力的速度陆景并不关心,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卡bug产生的影响,无论是内力还是秘力修炼都已经反复证实过,他从这片天地间什么也吸不到。 &esp;&esp;但是后两个特性却让陆景忍不住虎躯一震。 &esp;&esp;施法时秘力消耗小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把上丹田里的那片秘力给清空。 &esp;&esp;而泥丸宫扩张这个就更恐怖了,光是听到这五个字就让陆景想起了先前的冲穴噩梦。 &esp;&esp;怎么这次还变本加厉了,从手动改成了自动? &esp;&esp;陆景连忙问夏槐,“泥丸宫还会自己变大的吗?“ &esp;&esp;“当然,这也是我们修行最主要的目标,”夏槐道,“头部有九宫,泥丸宫乃藏神之所,也是我们修行的起点,随着泥丸宫的扩张,我们可以逐步连接点亮其他八宫,每多点亮一座神宫,我们可以多修炼一门神通,同时也可以多一处地方储存秘力。” &esp;&esp;“所以每开一宫,对于修士的实力而言都是一次质的飞跃,当然,这不是说开宫多的人就一定比开宫少的人厉害,毕竟真的交上手,所要考虑的因素有很多,比如武功强弱,还有各自所擅长的法术,阵法不同等等……都可能对战斗结果产生影响。 &esp;&esp;“但是总的来说开宫多肯定是会更有优势的,当今司天监中修为最高的是苏提学,他已年过百岁,是六宫修士,而接下来就是郭少监了,他是五宫修士,黄监院稍差一些,是四宫,书院的一众教授则以三宫为主,也有少部分是四宫,至于那些隐世前辈,就不好说了。” &esp;&esp;夏槐为陆景这个书院第一秘力文盲门科普了一下修行境界,以及书院诸人的实力。 &esp;&esp;而陆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换了另一个人在这里可能看到的一副波澜壮阔的修行之景。 &esp;&esp;但在陆景看来,所谓的九宫完全就是九道催命符! &esp;&esp;他才刚筑基,开了泥丸一宫就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劫,若不是蚩这个炼器狂人因为不锈钢对他另眼相看,愿意将自己手上的飞剑折价卖给他,而且还允许他打了白条,而他又恰好学过一套御剑术,陆景估计自己的修行之路就已经从入门到入坟了。 &esp;&esp;结果现在夏槐跟他说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八宫在等着他,陆景只觉得眼前一黑。 &esp;&esp;就连原先准备的那些问题也有些问不出口了,因为陆景生怕自己又问出了什么新的幺蛾子来。 &esp;&esp;不过他最终还是跟夏槐约定了每晚子时来她这里补课。 &esp;&esp;一把湖光显然不足以解决他所面对的困境,不管怎样,他都需要对秘力有足够的了解,才能找出更多的应对之法。 &esp;&esp;陆景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住处,也没什么心情做饭,胡乱找了点东西填了肚子,之后又睡了一个半时辰左右,很快就被新的一波秘力给撑醒了。 &esp;&esp;而陆景见状也没拖泥带水,果断从身上取出了夏槐送他的那道符箓。 &esp;&esp;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了,陆景将自己的筑基过程和夏槐所说的做了下对比,感觉自己的秘鼎怎么也弱不到哪里去 &esp;&esp;而这也是为什么之后他听夏槐讲了秘鼎的作用后会感到如此绝望的原因。 &esp;&esp;但之后陆景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当他念动完咒语的最后一个字,就见手中的那道符箓忽然无火自燃,而且燃烧的速度奇快无比。 &esp;&esp;不到一息,就烧了个干干净净,若非空中飘荡着的灰烬,陆景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点过那张符箓。 &esp;&esp;:。: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回高三 “一息的话……应该也算一盏茶之内吧,这么说来,我的内力应当是甲等了。” 陆景望着手中的灰烬有些心虚,他也不敢往下再细想。 之前夏槐曾和他提过一嘴完美筑基的事情,不过当时陆景只是把这当成个乐子听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哪里是什么乐子,分明就是个恐怖故事。 完美筑基加上无限刷性,这是什么窒息组合? 只是想一想陆景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高中的时候陆景的初恋就曾经教育过他,人生充满了残酷,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只能接受现实。 想到当初他人生第一次分手还是qq上接到的通知,而且打完字女友就直接删了他的好友,搞得陆景连回复都找不到人,再看看眼下的难关……好吧,这两者根本没什么可比性,毕竟分手又不会死人。 而且还可以打开网易云,趁机悲秋伤春一会儿,思考下人生和宇宙的终极意义,但是现在的陆景却是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不过十二个时辰,他的泥丸宫已经又满了。 不过这次陆景并没有着急修炼御剑术,他先观察了下那道剑影,发现相比起昨日的时候它变得凝实了不少。 看来先前的那一通胡吃海塞不是没有用处,虽然中途损失了不少秘力,但是至少有七成的秘力还是被那道剑影给吸纳进了进去,陆景估计再有十余日,自己就能完成养剑的第一阶段凝神了。 而按照清光月影剑中的记载,这一阶段的修炼,正常情况下需要半年。 陆景也不知道自己这速成练法到底是福是祸,反正他现在也没得选,只能靠御剑术先吊着命。 当然陆景也不会觉得有了御剑术就万事大吉,毕竟夏槐还说过随着修炼的进行,泥丸宫还会不断扩张。 实际上刚刚陆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泥丸宫,发现它的确比昨日扩大了一些,虽然不算很明显,但是也足以给陆景带来危机感了。 这么放着不管肯定是不行的,虽然随着御剑术的修炼,剑灵所能吸纳的秘力也会增加,但是陆景也不知道这二者谁增加的会更快。 而且现在他的自由活动时间有点太少了,陆景算了笔帐,自己每天光是为了清空泥丸宫中的秘力,就要花费八个时辰的时间。 换句话说他只有四个时辰可以干别的事情,这其中还包括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至少要再花去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他每天其实只有两个时辰的可自由支配时间。 这也太惨了,简直就跟重回高三一样。 所以接下来对陆景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新的消耗秘力的途径。 其中法术他是肯定要学的,虽然法术前期消耗的秘力太少,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后期那些威力强大,需要好几个人一起施法的法术,也许只要一两发就能解决陆景的烦恼。 而除了法术外,陆景也在留意着其他手段,包括但不限于阵法,符箓,丹药等等,而且他也开始跟着夏槐补习起了和秘力有关的基础知识来。 不过暂时并没有如同少女所期望的那样和她一起去讲堂上课。 一来陆景现在基础太差,基本不可能跟上那些教授的授课进度,去了会听得很吃力,二来,还是那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题他没有时间。 陆景已经将每一分钟都充分利用起来,但是他每天毕竟只有两个时辰可支配,就算是海绵,挤到一定程度也挤不出水来了。 好在陆景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他花了一周时间,不但恶补了一大堆和修行有关的基础知识,而且扩大活动时间的事情也有了一些头绪。 只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和尝试,就被一件意外给打断了。 吴寒是在酉时三刻来到陆景的小院外的,无视了墙上挂着的谢客木牌,伸手用力叩响了院门。 陆景不得不暂时中断御剑术的修炼,起身去开门。 随后就见吴寒板着脸对他道,“走,跟我去镜湖谷!” 陆景苦笑,“吴大叔,这段时间我不是故意不帮你送菜的,主要是我这边也出了些事情,一时抽不开身,等我忙过了这阵会补上……” “不是送菜的事情,”吴寒摇头,打断了陆景的话,“我这次喊你过去是为了救人。” “救人?”陆景奇道,“我又不是郎中。” 吴寒看了眼陆景,“煎药的你应该也认识吧,我之前让你给她送过菜来着。” “认识,她怎么了?” “中午的时候有人撞到她倒在了自家那座茅屋外,嘴唇乌黑,七窍流血,样子看起来很是恐怖,于是那人就连忙把她送到了神医丁六那里。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神医丁六也被吓了一跳,他发现煎药的身中好几种剧毒,而且毒素已经攻入她的心脉,按理说发生这种情况她本应该在被送到丁六那里之前就死掉的。 “但是丁六探查了一下她的经脉后又发现她的内息很是奇怪,似乎修炼了某种非常偏门的内功,让她的身体对于毒素的忍耐力变的比普通人强很多,实际上就连她的内力中都包含有不少毒素。 “而这或许也是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死掉的原因,但是这股古怪的内息并不足以救下她的性命,反而会让她在死亡前承受更多的折磨和痛苦。”吴寒道。 “丁六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毒入心脉,再驱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丁六打算多找几个高手,以精纯内力为她续命,然后试试看她的那股古怪内息能不能自己把她身体中的毒素给吸收掉。” “怎么样,你愿意出手救人吗?先说好,这事儿可能没有什么好处,呃,顶多就是我算你学田这边的处罚都做完了,不用你再继续送菜了……但是你如果出手的话,很可能会消耗掉不少内力。” 吴寒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虽然来找你救人,可也不会逼你一定要出手,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没什么好想的,我们现在就动身吧。”这次换陆景打断吴寒的话了。 第二百二十章 太难太难 陆景在跟着吴寒往镜湖谷去的路上心中是有几分愧疚的。 按照他和绿衫少女原先的约定,早在六日之前,他就应该去给对方护法来着的,不过这段时间陆景一直在忙着对付泥丸宫中新出现的秘力。 这对他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其他的事情自然都只能靠边,所以他只打发谷井去镜湖谷送了次信,跟绿衫少女说了声他最近有事,要她稍等一段时日。 之后陆景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却没想到绿衫少女等了六日见他还是没来后,居然自己冒险强行又开始修炼起毒功来,结果导致现在毒入心脉。 这固然可以说是她自己的选择,但陆景也很难说服自己,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因为他是知道绿衫少女的性格的。 万毒谷覆灭,她的亲人朋友几乎都死在正道中人手上,从那以后绿衫少女的心中就只剩下复仇这一个念头。 对于提升实力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迫切,况且她也已经尝到了一些万毒归宗的甜头,早在陆景离开书院和晏筠一起前往邬江城前,她的内功修为就已经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了。 陆景当时就估摸着,再有个三四次,绿衫少女应该就能晋入三流境界了。 这速度虽然和他当初没法比,但是的确也相当惊人了。 要知道一个多月前绿衫少女的内功还比普通人强不了太多,从这一点上来说万毒归宗虽然修炼起来无比凶险,但相应的回报的确也让人垂涎。 陆景自己对于突破内功境界并没有什么执念,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对于不要突破到下一个境界有着深深的执念。 不过他也能理解一般的武林中人在面对境界提升的诱惑时会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当初邬江城中的那场夜宴,面对放在面前的秘籍,就连魏子羡这么骄傲的人都中了招,更不要说身负血海深仇的绿衫少女了。 眼看突破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让她停下修炼的确也不太现实。 陆景叹了口气,就算什么好处都没有人他肯定也是要努力救回来的,因为绿衫少女活着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万毒归宗的大饼,还是她现在炼制出的那些毒药对陆景都很重要。 他只是暂时把精力都放在对付秘力上,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打算管内力的麻烦了,更何况听吴寒这说法,救人的时候他还能再消耗一波内力,属于稳赚不赔的买卖。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镜湖谷丁六的住处外,陆景发现这里居然已经站了不少人了。 其中有些是他先前送菜的时候打过照面的,还有一些却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陆景倒是也不奇怪,就连吴寒都不知道镜湖谷里究竟住了多少纸人,他之前不过跑了十几趟,能把人认齐才有鬼了。 不过陆景印象里的二流以上的高手基本都到了,之后他还看到小侯爷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瞎子老人向这边走来。 小侯爷也看到了陆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之后又朗声对屋外那些人道,“多谢诸位前来援手。”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听有性子直爽的人扯开嗓子喊道,“小侯爷你不用跟咱们客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些人,大多数平日里也都没什么正事儿,生活都快淡出鸟来了,大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花费些许内力,几天就修回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有反驳道,“放屁,赌鬼你自己没正事儿,每天找人和你瞎赌,可别把其他人都当成你……不过救人是应该的,大家都住在镜湖谷,也算是邻里了,正所谓邻家走火,不救自危。” 而小侯爷搀着的那个老瞎子这时也开口道,“我听说那孩子也就十六七吧,还有大好年华,若是就这么死了不免可惜,如果可以,用我这条老命换她一命也不是不行。” 小侯爷点头,“好,那我也不废话,大家伙排个先后吧,等上一个人出来,下一个人就进去,屋内一直保证有两个人,用内息给她吊命,记住,大家一次不要把内力全都用完,只用掉一半,然后就出来打坐调息,让屋内另一个人接手,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她将毒素全部吸纳。” 众纸人闻言纷纷应诺,随后便在屋外排定了次序,结果之后过了不久,就见一个酒气熏天的道士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接着二话不说,就在丁六的花圃边挑了块儿空地盘膝坐下,开始打坐起来。 原本还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因为那道士大部分人都认识,和之前说话的赌鬼,还有冒充过小侯爷的老渔翁,并称为镜湖谷三大瘟神。 他们三人一个好赌,一个好酒,一个好骗,被他们缠上一准儿有你头疼的时候。 但是头疼归头疼,大家伙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人的武功都很不错,尤其是喜欢喝酒的道士,晋入二流境界已经十多年了,一身道家内功精纯无比。 而且眼看着也是奔五十去的人了,纯阳居然未破。 结果进去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虽说小侯爷之前定下了每次只用一半内力的规矩,但这速度也比大家预想中的快了很多。 于是半晌后有人开口道,“老道你这童子身是不是不行,怎么这么快?” 那道士闻言却没搭理他,直到有知道他脾气的人抛来一壶酒,他咕咚咕咚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好几口,这才开口道。 “那毒有点古怪,不过单要是对付那毒倒是也不难,关键是毒入心脉太深,那女娃就剩半口气了,想要给她吊命太难,太难……” 他一连说了两个太难,显然也是觉得颇为棘手,喝完酒后将酒壶一丢,就又抓紧时间打坐恢复内力了。 剩下门外诸人面面相觑,酒鬼道士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刚才有人拿他的童子身开玩笑,但是对他的内功修为还有判断是没人怀疑的。 听他这么一说很多人的心中顿时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镜湖谷三瘟神 &esp;&esp;听了酒鬼道士的话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esp;&esp;不过人还是要救的,等那酒鬼道士出来,立刻就有人走进了屋里,而这一次只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又有人从屋里出来了。 &esp;&esp;而且这一次还是陆景的老熟人,他来镜湖谷后遇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在湖边钓鱼的老渔翁,后者一出门就嚷嚷道。 &esp;&esp;“我昨天跟你们说谷里混进来了一个刺客你们还不信,要不是被他偷袭打伤,我至少能撑两柱香的!” &esp;&esp;不过一众纸人对他的德性显然也都很了解了,闻言也没人跟他搭话,甚至就连戳破他的谎话的人都没有。 &esp;&esp;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开口,以这家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势必会陷入一场漫长且无意义的论战中,于是干脆直接无视了他。 &esp;&esp;老渔翁看了一圈,见没人愿意搭理他,最后目光只能落在了陆景这个谷外人的身上,眼珠一转,“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esp;&esp;“前辈别来无恙。” &esp;&esp;陆景倒是没追究老渔翁原先骗他的事情,依旧神色平和的跟对面打了招呼。 &esp;&esp;老渔翁见状心中不由一喜,暗道果然还是外人好骗,随后便凑了上来,拍着陆景的肩膀道。 &esp;&esp;“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次你既然愿意出手救助我镜湖谷的人,那从今往后就是我镜湖谷的贵客了。” &esp;&esp;“是吗?” &esp;&esp;“没错。”老渔翁很是肯定,之后他先是有些神秘兮兮的看了眼四周,接着才又压低声音道,“既然是贵客临门,那我们这些做主人的也不能没有表示……你知道书院有很多秘密吧。” &esp;&esp;陆景点头,“知道点,我刚入书院没多久就遇到过一只会夺人兵器的山魈。” &esp;&esp;“这不算什么秘密,”老渔翁摆手,“那猴子很多新人都遇到过,你要打赢它它还会送你东西,我说的是那些真正的秘密,就连书院里的那些教授们也不知道的秘密…… &esp;&esp;“我在书院已经住了三十年了,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郭守怀还在桥边给人测字糊口呢,后来他在书院中得到的那份大机缘也是我指点他找到的,不然他现在也当不上司天监的少监。”老渔翁一副你看我很厉害吧的样子。 &esp;&esp;陆景奇道,“那怎么没见前辈你现在再去指点什么人了?” &esp;&esp;老渔翁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一僵,干咳了两声道,“这个,最近这十多年我……那个,有点,不太方便……” &esp;&esp;陆景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这家伙应该是骗人太多,被禁止离开镜湖谷了,这才让包括自己在内后来的这些弟子逃过了一劫。 &esp;&esp;老渔翁察言观色,眼见这事儿瞒不住了索性自己坦言道,“我这人平日里是有些童心未泯,喜欢和人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导致很多人误会了我,但是轻重缓急我还是能拎的清的,重要的事情上绝对不会骗人。 &esp;&esp;“我听说你小子没法修炼秘力,也觉得很是惋惜,恰好我知道一个秘密,或许能帮的上你。” &esp;&esp;陆景倒是有点佩服这家伙了,他能成为镜湖谷三瘟神,还是公认的头号瘟神倒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esp;&esp;他显然很清楚该从哪里入手才能骗到人,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即便明知道这家伙很可能在撒谎,心中不相信,但是为了能够开启修行之途,多半还是会在一番纠结后照他说的去做试一试的。 &esp;&esp;就好像是一个落水之人,不管看到河面上飘来的是什么,都会想要抓在手里。 &esp;&esp;可惜他今天碰上的是陆景。 &esp;&esp;陆景一来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二来他现在泥丸宫里还是满的,自然对老渔翁所谓的秘密没什么兴趣。 &esp;&esp;不过就在他打算出言拒绝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小侯爷冲他使了个眼色。 &esp;&esp;于是陆景话到嘴边又改口道,“请前辈指点。” &esp;&esp;然而老渔翁却是突然又闭上了嘴巴,还冲他嘿嘿笑了起来。 &esp;&esp;陆景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笑,结果过了没一会儿老渔翁自己就有点笑不下去了,只能又开口道,“这个秘密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esp;&esp;“我不是镜湖谷的贵客吗?” &esp;&esp;“所以我可以给你打个折。”老渔翁贴心道。 &esp;&esp;“那算了。”陆景摇头。 &esp;&esp;“别别别,只要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就行。” &esp;&esp;“没有。” &esp;&esp;“那五十两。” &esp;&esp;“也没有。” &esp;&esp;“怎么可能?你一个一流高手,怎么可能连五十两都没有?”老渔翁一脸的不信。 &esp;&esp;“别说五十两了,我现在还欠人四十八万八千两呢。”陆景道。 &esp;&esp;说起这事儿他也很是蛋疼,他只有半年时间,就得想办法凑出这么一大笔巨款来,否则就要跟着蚩一起炼器去了。 &esp;&esp;老渔翁无语,“你多少也得给点吧,哪怕稍微意思下也行啊。” &esp;&esp;陆景闻言从怀中摸出了一文钱,抛给了老渔翁,后者拿到钱后怔了好一会儿,有些想要翻脸,但是偷看了陆景一眼,也知道对方是不会拿出更多钱来了。 &esp;&esp;最终只能长叹一声,将那一文钱收了起来,有些不甘道,“算了,谁让镜湖谷除了你以外再没弟子能进来了,也只能便宜你了。 &esp;&esp;“枫树林以西十里有座水潭,你子时到丑时之间带一尾黑鱼和一尾白鱼去那里,将那黑鱼放进水潭,白鱼留在身边,到时自会有一番机缘,就此踏上修行之路也不是不可能,之后你自会来谢我。” &esp;&esp;老渔翁说完也心满意足的打坐去了。 &esp;&esp;而过了一会儿小侯爷走了过来,对陆景道,“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esp;&esp;“他跟我说有个机缘要卖给我,收了我一文钱。”陆景如实道。 &esp;&esp;小侯爷的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色,之后跟陆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老邱这里有病,每天不骗一个人就会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难得他这次肯出手帮忙,你就听他胡说八道一回吧,不然他估计也没法老实打坐。” &esp;&esp;顿了顿小侯爷又道,“不过你要切记,不管他说什么,说得多像是真的,一定不要相信,也别照着去做。” 第二百二十二章 银针妙手 陆景等着救人,但也没干等着,和小侯爷聊了几句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继续修炼起他的御剑术来。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身上有两个池子都要放水,哪个都不能放着不管。 而他只是这么盘膝坐着,手指在袖中掐了个剑诀,外人倒是也看不出他在练什么,只当他是出手前在调理内息。 当下倒是又有几人有样学样,也各自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养精蓄锐。 虽说今日来此是为了救人,并非比试,但是就和赌鬼先前所言一样,镜湖谷内虽然清静,避免了江湖纷扰,但这里生活未免有些过于平淡了,有不少人心中也早就痒痒了起来。 这次难得谷内高手基本都来全了,就连平日里很少出门的老瞎子也被小侯爷请出山,众人聚在一起,难免就生起了互相比较的心思来。 而就算一些不喜欢争强斗勇的人,也都不想失了面子。 所以即便没说出口,可其实私底下已经暗暗较上了劲儿,随着众人陆续进屋,坚持的时间有长有短,长的人出门的时候昂首挺胸,而短的则低头快步。 不过目前为止,最长的人也只是撑了半个时辰,短的更是连一盏茶都没撑到。 直到那个老瞎子被小侯爷搀扶进屋,却是在里面待了有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又走了出来。 待他出门众人也纷纷开口赞叹,“竹杖先生不愧为一流高手,内功修为当真深不可测,令我等望尘莫及。” 然而那老瞎子闻言却摇头,“自从十二年前受那人一剑后,老朽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一流高手了,为人疗伤还行,动起手来内息时有滞涩,已经无法发挥出招式的全部威力了,而且直到现在还在靠丁神医的药续命,已然一废人尔。 “不过说起一流高手来,眼下倒的确有一位,而且更难得是他年纪还很轻,不到二十岁就上了天玑榜,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老瞎子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向着陆景所在的方向望去了。 镜湖谷内的纸人也不全都是与世隔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有些人闲着没事儿,也会离开镜湖谷,到书院别的地方逛一逛,自然也听说过陆景的事迹。 再加上前段时间陆景一直在帮吴寒送菜,所以倒是也有人认得他。 陆景听老瞎子说到自己,起身道,“前辈谬赞了。” “不是谬赞,”老瞎子道,“小侯爷跟我讲了不少你的事情,其实武功还在其次,关键你的心性也很好,不急不躁,你入镜湖谷送菜有一个多月了吧,也没见你打听什么书院隐秘,或者什么提升修为的方法,这一点殊为难得,这份定力便是书院中好些个教习也未必能做到。 “毕竟人人皆言镜湖谷是书院最神秘的所在,会来这里的人一般心中也都有所求。” 老瞎子说到这里顿了顿,“人上了年纪话也多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吧,且让我等见识下天玑榜高手的风采!其余事情稍后再说不迟。” “如此晚辈便献丑了。“ 陆景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见那屋内又有一人疾步走出,而在这之后他也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床榻上坐着的那道身影,正是已经十余日未见的绿衫少女。 即便陆景这种不通医术的人也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情况很是糟糕。 不但嘴唇发黑,而且就连皮肤下的血管中都隐现墨色,紧闭着双眼,若非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就和一具死尸没什么区别。 在陆景之前进屋的一个樵夫这会儿一只手正抵在她的后背上,脸上显出一片紫气,显然已经将自己的内力催动到了极致。 而丁六则站在一旁,手持银针,眉头紧锁,不时将手中的银针刺向绿衫少女身上某处穴位。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进门他也没回头,只是说了句,“自己先待着,别出声,等下来替人。” 陆景应了声是,就在一边站着了。 那樵夫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刚刚三十岁的样子,所以内功修为也不算太强,只撑了片刻功夫,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水来,不过或许是因为觉得就这么出去有些太丢人,他还打算再咬牙多撑上一会儿。 却听一旁的丁六道,“别逞强,留着点内力,看这样子两轮都未必能救下她。” 那樵夫闻言心中一惊,顿时也熄了争强好胜的念头,准备收功。 而陆景见状自觉站到了他的身后,丁六在那樵夫撤开手掌的同时,忽然运指如电,急刺下了好几针。 每次换人都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之前的旧力刚撤去,而新力未至,虽只有刹那,但若是应付不好,本就已经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绿衫少女很容易就会彻底失了生机。 故而需以银针为她定住生机。 不过这次丁六只下了四针就发出了一声轻咦,因为下一股新力来的很快,一息不到就涌进了绿衫少女全身各处经脉,而且应付起那股奇毒来也格外熟练。 陆景先前已经帮绿衫少女护法过数次了,期间也逐渐摸索出了一些经验来,正面硬抗并不是上上之举,因为这股对一般人来说要命的奇毒却是绿衫少女修炼内功的养料。 真的把它们都逼到某处动弹不得,绿衫少女自己的内息也会开始变得紊乱,甚至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最好的做法是像搅拌机一样,用内功将它们都打散,方便绿衫少女吸纳。 当然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毒已经攻入心脉,这部分陆景也没什么办法,就像先前吴寒所说,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陆景能对付的是她身体里剩下那部分毒素,除此之外就是和其他人一样以精纯内力护住她仅存的一线生机,期待她自己好转。 这也是丁六一早就定下的医治方法,只可惜效果一般,绿衫少女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根本无法正常运功。 所以她心脉中那股毒也很难被她所吸纳。 但是随着陆景以内功搅碎了她体内其他地方的毒,她原本散落在经脉各处的内力也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问药 这些散乱的内力因为失去了绿衫少女的控制,已经成为脱缰的野马,跑的到处都是,但既然是马,自然就有吃草的本能。 先前绿衫少女体内的那一大股奇毒它们啃不动,但是在被陆景打散后,却是它们终于能吃到的了。 丁六一只手一直搭在绿衫少女的脉搏上,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心中顿时一喜。 但很快就又再次皱起了眉头来。 如此一来,绿衫少女体内的毒素固然在减少,但是吞掉了毒素后那些内力却在不断壮大,而要知道,这些内力现在还是不受控制的,换句话说就是武林中最要命的走火入魔。 若是放任它们继续变强,在绿衫少女的经脉中四处乱窜,那么很可能毒还没解完,她又受了严重的内伤。 似乎看出了丁六在担心什么,陆景又开道,“没事,等下我再帮她收敛真气。” “你还要帮她收敛真气?”丁六哼了一声,“当真觉得自己的内力无穷无尽吗?” 不过他说完这话却是也终于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陆景,随后就是一怔,“是你!” “是我。” 陆景点头。 丁六对陆景的印象还是很深的,毕竟后者曾经拒绝过他赠药,后来丁六还特意打听过陆景的事情,得知他武功极高,年纪轻轻已经是天玑榜上的高手,可却没法修炼秘力,心中还有些惋惜。 这次解毒倒是不需要内力,但丁六依旧摇头道,“不行,你又要帮她吊命,又要帮她理顺内息,纵然是一流高手也顾不过来的,若是之后再找旁人接手,风险也很大,我的银针只能勉强保住她性命,可没法再保她不受内伤,到时后又是中毒,又是内伤,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陆景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绿衫少女体内散落的那些内力,之后方才睁眼对丁六道,“一半内力肯定不行,但是如果我用上全部内力,应当有七八成把握。” “你当真有七八成把握?”丁六捋着胡子,有些不信,“若是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自然可以一试,因为依照老夫先前的设想,救回她也只有两三成把握而已。” “有的。” 陆景其实还是为了不吓到丁六才说七八成的,实际上他几乎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否则也不会提议这么做了。 原因很简单 他有两管蓝。 算一算再有四个时辰,陆景的内力也差不多该刷新了,到时候他就会又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不过麻烦也不是没有,陆景现在就算不睡觉,每天能用的时间也只有四个时辰,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陆景就要面临秘力溢出的问题了。 所以陆景在丁六让他放手一搏后却并没有再继续搅碎绿衫少女体内那些毒素,反而将内力收又回到了她的心脉一带,试着先吊住她的性命。 接着左手掐了一个剑诀,闭上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丁六有些奇怪。 “看看能不能一心二用。”陆景答道。 单只是帮绿衫少女吊命并不需要消耗他多少精神,只要控制好内力输出就行,基本属于流水线工作,多尝试几次,应该可以成功。 这样他就能将心神集中到上丹田,继续修炼御剑术了,如此也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不过若是还要帮绿衫少女理顺内息就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先帮绿衫少女吊命,把今天剩下的那部分秘力给消耗完,这样连同明天的时间加在一起他就有八个时辰可以用,足够了。 说完陆景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动,重新睁开了眼,“丁神医,我记得你先前说你炼制过一些能够帮助修炼者提高秘力恢复速度的丹药吧。” “是有这回事儿来着。”丁六点头,“不过你不是没法修炼秘力吗?还是说打算要来送给心仪的姑娘讨她欢心?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些。” 丁六进入书院后也修过一些秘力,不过只是为了炼丹,并没有看出陆景掐的是御剑术的剑诀,实际上因为修行御剑术的人太少,大部分人也都不会往这上面想。 陆景闻言摇头,“我不要,我是想问你,单从药理上来讲,有没有可能炼制出让秘力不断消耗的丹药?” “你要这种歹毒丹药干什么?”丁六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接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指着床榻上的绿衫少女劝道,“我知道你之前跟她走得很近,看她整日摆弄毒物,想必也受到了不少影响。 “但是你看看她现在的下场,若不是恰好被路过的人发现,你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把她的灵堂搭在哪里了,毒药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世,除了害人外没有别的用处,而且你天天和那些毒物打交道,早晚有一天会失手,最终也害了自己。” 丁六苦口婆心,但是陆景却有些不以为然。 毒药怎么可能没用,要不是毒药,他现在能活的好好的吗?早就被内力的无限刷新给逼疯了。 而他的秘力遇到麻烦后第一时间想到的解决方案也是毒药,但是和江湖武林不同,天下所有修士都出自司天监,接受司天监的统一调派和管理,而且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那些给人间带来麻烦的诡物。 所以他们很少会自相残杀,之前也没陆景这种秘力疯狂刷新的怪胎,对于消耗秘力的丹药从未有过需求,自然也没类似的丹方留下。 陆景在翻过藏书楼内的藏书后也确定了这一点,不由很是失望,这次来镜湖谷碰上丁六,想起后者的炼丹术似乎很厉害,便又抱着碰运气的念头开口问道。 “不干嘛,我只是想知道药理上是否可行。” 丁六闻言沉吟了半晌,然后勉强道,“这世间万物生总是相生相克,既然有能够提升秘力的仙丹,那么从药理上来说,自然也会有能让人失去秘力的毒药。”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白贝赌局 距离陆景进屋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原本一直在努力调息恢复内力的赌鬼忽然开口道,“机会难得,要不咱们赌一把吧!” 众人知道他这八成是赌瘾又发作了,然而还不等有人开口讥笑,那赌鬼就又道。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赌之一道本就是人的天性,难道你们心里现在就没这想法,不好奇他什么时候出来吗?既然大家都好奇,那不如索性赌上一把。” “怎么赌?”片刻后却是终于有人出言道,“赌他在屋里待的时间能不能超过竹杖先生吗?” 赌鬼摇头,“这么赌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未免有些不够痛快,左右不过两边能下注,赢了的话还要和人分钱,一番折腾下来就算赌赢了,没准也拿不到多少钱。” “那要怎么赌才能痛快?” “很简单,我们每人各说一个时间,到时候谁说得时间最接近,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赢家通吃。” 这赌法的确很痛快,就是赌输的风险有点太大了。 但是赌鬼之所以能成为镜湖谷三瘟神之一,就在于他对赌徒心理的精准把握,被他缠上的人最后都很难拒绝。 而且这家伙赌品也很好,从不出千,有输有赢,虽然赢得比输的多一点,但是也是纯凭赌技获胜,让人无话可说。 赌鬼见众人犹豫,就立刻又补了一句,“这次也不用玩太大的,重在参与,赌注就……每人两枚白贝吧。” 白贝是一种全身通体晶莹如雪,没有一丝杂质的贝壳。 算是镜湖谷的特产,只有湖边偶然可以捡到,而且每年只能捡到十四枚,一直到现在镜湖谷内的一众纸人们也不知道这种小白石子除了好看外到底有什么作用。 但是因为它产出足够稳定,而且数量也不多,渐渐的成为了谷内一种特殊的货币。 不过白贝的出现并不是为了取代金银的,它买卖的也不是普通的日常用品,而是——绝艺。 镜湖谷内的纸人来历五花八门,有正有邪,避世的原因也千奇百怪,但是能被历任司天监少监给招入镜湖谷安家的,必然都是身负绝艺之辈。 这些人还活着的时候,对自己的本事大都也很宝贝,轻易不会授人,但是等到他们大限将至,原本的想法却是很可能也会跟着一起改变。 或是不忍心自己的绝艺就此失传,或是临死前想在这世上留下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总之,便张罗起找传人的事情来。 只是镜湖谷中像绿衫少女这样的年轻人一直很少,就算是有,也未必会对其他人的绝艺感兴趣,毕竟在镜湖谷就算学成了什么绝艺似乎也没太多施展的地方。 有些人比较幸运,从书院弟子中找到了传人,有些却是直到快咽气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于是只能将自己的绝艺写下,交给当时在任的小侯爷。 而对于该怎么处理这些绝艺,小侯爷们其实也有些犯难,毕竟这些绝艺的主人,临死的时候是希望自己的绝艺能有个传承的,但是随着绝艺越积越多,一个个的去找传人却是根本不现实。 但就这么全都一股脑的压在箱底似乎也有些太过浪费了,于是某位做过钱庄生意的小侯爷,干脆一拍脑袋,搞了个白贝换绝艺的买卖出来。 鼓励大家用手头上的白贝来他这里换取绝艺。 不过他的交易方式比较独特,为了防止一些冷门的绝艺一直无人问津,他给所有绝艺都编上号码,接着将写着号码的木牌丢进了一只大木匣里。 想换绝艺的人拿十个白贝来找他,之后伸手,从那木匣中抓一只木牌出来,抓中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这过程听起来颇为有趣,之后居然渐渐变成了镜湖谷内一项颇为风靡的娱乐活动,只是让小侯爷没想到的是大家去抓绝艺,倒也未必是为了自己练。 很多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手气,抓到厉害的绝艺,就欣喜若狂,弱一些的则会摇头叹息,除此之外还会互相攀比。 不过不管怎样,绝艺总算是流通了起来,连带着大家也开始收集起平时并没什么人在意的白贝来。 于是这些白贝现在也都有了价值,而且一度被炒得很热,搞得镜湖谷内很长时间一贝难求。 但是这玩意儿毕竟不同于金银,每个人心中对它的估值也有很大的偏差。 赌鬼正是利用了这点,选了它来做赌注。 两个白贝基本上在场的众人都能拿得出来,若是对绝艺不在意的人自然愿意拿它来凑个热闹,而若是很在乎这两枚白贝的人,却是同样也大概率会咬牙参加。 因为白贝这种东西有其特殊性,凑够十个才能发挥作用换取绝艺,单纯两个拿在手上也没有用处,反倒不如博上一把,换来更多白贝。 所以最终在场十七人,倒是有十四个都加入到了这场赌局中。 其中大部分人都押注在一个时辰以内,因为之前的竹杖先生差不多也是这么长时间,虽然他自谦说自己只是一介废人,但是武功境界毕竟还是一流。 而陆景是天玑榜上的高手不假,可终究年岁尚浅,如此年纪能成为一流已属不易,但想来应是刚入一流不久,真比内力深厚,估计是不如竹杖先生的。 如今一个时辰也快到了,他应该随时都有可能出门。 不过也有些人觉得陆景在屋内停留的时间应该能超过竹杖先生,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竹杖先生受过内伤,而且眼看只剩一刻就要到一个时辰了,单纯从几率的角度上来说,陆景撑过一个时辰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但这两波人不管哪一波,押注的时间基本都在一个时辰上下波动,甚至有人为了和其他人分出高低,已经精确到几息上来。 赌鬼是最后一个下注的,结果他却是押注在了一个半时辰上。 众人闻言顿时一片哗然,都觉得他怕不是疯了。 因为一个半时辰就意味着赌鬼认为陆景的内力不但比竹杖先生要强,而且还要强上五成,这未免也太离谱了。 然而赌鬼也没解释,只是喝了一声“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结果他这声音还没落下,就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这赌局也带老夫一个吧。” 而说话的居然是之前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竹杖先生。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很好 “竹杖先生也有兴趣玩上一把吗?”赌鬼愣了愣,片刻后开口道。 老瞎子点了点头,“不可以吗?” “自无不可,”赌鬼道,“这赌局本就是大家一起玩才热闹的,不知竹杖先生想押多久?” “两个时辰。”老瞎子淡淡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这下不仅赌鬼,就连周围其他人听到他的话也纷纷色变。 不过赌鬼毕竟赌的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赌客都见过,只是失神了短短一瞬就又道,“竹杖先生确定是两个时辰,不改了吗?” “不改了。” 赌鬼闻言又望向了剩下的两人,“你们也要加入进来吗?” 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摇头,“我读圣贤书,不好此道。” 而另一边的小侯爷则道,“你们玩,我的任期还没到,不碰和白贝有关的东西。” “既如此那这一局便是我们十五人对赌了,大家这会儿估计也都没把白贝带在身上,只能麻烦小侯爷你来做个见证了。” “好说。”小侯爷颔首。 而等交待清了和这场赌局有关的事情,赌鬼这才将目光又移向了老瞎子,恭声道,“竹杖先生,现在赌局已经开始,在下心中的疑问应当也可以问出来了,不知道竹杖先生能否为我解惑?” 老瞎子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先前是不是没用全力对吗?” 赌鬼点头,“除了这个解释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您押注两个时辰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事关人命,老夫又怎能不尽全力。”老瞎子摇头。 赌鬼一怔,“那您就这么看好他吗?当真觉得他的功力有这么强。” 老瞎子并有立刻没回答,反而反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看好他呢?之前可是只有你一个人押一个半时辰。” 赌鬼摸了摸鼻子,“啊,这个嘛……因为我看过今年最新一榜天玑榜。” 见大多数人有些不明所以,赌鬼又解释懂,“根据天玑榜上的记载,陆景他修炼的内功是小金刚劲。 “这套武林中最基础的内家心法大家想必也都听说过,很多人都觉得它一无是处,但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 “相比于其他功法小金刚劲也不是没有优点,它的优点就在于足够中正平和,让修炼者不容易走火入魔,同时也不容易被其他真气所排斥,所以在吊命的时候它的表现是会比其他真气要好上一些的。” 赌鬼顿了顿,坦然道,“当然一个半时辰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凭感觉说的,毕竟我也没练过小金刚劲。” “不错,看来你这赌鬼的名字倒也不是白叫的,”老瞎子听完后道,“老夫先前却是小看了你,以为你和另外两人一样,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没想到你的阅历和见地都很不错。” 赌鬼忽然被人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咧着嘴道,“没有没有,我之所以懂得比较多比较杂,也是为了跟人对赌,反倒是竹杖先生你……” “我是真的瞎蒙的。”老瞎子悠悠道。 “啊?”赌鬼闻言有些傻眼。 “我希望他能撑到两个时辰,”老瞎子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显得有些萧索,“因为老夫我等不了太久了。” “什么意思,竹杖先生你等会儿还有事吗?”赌鬼下意识的道,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竹杖先生你……” “老夫没多少子日好活了,”老瞎子也没避讳,直截了当道,“中了那一剑,老夫其实就应该死掉的,没想到却是又多活了十二年,这十二年算瞎子我赚到的,所以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唯独身上有门武功,若是就这么断了传承不免有些可惜,尤其一想到我死了以后,这门武功只能交到小侯爷手上,然后被你们用白贝抓着玩儿,我就更是越想越来气。” 包括赌鬼在内的众人听到这话都有些尴尬。 的确,他们找小侯爷抓绝艺,基本上就是想看看谁抓的绝艺更稀有,更厉害,但是真练的却是也没几个人。 尤其是武功类的绝艺,练了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们余生也不再出谷了,就算练到天下无敌又如何? 实际上大部分纸人在住进镜湖谷,有了大把空闲时间后,武艺反倒再没有什么进步。 小侯爷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其实也不能怪谷里的纸人们懒,主要还是因为镜湖谷太安静平和了。那些厌倦了江湖厮杀尔虞我诈的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镜湖谷是人间净土,梦想中的居所。 然而失去了威胁与来自外界的压力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是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和努力的意义。 变得无所事事了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侯爷其实也能理解道士酒鬼,老渔翁还有眼前的赌鬼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幅样子,因为酗酒,骗人,和赌钱是他们在漫长的迷茫与空虚后能找到的打发无聊的最后手段。 某种……勉强可以称之为目标的东西,然而这毕竟不是真的人生目标。 老瞎子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服,我这功夫并不比他那剑法差的,关键还是我自己内功修为不行,发挥不出真正威力才败给他的,所以我找的传人内功一定要够强,才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自从小侯爷跟我说起那个叫陆景的少年后我就开始留意他了,不到二十岁的一流境界,当世一共只有两个,很好,这很好……所以我今天除了救人外,最重要的就是过来亲眼看一看他,看他够不够格练我这门武功。” “可你不是已经瞎了吗,还怎么亲眼看?”一旁的老渔翁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老瞎子也懒得搭理他。 结果过了会儿又听不远处的赌鬼道,“哪个……竹杖先生您当真要死了吗,那我……我能开个赌局,赌您什么时候死吗?放心,最后大家伙不管谁赢了钱,都会拿来给你买纸钱烧的。” 而醉醺醺酒鬼道士这时候也睁眼道,“谁,谁要死了,到时候灵堂上有酒喝吗?” “我看你们三个是想比老夫先走一步。”老瞎子森然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等等 一刻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对于参与了赌局的十五人来说却过得颇为跌宕起伏。 每过一会儿就会有人在发现自己已经出局后摇头叹息。 虽然在听过赌鬼那番话后,不少人已经转而相信起陆景可以在屋内待满一个时辰来,但是注已经下过了,他们的心中总还抱着一丝期盼。 可惜这一次运气并没有眷顾他们,很快选择了一个时辰以内的那些人就都被纷纷淘汰,而后面的人则精神一震。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前的屋门却是依旧没有被人推开,于是剩下的人的脸色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有人瞥了一眼赌鬼,心想难不成这次又让这家伙赌赢了? 而赌鬼这时候也是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要赢了,剩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除了老瞎子外没人比他押注的时间更长,而老瞎子自己又承认了他只是瞎蒙的。 这么看起来这次赌局最后的赢家应该就是他了。 然而又过了半个时辰后,陆景依旧没有从屋子里走出来。 于是原本已经准备接受众人祝贺与嫉妒的赌鬼脸色也渐渐变了。 什么情况?那家伙在里面待得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就算小金刚劲中正平和对吊命有奇效,可是也不至于厉害的这种程度吧?还是说这门烂大街的内功练到一流后会产生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质变? 赌鬼知道这世上有些神秘心法初时修炼并不怎么起眼,但是随着内功境界的提升会变得越来越强。 只是他怎么也没法把小金刚劲往这上面联想。 还是说竹杖先生先前撒了谎,他的确没用全力,又或者之前受的内伤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可按照老瞎子的说法,他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也没道理为了几个白贝撒谎吧。 赌鬼一边想着一边还又偷瞄了竹杖先生一眼,就见后者的脸上充满了惊喜与狂热之色。 老瞎子显然不是为了即将赢下赌局而高兴,而是为了自己在临终前终于遇到合适的传人激动。 看他这样子,八成也没想到自己会赢。 而就在这时之前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小侯爷也回来了,赶着一辆牛车,车上载着两张桌子,还拉了一车的吃食。 小侯爷跳下牛车,冲众人道,“天黑了,大家今天也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打算去搀老瞎子,结果却听后者道,“你们先吃,我再等等,等陆景出来和他一起吃,我有话要跟他说。” 而赌鬼这时候也叫道,“那我也不吃,我也等着他!” 老瞎子皱眉,“老夫要找传人,你瞎凑什么热闹?” 赌鬼道,“竹杖先生放心,我不会坏了您的好事的,而且也愿赌服输,只是想要知道这次我究竟输在哪里,否则这饭我是一口也吃不下。” 老瞎子闻言一时倒是也不好再阻止。 而听了他俩的话,先前那个书生也开口道,“食盒一打开菜就凉了,想来那陆景应该也快出来了,既如此不如大家伙都再多等一会儿,到时候一起吃吧。”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纸人的支持,毕竟这里竹杖先生岁数最大,是长者,而且自言命不久矣,大家也不好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日里再吃残羹冷炙。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等居然就又等了一个时辰。 直等得月上中天,一众纸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这下也不用纠结谁吃冷菜谁吃热菜的问题了,因为就算放在食盒里,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些菜也都冷了。 又过了片刻,有人开口道,“要不,咱们先吃点垫垫肚子?” 但很快就又有人道,“再等等,再等等吧……都等了这么久了,他应该也快出来了。” 只是他这话却是已经说得没有半个时辰前那么有底气了。 不过大多数人的确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毕竟这都快三个时辰了,想那陆景的内力就算再怎么深厚,到了这时候应该也快撑不住了吧? 所以最终一众纸人还是决定继续再等下去。 而这么一等,又是半个时辰。 这下门外诸人的脸上全都浮现出了惊疑之色,甚至都不顾上吃饭了,只是开始猜测起那扇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们不相信有人的内功可以强到这种地步,就算陆景不顾小侯爷先前每人只用一半内力的约定,全力以赴,将丹田里的内力全都耗光,也不可能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 众人正自惊疑不定,那扇门却是终于再次被人给推开了。 总算出来了吗? 很多人心中都长舒一口气,然而等看清出来那人的样子,却又俱是一愣。 因为从屋里走出的并不是陆景,而是丁六,还有本该排在陆景之后接替他的那人。 丁六环视了一圈四周,没看见吃的东西,神色不由有些失望,埋怨道,“饭菜你们这是全吃完了吗,也没说给老夫留一点。” “不是,我们还没开始吃呢。”老渔翁道。 丁六一哂,“你这鬼话骗谁,现在都子时了,你们怎么可能没吃?” “是真没吃。”赌鬼知道老渔翁的话没人信,于是也开口道,接着又指了指牛车的方向,“吃得还在那儿呢,就是全凉了。” 丁六闻言奇道,“为什么不吃,你们这是要一起辟谷吗?” “为了等陆景。”这时候又有人道。 “等他干嘛?”丁六莫名其妙。 “竹杖先生说想和他聊聊,还有赌鬼也在等他,所以咱们合计了一下,不如就一起等着了,哪知道会等了这么久。” 竹杖先生的内伤一直是丁六在调理的,他自然也知道竹杖先生的身体情况,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老瞎子想干嘛,摇头道,“你们等他,再等下去怕是要直接吃早饭了。” “早饭?他在屋里究竟在干什么” “帮煎药的吊命,顺便为她理顺经脉中散乱的真气。”丁六也没隐瞒。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屋外顿时变得更安静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有人看见吗 &esp;&esp;“他一个人?一直到现在?”这次连老瞎子的神色也变了。 &esp;&esp;“没错,”之前在屋内的另外一人这时也点头证实道,“不过丁神医也在一旁帮了忙。” &esp;&esp;“我没帮多少忙,现在的诊治手段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也是他自己动的手,我只是以针石限制了一下那些散落在经脉中的真气乱窜,但是后来陆景跟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也就收了银针,只是在一旁稍稍照拂。” &esp;&esp;丁六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还跟他说我这儿有一些可以加快内力恢复速度的丹药,问他需不需要一些,但他也拒绝了。” &esp;&esp;“他为什么要拒绝?”老瞎子不解。 &esp;&esp;“他说他的内力足够救人了。” &esp;&esp;众人闻言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口气。 &esp;&esp;要知道之前他们这么多人也只是为绿衫少女勉强吊命而已,而陆景非但要帮绿衫少女吊命,还在帮她收拢调理真气,这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他居然可以一直扛到现在。 &esp;&esp;而且听丁六的说法,他似乎还打继续行功一直到天亮。 &esp;&esp;这内功修为会不会太离谱了一点?! &esp;&esp;老瞎子见陆景内力深厚原本还在欣喜若狂,现在也有点懵逼了。 &esp;&esp;他是想找个内功好的传人来发挥出他这门功夫最大的威力,但是也没想过找个内力这么好的,这种内功修为,感觉随便练点什么都能挺厉害。 &esp;&esp;到时候就算陆景天下无敌了,大家也不会觉得是他这门功夫的功劳,只会记得陆景内力太强。 &esp;&esp;想到这里倒是又让老瞎子犯起了难来。 &esp;&esp;不过其他人却是没有他这种甜蜜的烦恼,只是纷纷议论起陆景这恐怖的内功修为来,之后就见丁六似乎又想了什么,一拍脑袋道。 &esp;&esp;“哦对了,大家伙等下吃完东西后就可以先回去了,只要再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以防万一就行。” &esp;&esp;“老夫留下吧。”老瞎子道。 &esp;&esp;“还有我。”赌鬼如今倒是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输,但是依旧有些不相信陆景的内功修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所以想要留下来亲眼看一看。 &esp;&esp;“行,那就劳烦两位了。”丁六点了点头,接着却是终于有人从牛车上取下了那两张桌子,还有已经凉掉的酒菜。 &esp;&esp;原本这些酒菜是被备来当晚饭的,但是现在大家伙只能改吃宵夜了。 &esp;&esp;好在虽然凉了一些,味道倒也还算可口,待到酒足饭饱,一众纸人纷纷散去,只剩下老瞎子和赌鬼还待在屋外。 &esp;&esp;而丁六进屋又探查了下绿衫少女的经脉,发现她的内力已经被收拢大半,同时脉象也变得有力了一些,顿时也放心了不少。 &esp;&esp;之后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又忙碌了一整天,耗费了不少心神,困意来袭,有些支撑不住,于是便交待陆景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唤屋外的竹杖先生的和赌鬼入内相助。 &esp;&esp;接着就回里屋睡觉去了。 &esp;&esp;而陆景又花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却是终于将绿衫少女经脉内的内力给收敛的七七八八了。 &esp;&esp;在这过程中后者身体内的那股奇毒也基本被蚕食一空,只剩侵入心脉的一小部分了,而这部分也是最顽固最麻烦的。 &esp;&esp;陆景正在考虑该怎么将她丹田内的内力引至心脉,掌心处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颤抖,接着耳边又响起了一声少女的轻吟。 &esp;&esp;“你醒了?别想太多,先运功化解心脉的毒素。”陆景沉声道。 &esp;&esp;绿衫少女刚刚转醒,意识还有些模糊,但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下意识的就按他所说的开始行功。 &esp;&esp;换了另外一个人在这里,其实从毒入心脉的那刻起就已经必死无疑了。 &esp;&esp;然而绿衫少女所修炼的万毒归宗却是一门靠着吸纳各种毒药来提升修为的奇功,一旦她恢复了意识,运转起万毒归宗的心法,就能一点点吸纳出心脉中的毒素。 &esp;&esp;当然,这前提是有内家高手在这期间为她吊住性命。 &esp;&esp;随着越来越多的毒素被吸出,绿衫少女也逐渐脱离了剧痛的折磨,开始能重新思考。 &esp;&esp;她已经知道了身后的人是陆景,不过暂时还没能认出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她从被毒素攻心后就已经痛的再记不起任何事情了,只以为是被来找她的陆景偶然撞上,然后带回了住所疗伤。 &esp;&esp;这让她的心中有些复杂。 &esp;&esp;片刻后,她开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有人看见吗?” &esp;&esp;“什么有人看见吗?” &esp;&esp;“你回来的路上有碰上其他人吗?”绿衫少女继续道,“你既知道我出身哪里,自然也该知道我的身份有多敏感,而书院弟子又大多是正道中人,如果被他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传出去恐怕会对你的声名不利。” &esp;&esp;“现在不是担心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体内的毒素还没完全清干净,还是先好好运功疗伤吧。”陆景劝道,“而且我们现在也还在镜湖谷内。” &esp;&esp;“我还在镜湖谷?”绿衫少女一怔,“那这屋子……” &esp;&esp;“是丁神医的,”陆景道,“你毒入心脉,就快没有生机了,幸好被人给发现,送到了丁神医这里,由他及时出手,然后小侯爷又找来了谷内高手,以内力接力帮你吊命,否则等不到我赶来你早就死了,所以你要谢就先谢他们吧。” &esp;&esp;结果他这话说完绿衫少女却是又陷入了沉默中。 &esp;&esp;陆景能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颇大,接着她的身子忽然一挣,就想离开陆景的手掌。 &esp;&esp;“你干嘛?不要命了吗,现在你心脉中还有毒素,我要是撤手,你就必死无疑了。”陆景皱眉。 &esp;&esp;“那你就让我死了吧,”绿衫少女声音颤抖道,“你知道丁六是哪里的人吗?” &esp;&esp;“哪里?” &esp;&esp;“杏林门。” &esp;&esp;陆景从章三丰那里曾听过这个门派,其实严格来说杏林门并不算一个门派,只是一帮身怀武艺的郎中一起创立了的一个松散联盟,方便彼此照应,互相帮助。 &esp;&esp;或许是因为学医的和用毒的天生八字就相冲,反正杏林门自成立之初就和万毒谷一直不怎么对付,不过和正道那些门派的关系却都不错。 &esp;&esp;据说万毒谷的覆灭杏林门也出了不少力气,而绿衫少女之后又接着道,“你说谷内的高手也来为我吊命,又可知这其中有多少正道中人?我与他们背后的门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若受此恩,日后……又如何为我爹娘亲友,还有一众师兄弟报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觉悟 “喂,我说你啊,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差不多得了。” 陆景的语气忽然加重了几分,“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要不惜代价的给父母亲朋报仇,结果报仇的路上才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就想着一死了之,这算是哪门子的不惜代价?还是说这只是小孩子的一时气话,当初说出口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你在怀疑我报仇的决心?”绿衫少女怒道,“你又没有被人灭掉门派,杀光家人朋友,根本不会理解我的痛苦,我恨不能杀光这天下所有正道禽兽,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接受来自仇人的帮助。” “没搞清楚状况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吧,”陆景摇头,“你以为复仇之中最难的是什么,是赌上自己的性命吗,是练出绝世武功吗?” “难道不是吗,如果我能把万毒归宗练到一流境界,这天下还有谁能拦我?” “练好武功当然也很难,但还不是最难的部分,复仇这种事情……既是杀死别人也是杀死自己的过程,你若是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今后少不了还要面对像现在这样的两难境地。”陆景淡淡道。 “你打算怎么办,每次都死上一次吗?既然选了这条路,不如趁早抛下那些没意义的骄傲。” “你是说我为了报仇应该变成一个知恩不报,卑鄙无耻,彻头彻尾的恶人吗?”绿衫少女握紧拳头,颤声道。 陆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都要杀光天下正道了,难道还是什么好人吗?就算你现在不是这样的人,等你在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了,迟早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我记得你之前曾跟我说过你不但要杀了那些正道中人,还要杀掉他们的家人,将他们曾对你和你的家人做过的那些事情也都一一报复回他们的身上,那我问你。 “你要杀掉那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吗,杀掉大腹便便的妇人吗?杀掉古稀之年的老人吗,杀掉那些奋力保护他们的护院家仆吗?还有那些闻询赶来的邻人和差役吗……别误会,我不是在劝你罢手,只是想提醒你复仇并不像是话本故事里写的那么轻松浪漫,需要相当的觉悟。 “在这个过程中你理所当然的会感到煎熬,会动摇,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从这一点上来说,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或许反而会比较轻松。” 待陆景说完最后一句话,绿衫少女也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陆景其实也没指望她现在拿什么主意,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分散下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再觅死觅活,好好运功把心脉中最后残存的一份毒素给化去,否则大家伙这一整天就白忙活了,他也彻底失去了坠入凡尘的替代品。 结果让陆景没想到的只过了片刻,绿衫少女就又重新开口道,“盯着我。” “嗯?” “盯着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完全被仇恨所吞噬,变成了你口中那样的怪物,麻烦你出手杀掉我。”绿衫少女道,声音虽然微弱却很坚定。 陆景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绿衫少女居然会这么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后者却是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同时收敛起心神,开始专心致志的对付心脉中那最后一丝毒素了。 于是陆景也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真是的,明明心底柔软的不行,但是偏偏还要嘴硬,学人家装什么恶人,你这样怎么在江湖中活下去,就算武功练的再好也是报不了仇的。” 绿衫少女的意外转醒,加快了陆景为她疗毒的速度。 半个时辰后她心脉中的最后一股毒素也消失不见,而且经过这一次死里逃生,她还因祸得福,内力在彻底吸纳了她身体中的那份毒素后壮大了许多,无法全部归入丹田中。 于是绿衫少女索性便用这股内力又打通了三处穴窍,最终成功迈入了三流境界。 而等她收功调息,睡了一觉补过精神的丁六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原本只是想来看看陆景还能不能撑得住,结果没想到却看到绿衫少女已经恢复了行动力。 丁六二话不说,直接迈步上前,伸手抓住了绿衫少女的手腕,片刻后喜道,“不错,看来那股毒是真的已经都化掉了。” 说完他却是又板起了脸来,对绿衫少女道,“哼,你当初入谷的时候,老夫就跟你说过不要闲着没事儿就摆弄那些毒物,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亏得你运气好,被人早早发现,否则再晚一步,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听老夫一声劝,之后还是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远一点吧,包括你这邪门的内功,最好也别再练了,我再给你开个调补的方子,养养身子。” 陆景以为绿衫少女会拒绝,但是没想到她却是一言不发,默默收起了丁六递来的药方,接着用有些别扭的语气道,“丁……丁神医,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怎么,你这是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丁六摆了摆手,“免了吧,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况且我都已经进了镜湖谷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了。” 绿衫少女闻言顿时有些急躁了起来,“您再想想,当真没有了吗,最好……越难越好。” 丁六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来给自己找罪受的吗?” 不过说完这话他的神色却是一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件事儿来,而且这事儿整个镜湖谷内也就你能帮上些忙了。” “什么事情?”绿衫少女大喜。 “我想把手头上的药方都校订整理一遍,”丁六道,“看看哪些有效,哪些无效,其中是否有所疏漏,这事若是能做成了,非但能让参与的人医术大进,而且也能泽被后世,等到百年之后能给杏林留下点东西。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先说好,这可是个费功夫的事情,便是做上个三年五载也属寻常,我看你平日里也挺忙的,若是顾不过来就算了。” “我……我可以的。“绿衫少女咬牙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你这什么内功修为? 虽然中间经历了点波折,但不管怎样最终绿衫少女还是被成功的救了回来。 而且陆景还趁机消耗掉了一天的内力,算是赚回了一份坠入凡尘的药钱,只可惜这钱跟他如今的欠债相比,却是有些杯水车新了。 自从上次从邬江城回来后,陆景就将身上那个看起来和财运越来越不像的的奇怪运气喂给了饥饿的黑猫,而他也下定了决心,等到把自己活动的时间再提升一些后,就去京城里找份真正的财运给自己换上,接着就想办法去搞钱。 他一边盘算着干什么来钱快一边走出走出了丁六的屋子,可没想到刚出门不久就又被人给拦下了。 陆景定睛一看,发现拦他的人是之前一起来救人的老瞎子还有赌鬼。 两人显然也没想到居然真的等了这么久,此时天空都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离天亮不远了。 而距离陆景当初进屋,更是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了。 老瞎子等到后陆景也没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竹杖,之后忽然一杖点向了陆景的胸口。 陆景不知对方此举是何意,但见那竹杖上并没带利刃,于是也就没躲,站在原地硬接了这一击。 之后陆景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而老瞎子却是噔噔噔一连退出了六步,手里的竹杖也再抓不稳了,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你这什么内功修为?”老瞎子骇然。 陆景在屋里待上五个时辰已经够夸张的了,老瞎子当年还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反正是没听说过谁的内功能深厚到这个份儿上。 而他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陆景的内力应该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而相比之下他经过这五个时辰的调息,内力却是已经恢复到了差不多三之二的程度,就想着用竹杖一点,来投石问路,探出陆景体内还剩多少真气。 结果没想到这石子扔出去,却是直接落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中。 那一刻老瞎子的心中只剩下四个字,那就是深不可测。 陆景的内力受激,自发护体,不但将他内力逼了出来,而且还倒灌进了他的经脉中,老瞎子虽是一流高手,然而奈何之前受过很严重的内伤。 就像他自己所说,内息已然运转不畅,却是被这传来的内力给震得很是狼狈,又是不住后退,又是把走路的家伙也丢在了地上。 不过之后陆景眼疾手快,却是又捡起了那只竹杖,递还给了老瞎子,同时关切道,“前辈有什么事情吗?” 老瞎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花了点时间调理了一下内息。 然而调理完内息后他却是依旧没有开口。 主要是眼下的局面有些尴尬,和他初时的预想完全不同。 老瞎子好歹也是一流高手,当初在江湖之中也有着赫赫威名,眼看寿元将尽,想要找个传人,放在武林之中这可就是个标准的奇遇故事模版了。 月下遇高人,高人随手一杖点出,之后对一脸茫然的传人道,“不错,你的内功修为很好,已经通过了我的考核,可以继承我的衣钵,修炼这门不世神功了。” 然后给一脸激动的传人留下口诀和招式,或者干脆和对方说,“我这功夫只演示两遍,你能记住多少就是你的造化了。” 传完功后再飘然而去,如此方能体现出高手的风采来。 但是现在可好了,他碰上内力二次刷新后的陆景,这第一步就翻了车,人被震飞了出去,棍儿也丢了,还是对面的陆景给捡了回来,这也让他的面子更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而且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忐忑了起来,明明他是来传功的,但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去学堂读书,被先生拿着戒尺检查功课。 好在这时候一旁的赌鬼已经接过了话去,只见他瞪着眼睛,直勾勾的望向陆景,口中直呼邪门儿,接着又跃跃欲试道,“我……我也能来试试吗?” “可以啊。” 陆景点头,之后就见赌鬼又扭头对老瞎子道,“咱们要不要赌一赌,我能飞出去多远?” 老瞎子懒得理他。 赌鬼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惋惜之色,但竹杖先生毕竟是前辈,他也不好太过强迫,只能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了陆景的身上。 接着扎了个马步,凝神敛气,挥出了一拳。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闲汉模样,到处拉人赌钱,但不管怎样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而且这一拳气势不凡,显然也是出身名门。 然而这看起来足以开碑裂石的一拳落入陆景的手掌中,却是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不过陆景倒是也没为难赌鬼,他这次因为可以提前准备,收起了大部分的功力,所以最终赌鬼只是在原地晃了晃,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而赌鬼也察觉到了陆景对他的手下留情,片刻后待他重新恢复平衡,就冲陆景抱拳道,“厉害,你这内功修为当真厉害,若是之后再有人跟我赌当世内力第一人,我一定押你。” 说完感觉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的赌鬼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只剩下陆景和老瞎子。 不过有赌鬼这么一打岔,却是缓解了不少老瞎子之前的尴尬,也让他整理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瞎子这次没再扯什么题外话,直奔主题,解开了自己的衣裳,露出了一道从胸前一路延伸到小腹的恐怖伤疤。 “陆大侠可知我身上这伤是从何而来。” 陆景虽然对他这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摇头,“晚辈不知,但想来能伤到前辈的必然也是当世高手。” 老瞎子点头,“我这伤是洗剑阁阁主韩石留下的。” 陆景惊讶,当今武林中关于谁的武功天下第一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过,而在这其中,洗剑阁阁主韩石的名字是被提到次数最多的。 此人极痴于剑,甚至发誓终身不娶,因为他说他的心只有剑,再容不下别的感情。 而正是凭借着这份执着以及极高的武学资质,韩石修成了洗剑阁最难修成的一心剑。 传闻这套剑法大成后,无人可破,老瞎子败在他的手上倒是不亏。 第二百三十章 四平八稳 “十二年前,我败在韩石的一心剑下,虽然之后因为医治的还算及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却也留下了这道伤疤,而且更要命的是我还被他的剑气伤了肺腑和一大片经脉,不但一身功力发只能发挥出五成,从那以后更是必须依靠药石来吊命。” “这个……还请前辈节哀。”陆景道。 “没什么节哀不节哀的,”老瞎子摇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怎么做才能活的更久更好,无非趋利避害四字而已。 “不招惹比自己厉害的高手,努力交好那些名门大派,见事不可为就先行避退……嘿,老夫也过过五十年这样的日子,攒下了不少朋友和名誉,但是越过越觉得没滋味儿,便如同店铺里的掌柜一般,整日拿着算盘敲敲打打,计算得失。 “可我辈乃是江湖中人,练得一身武艺,本就为快活逍遥,为何这武功练得越高,人却活的越是拘束,活的不是自己的模样了呢?” “所以从那以后我行事便只问对错,不管对面什么来历身份,武艺高低,也不去考虑什么后果,如此一来果然神清气爽,整个人也年轻了很多。 “再后来我卷入一桩江湖公案中,杀了两个洗剑阁的弟子,又击败了一个洗剑阁的长老,最终引得韩石出手,我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落得这般田地,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悲哀的,更不会后悔。” “前辈当真豁达。”陆景赞道。 “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活不明白那才是真的可悲,“老瞎子道,”不过有件事情,的确让我耿耿于怀。“ “不知前辈对何事放心不下?” “十二年前我已经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了,可你知道我当日和韩石交手,一共接了他几招吗。” “几招?” “一招。”老瞎子伸出了一根手指。 陆景闻言怔了怔,接着却是又生出了几分好奇,问道,“韩石当真这么厉害?” “虽然关于当今武林谁的武功最高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定论,但是洗剑阁阁主韩石的确是大部分江湖中人心中最先想到的答案。 “他是我遇到过最恐怖的对手,一心剑也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剑法,一般人和韩石交手,甚至连他的剑出没出鞘都看不清就已经输了,不过…… 老瞎子说到这里话锋却是一转,“我的武功也不差。” 陆景闻言有些尴尬。 虽然看不到陆景的表情,但是老瞎子似乎也能猜到后者这时候在想什么,顿了顿补充道,“我并不是在自吹自擂,若这世上还有什么武功能克制一心剑的话,那就是我的四平八稳了。” “…………” 因为槽点太多,陆景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了。 无论是这门武功那听起来毫无吸引力的奇葩名字,还是老瞎子所谓的克制,却被对面给一剑秒了都让人有种正在收看欢乐喜剧人的感觉。 但是考虑到对面是前辈,而且经历又颇为坎坷,陆景却是也不好说什么重话,犹豫了片刻,只能勉强道。 “那前辈这四平八稳岂不是天下第一武学了?” 他本意是委婉提醒老瞎子过了,刚刚吹的有点过了,却没想到老瞎子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又吐出了四个字,“正是如此。” 而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居然也没脸红,倒是着实让陆景刮目相看。 “在我手里不是,但是在你手里……还真就是天下第一武学。”老瞎子又补了句,那样子越来越像是电视购物里高喊着我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决定的神棍。 陆景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接着道,“前辈未免太高看我了。” “不,你就是我这门武功最合适的传人,不对,应该说我这门武功是为你而生的!”老瞎子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他知道千言万语,也不如实际演示出来有说服力,于是也不再废话,抓起了手中的竹杖,再次点向了陆景的胸口。 陆景没动,而那根竹杖刚碰到他的身体就被毫无意外的给弹开了。 只不过这次陆景也有意的控制了内力的反震,让老瞎子不至于再棍落人飞,之后叹了口气,“前辈您这……” “你年纪轻轻的,能不能不要总站在原地不动,用你的内力硬接我的竹杖,不然我没法给你展示四平八稳的用法。”老瞎子皱眉道。 “好。”陆景点头,“那下一招我直接躲开吧。” “随你,你也可以攻过来,只要别用太多功力就行。”老瞎子叮嘱完,却是先向着陆景所在的方向又走了两步,接着那竹杖才又从他的手中斜刺了出来。 他这一招倒是招如其名,说好听了是四平八稳,说难听了就是平平无奇,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破一心剑的样子。 甚至和陆景手中的疯魔一百零八杖都相去甚远。 然而当陆景准备运起轻功后退的时候,却惊觉自己根本无路可退,因为他的动作就像是被锁住了一样,明明那竹杖来的很慢,可无论他退向那个方向,好像都躲不开这根竹杖。 这种感觉非常古怪邪门儿。 陆景想起老瞎子先前的话,自付既然不好退,那不如试着攻攻看吧。 他先用出的是已至小成境界的开碑掌,不过功力只用了一成。 结果和老瞎子手中的竹杖也算打得有来有回,只是战了一会儿陆景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逃出竹杖所笼罩的范围,于是果断又换了风云变。 风云变的前四路都已经被他修炼到了圆满境界,如今这门武学的威力虽然比疯魔一百零八杖略弱一些,但是单论招式之精妙,却已经是他所有武功中之最了。 然而依旧没能摆脱开那根几乎只会直来直去的竹杖的纠缠。 又过了几招,陆景心中不由也升起了一丝烦躁,索性不管那根竹杖,直接攻向老瞎子,而老瞎子见状只是不紧不慢的将那竹杖往身前缩了缩,就将陆景的攻势给轻松化解掉了。 而一旦察觉出陆景有要抽身的念头,那竹杖又会立刻再缠上来。 再打了一会儿,陆景却是渐渐明白了这门名为四平八稳的功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了起来。 “你察觉到了吗?”老瞎子的声音这时候也响了起来,“不管你有多厉害的武功轻功,一旦被我的四平八稳给黏上,想突围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我拼内力!”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章节将持续在更新, 第二百三十一章 传人 &esp;&esp;“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esp;&esp;陆景倒吸了一口凉气,老瞎子的这门四平八稳就像是反向的独孤九剑,后者是破尽世间所有招式,而他的四平八稳却是能守下世间一切招式。 &esp;&esp;当然,前提是对面的内功修为没他高,否则像洗剑阁阁主韩石那样,一剑下去不但震开了他的武器,而且还把他险些直接劈成了两半。 &esp;&esp;除此之外他这四平八稳相当于把加点都加在了防御上,进攻能力也很是拙计,反正陆景和老瞎子交手的时候只是没法脱身,但是并没怎么感受到威胁。 &esp;&esp;不过饶是如此,这门武功也足以让人惊叹了,威力甚至已经超越了一部分绝学。 &esp;&esp;只是为什么先前武林之中却没怎么听人说起过? &esp;&esp;陆景想了想问道,“所以前辈你这功夫对付内功修为不如你的人可以稳压对方,对付内功修为比你强的就一定会输?” &esp;&esp;原本还神气十足的老瞎子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不由一僵。 &esp;&esp;而陆景也算明白这武功的问题出在哪里了,合着这是一门完完全全的“虐菜”神功。 &esp;&esp;如果把内功修为比作等级,那这武功打低级的稳如老狗,打高级的……也稳如老狗。 &esp;&esp;换句话说,就是一点没有越级的能力。 &esp;&esp;而对于顶尖武学来说,越级却几乎是必备的属性。 &esp;&esp;绝学之所以强,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能让修炼它的人以弱胜强,而这也是招式的意义所在。 &esp;&esp;想当初那令狐少侠内力全失,可却依旧可以凭借一套独孤九剑大杀四方。 &esp;&esp;而老瞎子的这门四平八稳却是将战斗变成了纯粹的内力拼点。 &esp;&esp;但问题是内功修为比较强的人通常来说本就会在战斗中占据优势,所以不练四平八稳,练一门其他的武功大概率也能打赢。 &esp;&esp;然而一旦遇上高手,修炼别的武功的话还能拼上一把,四平八稳因为自身的奇妙特性却是等于直接白给。 &esp;&esp;从这一点上来说,四平八稳委实有些鸡肋。 &esp;&esp;当然它的优点也不是没有,比如可以用来困住对手,陆景之前就有种被锁住无法挣脱的感觉。 &esp;&esp;其实其他的武功中也或多或少会有一些类似的招式,有些也是为了缠住对手,而有些则是为了故意将对手赶向某个方向,好接下面的招式,但是效果都没有这么出色。 &esp;&esp;明明那只竹杖并不快,但陆景在面对老瞎子的时候人生头一次生出了“绝对逃不掉”的念头来,而之前他在和晏筠交手的时候都没有类似的感觉。 &esp;&esp;不过陆景也注意到了老瞎子在出招前,向他走了两步,于是问道,“前辈你这门武功要在一定的距离内才能发挥出作用吧?” &esp;&esp;老瞎子点头,“你的观察力很不错,想用四平八稳完全锁死一个人,让他无处可逃需要他在你的三尺之内。” &esp;&esp;陆景点头,又问道,“那前辈你这门武功要多久能练成呢?” &esp;&esp;“一般人的话怎么也得要四五十载苦修,而若是资质,悟性差的话一辈子练不成也很正常,但你既然年纪轻轻就能把内功练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地步,想来资质和悟性应该都很高,所以……十年吧,十年之后你就能天下无敌了。” &esp;&esp;老瞎子说完这话心中其实有些忐忑,虽说十年的时间对于修炼一门武功来说也不算太长,但是四平八稳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成之前完全没有用处。 &esp;&esp;毕竟他这功夫几乎没什么威力,就是靠着把对手锁住然后拼消耗赢下,若是练不到毫无破绽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esp;&esp;但是十年的时间,陆景练门其他的武学也可以练得很厉害,虽然不一定能像四平八稳这么天下无敌,但是胜在即练即用,而且可以不断提升威力。 &esp;&esp;另外老瞎子其实心中清楚,自己这个所谓的天下无敌多少是有些水分的。 &esp;&esp;四平八稳在一对一的时候如果有超人一等的内功修为做支撑,的确无人可敌,但是战斗并不是打擂台,很多时候对面也不会给你一对一的机会。 &esp;&esp;而一旦目标有了帮手,同时那帮手的武功不算太差,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破掉他的四平八稳,只要一招攻向他的要害,那就不可能放着不管。 &esp;&esp;如此一来他这原本天衣无缝的四平八稳自然也就会露出破绽来。 &esp;&esp;说到底还是怪他这门功夫本身没什么威力,一旦粘不住人就毫无用处。 &esp;&esp;花十年时间练一门限制性如此之大的武学究竟是得是失,估计也没人能说得清楚,而这也是老瞎子紧张的地方。 &esp;&esp;他并非出身名门大派,所以年轻的时候修炼不到绝学,却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压着打一辈子。 &esp;&esp;于是就下定决心要自己创出一套绝学来,而且是比那些名门大派的绝学更强的绝学来。 &esp;&esp;却没想到这门功夫一琢磨就是四十年,为了实现完美防御这个目标,他甚至自己刺瞎了自己的双眼来领悟无形无处之势。 &esp;&esp;结果最后捣鼓出来的却是四平八稳这么一门有些奇葩的武功。 &esp;&esp;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他的心血所在,然而遗憾的是四平八稳还没来得及在江湖中大放异彩,他就运气不好碰上了韩石,老瞎子内功修为不如韩石,被后者一剑劈了个开膛破肚。 &esp;&esp;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不是不甘心输给韩石,而是不甘心自己的四平八稳就这么被一心剑捅了个透心凉。 &esp;&esp;用老瞎子自己的话说,就是他败了,但是并不代表他的四平八稳败了,不是这门武功不好,而是他拖累了这门武功。 &esp;&esp;现在眼看着他就要活到头了,但是他不想这门凝聚了他毕生心血的武功就这么被他一起带进坟墓里。 &esp;&esp;于是问陆景道,“你想学四平八稳吗?”末了似乎是担心陆景不愿学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只要你愿意学这门武功我再送你三十个白贝,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本来就是因为你才赢到的,也就一并送给你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就对了 “白贝,那是什么?”陆景愣了愣。 他之前虽然总往镜湖谷跑,但是为了不接触和秘力有关的东西,除了绿衫少女外,跟其他人基本都没怎么交流过。 而绿衫少女本身也是新人,且性子孤僻,不怎么跟人来往,所以陆景对于镜湖谷内最流行的娱乐活动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哦,那是一种白色的小贝壳,只有镜湖谷内才有,拿着这东西去找小侯爷,十枚可以换取到一项前人留下的绝艺。”老瞎子解释道,“但是究竟会换到什么,只有拿到手的时候才知道。” 陆景作为电子游戏爱好者感觉这东西有点耳熟,而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代币和抽卡吗?没想到镜湖谷里的人们还挺潮,这么早就玩儿上了。 老瞎子摇了摇头,“谷里的那些个年轻人都很喜欢这种游戏,但是他们得到绝艺后也不去练,只是拿着四处显摆,未免有些暴殄天物,那些绝艺落在你手里总比落在他们手里要强。” “如此的话,便多谢前辈了。”陆景点头道。 老瞎子闻言大喜,“这么说你愿意修炼我的四平八稳了?” “承蒙前辈青睐,授我神功,晚辈又怎敢推辞。” 老瞎子激动之余却是还又有点不放心,问道,“你当真要练,不是学了就放在一边?” “当真。”陆景干脆道。 四平八稳这种限制重重而又专门用来虐菜的武功,对于大部分武林中人来说都是鸡肋的不能再鸡肋。 毕竟谁也不想苦练多年的武功练成后却只能拿来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一遇到内力比自己强的就必跪无疑。 但是陆景并没有这种烦恼,虽然他还不清楚他自己的内功修为是不是已经达到了天下第一,但只要他想,他的内力随时都可以变成天下第一。 所以陆景无论和谁打,本质上都是在虐菜。 只是和内力相比,招式方面却是他的弱项,就拿他最拿手的疯魔一百零八杖来说,这门武功已经被他练到了大成,威力惊人,但是毕竟只是五品的武功。 打一般江湖中人是够了,可遇上晏筠这样的高手就有点不够看了,如果再撞上韩石,陆景也没什么把握接下他的一心剑。 或许火鳞甲大成后他可以考虑硬抗试试,不过陆景看重四平八稳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它还是一个控制技。 一旦被黏住如果没有外人相助就没法再脱身,这样一来陆景等于也有一个留人技了,虽然有效范围只有三尺,但也能大大降低了后期对面打不动他,他也追不上人的尴尬局面出现的几率。 至于修炼时间的问题……陆景的资质和悟性其实都很一般,但是他没忘了自己还有阿木这个外挂,按照他以往的修炼经验,真要认真去练大概也就是一两年左右。 只是陆景最近忙着处理秘力的事情,暂时抽不出这个手来。 他正打算拜师,就见老瞎子挥手道,“我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名字跟过往,进入镜湖谷内成为了纸人了,这些俗礼什么的也就不必执着。 “你若真的承我的情,把我的四平八稳给练好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老瞎子却是终于也找回了几分前辈高人的风采,吐出一口气,再次举起了手中那根竹杖,“你且看好了。” 接着他便将四平八稳的九九八十一式一一演示了一遍。 打完问陆景道,“你看懂了多少?” “完全没懂。”陆景也如实道。 他的确是看的一头雾水,因为老瞎子这八十一招实在是太普通了,如果不是两人刚刚才交过手,陆景亲身领教过四平八稳的威力,这会儿一定觉得他这功夫完全是唬人的。 “这就对了,因为四平八稳重势不重招,没有口诀这些招式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老瞎子顿了顿,接着却是又话锋一转。 “但你要先学了这些招式,把它们练到烂熟于心,彼此可以自由组合,即便不用脑子也能轻松施展出来,练到它们成为你的本能,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到了那时你再开始把它们和口诀融合在一起,这门功夫就算是成了。” 老瞎子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身上摸出了两本秘籍,“这里一本是招式,一本是口诀,莫要搞混了次序,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罢了,等回去后我还是给你再写份修炼心得吧。” 陆景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道,“前辈你……” 老瞎子倒是很坦然,“十二年前那一战我伤的太重,早就治不了了,多亏丁神医的神药,才一直拖到现在,但是想来也就是这三两月了,不管怎样临死之前能了却最大一桩心愿,为四平八稳找个合适的传人,我也已经死而无憾了。 “你若真的想为老夫再做点什么的话,那边有酒,去陪我喝几口吧。” “好。”陆景点头,搀着老瞎子来到了那张木桌边,让他坐下,之后又取了酒来,各倒一碗。 美酒入喉,老瞎子的兴致也来了,以手指敲击着桌面,哼出了一段民间俚曲。 待他哼完,陆景却是又忍不住问道,“前辈您和韩石……” “陈年往事,提它作甚。”老瞎子打了个酒嗝,“我跟韩石的恩怨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跟他人无关,而我这一死,这些恩怨自然也都烟消云散,你也不用想着为我报仇什么的。” 不过说完后老瞎子却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但有朝一日你们要是真的对上了,而你又用四平八稳胜了他,不妨跟他说一句一心剑这种没用的武功不练也罢,记住,说完这话,别看他,转身就走,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也别杀了他。” 老瞎子说出最后一句话来,神色有些复杂。 陆景讶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瞎子其实并不恨刺他一剑的韩石,因为这在他的眼里只是江湖恩怨罢了,他在乎的是自己为之奋斗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被人如此轻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想在临死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把四平八稳给传下去。 因为就像他先前所说,他这一世只是想把那一口气给活顺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郁郁葱葱 &esp;&esp;陆景来镜湖谷本为救人,没想到却是意外收获了一门新武学,除此之外还附赠了三十枚白贝。 &esp;&esp;不过这三十枚白贝分属十五人,暂时还没收齐,所以充值没到账的陆景也不能立马开抽。 &esp;&esp;之后他先回住处把御剑术给练了,又补了下睡眠,醒来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泥丸宫。 &esp;&esp;发现果然如夏槐所说,他的泥丸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扩张,与之相应的每天刷新出的秘力也在增长。 &esp;&esp;虽然增长速度并不算太快,但是这频率却让陆景着实有点心里发慌。 &esp;&esp;这些日子他恶补了不少和秘力有关的基础知识,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知道大部分筑基修士,基本上要足足修炼上月余才会感受到泥丸宫内的细微变化。 &esp;&esp;然而到了他这里,却成了一天一个模样,就算他的秘鼎是甲等,也不应该这么夸张吧? &esp;&esp;虽说随着御剑术的修炼,剑灵所能吸纳的秘力也在增加,基本可以抵消掉这部分增长,而这也是陆景现在暂时没什么大碍的原因。 &esp;&esp;但他深知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esp;&esp;因为一旦泥丸宫扩张到一定程度,他就会点亮第二座神宫,变成双核驱动,到时候只靠一把飞剑肯定是顶不住的。 &esp;&esp;陆景原本以为到下个境界少说也要练个五六年的,但是现在看来快的话也许两个月后他就能成为双宫修士了。 &esp;&esp;然而陆景却一点也笑不出,他现在充满了紧迫感,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到限制秘力增长的办法。 &esp;&esp;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先延长自己的活动的时间。 &esp;&esp;实际上陆景这些天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在吴寒来找他之前他已经有一些头绪了,眼下却是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开始测试。 &esp;&esp;陆景先试的是法术。 &esp;&esp;法术是修行者们最常用的手段,种类多样,作用也是五花八门。 &esp;&esp;理想情况下,修行者所掌握的法术自然是越多越好,可以完美应付各种不同情况。 &esp;&esp;但实际上除了夏槐这样天赋异禀的存在,大部分人修炼起法术来并不轻松,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摸索学习。 &esp;&esp;而且能成功施展法术也并不是终点,同样的法术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效果可能千差万别。 &esp;&esp;比如之前小比的第三题,本意是为了考验书院一众弟子隐身术的修炼成果。 &esp;&esp;结果当时的场面那真是群魔乱舞,施展完隐身术后有人几乎透明,有人只是看起来稍稍变淡了一点,就跟加了个滤镜似得,还有人头没了,或者只剩下个脑袋。 &esp;&esp;最夸张的有个女弟子人还在,但是居然把衣服给隐掉了,还好她的同伴见势不对,在第一时间出手,及时用自己多余的衣物把她给裹了起来。 &esp;&esp;否则过不了小比事小,之后她怕是也没脸再在书院里待下去了。 &esp;&esp;而想要提高法术的效果,除了对法术的领悟外,剩下的就只有不断苦练了。 &esp;&esp;就如同这世间绝大多数事情一样,做的多了自然便会更加熟练。 &esp;&esp;陆景这些天跟着夏槐补习的同时,也在挑选着适合自己修炼的法术。 &esp;&esp;不过他选法术和其他人选法术并不一样,作用、威力这种一般人最最看重的东西,陆景却并不怎么在乎,他所在意的除了消耗外还是消耗。 &esp;&esp;按照这个标准,在书院弟子中最受欢迎的几门法术都被他给排除在外了。 &esp;&esp;陆景最后选择的是个名为郁郁葱葱的偏门道法。 &esp;&esp;这道法术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可以加快植物的生长。 &esp;&esp;传闻练到最高深的境界,只要将一颗桃核抛在地上,上午就能出苗,下午就能成树,而到了第二天一早便能吃到树上结的桃子。 &esp;&esp;要说作用,其实也还是挺有作用的,尤其对那些炼丹的人来说,他们炼制的许多丹药都需要足够年份的药草。 &esp;&esp;若是全部靠采,开销会很大,而掌握了郁郁葱葱,就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这种问题。 &esp;&esp;然而据夏槐所说,就算去听讲炼丹的人也很少会选择这门法术来修炼。 &esp;&esp;原因很简单,这门法术施展起来对秘力的消耗很大,差不多算是低阶法术中最耗费秘力的了。 &esp;&esp;而如今众人刚入书院踏上修行之路,要学习和修炼的东西太多,秘力对每个人来说都很珍贵,拿来种菜未免有些舍本求末,得不偿失。 &esp;&esp;不过陆景却没有这方面的担忧,或者不如说他之所以选择郁郁葱葱正是看中了它的这个特点。 &esp;&esp;陆景随后拿出了整整三日的空余时间来学习这门法术,两天后他站在自家的小院里,终于对着一株杂草,第一次成功施展出了郁郁葱葱来。 &esp;&esp;只是那株杂草并没有因此而茁壮成长,反而看起来比之前萎靡了一些,叶子也耷拉了下来。 &esp;&esp;陆景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esp;&esp;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法子,又多施展了几次郁郁葱葱,结果就见那株杂草在他的法术滋润下彻底趴倒在了地上,到最后就连叶子都发黄了,看起来一副已经救不回来的样子。 &esp;&esp;于是陆景又换了个新目标,找了另外一株杂草继续施展起郁郁葱葱来。 &esp;&esp;一刻钟后,陆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自己今日份的庭院除草活动。 &esp;&esp;看了眼一旁的桃树,没舍得下手,于是出了院子,直奔后山而去。 &esp;&esp;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继续修炼他的郁郁葱葱。 &esp;&esp;又过了半个时辰,陆景在把自己所站的一小片地方祸害的寸草不生后,却是终于稍稍摸到了一点诀窍。 &esp;&esp;于是之后他又迈开脚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株龙葵,对着那株无辜的龙葵来了一发郁郁葱葱。 &esp;&esp;而这一次那株龙葵居然扛住了陆景的法术,虽然之后还是变得有些无精打采,但是其中一根茎上却生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看起来像是花骨朵的样子。 &esp;&esp;陆景见状精神也是一震,果然法术什么的,还是得要多炼,于是他也再接再厉,又对那株龙葵施展出了郁郁葱葱来。 &esp;&esp;不过随后就见那株龙葵也和之前他院子的杂草一般蔫儿了下来,那个小鼓包也随之脱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尝试 &esp;&esp;虽然那株龙葵最终还是被陆景给玩儿坏了,但他并没怎么失望,反而颇受鼓舞。 &esp;&esp;既然他能成功一次,那就证明他之前所摸索出的东西没有问题。 &esp;&esp;只要照着这个方向继续练下去就是了,反正他也不缺秘力,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施展几个法术就停下来恢复下秘力。 &esp;&esp;于是接下来陆景就在后山足足施展了两个时辰的郁郁葱葱。 &esp;&esp;到了后面他每施展十次郁郁葱葱,差不多能成功三次左右,这效率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惊人了。 &esp;&esp;因为夏槐曾说过,她刚练法术的时候,基本也就两成左右的成功率。 &esp;&esp;这已经是书院这届弟子中最强的了,当然夏槐是凭借资质达到这种成功率的,而陆景基本上等于是用海量的秘力硬刷出来的。 &esp;&esp;又练了一会儿,陆景停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泥丸宫。 &esp;&esp;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大概消耗了十分之一左右的秘力,这速度自然比不上御剑术,不过他这才只是刚开始,只要继续修炼下去,随着法术的精进,他就不是每次只能对一株植物施法了,秘力的消耗速度自然也能提升上去。 &esp;&esp;总的来说,陆景对这门法术还是挺满意的。 &esp;&esp;而在之后的一周中,陆景又相继测试了阵法和符箓,其中阵法让他又爱又恨,正常的情况下秘力的消耗速度显然不如他持续施法,可一旦阵中有强敌,他的秘力消耗速度就会显著增加。 &esp;&esp;甚至能超过御剑术的修炼,可惜陆景找不到合适的陪练。 &esp;&esp;而符箓这东西,有点像是充电宝,将法术提前写在符纸上,等需要的时候,只需少量,甚至不需要秘力就能引动。 &esp;&esp;但前提是你要足够有钱,制作符箓的符纸,还有画符所需的颜料,画笔这些都是特制的,价值不菲,并不是民间游方道士们手中那种随手的画符。 &esp;&esp;如今的陆景已经因剑返贫,身背巨债,家里没矿,再加上符箓的绘制需要大量的时间,甚至还要学习丹青和书法,于是很快就被陆景给放弃了。 &esp;&esp;或许等到哪天,等他解决了秘力增长的问题,把欠蚩的那三十多万两银子也还掉,之后可以考虑将每天用不完的秘力转化成符箓带在身上。 &esp;&esp;除此之外炼器和炼丹陆景也了解过,但是这二者其实更像是复合学科。 &esp;&esp;以炼器为例,实际上是法术,阵法和符箓的结合。 &esp;&esp;炼器的人需要以阵法控火,结合种种法术来实现冶炼所需的各种环境条件,之后再在法器上刻上符文,整个过程繁复不说,最主要的是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和秘力消耗无关的事情上。 &esp;&esp;比如蚩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和实验新的炼器材料,而这也是陆景并不想和她一起炼器的主要原因。 &esp;&esp;不过丹药的话,陆景在问过丁六后的确有些心动。 &esp;&esp;按照丁六的说法,这世间是应该有可以消耗秘力的丹药的,甚至是控制泥丸宫不再扩张的丹药。 &esp;&esp;只是陆景自己没这个时间去学习,炼丹的复杂程度甚至还在炼器之上,而且还需要医术来作为前置技能。 &esp;&esp;看小药童细辛辨药辨的鬼哭狼嚎,陆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esp;&esp;不过他自己虽然不打算炼丹,可也没想要放弃这条路,在给绿衫少女修炼万毒归宗护法的时候陆景就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来。 &esp;&esp;恰好后者现在在跟着丁六整理药方,而且她出身万毒谷,本身就会炼丹,学起炼丹术来想必也会事半功倍。 &esp;&esp;只是陆景没想到绿衫少女在沉默了半晌后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的答案。 &esp;&esp;“我不能修炼秘力。” &esp;&esp;“为什么?”陆景有些奇怪。 &esp;&esp;他问过小侯爷,书院并不禁止镜湖谷中的纸人修炼秘力,藏书楼的大多数地方也都对纸人敞开,只是一些纸人比较懒,自己不想修炼。 &esp;&esp;但绿衫少女身负血海深仇,显然并不属于此列。 &esp;&esp;说起来陆景之前好像就曾问过绿衫少女类似的问题,但是那是的她撒了谎,说什么只靠法术没法对付绝世高手。 &esp;&esp;陆景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厉害的高手只凭法术的确是很难杀死,但有法术在交手的时候总是比没法术要占便宜的,比如一个轻身术下去,就可以让轻功更上一层楼。 &esp;&esp;又比如两个武功境界差不多的高手,如果一方会隐身术,也能占据相当的主动,陆景自己就在别用洞天领教过把隐身术练到极致的高手有多可怕。 &esp;&esp;而这一次,或许因为有救命之恩在前,绿衫少女却是终于说了实话。 &esp;&esp;“万毒谷覆灭,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了郭少监,被他给带回了书院,他看中我的秘力修炼资质,想让我成为书院的学生,但是前提是我要放弃复仇,”绿衫少女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通过书院的入学考核。 &esp;&esp;“可对我来说如果我真的放弃了复仇,那活着就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宁愿选择在镜湖谷做一个纸人,但作为代价,郭少监也不允许我修炼秘力。”绿衫少女解释道,“因为他知道如果我练了秘力,最后肯能会把这股力量用在复仇上。” &esp;&esp;“这样吗?”陆景闻言不由有些惋惜。 &esp;&esp;他原本还希望绿衫少女可以帮他研究下和秘力有关的毒药,毕竟说起用毒来,作为万毒谷余孽的绿衫少女就算不是天下第一,肯定也是最顶尖的那批人。 &esp;&esp;如果再有丁六相助,没准儿还真能被她研究出可以消耗秘力的毒药来,但现在看来这条路是暂时走不通了。 &esp;&esp;绿衫少女望向陆景的目光则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你之前要能消耗内力的毒药也就算了,为什么这次又要起能消耗秘力的毒药了,难不成你在书院里又结识了什么仇家?” &esp;&esp;陆景含糊道,“差不多吧,你放心……他也是正道中人。” &esp;&esp;然而这一次绿衫少女却是罕见的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你当心被书院的教习给发现,将你从这里给赶出去。” &esp;&esp;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不是在关心你,主要你走了以后就没人给我护法,让我修炼万毒归宗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是福是祸? 距离陆景和晏筠从邬江城回来已经整整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关于陆景开始修行秘力的流言也终于逐渐在书院中流传开来。 以至于他现在只要是走到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被人给参观,在身后指指点点……不过大部分书院弟子和教习还是抱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 毕竟先前陆景被郑教授测过一次秘力修炼资质,那结果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不但一举打破了书院千年以来的最差记录,而且如今看来也是后无来者了。 据说郑教授已经考虑把那个字给裱起来好好,没准儿能一直留到千年之后,大家伙全都咽气了,甚至就连书院也不在了,那字可能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惋惜也好,心喜也罢,亦或是暗松口气……不管怀着什么心情,大部分人都相信,陆景已经无法踏上修行之路了。 哪怕他的武功再高,年纪轻轻就上了天玑榜,在书院的入学考核中表现的无比惊艳,又奇迹般的拔得了小比的头筹。 可这些都没法改变他那差到离谱的秘力修炼资质,他今后也只能将自己的精力继续投入在武学上。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能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但是法术,阵法,符箓这些东西却是也注定和他无缘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刚在小比上惊掉众人眼球的陆景,这才安静了没几日,居然就又搞出了新的幺蛾子来。 听到传言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毕竟在书院学习了这么久,又完成了百日筑基他们已经算是正式成为了修行中人,对于秘力的了解也愈发深入。 很清楚资质的事情是很难靠外力改变的,况且陆景这情况也不是差一点点的问题。 但是一想到先前怀着满满的自信打算在小比上与陆景好好较量一番,印证自己所得,最终却只落得铩羽而归的下场,很多人现在也不敢那么肯定了。 于是这这几日秘力课上的氛围明显变得浮躁了起来。 就连授课的郑教授也察觉了出来,来听讲的诸生似乎都有些心神不属,一副在期待着什么发生的样子。 在书院众弟子看来,陆景如果真的如传闻中一般踏上了修行之途,那他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回来,听讲秘力真解的。 毕竟他先前已经落下不少课了,如今既然可以修练秘力了,想来也应该发愤图强,努力追赶上其他人的进度。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而且有住的距离陆景比较近的人发现,陆景最近闭关的频率更高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家中,于是乎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怀疑起那些流言的真实性来。 实际上最近半个月,陆景就连原先仅有的几门课也没有去听。 其中监察须知和《诡物志》考也就算了,因为属于每个人都要去上的,乌泱泱一大片人坐在下面,授课的教习也看不出少了谁。 但是天象观衍就厉害了,一共只有三个人上课,陆景这一不去,等于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不过让谢安石还有晏筠感到意外的是胥教授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这事儿,就好像不知道陆景没来一样,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他的茶,讲着那些让人昏昏欲睡的星象与天气知识。 眼见谢安石的神色越来越古怪,不时东瞄西看,胥教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瞥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来书院前不是也学过望气观星之术,怎的还如此毛躁,定不下心神来?” 谢安石闻言很是尴尬,连忙将目光又重新移回手中的星图上。 然而之后胥教授并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顿了顿道,“罢了,你有什么说的,不妨就问出来吧。” 谢安石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问胥教授有没有发现讲堂少了一个人吧,一来这未免对胥教授不敬,有怀疑他老眼昏花之嫌。 二来虽说他和陆景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小比他还被对方给甩下,但无论怎样终究是同窗一场。 如果他主动和胥教授提起陆景没来的事情,未免有些小人,所以谢安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胥教授又看了他一眼,晒道,“你不就想知道陆景已经连续两堂课没听了,为什么我却没毫无反应吗?” 谢安石涨红了脸,摆手道,“都怪弟子我求学之心不够坚定,我不该为外物分心的。” 胥教授却摇了摇头,“好奇是人之天性,若没有好奇,那千年之前的那些前辈们也不会抬头去仰望星空,研究星宿了,我这星象课一共就你们三个学生,少了一个我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实际上老夫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不来,所以几日之前就施展观衍之术,推算了一下他的命星轨迹。” “老师看了他的命星?”晏筠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胥教授点头,“他的命星最近的轨迹很是奇怪,初看起来像是遇到莫大机缘,但是仔细一瞧,似乎又有点大祸临头的样子,教人好生不解,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怪的星象。” “那……他这到底是福是祸?”晏筠请教道。 “我不知道。”胥教授很是干脆,“天象这种东西,本就包罗万象,玄之又玄,我辈修行观衍之术,也只能挑能看懂的地方来看,出现偏差,或者干脆就解错的时候也有不少。 “别说陆景了,昨夜我心血来潮,还观了眼陈朝的国运,发现最多还有一年,天下就会大乱,这结果明显就不对嘛,这些年陈朝虽然一直在衰落,上有天灾,下有兵祸,但从听到的消息来看,距离朝廷彻底失去对各州的掌控,天下大乱显然还早的很。” 胥教授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不以为然,之后又将话题转移回陆景身上,“他是福是祸我看不出来,但是最近应是有要事要做,所以不来听讲也就不来听讲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这是你的第一个法术? 讲完今日的内容后,胥教授就拄着他那根拐杖,颤颤巍巍的离开了学堂。 而等他离开,谢安石跟晏筠打了个招呼,也抱着书本匆匆往藏书楼读书去了。 以往这个时候,晏筠会先回自己的住处修炼上一段时间的法术,接着打坐恢复秘力,但是这一次她犹豫了下,却是转头向着陆景的小院走去。 虽然课上的时候胥教授说过,星象观衍的结果并不一定准确,可他那句大祸临头还是让晏筠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因为之前邬江城中发生的那件事情,在回到书院后晏筠就没再和陆景有过接触,只是晏筠也没想到陆景如今居然连课都没不来听了,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书院中那些流言,也让晏筠觉得有必要去探望一眼陆景。 毕竟不管怎么说邬江城那一行,她被王婉暗算,身陷险境,最后都是陆景出手相助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这份恩情她没法否认,眼见陆景有可能需要帮助,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当晏筠来到陆景的小院外,却发现陆景并不在家。 本来遇到这种情况晏筠就该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可以等稍晚一些的时候或者干脆择日再来,然而晏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一动,就鬼使神差般的向着后山走去。 而等她到了后山,又自然而然的爬上了山腰,接着绕过了一片岩壁,就看到了岩壁后的陆景。 陆景这会儿还在忙着刷郁郁葱葱的熟练度,苦练了一周后,如今的他已经可以一次性催生三株植物了,而且成功率也暴涨到了八成。 只是陆景随后发现,虽然现在的他比刚练的可以多催生两株植物,但秘力的消耗速度却没有提升两倍。 不过他稍微思索了片刻,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随着他的法术变得越来越熟练,对秘力的利用效率应该也在提升,可能原先用五分秘力才能完成的事情,现在用三分就可以了。 这对其他人来说自然是好事,意味着法术消耗的减少,可以释放更多的法术,但对陆景来说就不那么美妙了。 好在随着他的进步,如今秘力的消耗速度总体来说还是在不断上升的。 除此之外最近的好消息也不只有这一个,历经长达十五日的漫长苦修,陆景终于成功完成了养剑的第一阶段——凝神。 如今他泥丸宫中的那道剑影几乎已经完全凝聚出了实体,就连剑柄上的花纹都与手中的湖光别无二致。 而陆景也终于可以通过泥丸宫中的剑灵,控制那把飞剑了,只是他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是让湖光摇摇晃晃的从他的掌中升起,悬在半空,除此之外很难再做出其他复杂的动作来。 别说控制飞剑隔空杀人了,就连个苹果都削不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第一阶段的修炼后,剑灵吸纳秘力的速度居然也提升了将近四成! 这对陆景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之喜,意味着现在的他每日只要抽出不到六个时辰来修炼御剑术,就能将泥丸宫中的秘力给清空了,大大增加了他的活动时间。 甚至让陆景的心中生出了这么看来消耗掉秘力也没有那么困难的念头来。 不由暗叹,御剑术果然不愧是传闻中最难练,威力也最强大的法术。 普通的筑基修士修炼起御剑术,即便什么也不做,每天就是不断吸纳秘力,再用秘力温养剑灵,最快也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第一阶段的凝神。 而第二阶段的含光所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要修炼足足六年,这其中原因如今看来,怕不就是因为每阶段秘力的消耗都会大幅增长。 想到这里,陆景顿时就觉得御剑术还有不少潜力可挖了。 不说别的,光是养剑的四个阶段,要是能练到最后一个阶段,秘力的消耗速度肯定也会非常可观。 而随着御剑术和郁郁葱葱的提升,陆景的心中也稍微有了些底气,就在他想着接下来该再做点什么时候来应对泥丸宫的扩张时,忽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于是陆景也暂停了郁郁葱葱的修炼,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晏筠。 只是晏筠现在的状态很是奇怪,整个人居然有些恍惚,就好似是在梦游一般,而对于像她这样的一流高手来说,除非练功出了什么岔子,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白日梦游之类的情况的。 直到陆景开口,试探性的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晏筠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修习法术。”陆景答道。 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事情,因为这种事情捂也捂不住,迟早会被人发现。 陆景之所以不去上秘力课也不是为保密,只是单纯没有时间而已。 而看到四周那些茂盛生长的植物,晏筠其实也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但在得到陆景的亲口承认后她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剧烈震动了起来。 “这么说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你已经可以修炼了?”一边说着晏筠一边又环顾了一圈四周,“这是……郁郁葱葱?” “没错。”陆景挠头,“之前一段时间,我就在这里练习这个法术了,不过一直掌握的不好,搞得这附近都变成了荒地,现在有进展了,就回来把这里给恢复如初。” 不得不说,经过前世的反复宣传和教育后陆景的环保意识的确是增强不少,还记着谁污染谁治理的原则来着。 “所以这是你选择修炼的第一个法术吗?”说实话晏筠是有些没想到陆景会选郁郁葱葱这个冷门法术来练的。 一般人在踏进就行大门后通常都会选择轻身术或者隐身术之类法术修炼,因为这些法术可以让他们体会到之前无法体会到的新奇体验。 至于郁郁葱葱,的确也有它的用途,但是因为对实力的提升不大,又是作用在草木植被上的,基本只有到第二年,那些选择了炼丹的人才会修炼。 而看这附近的草木,陆景不但选择了郁郁葱葱,而且还已经把郁郁葱葱练到了颇深的境界。 第二百三十七章 走火入魔? 晏筠也是修行者,自然知道法术的修炼有多不容易。 也就是在书院之中,秘力浓郁,大大降低了施法的难度和消耗,诸生才能这么快的掌握不同的法术。 若是在外面,想要学习一个新法术就更困难了。 而且能施展出法术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通过不断的修炼来提高法术的成功率跟施法效果,这就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了。 而众所周知,陆景在小比的时候还没有踏入修行之途。 晏筠望着身边一株已经长得快有半人高的石竹,很难相信有人可以在短短十几日的时间里,将郁郁葱葱练到这种程度。 况且她附近疯涨的植被远不止这一株石竹。 晏筠问陆景,“你现在已经开始筑基了吗?” “我已经完成筑基了。” “…………” “那你的秘鼎?” “甲等。”陆景叹了口气,说起这事儿他就一阵蛋疼。 经过这几天的研究,他发现自己先前的一些担忧也都一一应验了,和内力一样,他的上丹田的容量天生就比同境界的其他修士要高上一个等阶。 换句话说他现在虽然只开了一宫,但是泥丸宫中的秘力存量却已经达到了二宫修士的水准。 如果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他自身的秘力虽多,可是因为他无法感知和借用天地间的秘力,施法所用的秘力全都来自于自己的身体。 如此一来消耗自然也比其他人大,然而要命的是他又有一个疑似完美的秘鼎,这就导致他现在的秘力消耗起来格外的费劲儿,泥丸宫扩张的速度又异常的离谱。 早知如此,陆景当初就不随便乱吞什么天一生水了。 见陆景叹息,晏筠却是会错了意,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历经重重磨难,最终却又柳暗花明苦尽甘来得人生而感慨。 于是也点头附和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锻其筋骨,好在如今这一切总算是有了回报,书院这一届弟子中,拥有甲等秘鼎的只有两人而已,当然,还有夏槐,算一算她筑基也就在这两日了……不出意外的话她的秘鼎应当也是甲等。” “剩下两人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谁?”陆景随口道。 “我不是甲等,”晏筠摇头,“我的那道符箓燃烧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虽然只超过了几息,但根据书院的规矩,的确只能算是乙等。” 陆景有些诧异,之前小比的时候他见晏筠那么轻松从容的就领先了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书院弟子一大截,一直以为晏筠的修行之路也和她的武学之路一样顺畅。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正应了他高中老师打鸡血时的那句话,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晏筠这个年轻一代第一人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剩下两人,一个是昭明小和尚,还有一个是个叫做辰汉卿的神拳门弟子。” 陆景回忆了下,发现自对后一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晏筠又补充道,“辰汉卿因为武功太差,不想被人给比下去,索性就没参加这次的小比。” 陆景点了点头,随后又好奇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今日胥教授在课上提到了你,说他看了你的命星,见你最近既似有莫大机缘,又像是大祸临头,所以听完课后我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晏筠如实道,“不过如今看来他的前半句话倒是很准,后半句却有些不尽然了。” 晏筠见陆景在后山自己练法术练得起劲儿,自然不会觉得他像是有什么祸事的样子。 但陆景在心中却不得不赞叹胥教授的观星测命之术的确不凡,果然能教出郭守怀这样弟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真才实学。 晏筠之后又问了下陆景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课,接着两人便有些无话可说了。 眼见气氛又要变得尴尬起来,晏筠正打算果断告辞,却听一旁的陆景忽又开口道,“晏女侠,能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陆景来后山练功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而为了不被继续围观他挑的地方也颇为偏僻,按照晏筠的话,她上完天象观衍后先去了陆景的住处,而没找到就又径直来了这里。 晏筠听到陆景的问题也皱起了眉来,她又回忆了一遍,惊觉自己居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来的。 而且这一路上明明看的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可若不是仔细去回想,这段记忆也没什么印象了,晏筠甚至都没感觉到奇怪。 作为顶尖高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走火入魔,也来不及回答陆景的问题,当即就盘膝坐下,检查了一遍经脉与内息,结果却发现一切如常。 而且走火入魔显然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可以轻松找到陆景,这让晏筠的眉头越皱越深。 陆景在一旁看着,可惜也帮不上什么忙。 晏筠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上丹田,同样没能在其中发现什么异常,这让她不由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 她和陆景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灵犀?两人之间唯一能称的上是交集的地方就是那晚赵府上陆景嘴对嘴给她喂水。 可就算这种非常规的亲密举动,按理说也没道理会带来这样的异变。 晏筠简直就要怀疑陆景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诡物,借着喂水偷偷影响了自己,但她很快就又否定了这种猜测,原因无他,因为她很清楚,陆景并不是这样的人。 最终晏筠也只能从地上再次起身道,淡淡道,“我没什么事情,或许只是个意外吧。” 然而晏筠心中很清楚,无论是她还是陆景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不过眼见晏筠不愿深究下去,陆景也没再追问,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晏筠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而陆景被晏筠这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太久没去学堂听讲了,虽说他这边的确有要紧的事情在忙,但是旷课这么长时间要是被书院给逐出门那乐子可就大了。 恰好他现在基础补的差不多了,御剑术和郁郁葱葱也都提升了境界,是该去讲堂露露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要不我问个 说起来陆景自己都快不记得他上一次去听秘力真解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自从被郑教授测过秘力资质发现大事不妙后他就开始积极执行他的那个秘力绝缘计划,再也没去上过这门课过了。 没想到如今兜了一圈却是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命运果然充满了残酷的玩笑。 陆景进门的时候心中还颇有些五味杂陈,有种大学混了三年,等第四年决定考研,发现,嚯,原来之前划过的水都要重新一罐罐装回去。 不过讲堂里的其他书院弟子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原本吵吵闹闹的学堂,在陆景的左脚刚迈入门的时候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之后一道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就全都就都聚焦在了陆景的身上。 好在陆景这些天已经被人参观过不少次了,见状倒是依旧泰然自若,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冲他招手的夏槐。 于是迈步走了过去,在夏槐身旁一张空着的桌案边坐下。 等陆景摆好笔墨纸砚,周围的议论声才又再次响起,而且很快就变得越来越热闹。 虽然早在不久前就已经有了不少相关的传言,可亲眼看到一个已经被断定无法修炼秘力的人又重新回来听讲。 这场面,在座的一众书院弟子还真没见过。 以至于当郑教授走进来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有所察觉,原本该很快安静下来的学舍,此刻依旧显得很是嘈杂。 郑教授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东侧角落里的陆景,心下还有些不快,但是随着他走到上手的讲案边,屋内的嘈杂声终于还是逐渐平息了。 只是郑教授发现依旧没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反而有学生还在冲他挤眉弄眼。 郑教授虽然在一众教习中一向以脾气好而著称,但这会儿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正在想着是不是要在开讲今天的内容前先说点劝学的题外话,结果等他顺着那学生的目光望去,下一刻顿时也惊住了。 不但酝酿的劝学被他给抛在了脑后,甚至就连要讲什么都给忘了。 就这么长大了嘴巴,足足呆了半晌后才开口道,“陆景!” “弟子在。”陆景答道。 郑教授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未免有歧视陆景,将他和其他学生划出界限的意味在里面。 因此顿了顿,最后也只是道,“没事儿,既然来了就好好听吧。” “是。”陆景应诺,又坐了回去。 然而前面的郑教授却迟迟没有开讲,他虽然有些后知后觉,但这会儿却是也想起了前日里隐约听到过的那些传言。 不过他本身就是主讲秘力真解的,对于秘力的了解即便在书院一众教习中也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所以虽然很惋惜,但是郑教授并不太相信陆景能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镜湖谷中的那些纸人或许多才多艺,但是逆天改命这种事情他们是不可能做的到的,否则他们自己也不会躲进书院里来了。 但如果不是因为可以修行了,陆景又为什么要重新回来听他授课呢? 这一刻郑教授的心中不由闪过了很多念头,等他重新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众学生都在等眼巴巴的望着他。 于是郑教授也只能先将陆景的事情搁置在一边,开始按照原先的计划接着授起课来。 陆景因为被夏槐一对一突击补过课,如今郑教授所传授的东西,他倒是也勉强能听懂大部分了。 而一旦跟上了其他学生的进度,陆景立刻就感受到了有名师带跟没名师带在修行道路上的区别。 夏槐要说在书院一众弟子中资质已经是最强的了,她对于秘力的领悟也远超同龄人,但还是没法和郑教授相比。 陆景只听了一会儿,再结合自己修炼御剑术和郁郁葱葱时遇到的那些问题,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先前在修炼上有哪些疏漏以及理解上的偏差。 为了不学了后面忘了前面,他也抓起了面前的毛笔,随听随记。 这是他当小镇做题家的时候培养出的学习习惯,事后还会将这些领悟再整理抄录一遍。 而郑教授虽然在前面讲学,但目光时不时的也会往陆景这边瞥一眼,见他一个普通人,比在坐的不少修行者写的都起劲,心中也颇感好奇。 不过因为还在讲学,他也只能暂时先忍住了,直到半个时辰后,郑教授看了眼下面的学生,开口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出来。” 接着他的目光就下意识的望向了夏槐,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夏槐先发问的,而且问题基本上都能直指今日授课的关键。 但是这一次夏槐居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是一旁看起来纯粹是来打酱油的陆景道,跃跃欲试,“要不……我问个?” 郑教授诧异归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陆景之后也不再客气,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道,“您说随着修行的不断深入,泥丸宫也会跟着一起扩张,这是因为秘力本身就是在不断膨胀的,如今散落于世间各处的秘境,在最开始也都只是一团纯净至极的秘力,经过几千上万年的演化,形成了如今的秘境。” “不错。”郑教授倒是没想到陆景居然真的听进去他今日的授课了。 而他很快就听后者又接着道,“那秘鼎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为什么它可以影响到秘力的膨胀速度呢?” 郑教授心中的惊讶更胜,这问题如果不是一直在好好听讲,而且平日里就在不断思索秘力本质的人是很难问的出来的。 实际上大部分修行者都更注重于如何修行,来让自己的实力得到快速提升,至于为何会提升,却少有人关心。 即便书院开了秘力真解,但是来听讲的学生也只是想通过这门课来帮助自己更快速的掌握修行的法术、阵法等等,很少有人会去关注这种纯理论方面的问题。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解难题 郑教授意外于陆景对秘力的思考居然如此的细致与深入。 明明后者并没法修炼秘力,可却还是愿意花时间来钻研与秘力有关的学问,这样的求学精神不禁令人动容。 而随后郑教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却是觉得有点能理解陆景的执着了。 或许正是因为无法修炼秘力,才促使他下苦功夫钻研和秘力有关的学问,想要从中为自己寻到一条修行之路出来。 虽然郑教授不觉得陆景可以成功,但是正所谓天救自救者,他作为老师,还是希望能在这过程中给予陆景尽可能多的帮助。 因此他脸上的神色也再次严肃了起来,好好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重又开口道,“好问题,有很多人会将修行者的秘鼎类比做武者的任督二脉。 “这二者的确也有颇多相似之处,修士通过秘鼎吸收炼化秘力,便如同武者通过任督二脉进行吐纳生成内息一般,本质是都是将游离于天地间的外力,转化为可以供自己使用的内力。 “但是其中又有所不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经脉往往只会影响到你吸纳天地元气的数量,以及行功的难易程度,换句话说,也就是每次吐纳,可以生出几口内力来。 “可秘鼎却并非如此,修行界的那些前辈们,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秘鼎原来并不会影响到修行者每次吐纳生出秘力的多少,嗯,也就是说……无论你们的秘鼎是甲等也好,乙等、丙等也罢,你们每次修炼的时候泥丸宫中生出的秘力都是一样多的。 “不同的是秘力的纯粹程度,越是厉害的秘鼎,所炼化出的秘力便越纯粹,杂质越少,如此一来,修士的秘鼎越强,相同数量的秘力,膨胀的自然越多,泥丸宫扩张的也就越快,与此同时,你在施法时所消耗的秘力自然也就越少。” 随着郑教授说完最后一个字,学舍中也传来什么碎裂掉的声音,却是陆景在无意之间,将自己的砚台给打翻在地。 郑教授见状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同情,“秘鼎的强弱乃是天生的,很难以人力来改变,不过修行之途,本就充满了变数与未知。”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在座的其他学生。 “你们也一样,不要以为秘鼎不如别人就自暴自弃,实话说与你们,我自己的秘鼎也只有丙等而已,但我如今也已经是三宫修士,而且真要动起手来,凭借我对秘力的理解,便是四宫修士也无惧。” 郑教授平日里大都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因此绝大部分学生都没想到他也能说出这么霸气的话来。 尤其那些修行资质不够好的年轻弟子,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感觉大受鼓舞。 美中不足的是本该最受振奋的陆景,这会儿却是一副周一上班,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郑教授的解惑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少帮助,至少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正因为如此,也让陆景更加意识到自己面对的麻烦有多棘手。 有什么办法能抑制秘力的膨胀呢? 陆景感到一阵头痛,他没有就这个问题再和郑教授深入探讨下去,因为他很清楚郑教授那里也同样不会有答案。 他大概率是修行界千年以来第一个有这种奇葩需求的人,所以想解决这问题,也只能靠自己了。 陆景收拾了一下脚边被打碎的砚台,而另一边又陆续有其他学生开始向郑教授请教,大都是修行上的问题,陆景也听了一些,毕竟他自己现在也开始了修行,多少也会有些帮助。 而等到郑教授宣布散学,赶时间的陆景就第一个溜出了学堂,以至于本来还想喊住他,和他私下说几句话的郑教授一抬眼,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郑教授有些无奈,不过随后目光落在夏槐身上,却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事来,也就暂时将陆景回来听讲给放到了一边去,将少女叫到身前,重新抖擞起精神道。 “怎样,算算日子,昨日你应当也已经完成百日筑基了吧?可曾有了结果。” 夏槐是这一届新人中最有修行天赋的,对于她的修炼进度,包括郑教授在内的一众教习都很是关心。 百日筑基可谓是修士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关乎到后面的修行,哪怕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夏槐的秘鼎必定是甲等,可没得到确认前,一颗心还是难免会悬起来。 结果郑教授却见夏槐摇头道,“我还没测。” “你倒是能沉得住气。”郑教授苦笑,因为夏槐和陆景在别有洞天中耽搁了一个月,导致现在夏槐完成百日筑基的时间和其他弟子都不同。 所以等夏槐完成筑基后,书院要单独为她测一次,不过在这之前,郑教授为了让夏槐能早点知道结果,还私下送了少女一张测试用的符箓。 本以为她在完成筑基后会在第一时间用掉,结果没想到夏槐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少女有些歉意的眨了眨眼睛,“那张符我送人了。” “谁?”郑教授有些奇怪,他倒是不怪夏槐将那张符转手又送出去,只是书院之中如今就只剩夏槐一人还没有筑基,也只有她一人还用得上那张符,郑教授完全想不出她还能把符送给谁。 “陆景。”夏槐红着脸道。 “这……”郑教授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半晌后也只能道,“罢了,给他留着做个纪念也好,还有他这都三个多月没来听我的课了,结果一来就能跟上,也是你的功劳吧。” 夏槐点头,“不过我只帮他补习了一些最基础的修行知识,他能踏上修行之路,完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说到这里夏槐也露出一抹钦佩的表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勤奋,在回来听讲前,他每天至少修行七八个时辰,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捧着书本恶补落下的功课,剩下睡觉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那样子,就好像……好像不修完今日的功课,就再见不到明日的日头一般。” “嗯,勤能补拙,倒也……”郑教授下意识的道,不过等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惊,“什么,你说他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 第二百四十章 好心提醒 陆景没想过要隐瞒自己已经开始修行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跑去听秘力真解了。 他只是没想到郑教授在看到他后居然也一点没有要和他求证最近那些流言的意思,只是全程一脸温柔的望着他。 那模样就跟一个慈祥的老父,在打量自己身残志坚的儿子一样。 如此一来陆景倒是也不好主动跳出来宣布自己已经筑基了。 因为他先前小比的时候拔得头筹已经成功吸引了一波仇恨,现在再在众人面前亮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未免有专程过来显摆的嫌疑。 为了照顾大家伙的情绪,陆景最终很贴心的安静听完了这一堂秘力课。 出了学堂他本来是想直接去后山,继续消耗今天的秘力,顺便练习郁郁葱葱的。 但想了想,却是又改向学田的方向走去。 然而走了一段路后,一直听身后有脚步在跟着。 陆景也没多管,只以为是什么闲的蛋疼的人想要验证之前的流言。 直到走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那脚步声却是终于停住了,接着一个声音响起,“陆大侠。” 陆景回头,发现说话的是个他不认识的人。 看年龄比他大概大个七八岁左右,长相上倒是一副颇为老实的样子,只是一双眼睛有些外翻,这让他看人的时候目光也是直勾勾的。 他从学堂一路跟到这里,显然也是书院的学生。 “这位朋友有什么事吗?” 陆景虽然在赶时间,但闻言还是也站住了脚步,客气道。 那人见陆景这么好脾气,居然都没提他这一路跟踪的事情,一时之间反倒有些不太适应,接着又想起了陆景在江湖中的名望,还有天玑榜上的排名,下意识的就有些自惭形秽。 左脚往后收了半步,但是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踏了出去,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迈的还大,冲陆景严肃道,“下次的小比,还请阁下务必不要缺席!” “哦。”陆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人见陆景一副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很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趁着大家伙修行的时间尚短,侥幸赢了一次就立刻收手,如此一来便能赚足名声,呵呵……陆大侠当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难怪短短时间就能在武林之中声名鹊起。” 陆景从对面的话语中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但也没怎么在意,从某种意义上他倒是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他一个没有秘力的普通人参加小比,没人会相信他其实是冲着那瓶天一生水去的,而他总得图点什么吧,所以最终绝大多数人也只能将他参加小比的动力归结到想挣一口气上了。 这也是外界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 不过这却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陆景的面将他的那些“小心思”给点破出来,而且是以一种并不怎么友善的口吻。 那人顿了顿又傲然道,“可惜上次小比你赢了其他人,却并没有能赢下我。” “为什么?”陆景好奇,“你比我还早一步解开了最后那道题吗?” “…………” 那人闻言一窒,接着含糊道,“我当时有点事情,没赶上参加。” 听到他这句话,陆景也终于猜到了他的身份,恍然道,“你是神拳门的辰汉卿吧,我之前有听说过你,你的修行资质很好,和昭明小和尚,是目前书院唯二两个拥有甲等秘鼎的人。” 辰汉卿闻言脊背立时也挺拔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三岁,沉声道,“不错,正是在下,而且经过前段时间的苦修,我的内功修为也已经成功提升到了二流境界,当时正是因为赶上突破的当口,我才没能去参加小比,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也许吧,”陆景也不去争这种纯粹是如果的事情,只是对辰汉卿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吗,我有点急事,在赶时间,要是没有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辰汉卿一愣,“那下次小比……”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陆景摆了摆手,他说的是实话,天一生水他已经拿到手了,而且喝到了肚子里,现在就是后悔,目前暂时来看也没什么其他想要的东西,从这方面来说他对下次小并没什么兴趣。 但是谁让他现在还欠着蚩一大笔买飞剑的钱,所以万一下次小比真有什么非常值钱的奖品,那他说不得也还得再辛苦一趟。 所以他参不参加小比,完全取决于书院下次打算用什么做奖品。 可在辰汉卿听来,陆景故意不把话说死还是为了逃避,不敢和他交手,于是一咬牙,也发了狠,“今晚日落之前我就会将战书送来给你,你若是不接,就等着胆小怯战的名声传遍书院吧,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流传到江湖之上,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陆景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我说朋友,大家不管怎样总算也是同窗一场,陆某和你也没结过什么愁怨吧,而且既然之前那次小比你没参加,那也不算是输给我了,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跟我比试呢?” 听到陆景这个问题,辰汉卿就像是被什么给刺痛了一般,那张看起来很是老实的方脸也跟着一起皱了起来,冷声道,“挑战就是挑战,哪有那么多理由,你想要理由,那为修行者一洗前耻算不算?” “这个……其实我现在也是修行者了。”陆景好心提醒道。 “这么说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辰汉卿一怔,想到陆景的武功再加上对方现在也有了秘力,一时之间心中不由也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但这犹豫只是一瞬,很快就被一口豪气给冲散了。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平平无奇,无人知晓的神拳门弟子辰汉卿了。 自从踏上了修行之路,而且成为了书院这届新人中唯二两个拥有甲等秘鼎的人,他的命运也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不再只能去仰视晏筠、陆景还有白玉公子这样的天之骄子了,如今的他也已经拥有了和他们并肩的资格。 他只是还需要证明给一个人看。 想到这里辰汉卿不由自主的也攥紧了拳头,望向陆景的目光战意昂扬。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要种什么? 莫名被人给盯上陆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上次小比不爽他拔得头筹的人有不少,希望他参加下次小比,找回场子的人也有不少。 但都没像辰汉卿这样直接找上门来,还扬言要下战书给他。 毕竟两人以往并没什么过节,对于陆景这种外来户来说也不存在什么祖上遗留问题。 总不可能是辰汉卿眼见筑基成功,自己拥有了甲等秘鼎太过激动,想要宰个人助助兴,最终挑上了他吧? 陆景觉得这背后应该还有什么隐情,但是既然辰汉卿不愿说,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将这事儿先放在一边,然后继续向学田走去。 眼下重阳已过,外面的农忙差不多也都告一段落了。 不过书院学田这边因为有阵法相助,只要想种,一年四季都可以很忙碌,只是忙碌的都是别人,和吴寒没什么关系。 他这会儿正在田边的躺椅上斜坐着,嗑着一袋芭蕉干,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陆景走上前去,“今天怎么没见你在田里忙?” “因为我就快能享清福了。”吴寒把一片芭蕉干抛进嘴里,美滋滋的道。 “你的儿子要接替你在书院种地了?”陆景诧异。 “我没儿子。”吴寒摇头。 “那你享什么清福?” “这事儿说起来还要谢你。” “谢我?”陆景的神色有些警惕,“我怎么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这事儿还真就和你有关。”吴寒一拍椅子扶手,从上面坐了起来,笑眯眯的望向陆景,接着口中感慨道。 “若不是蚩来找我,我还不知道,我之前让你去镜湖谷也只是瞎碰运气,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你还真的就此踏上了修行之途,这不,蚩答应给我打造的农具已经送来了一件了。” 吴寒指着田边一架寒光闪闪看起来用料十足的铁犁道。 陆景看了眼那副铁犁,“会不会有点太沉了点,你那头老牛能拉动吗?” “不要紧,叶前辈已经答应了我,说会唤只诡物来给我拖,我看她身边那只猴子就不错,力大无穷,正适合耕地。 “另外,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黄监院,想来他应该也有酬谢。”吴寒道,“正好我还缺几个帮我播种浇水的人,可以请黄监院遣几个违反规矩的书院弟子来学田这边给我打下手,如此一来我这今后可不就能享清福了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吴寒当初也只是因为无法拒绝那么多人的嘱托,不得不勉励一试,想出个送菜的借口,把陆景给送进了镜湖谷。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料到,陆景真的能在镜湖谷里找到修炼秘力的方法,连带着他也收获颇丰。 这会儿看陆景也愈发顺眼,“你今日来找我,想来也不是专程赶来欣赏我新收到的铁犁的吧,说吧,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麻烦的,我都可以帮你。” 陆景闻言也没再废话,“我想跟吴大叔和你请教点种地方面的事情。” 吴寒当场就愣在了那里,半晌后才道,“你要学我种地?为什么,你刚踏上修行之路,眼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吧,还要抓紧追赶其他人,为什么要把精力花在种地这种事情上?” 陆景道,“我最近正好在练郁郁葱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用这法术来种点东西。” 这件事情的确是陆景深思熟虑过的,这些天他在后山修炼法术,催生了不少花木,可惜除了为后山的生态保护做出了贡献,自己什么也没落到。 于是陆景就生出了要不用郁郁葱葱种点什么的念头来,反正这事儿也不会耽误他的修炼,只是举手之劳,还能有所收获,因此一散学就跑到了吴寒这里来。 “你要用郁郁葱葱来种地?”吴寒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没什么人会想这么做就是了。”吴寒从躺椅旁的箱子里又摸出了一袋芭蕉干,抛给陆景。 之后耐心解释道,“你自己可以算笔账,郁郁葱葱每次施展要消耗多少秘力,你一天能施展几次,然后你施展的几次里能成功几次,成功后又能让作物生长多少,之后下次施展,又能有多大成功率,你就会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吴寒边说边摇头。 “可我要是还没打消呢?” 然而陆景却似乎并不打算放弃,接过芭蕉干后继续追问道。 “你想种什么?”吴寒见状也只能无奈道。 “什么最值钱?” “值钱的话肯定是药材,尤其是炼丹需要的药材,年份越高越值钱,而且就算是那些炼丹的修士不要,还能卖给外面那些药材铺。”吴寒道。 陆景点头,“那我就种药材,吴大叔你这边有种子吗,能卖我点吗?” “你想要就直接去拿吧,就在田地东面的地窖,我的种子都放在那里。” “真的吗?”陆景闻言一喜。 吴寒摆手,“说了让你拿你只管去拿就好了。” 他也没怎么把这事儿给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陆景打算用郁郁葱葱种药卖钱完全就是瞎胡闹。以陆景现在泥丸宫中的秘力,估计施展不了几次法术就要歇着了。 最后花费大力气怕是也催生不出几株药材来,没过几天就该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异想天开,不得不放弃了。 自然也用不掉多少种子,再加上他这会儿新犁到货,心情正好,也就大手一挥,对陆景敞开了自己的种子供给。 结果陆景也没客气,从他的地窖里转了一圈,之后包了大概五百颗人参种子还有五百颗何首乌种子出来。 虽然吴寒用陶罐装种子,而且上面都刻了字,可惜陆景认识的没几个,对于那些比较冷门的药材他也摸不准价值。 但人参和何首乌他是知道的,只要年份好,肯定能卖上价钱。 吴寒虽然有些心疼,但是之前的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倒是也不好公然改口,之后又花了半个时辰,跟陆景大致讲解了一下这两种药材的栽种要点,最后还送了陆景一套农具。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生态农场 陆景也是在向吴寒请教过后才意识到种地这事儿自己还是有点想当然了。 现实并不是游戏,点几下鼠标,把种子一洒,接着按快捷键施展法术就万事大吉了。 郁郁葱葱固然可以促进植物的生长,但是那不代表就不需要选择合适的环境,不需要开垦、浇水施肥了。 他之前在后山催生的基本都是本来就长在那里的植物,现在自己从头开始种,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 就拿最简单的播种来说,如果不是吴寒告诉他,陆景顶多也就知道人参喜阴,但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土质,也不知道种的时候该把种子埋多深,彼此间隔又该有多少,要不要剔苗等等…… 至于生病还有遭虫害该怎么治理,他就更是一头雾水了,就算听吴寒说了一遍,但因为自己没有相应的经验,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听完之后陆景差点就想直接从入门到放弃了。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其实有些钻牛角尖了。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练习郁郁葱葱,种地只是顺便赚点外快,而且吴寒又答应了提供种子给他,种好了收获算他的,种不好他也没什么损失。 这么一想陆景也就再没有什么顾虑了。 他按照吴寒的教导选了后山上一处背阴的坡面,在那里开垦出了半亩田地,将五百颗人参种子全都一股脑的丢了下去。 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在田边施展起了郁郁葱葱来。 陆景能感受到秘力源源不断的自泥丸宫中涌出,化作一道道法术,落在他新开辟的药田中,大概半个时辰后原本光秃秃的泥土中终于传来了动静,一棵棵嫩苗破土而出。 要知道如果放任地下的种子自然生长,光是出苗这一个过程差不多就得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种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陆景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种田的作弊码。不过等他停手,检查了一下那片药田,却是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那些嫩苗看起来并不像是人参苗,反倒更像是之前他院里被除掉的那些杂草。 而陆景稍一思索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开垦出的这片药田里应该有不少草籽,这些草籽和他之前丢下的人参种子一样都被包裹在泥土中。 而且数量比他的人参种子还要多,所以陆景施展出的郁郁葱葱,绝大多数都落在了这些草籽上,让它们一通疯长。 而众所周知,除草属于世界性难题,尤其在没有除草剂的情况下,手动拔除对于陆景这样的一流高手来说倒是不累,就是有点太浪费时间了,再加上还得想办法从中辨认出人参苗来。 陆景只是稍微尝试了下就放弃了这项艰难的工程。 他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也没空趴在田头上一株株辨认,所以最终他的解决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躺平。 反正野外的人参旁边也有杂草,所以药田里稍微有点杂草……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陆景这么自我安慰着。 竞争才能带来进步,这话不是他说的,是达尔文说的。 狼和羊群的故事他可是从小听到大的,大家都以为失去了天敌的威胁后羊群会不断发展壮大,却不曾想没有了竞争反而加速了羊群的堕落,使得它们吃得太多,动的太少,寿命大减。 羊群的结局难道不值得令人警醒吗?! 好吧,陆景承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种子不要钱。 ………… 在确定了生态农场的发展方针后,陆景往药田又浇了点水,之后就继续施展起郁郁葱葱来。 结果等他练了两个时辰,再一低头发现面前的药田已经变成了一大片野草丛,到处都是茂密的杂草。 陆景看着自己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不由也有些挠头,感觉连布置幻阵的功夫都可以省下了,因为这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片药田了。 想找到里面人参必须努力扒开草丛,还得眼神足够好。 老实讲这和陆景的预期差的也挺大的,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陆景又看了眼手中剩下的那些何首乌种子,打算明天在附近找个向阳的地方也如法炮制下。 之后就是在这两边不断施展郁郁葱葱了。 至于最终的收成,陆景现在也不报太大期望了。 实在不行,就再找点其他办法赚钱吧,反正还有半年时间,说急也不算太急。 眼看太阳就要西斜了,陆景也收拾好了东西,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打算回去再练一会儿御剑术。 结果远远的就又在自己的院外看到了那个神拳门的弟子辰汉卿。 后者这次换了一身劲装,怀抱一把重剑,挺胸站在他的院门前,这幅样子吸引到了不少过路人的注意。 不时有人冲他指指点点,但他只是闭着眼睛,也不答话,就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可陆景注意到他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在偷听着周围那些人的议论。 “辰兄别来无恙啊,这次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听到陆景的问话,辰汉卿终于睁开了眼睛,接着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愠色,开口讥笑道。 “陆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上午我们的约定了吗?还是说你故意将我晾在这里,只是想让我难堪,若是如此的话,怕是要让陆大侠失望了,我在你门外站的越久,大家只会更能看出你的胆怯!” “我和你有什么约定?”陆景被这问题给难住了。 “战书。”辰汉卿从牙缝中冷冷吐出了两个字。 “哦,可你不是有信使吗,我还以为你会让信使直接送来的。”陆景是真没想到辰汉卿为了这事儿居然还又亲自跑来一趟。 这也太客气了。 辰汉卿被陆景这句话给噎的不轻,许久都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才又道,“你躲着我也没用,我已经把战书给糊在你的院墙上了,这一下午往来这么多人,有不少都看不到了,估计很快就会在书院中传开,到时你接不接受也都无所谓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卖一次 “你把和我比试的事情给传了出去?”陆景神色古怪。 他其实对辰汉卿也没太多恶感,江湖就是这样,永远有英雄落幕,也永远有新人出头。 而且新人出头的时候往往都是踩着老一辈上位,因为这是成名最快的捷径。 陆景虽然不是老一辈,但是他的名气却比很多老一辈高手都要大得多,天玑榜放榜后,他的名字就一直被人挂在嘴边。 因为是一夜登榜,鲤鱼化龙,戏剧性上还要超过了晏筠,自然也就更加被人所津津乐道。 而陆景在书院中的名气比他在江湖中也丝毫不差,虽然他之前不能修炼,但是从入学考核就一直是万众瞩目,到后来把八景折腾成七景,又力压一众筑基修士拔得小比头筹。 想击败他的人自然也有不少。 只是大多数人都有自知之明,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又传出陆景已经开始修行秘力的流言,让很多人心中都是一凛。 不过辰汉卿作为书院目前仅有的两个拥有甲等秘鼎的修行者,肯定还是有机会的,或者说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陆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对方想击败他的渴望。 他之前从晏筠那里了解过一些辰汉卿的事情,神拳门其实在江湖中也算是大派了,虽然比不上洗剑阁、云水静慈阁和悬空寺这种庞然大物,但门下也有几百弟子。 门主姜俊身为一流高手更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 辰汉卿作为姜俊的徒弟,入门颇早,按理说江湖中也该闯出一点名声了。但事实是辰汉卿的习武资质只能说是不错,却远没到让人惊艳的程度。 别说和晏筠、魏子羡这些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相比了,就连神拳门内都有好几个比他资质更好的年轻弟子。 二十六七岁的三流,江湖中不算太多,但也不会太少。 再加上辰汉卿性子又有些闷,也不太会结交朋友,所以之前在江湖中一直默默无名,放在书院这届弟子中就更是普通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却是个隐藏的修行奇才。 二十余载不声不响,却在筑基之后一鸣惊人,这简直就是妥妥的小说主角模版。 按照剧情的发展,他在接下来也差不多该挑个反派来立威了。 而环顾一圈四周,还有比陆景更合适的反派吗? 好吧,这只是陆景自己心里yy的,实际情况应该是辰汉卿一夜成名,但另一边估计也有点摸不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昔年的三花猫需要通过一场挑战来完成成为百兽之王的进化,确定自己的新身份。 但问题来了,为什么他的挑战对象一定要是陆景呢?又为什么如此的急切? 辰汉卿这举动说好听点叫有勇气,说难听点简直就是孤注一掷,在逼迫陆景应战的同时也完全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就算辰汉卿真的想挑战陆景来证明自己已经异军突起,完全可以等下次小比胜了以后再吹,那时他想怎么吹就可以怎么吹,也没人能反驳。 而即便输了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只要事后他不说,那大家根本不会知道这会儿事儿。 但是他现在早早的就放出话来要挑战陆景,而且还主动把这挑战宣扬的人尽皆知,赢了自然可以名声大震,可要是输了呢?到时他又该何以自处。 辰汉卿点头,神色郑重道,“如此一来,你就只能参加下次小比了。” 陆景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书院小比的宣传大使吗,这么不遗余力的拉人?” “什么宣传大使?”辰汉卿一怔。 “没什么。”陆景摇头,他虽然懒得跟对面计较,但是辰汉卿这一天一直追着他,一步不让的逼他参加小比,陆景就算脾气再好,这会儿也被他搞得有点不耐烦了,直接道,“你的战书我收到了,但是我觉得还得加点东西。” “加什么,你不都还没看吗?”辰汉卿不解道。 “你还能在里面写什么,不就是用畏战避战,惜名度势之类的东西激我吗?顶多写的文雅了点罢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陆景给一语中的,辰汉卿一时间竟又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要挑战我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胜了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做?”陆景问道。 “我之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这种事情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陆景嗤之以鼻,“合着我现在就活该被你骚扰?我问的是我赢了你以后有什么好处,你赢了我一战成名,用我之前积累下的名声成就了自己,那我呢?” “你也可以拿走我的名声……” “清醒一点,朋友。你踩着我是上位,我踩着你那顶多是下马。” 实际上不用陆景开口,辰汉卿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没有底气了,他也知道两人名声差距太大,闻言脸上一红,“那……那你说你要什么?我的性命吗。” 说到这里他的腰杆又挺直了,“你说得对,论名气我远不如你,但是若加上我一条性命,想来也能让陆大侠满意了吧。” “我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用,杀了你我能得到什么,被黄监院直接逐出书院吗?”陆景道,见辰汉卿又要陷入冥思苦想,他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要不我把你的命再卖给你吧。” “啊?”辰汉卿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陆景的思路了。 “你现在是书院唯二拥有甲等秘鼎的人,修行资质出众,我算你十万两不算多吧,”陆景拉着辰汉卿开始跟他算账。 辰汉卿虽然觉得眼下这情形有点奇怪,哪里好像不对,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陆景这报价还是很良心的。十万两买个修行天才的性命是真的不贵,不但不贵而且简直太便宜了。 真要去问价,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他也只能点头。 “很好,上午的时候你还跟我说过你刚成为了二流高手,二流高手的性命,如果请杀手去杀,对面开价怎么也得三万两朝上吧,你刚入二流,咱们就取个最底部的价格,三万两,这加起来可就是十三万两了。 “哦对了,你还是神拳门出身,师父姜俊是一流高手,这样的话就超过了一般的二流高手,所以还得价钱,也不用太多,但也不能太少,一万两银子总还是要有的,不然说出去你师父也没面子,这就十四万两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站住 陆景拉着辰汉卿帮他算他这一条命究竟值多少钱。 算完后辰汉卿自己都感慨,没想到他的一条命居然这么值钱。 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十四万两银子每一两都有理有据,要的可以说一点也不贵。 但感慨过后,辰汉卿也不得不对陆景说出了实话,“我没钱。” “没钱指的是凑不够吗,还差多少?” “差……几乎全部。”辰汉卿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压的更低了。 见陆景似乎有些不信,辰汉卿也陷入到挣扎中。 片刻后抬头飞快看了眼四周,见这会儿没人经过,才又开口小声道,“辰某……并非出身武学世家,父母都是祁州的普通百姓,靠种地为生,家中无甚余财,我虽拜入神拳门,但这些年来只是潜心习武,不曾分心他事。” 辰汉卿说的比较委婉,但是陆景还是听出来了,看来他虽然是神拳门门主姜俊的弟子,但是姜俊估计也并不是很看重他,没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潜心练武什么的显然只是个借口,解连铖这武痴还是青竹帮的帮主呢,也不没见怎么耽误他练功。 实际上一般的帮派中有不少职务都只是挂个名,捞钱自己上,有事儿就让下面的人做。 所以听辰汉卿这么说,陆景已经有九成把握他被神拳门边缘化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辰汉卿如果没钱,陆景也不知道还能图他什么了,总不能图他的色吧? 虽然辰汉卿除了一对儿眼睛不太让人舒服外,长得倒也还算周正,但是这他吗的和陆景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景还有些不太甘心,继续追问辰汉卿,“你除了爹娘外,就没什么富有的亲戚朋友吗?” 辰汉卿摇头,正气凛然道,“辰某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看谁有钱就往谁跟前凑。” “…………” 陆景看着一脸正义的辰汉卿,也有点想象力枯竭了,不知道该怎么从他的身上榨出油水来了,但就这么放弃陆景又有些舍不得。 最终也只能道,“那先写个书契吧,就说你欠我十四万,之后慢慢还,嗯,也不能慢慢还,怎么还由我说了算,放心,我也不会逼着你去杀人放火,做什么坏事。” “可以。”辰汉卿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景对他的观感倒是稍稍改变了一点,这家伙虽然一直缠着他非要逼他参与下次小比,但是倒也还算讲理,而且敢作敢当。 就是看着就没什么钱途。 陆景叹了口气,赚钱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 他揭下了墙上那张战书,之后回屋取出笔墨纸砚,让辰汉卿加上了最后一条赌约,接着两人先后按上了手印,如此一来这场约战便算是完成了。 辰汉卿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就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一般。 随后也不再多言,冲陆景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 可他还没走出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站住。” 待辰汉卿看清来人,神色顿时一变,之后眉宇间还露出了一抹慌张之色,似是想逃,但是门又被面前那人给堵住了。 陆景在后面好心提醒道,“翻墙。” 辰汉卿闻言颇有些心动,但又觉得这举动有点太过无礼了,最终也只能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了那里。 随后就见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景有些意外,因为来人之前和他也有一面之缘。 “你是……温小钏?” 陆景冲面前的少女道,早些时候他和晏筠比武,因为点误会,晏筠还带了个见证人一起过去,就是他眼前这位温家七女温小钏了。 “陆大侠。”温小钏闻言也冲陆景行了一礼,但她的目光很快就又转向了一旁想要开溜的辰汉卿。 冷笑道,“辰大哥这么着急走,是不想见到我吗?” “不,不是。”辰汉卿不敢去看温小钏的眼睛,喏喏道。 温小钏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战书呢?” “在我这儿。”陆景挥了挥手中的战书,温小钏看到上面那两个新鲜的指印,不由大吃一惊,“你们已经……” “不错,”眼见逃不掉辰汉卿终于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承认了,“而且这事儿现在整个书院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有没有这张战书也无关紧要了。” 温小钏怒极反笑,“就因为昨晚的酒宴上,我说了一句陆景其人,翩翩君子,不争却为天下先,你就要过来挑战他吗?” 辰汉卿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温姑娘你的才思和眼光辰某向来都是很钦佩的,江湖上也都说温家的女人不会看走眼,但是这一次我想证明你说错了,上次小比我没赶上,所以下次我想和陆大侠一较高低,也为咱们修行者正名。” “你究竟是想为修行者正名,还是想给自己扬名?”温小钏讥笑道。 辰汉卿默然。 而默然在很多时候本就是一种回答。 温小钏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话到嘴边却还是被她给咽了回去,“算了,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温小钏何德何能,也改变不了旁人的决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辰汉卿见温小钏将脸转到一边去,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他了,但他随后还是冲温小钏行了一礼,接着继续向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幽幽抛下了一句,“你果然还是在乎他,不然为什么一听到这消息就飞快的赶过来了,不过没关系,我也会证明我自己的。” 温小钏被他最后这句话给气乐了,“你觉得我阻止你们这场比试,是为了他好吗?” 末了她又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辰大哥,你难得拥有甲等秘鼎,于修行一道上天赋出众,此时正应该静下心来好好修炼,继续打磨自己,到时名声什么的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何必心急?” “因为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辰汉卿望向温小钏的眼神很是复杂。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温小钏后就走出了陆景的院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江湖传言 等辰汉卿走后温小钏向陆景道歉道。 “对不起,今日的风波因我而起,没想到会给陆大侠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麻烦嘛……其实倒也没多少,”陆景将手中的战书又晾了一会儿,待墨迹彻底干掉,这才小心收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张战书都价值十四万两银子,虽然陆景也不知道这笔钱自己什么时候能收到。 之后他又问温小钏,“对了,辰汉卿走得时候说自己等不了那么久,为什么,他是得了什么绝症吗?” 结果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温小钏也开始头疼了起来。 “这个……大概和最近江湖中的一则传言有关。” “什么传言?” “我要嫁人了。” “…………” 陆景望着温小钏,温小钏也一眨不眨的望着陆景。 半晌后陆景才恍然,“你不是在开玩笑啊,那恭喜了。” “恭喜什么?” “你要嫁人了。” “谁说我要嫁人了?”温小钏反问。 “你刚刚才说的啊。” “我也说了那只是江湖传言。” “有人造谣?”陆景神色一凛。 “那倒也不算……我大概能知道这些流言是从哪里来的。”温小钏撇了撇嘴道,“我娘亲看我不顺眼很久了,这事情八成是她弄出来,嫌我花了她太多银子,想找个人接手,甩掉我这个累赘。” “那应该不至于吧,你母亲不是挺有钱的吗?又怎么可能连你这一个女儿都养不起。”陆景记得章三丰跟他说过,温家酿酒和粉脂的生意都做的很不错。 再加上温小钏那几个姐姐嫁的人也一个比一个厉害,江湖之中无论什么人都要给温家面子,就连那些绿林豪杰也不会去骚扰温家的生意。 一来欺负女人的名声太难听,二来温家真要动真格的,把六个女婿全喊齐了,那效果和集齐七龙珠也没什么区别了,没有哪个寨子能扛得住这枚毁天灭地的元气弹。 所以别看现在天下动荡,也不会对温家造成太大的影响。 “对呀,我娘就是个财迷,什么养不起都只是借口而已。”温小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再说了,这夫婿我自己也在认真找啊,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辰汉卿……” “我一直拿辰大哥当朋友,当初见他在书院没什么朋友,就邀他一起参加了几次酒宴,还介绍了一些少侠侠女给他认识,他一开始对我也彬彬有礼,应该也没其他什么想法,但是等他完成筑基,测出拥有甲等秘鼎后,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很多。 “开始主动约我去郊游,不时送我点小礼物什么的,但我都没收。”温小钏的神色也显得有些苦恼,“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足够清楚了。” 换了其他人在这里,听到温小钏这么说已经开始去安慰她了,有想要展现自己男子气概的八成还会痛斥辰汉卿几句,说他死缠烂打。 但是陆景却从中嗅出了一抹阴谋的味道,狐疑道。 “你说最近一段时间,你娘亲开始在江湖中散布你要嫁人的流言……而辰汉卿成功筑基,拥有甲等秘鼎后也在猛烈追求你,结果昨天晚上的酒宴上,你忽然喝多了,开口称赞我是什么翩翩君子,不争却为天下先?” “好像……是这样的,今天一早酒醒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温小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本来打算上完秘力真解给陆大侠你认错赔罪的,但是你一散堂就不见了,再之后我才知道辰汉卿下了战书给你,想来阻止,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温小钏说完,抬头却见陆景正用一副“来,请继续你的表演”的眼神看着她。 于是温小钏也咬起了嘴唇,“陆大侠不信吗?” “算了,无所谓了,你下次别再当着别人的面吹捧我就好,尤其是在你嫁人之前。”陆景摆手。 “不管陆大侠信不信,那的确是我的真心话,并不是什么吹捧。”温小钏正色。 “这不是重点。”陆景道,“你还是好好想想你打算嫁给谁吧,辰汉卿,唔……的确年龄稍大了一些。” “年龄其实不是问题,”温小钏道,“我有的姐夫比我的姐姐大足足二十多岁,我只是单纯的不觉得辰汉卿适合做夫婿。” “为什么?他看起来人还算老实啊,修行资质也很厉害。”陆景好奇。 “他之所以老实是因为之前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如今金鳞化龙,他的欲望也会跟着一起膨胀,只是因为化龙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得到更多,但是他的确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不然也不会来追求我。” 温小钏顿了顿,又道,“当然,真要嫁给了他,我其实也有办法能控制住他的欲望,将那些欲望引导向我希望的方向,所以说白了,还是我自己不喜欢他,另外很重要的一点,他也养不起我,我平日梳妆,光一盒胭脂都要四百两银子。” 陆景惊了,“你涂的是胭脂还是金子?” “不是金子,不过做起来确实很麻烦,光是用到的珍珠就有好几颗,而且都是最上等的货色,磨成珍珠粉和其他一些名贵的材料混在一起,还要经过许多道工序,温家的胭脂铺一年也做不出几盒来,基本都被我拿来用来。” “这么看来,你娘亲是真的想把你早点给卖掉了。”陆景忽然间感觉就能理解温家大娘了。 这养的哪是女儿,根本就是只吸金兽。 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倒霉的家伙会娶了温小钏,今后的人生怕是都只能靠小额贷续命了。 想到这里,陆景不动声色的和眼前的女人又拉开了一些距离,没别的意思,就是怕离的太近,万一从她的身上蹭掉了什么,自己就要赔的倾家荡产了。 不过陆景之后还是又提醒了一句,“容妆虽艳,但铅粉这种东西还是少用为妙,对身体不好。” 温小钏温柔应允,接着又笑嘻嘻的道,“看不出来陆大侠对胭脂铅华也有了解。”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还有这种好事儿? “我不懂胭脂,只是学过点化学。” 陆景说完也不等温小钏再发问,就又道,“好了,你的道歉我已经收到了,至于选夫婿的事情,你肯定也比我懂的多,我就不给你乱出主意了。”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院门的方向,暗示温小钏她该离开了。 但是温小钏却像是没读出他眼中的意思一般,接着又好奇道,“陆大侠,我听晏姐姐说你如今也是修行者了,可曾定下了未来的修炼方向,是打算以法术为主,还是想以阵法,符箓御敌?” “我现在在忙着种地,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事儿。”陆景道。 “忙着种地?”温小钏愕然。 “嗯……我又没有一个愿意一直养我,给我买四百两一盒胭脂的娘亲,当然得自力更生了。” “陆大侠说笑了。” “完全没有啊。”陆景道,“我是真的很缺银子。” “这样吗?”温小钏的眼中掠过一抹兴奋之色,就像是黄鼠狼半夜里摸到了鸡窝边,又仿佛松鼠看到了满地的榛果。 “那可不,没银子我选什么方向都没有用,最后都只能去炼器。”陆景感慨。 温小钏不知道没银子和去炼器有什么关系,只以为陆景是看重了炼器能赚钱,于是又问道,“若是还有别的赚钱的法子呢,陆大侠会考虑吗?” 陆景瞥了眼温小钏,“这个……钱要多,而且太花时间也不行,主要我最近实在没什么空。”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感觉就像是你去公司应聘,hr问你有什么要求,你说薪水要最高,干一休六,董事长还要管我喊爹一样。 然而温小钏闻言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嘲笑之色,反而点了点头,接着又问,“还有什么吗?” “这……还能继续提要求的吗?” 陆景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就真的是董事长失散多年的亲爹了。 不过既然温小钏问了他想了想还是道,“那银钱最好在一开始就可以一次性付清,活我可以之后慢慢做。” “很合理。” “这也合理?”陆景怀疑温小钏昨晚的酒根本就没醒完。 不过一想对方是温家老幺,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胭脂四百两一盒,不知道世道险恶,打工人的艰辛反倒才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反正陆景对温小钏真给他找到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美差也不报什么希望,这么一想,自然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随后温小钏似乎看出了陆景并没什么留客的打算,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顺势向陆景告辞了。 而陆景在送走温小钏后则回屋继续埋头修炼起了他的御剑术。 …………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 这日清晨,陆景盘膝坐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努力清空心中的杂念,进入到无念无想的状态中。 这一刻的他心如止水,再不为外物所动,就连黑猫偷偷将脑袋伸进他的茶盏都没能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但下一刻黑猫背上的毛忽然倒竖了起来! 而它也急忙缩回了舌头,再顾不上饮早茶,火急火燎的从桌案上跳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原本横在陆景膝前的湖光疾射而出。 向着黑猫原先所在的地方飞去! 一剑斩开了那只茶盏,碗内的茶水也被一分为二,顺着破碎的盏壁倾泻而出,在桌案上肆意流淌。 而那柄飞剑最终则插在了桌案后的墙上。 陆景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黑猫那副“我只是想喝你口茶,你却居然他吗的想宰了我”的哀怨眼神。 陆景冲它摆了摆手,“我说过练剑的时候你和阿木最好都不要进来的,我现在对飞剑的控制还不怎么熟练。” 他并不是在找借口糊弄黑猫,因为陆景其实还挺喜欢自己那只茶盏的,他原先的目标是想控制飞剑快速射出,然后再在半空中急停,转一圈飞回来的。 结果这一套动作只完成了开头的快速射出。 陆景起身走到墙边,伸手拔出湖光,看了眼墙壁上的孔洞,发现大概有两寸深。 这其中固然有湖光本身就很锋利的原因,但也说明经过了这一个月的玩儿命修炼,他的御剑术的确也进步颇大。 嗯,就是准头有点离谱,而且每次使用御剑术陆景都搞得像是宗教仪式一样,必须先清空杂念,将精神高度集中,这才能通过泥丸宫中的剑灵调动起飞剑。 在这过程中也不能走神,否则飞剑就会立刻失去控制,距离谷仲陵那样谈笑间即可杀人的境界还有相当的距离。 再加上入墙两寸说起来挺厉害,但对陆景这种一流高手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他直接拎起禅杖拍上去,一面墙都能给强拆了。 不过不管怎样,他总算也多了个远程攻击技能。 而且这才只是第二阶段,等两个月后他修完含光,修到灵动,御剑术的威力,还有对飞剑的掌控应该也能再上一个台阶。 谷仲陵在传授清光月影剑的时候就和他说过,只有修到灵动,御剑术才算是正式入门,可以称为剑修了。 这么一想剑修也的确是惨,因为一般人修炼到灵动基本都要六七年的时间。 这什么概念呢,就是人家修炼法术和阵法,都是学多少就能用多少,只有剑修,光入门就好几年,之前等于练了个寂寞,而等你憋出辉耀来,没准人家已经打上高地,把三路塔都推的七七八八了。 然而这对陆景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关键是御剑术每上一个台阶,秘力消耗速度都有大幅提升,这才是陆景真正心动的地方。 而这一个月他除了御剑术外也没忘了在后山继续种他的人参跟何首乌,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郁郁葱葱也有些刷到瓶颈了。 他现在可以一次催生五株植物,但是再往上却是越来越难精进,秘力的消耗速度也放缓了下来,不过如今的陆景已经可以将御剑术的修炼和种地的时间压缩到三个时辰之内。 至少每天的自由活动基本已经不受什么限制了,但坏消息是距离他成为二宫修士的时间也不远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寒山客 &esp;&esp;这一个月陆景除了修炼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寻找能遏制秘力膨胀的方法。 &esp;&esp;这事儿对他来说甚至比赚钱还要紧迫,毕竟还钱的最后期限还有四个多月,但是成为二宫修士可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esp;&esp;而且还不上钱,最惨不过是被蚩抓去一起炼器。 &esp;&esp;但是成为二宫修士,可是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esp;&esp;陆景对这事儿当然也更加上心。 &esp;&esp;所以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办法,托璇姬帮他在藏中查阅相关的典籍,除此之外还在四处奔走,从叶弓眉、吴寒等前辈那里旁敲侧击,想找到答案。 &esp;&esp;奈何他这需求实在过于冷门,问过的人也都纷纷表示没什么头绪。 &esp;&esp;而璇姬倒是从古籍中找到了一些修士修炼陷入瓶颈,甚至实力倒退,从三宫跌回两宫,乃至一宫的记载。 &esp;&esp;只是陆景看完后发现这些方法要么有很大的偶然性,难以复刻,要么就是后遗症很严重。 &esp;&esp;比如衡记棺材铺老僵尸,原先是四阶监察,三宫修士,但是如今修为也只剩了不到四成,而且看他的样子往后也再难有进境。 &esp;&esp;这种状态着实让陆景羡慕。 &esp;&esp;但是再羡慕也没用,这是老僵尸拿命换的,陆景也是找陈伯了解后才知道老僵尸今年居然才刚到四十,看他那样子,陆景一直以为他已经六七十岁了来着。 &esp;&esp;这代价实在有点太大了。 &esp;&esp;实际上大部分人的修为停滞,乃至下滑都是因为秘鼎或者神魂受创导致的,这路子陆景肯定走不了。 &esp;&esp;就算身体没事儿,搞个精分抑郁什么的出来,他也亏大了。 &esp;&esp;所以看了一圈,最有希望的还是从丹药上入手。 &esp;&esp;可惜丁六是个老古板,认定了毒药害人的死理,想让他去想办法研究毒药,根本没戏。 &esp;&esp;陆景估计就算把飞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老头也不会答应。 &esp;&esp;所以陆景最近这段时间也是急的只挠头。 &esp;&esp;他倒是也想过去找其他人试试,然而书院负责教授炼丹的教习明确告诉陆景,自己不会研制类似的丹药。 &esp;&esp;一来这东西可能会成为祸患,二来也是最关键的还是用途太少,开发炼制出一款新丹药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和心神。 &esp;&esp;结果炼出来的东西却没什么作用,这是每个炼丹师都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esp;&esp;实际上陆景也能理解他的说法。 &esp;&esp;这就和他前世的那些药厂一样,投入巨大经费研发新药,之前肯定都会先进行市场调研,如果是比较流行的患病率高的疾病,那相应的药物也更多更完善,甚至某些缺德的厂商没病都能发明个概念出来再喂你吃药。 &esp;&esp;比如世纪初颇为流行的亚健康,全中国一夜之间忽然几亿人就都亚健康了,各种药物保健品也是层出不穷。 &esp;&esp;但你要是碰上罕见病,那可选的药往往就很少了,要是再不幸点碰上全球只有几百人甚至几十人得过的那种超级罕见病,找不到特效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esp;&esp;但是理解归理解,陆景作为病人,肯定也得想办法自救。 &esp;&esp;所以这次他去镜湖谷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esp;&esp;陆景前日的时候从小侯爷那里打听到镜湖谷里其实还有一位炼丹师。 &esp;&esp;不过据说那人是纯粹的隐士,陆景之前觉得老瞎子还有绿衫少女他们都已经活的够与世隔绝了,基本不会和谷外的人来往。 &esp;&esp;但是按照小侯爷的说法那个叫寒山客的家伙才是真的自闭。 &esp;&esp;就连谷内的纸人们都没几个和他说过话的,甚至大多数人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esp;&esp;小侯爷说这十二年间,她和那人也只见过区区三面而已。 &esp;&esp;陆景问,“那十二年以前呢?” &esp;&esp;小侯爷摇头,“我不知道,十二年前我还没来镜湖谷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嗯,竹杖先生好像也说过那人来的比他要早。” &esp;&esp;“好吧,那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esp;&esp;“我不知道。” &esp;&esp;“他有什么喜好吗?” &esp;&esp;“不知道。” &esp;&esp;“…………” &esp;&esp;“等等,他既然从不露面,那他平日怎么生活,”陆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蔬菜,米粮这些东西……” &esp;&esp;“他自己种的有,啊,我记得他住的地方是有块儿药田,还有块儿菜地来着,但是肯定也会有些别的需要的东西,比如衣服、纸笔什么的,他要炼丹也不可能把所有药材都种出来,这时候阿宝会帮他把需要的东西带回去。” &esp;&esp;“阿宝是谁,他的药童吗?” &esp;&esp;“不是,是他养的一只野猪,但是很聪明,有次酒鬼当着它的面说要把它扛回去做下酒菜,它还生气了,追了酒鬼一个下午。” &esp;&esp;以上就是陆景打听到的关于寒山客的所有信息了,而从这些信息中陆景也很难判断出寒山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esp;&esp;自己如果想请他帮忙炼制新的丹药又该以什么条件来打动他。 &esp;&esp;或许唯一能让陆景稍微感到点安慰的就是寒山客肯定不是丁六这种有济世之心的神医,否则也不会隐的这么彻底,所以他对待毒药的态度应该也不会像丁六这么死板,而看他这么多年不和人来往,炼丹显然也不是为了赚钱。 &esp;&esp;不管怎样,总要去碰碰运气的。 &esp;&esp;所以这天陆景练完飞剑后,就早早来到了镜湖谷,他先去找老瞎子拿到了后者一个月前就许诺要给他的三十枚白贝。 &esp;&esp;心想没准儿这位寒山客前辈也是个卡牌游戏爱好者呢,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找小侯爷抽过绝艺。 &esp;&esp;但要是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觉醒了什么嗜好,那陆景也可以趁热打铁用剩下的白贝和他做交换,让他帮忙炼丹。 &esp;&esp;陆景一边想着一边按照小侯爷的指点,向着镜湖谷深处走去。 &esp;&esp;他原先还以为绿衫少女住的已经够偏了,直到听小侯爷说了寒山客的住处,陆景才知道原来镜湖谷居然这么大。 &esp;&esp;即便他用上了轻功也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到东侧那片山崖下,然后又绕着那山崖转了很大一圈,眼前才又豁然开朗。 &esp;&esp;见到了一块儿山清水秀的谷中之谷。 第二百四十八章 这是你的猪? 陆景在山谷外转了一圈,结果什么道路都没找到,甚至就连小径都没看到一条,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遍地都是苔藓和荨麻,几乎覆盖满了山谷中的每一块儿石头。 如果不是头顶偶尔飘落下的树叶,这地方静谧的简直就像是画中的世界一般。 陆景一开始还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但是想到若是一个人常年住在这里,又觉得有些太寂寞冷清了。 好在走出一小段距离后陆景逐渐在山谷中看到了一些足迹。 只是大小和形状显然并不属于人类,更像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前端略尖,分成两半,除此之外附近的草丛也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陆景想到了小侯爷之前提到过的寒山客身边的那只野猪阿宝。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蹄印应该就是它留下的了。 陆景循着那些蹄印一路走下去,很快……就来到了一个泥坑边。 好吧,看得出阿宝很喜欢这个泥坑,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来这里滚上几圈,享受泥浴带来的快乐。 陆景脚下轻点,轻轻松松就跃过了那片泥坑,落在了一块儿大石上。 而他的脚尖刚踩在石头上就察觉到了什么,接着低下头去,看到了一对儿猩红的小眼睛。 那对儿眼睛的主人,对于自己的专属豪华浴室中闯入不速之客显然非常不爽。 这会儿非但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且还亮出了自己的獠牙,用后蹄刨着地面,一副就要发起冲锋的样子。 ………… 男人在被一阵恼人的嗡嗡声吵醒,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他睁开眼睛,发现那是一只花蚊子。 花蚊子刚刚在他的鼻尖上停稳,收起了翅膀,接着打算将自己的口器刺入他的皮肤中,大快朵颐一番。 但是下一刻它用来开饭的家伙却忽然被两根手指给捏住了。 男人将手指收回到眼前,看着那只不断挣扎的花蚊子,喃喃道,“蚊蝇吸血,此乃天地至理,所以我不怪你,不过……”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人要睡觉也是天地至理,你光是吸血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扰我清梦?” 说完他就松开了自己的手指,脱困的花蚊子立刻拍打起翅膀,想要振翅高飞,但下一刻,就被两只手掌给夹了个正着。 男人甩了甩手,又抬头从树叶的间隙中望了眼天空,发现此时竟然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于是他掀开了身上的草席,从栖身的那棵樟树上跳了下来。 落地后伸了个懒腰,向着右手边的菜园走去,想要从菜地里刨两颗莴笋当早饭,呃,或者午饭。 一边走他还一边喊着阿宝的名字,然而却无猪回应。 “又跑哪里去了?明明让你帮我好好看着那株蛇纹紫藤的,一眼看不到就开始偷懒。” 男人有些不爽的埋怨道,但也没什么办法,谁让他也打不过那头野猪来着。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次却是误会了阿宝,走了没几步,居然就再次看到了阿宝那壮硕的身影。 后者正蹲在一棵小树下,仰头死死盯着树梢。 男人顺着它的目光向上望去,这才发现上面还站着一个人。 男人见状不由大惊,“你怎么惹到的它?!” “我没惹它。”树上的人道。 男人摇头,“那你一定是不小心闯进它的领地了,哦,就是那个泥潭……它很看重那地方,我上次想借那地方种点草药它都不答应,这下麻烦了,它很记仇的。” “那是因为你压根儿没和它好好谈吧。”陆景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摘到的一串红果从树上抛了下去。 树下的阿宝见状也立刻配合的张开了嘴,迫不及待的接住了那串红果,囫囵吞枣般的咽了下去。 接着又仰头继续期盼的看着陆景。 直到陆景又接连丢下了两串红果,都被它给吞进肚子里,阿宝才心满意足的合上了嘴巴。 随后陆景也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阿宝的肚子。 男人已经完全看傻眼了,过了片刻后才呆呆道,“这是……你的猪?” “这不是你的猪吗?”陆景也晕了。 “也不算是……我来之前它就已经住在这片山谷了。”男人想了想道,“我们其实算是邻居,之前它总来我这儿讨吃的,也会帮我和外界收送点东西,所以我们慢慢就熟了” “原来是这样吗。” “说起来我之前还没见谁和它这么亲近过,尤其是它的肚子,我都从来没拍过。”男子说到这里却是又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道。 “对了,你刚才喂它吃的果子是什么,我来谷里这么长时间,也研究过这可树上的那些红果,结果发现它们有毒,而且貌似也没法入药,就放着不管了,再说每年这些果子都会掉不少在地上,我好像也没见阿宝吃过。” “我也不知道。”陆景道,“我只是跟着叶前辈学过一点驭兽术,恰好发现它对这些果子感兴趣,就摘下来给它了。” “难道和成熟的时期也有关吗?”男人皱眉,露出了一幅思索之色。 陆景没有打扰他,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男人才重新回过神来,道了声,“见笑了。” “没有,前辈对于丹术药理的喜爱与痴迷,晚辈也很是佩服。” 陆景说完发现男人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不过后者也没就这问题深入下去,只是问道,“你是……” “陆景,书院这届的学生。” “哦哦。”男人虽然在点头,但是陆景能感受到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说穿了刚才的问题也只是礼节性的,他其实对陆景是谁,来自哪里根本就不关心。 男人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去菜园里搞点莴笋吃。 陆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道,“前辈,今日我慕名而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忙?”男人有些意外,接着又道,“是谁跟你说我能帮到你的?我这人什么都不会,武功音律,诗词文章全都一窍不通,打架连它也打不赢。”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阿宝,“我刚才没说实话,我们根本不是什么邻里的关系,而是土匪和肥猪的关系,而且我才是肥猪,被它这个土匪吃得死死的。” “可您会炼丹啊。”陆景道。 “炼丹……哦,这个倒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男人点头,“但是我只会练一种丹药。” 第二百四十九章 求长生 “什么丹药?” “长生之丹,”男人坦言,顿了顿又感慨道,“凡人这一生实在太过短暂了,纵然创下千秋伟业,成就不世之功,有家财亿贯,娇妻美妾,百年之后都不过一抔黄土,什么也带不走,只要想到这一点,就令我茶饭不思。 “之前喜欢的衣裳穿在身上没了感觉,爱吃的饭菜含在嘴里没了味道,最爱的绝色再望去也索然无味……从那时起我也无心再做其他的事情,最终决定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追寻长生不老之路上。 “因为这是在我们还活着的数十载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我遣人为我搜集了天下所有记载了长生之术的古籍,之后又踏遍名山大川,在其间寻访仙人遗迹。 “可惜始终未能觅得长生之法,反倒是阴差阳错下修出了秘力来。再后来我又自己摸索着开始学习炼制长生之丹。 “奈何身边的琐事太多……宫,呃,我的家人还有那些属下也都纷纷反对,每天都在我的耳边聒噪,弄得我不胜其扰,就央求当时司天监的少监为我觅一处安静之所,于是他就把我带到这地方来了。” 男人道,“如你所见,这地方条件其实挺艰苦的,连屋子都没有一间,和我以前住的地方根本没法比,菜地和药圃也是我自己挖的,还有只野猪三天两头来我这儿打秋风,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里也的确很适合炼丹,最重要的是没人打扰。 “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咦,我居然已经记不清自己住了多久了,反正还算满意吧,希望在临死之前可以炼出长生之丹。” 听男子说完对未来的憧憬陆景也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如此正统的修士。 说他正统是因为眼前这男人大概最符合民间对于修士的印象,追求长生,不问世事,潜心修道。 相比之下,反倒是书院和司天监的这批修士有些非主流。 一天到晚都在忙着增强自己的实力,打打杀杀,对付诡物,也没什么人提长生这种本职工作。 当然,这对陆景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果然,当陆景试探着询问男人能不能帮他炼制种丹药的时候,男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要吧,听起来就很麻烦的样子,关键是也很耗费时间,万一我花了几个月帮你炼出你要的丹药,但是最后就差几个月,没能炼出我要的长生之丹,那我这一辈子岂不都白白浪费了?” “…………” 陆景很想吐槽您这一生已经浪费的够严重了,说不定给我炼丹就是您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实事了。 但是他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忍住了。 而且人各有志,男人一心求长生,他的所作所为也没碍着其他人,陆景作为旁人,自然也没理由去批判他的选择,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思索了片刻后陆景问,“您在炼丹之余有什么放松的爱好吗?要不要考虑下抽卡,哦不,是抓取绝艺,我这儿有三十枚白贝。” “白贝可以帮我求得长生吗?” “大概……是不能的。” “那我也没什么兴趣了。”男人摇头。 “那你需要银钱吗?”陆景咬牙,虽然他现在已经负债惊人了,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境界他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再跟顾采薇和夏槐她们借点,“炼丹应该也挺花银子的吧。” 男人点头附和,“是挺花银子的,好在我进谷前稍微攒了点钱,足够我用到长生或者老死的那一天了。” 陆景有些不信,毕竟他自己也一直在吃着坠入凡尘,知道一副药有多值钱,听男人说得轻描淡写,感觉他有吹牛的嫌疑。 然而他也不能按着男人的头说,不,你需要钱,快答应我。 只好再换了个方向,“那前辈您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吗,能帮你把花费的时间给补回去,对了,我的郁郁葱葱练的不错,可以帮你种药。” 男人闻言一愣,“哦?这倒是不错,不过我种药并不只是为了炼丹,也为了感受草木生长的自然之理,从而悟出长生之道,所以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但你可以先说说你想让我帮你炼什么丹药。” “我想请前辈帮我练一剂毒药,可以抑制秘力的膨胀,让修行者一直保持一个境界。”陆景道。 “这种丹药……有什么用呢?”男人茫然。 “对其他人可能没用,对我却是救命的作用。” 男人已经在努力的去想了,可还是想不出这种丹药该怎么救命。 而且之后他有些为难道,“我之前没有骗你,我是真的只炼过跟长生有关的丹药,所以炼你说的那种毒药,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无妨,前辈尽管一试,如果真的不成,晚辈自然会去另觅他法。” “好吧,我的确也有件事情想托人去办,”男人道,“我在太平钱庄里存了笔钱,那钱是我备着应急用的,平日里也没动过,然而就在上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少了一部分,你能帮我去那里看看出了什么问题吗?” “就只有这件事吗?”陆景有些意外,他本来都已经做好打算,实在不行接下来他就住镜湖谷里帮男人照料他的药圃了。 没想到最终对方提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 “就这事儿。”男人道,“你给我弄清楚银子为什么少了,我试着帮你炼你要的那种毒丹。” “如此便一言为定了。”陆景喜道。 “可以。”男人颔首,随后还贴心道,“要立字据吗?” “不用了,反正您也打不过我。” “…………” “对了,太平钱庄到底少了您多少银子?”眼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陆景也转而开始关心起这次的差事来。 “二十万两吧,他们说这笔钱前些日子我已经取走了。”男人很是无辜,“但我明明没拿,我当初把钱存进太平钱庄就是看重它的声誉,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第二百五十章 玉佩与手书 尽管陆景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后还是愣在了原地。 二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别看现在顾采薇的薪炭生意做的这么红火,但她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有二十万两。 实际上即便是那些豪商巨贾,也很少有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来,毕竟他们赚到的银子,大部分也都又投入到了新的生意中,或者用来扩张,真放着不动的也不多。 而听男人的说法,这二十万两只是他备来应急用的闲钱。 这得是什么家庭啊! 陆景也惊了,之前温小钏一盒胭脂四百两银子已经够让他感受到贫富差距了,没想到今天还碰到更豪横的。 关键是看男人这样子,是真正的餐风露宿,无瓦遮头,陆景本来还想试着用金钱开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草率了。 男人在和陆景商定好后就又转头,重新爬回到了树上,从睡觉的那根粗树枝上取下了一个吊着的破布袋。 打开后翻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找出了半块儿玉佩。 “嗯,这个你先拿着。” 说完他又埋头,“咦,我笔呢?上次写字是什么时候,半年之前吗?放哪儿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爬上爬下找了足足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将笔、砚和纸全部给凑齐了。 待他磨好墨,握住手中的狼豪,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而等到落笔之时,更是笔如游龙,翩若惊鸿,一点没有半年没写字的滞涩。 陆景刚来这里的时候有考虑过科举路线,因此也苦练过段时间的毛笔字,虽然不算出众,但也勉强能称得上四平八稳。 只是如今跟男人这一比,却是高下立判。 后者在书法上的造诣,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当世大家了。 光凭这一手字,他即便真的什么也不会,在外面想来也可以衣食无忧,再稍微用点功,金榜题名,做个清贵翰林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他本人却志不在此。 男人一气呵成。 写完放后下笔,又从之前的破布袋摸出了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翡翠印章,盖在末尾,这才将那封新鲜出炉书手书递给了陆景。 “你把这东西拿给太平钱庄的管事,再给他验验那半块儿玉佩,他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可以代我去和他们交涉。” “好。“陆景刚刚就站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也不知道是该感慨男人的心大还是豪气,因为按他这纸上的说法,陆景真的是完全代表他本人,就算把剩下的钱全都取走钱庄也不会有任何阻拦。 “对了,还有一事。” 见陆景打算离开,男人迟疑了下又开口道,“你如果有空,帮我再去一趟枣儿巷吧,那里有个胡老头,你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事儿,嗯,看一眼就成,他要是缺钱了,你就给他留一百两银子,回来我还你。” 陆景点头,“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男人摆手,“你赶紧走吧,别再留这儿打扰我了,你要那毒丹我得好好想想。” 陆景冲男人拱手道谢,随后又跟阿宝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玉佩和那封手书离开了这座小山谷。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动身前往太平钱庄的,但是想了想又拐回到住处,将黑猫给带上了。 既然寒山客对白贝没什么兴趣,那陆景自然也就留着自用了。 虽然现在他身上要修炼的东西其实挺多的了。 御剑术、郁郁葱葱、火麟甲、四平八稳、风云变……每个都要花时间,但是抽卡嘛,没有游戏玩家能拒绝。 况且这还是镜湖谷数百年来众多纸人前辈留下的遗产。 谁也不知道其中藏有什么宝藏,万一陆景运气爆棚,抽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毒丹,好吧,这基本上也就是在梦里才可能发生的了…… 但不管怎样,陆景对于镜湖谷内的众多绝艺还是有所期待的。 不过众所周知,抽卡属于玄学,一般情况下最后抽中什么,有没有用,都不受控制。 以往的陆景只能靠着洗手跟马桶加buff,可如今他有了真的buff收集器,自然也就想着给自己先上个幸运buff再动手。 然而有上次财运buff的前车之鉴,陆景的心里其实也有点犯嘀咕,毕竟这玩意儿只能靠观察来预判,最终结果是有可能出现挺大偏差的。 但他也没其他好办法,最终还是决定再信黑猫一次,就算这次出门找不到幸运buff,能提前找个真正的财运buff也不错。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人一猫再次爬出了棺材,回到临天城中。 陆景决定先办正事儿,买了张肉饼垫了下肚子后,就向着界身巷走去。 之前调查九龙宝盆的案子时,他就去过界身巷。 辛扒皮的解庫就开在那里,而那里并不只有解庫,还有钱庄跟金铺,大大小小不下数十家,屋宇雄壮,门面广阔,俨然一副临天城陆家嘴的样子。 天平钱庄作为四大钱庄之一,总号也设在那里,据说每天的银钱交易足有百万两。 但这百万两属于流水,归属钱庄的利润肯定没这么高。 所以当听到陆景说明来意后,负责接待的小二就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连忙入内去请来了管事。 太平钱庄因为生意做的大,一位管事顾不上来,因此光是总号这边就有四位管事,一大三小,陆景眼前这位身材高大,一身文士打扮,浑身上下看不出半点铜臭味的六旬老者就是当中的大管事。 他并没有因为陆景的年龄和随意的穿着就心生轻视,也没因为陆景在钱庄存的钱多就刻意奉承,表演变脸绝活。 出来后客气的冲陆景拱了手,接过陆景递来的手书,仔细看完后又还了回去。 接着又让人去后堂打开了一只有编号的柜子,从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南斋先生的信物。” “哦。”陆景闻言取出了寒山客交给他的那半只玉佩,而老管事也打开了那只木盒,从中小心取出另外半只,拼合在了一起,却是丝毫不差。 第二百五十一章 相交莫逆 老管事确认无误后放下玉佩,将目光又转到了陆景身上,“恕老朽眼拙,阁下是第一次来我们太平钱庄吗,不知该怎么称呼?” “哦,我姓陆,叫我陆大郎即可。”陆景道。 “老朽是太平钱庄管事曲仲,陆大郎可以唤我曲管事。”老管事自我介绍完后,稍顿了顿,又继续道,“听六儿说,陆大郎这次来是为了南斋先生那笔存银。” 陆景点头,“没错。” “不知陆大郎和南斋先生……” “我们算是朋友吧。” “那二位想必一定相交莫逆了。”曲管事捋着胡子道。 陆景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按照南斋先生的手书,你可以完全代他行事,也就是说他在太平钱庄的三百六十万两白银也都由你处置。” “哪儿来的三百六十万两,”陆景莫名其妙,“不是少了二十万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陆景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那家伙在你们这里一共存了三百六十万两?” “不错。”曲管事望向陆景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他身为天平钱庄的大管事,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豪商富贾,其中不乏一掷千金之辈,但是如南斋先生这般将百万巨资放心托给别人的却是头一遭见到。 而陆景这会儿也有些失神,他之前已经知道了寒山客有钱,但还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有钱到这个程度。 这已经……有些超越他的想象力了。 究竟什么人,才能把三百多万两银子给当作闲钱,而且看寒山客的样子,他对丢掉的那二十万两其实也不是太在意。 如果陆景没去找他,他说不定就放着不管了。 看得出他是真的对长生之外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当然最让陆景感到佩服或者不可思议的还是寒山客放着这么多银子也不好好享受,跑去镜湖谷餐风饮露,十几年时间,一直睡在树上,换了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关于那二十万两银子。”曲管事情咳一声,再度开口,将陆景的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现实中,“那日我并不在钱庄,当值的是另一位管事,不过事后我也有问过他。 “他说那人自称南斋先生,但说来也奇怪,明明时间过去的并不久,可他对那人的相貌穿着却都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很肯定自己当时有认真核对过信物。 “我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也是钱庄的老人了,最早只是钱庄的一个小二,因为做事踏实仔细,一路慢慢坐到了管事的位置上。 “他或许不是太平钱庄里最聪明的人,但绝对是最可靠的几个人之一,而且二十万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他不可能不对信物的。 “除此之外,账房那边还有南斋先生的签字画押。”曲管事道,“我刚刚已经着人去取了,还请陆大郎稍待片刻。” “好。”陆景虽然被寒山客委托来处理丢银子的事情,但是他手头上其实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先按照 正常的流程和太平钱庄核对一遍是很有必要的。 过了一会儿,还是先前接待陆景的那个小二六儿带着一本账本走了进来。 他将那本账本交给曲管事,后者打开,翻到其中一页,接着摊在陆景面前,“这里,三十三日前,戌时二刻,南斋先生来钱庄取过一次钱,二十万两。” 陆景探头过去,果然看到了这样一行小字,而且下面还有押字和印章。 别说那押字真的和寒山客手书上的字很像,反正陆景是看不出什么区别来,而那印章也同样如此。 之后一旁的曲管事也跟陆景解释道,“太平钱庄存银有很多方式,当初南斋先生选的是信物加印章,所以我们一般也只认这两样东西,不认人的。 “不过距离南斋先生当初来存钱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年的时间,在这四十年间他一直没有动过这笔钱,老实说我们甚至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结果上个月他忽然现身,来取走了二十万,这让我留了个心眼,就按照他之前留下的地址去了一封信,说了下这事儿,没想到果然出了岔子。” 曲管事说完看了眼陆景脸上的表情,却发现面前的少年比他想象中沉稳的多,一直不动声色。 片刻后陆景才又道,“如果有人伪造了信物还有印章,又模仿南斋先生的字骗走了那二十万,不知太平钱庄准备如何应对。” “京师之中大大小小的钱庄票号足有百家,但是只有三家经营了百年,太平钱庄就是其中之一,我们能开立这么久,把生意做到如今这么大自然是有原因的,若事情真的如你所言,那我们自然会将这笔银子如数赔偿给南斋先生。” 曲管事毫不迟疑道,可接着他的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你需要先证明,那笔钱并不是南斋先生取走的。” “听起来很合理。”陆景道,随后又问,“那日负责接待那位南斋先生的管事现在可在钱庄?” “哦,何管事今日休息,你要是想找他打听那日的事情可以去牛行街,他家在那里,随便找个附近的人问一问便能找到。” 陆景点头,“多谢了,最近一段时间还请曲管事看好剩下的钱,暂时不要支取给别人,哪怕那人手上有信物和印章。” “好,”曲管事见陆景起身,于是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路将他送出了钱庄。 等回到外面的大街上,陆景冲屋顶上的黑猫招手,后者也顺势跳了下来,重新落回到陆景的肩膀,满意的舔了舔嘴唇。 陆景见状微微一愣,“你这么快就开饭了,吃的什么,别是我最近急缺的财运啊。” 这地方到处都是钱庄金铺什么的,陆景觉得碰上财运的几率还是挺大的,眼见黑猫吧唧嘴,他也跟着眼馋了起来。 然而黑猫摇了摇头。 “是坏运气吗?” 这次黑猫点头了。 “好吧。”陆景松了口气,接着又问,“我进去这段时间,你真没看到什么财运吗?” 黑猫再度摇头,陆景有些失望,“好吧,咱们再找找。” 第二百五十二章 气运聚集地 曲管事将陆景客气送出门后,又转身回到了钱庄。 不过他并没有去自己先前所在的库房,继续盘点存银,而是脚步不停,直接上了二楼,来到了东侧一间偏厅里。 曲管事先前有过吩咐,要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不得接近这间偏厅。 而他自己站在门前的时候心下也罕见的生出了一丝紧张感。 实际上曲管事自己是不喜欢他现在在做的事情的,这与太平钱庄一贯的为客人保守秘密的宗旨相悖,但是奈何来对面的来头实在太大。 曲管事根本惹不起,即便太平钱庄的大东家在这里,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他默许的。 曲管事尽量收起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伸手,轻叩了两下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进来吧。” 曲管事闻言推开了屋门,走了进去。 他不敢抬头去看屋里的人,原本高大的身子微躬,尽量将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前方一小片地方。 接着就听那人抱怨道,“真是的,你们太平钱庄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让一只狸奴窜了进来,还咬伤了咱家的腿。” “童大人被狸奴伤了?”曲管事闻言有些意外,但等他反应过来后立刻道,“我这就去请郎中。” “免了,还是先说正事儿吧。”屋内那人叹了口气,“你既然来找我,那就说明那人来了,是吗?” “不是,来的是个姓陆的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说是南斋先生的朋友,他的手里拿着那半只玉佩,还有一封南斋先生的手书。” “哼,倒是挺狡猾的,二十万两银子都没法让他露面。”那个尖细声音的主人喃喃道,“不过既然来的是个少年,想必你应该也从他的嘴里套出那人在哪儿了吧。” “没有。”曲管事摇头。 那人闻言立刻又怒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大骂,“你这么大岁数是白活了吗,亏得你们东家还跟咱家夸你老成持重,结果连个少年郎都对付不了,咱家看你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曲管事默默忍受着那人的喝骂,直到那人骂的有些累了,停下嘴喘口气,才又开口为自己小声辩解道。 “我跟那个姓陆的少年郎谈了几句,觉得他不简单,担心要是表现的太急切,或者问的太露骨,会被他察觉到什么。” “放屁!他才十八九岁哪儿懂那么多,咱家看你就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那声音提高了几度,听起来更加刺耳了。 曲管事不敢再还嘴,只能将头埋的更低了。 而那人又骂了一会儿,大概也烦了,这才摆手道,“罢了,他现在人在哪儿?” “按童大人您的吩咐,我已经将何管事的住处告诉了他,接下来他应该会去牛行街找何管事了解那日的事情。” “行吧,那后面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咱家的人自会处理。” 那人说完见曲管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童大人,对方是江湖中人。”曲管事提醒道。 他还没说完就听那个尖细声音的主人嗤笑道,“江湖中人又怎么了,不过十八九岁,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你说他姓陆,难不成还当他是最近那个什么声名鹊起的陆景吗? “放心,京师之中的一流高手咱家心中都有数,他既然露了头,肯定就再翻不出咱家的手掌心。” 曲管事还想再提醒屋内那人陆景并非京师中人,听口音似乎是南边来的,但是他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不耐烦了,心知自己若再开口,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于是也就将这话给又咽了回去。 而另一边的陆景,这会儿也在带着黑猫往牛行街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已经吃饱了的缘故,黑猫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卧在陆景肩头舔着自己的爪子,一双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陆景不满它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开口道,“喂,你别光顾着自己爽啊,出门前可是答应了过我让我也爽一下的。” 黑猫闻言勉强打起了点精神来,开始左顾右盼。 然而找运气这种事情本来就需要点运气,而陆景现在的运气显然一般,这一路上黑猫什么都没嗅到。 直到来到牛行街上,黑猫的身子忽然一颤,接着目中光华大放。 陆景见状精神也是一震,喜道,“你又发现新的气运了?” 黑猫点头。 “在哪儿?” 黑猫冲着一个茶摊的方向仰头,陆景立刻也向那边望去,然而还不没等他找到目标,就见黑猫又冲着旁边一个卖玩具的小贩指了指。 接着尾巴又转向了不远处的树下下棋的两个闲汉,之后还指了一个赶着牛车的庄稼汉,以及一个正在哄孩子的一个妇人,还有三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 陆景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好家伙,这地方运气也太多了吧,是整个京城的运气都在这儿扎堆儿了吗? 但是紧接着,他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来。 虽然那些人在极力掩饰着自己,努力将自己自然的融入到附近的环境中,但是以陆景的眼功,还是瞧出了不少东西来。 这些人显然都是江湖中人,而且其中不乏好手,毕竟不管再怎么装扮鼓起的太阳穴和手上的茧子总是难以被藏起来的。 而陆景随后也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恍然。 他迈步,向着那三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走去,注意到陆景正在接近,其中一人明显有些紧张,躺在藤椅上的脊背都僵了起来。 好在之后就听陆景道,“几位老丈,小子想打听个事情,请问太平钱庄的何管事家是在这里吗?”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有些紧张的那个老人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点头道,“没错,看到那边的梨树了吗,何管事家就是那一户。” “多谢。”陆景笑了笑,接着就向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埋伏 随着陆景走向何管事所住的那座小院,正在茶摊边饮茶的那群镖师,他们的手也悄悄摸到了桌上的兵器。 街边卖玩具的小贩看了眼自己脚边的木箱,在木箱的最下面是他的一对儿铁钩。 哄孩子的妇人按住了藏在襁褓中的软剑。 而那两个在下棋的闲汉,则是偷偷抓了把铁棋子在手中。 至于那三个晒太阳的老人,他们在街上的位置最显眼,而且躺在藤椅上,很难藏下什么武器。 不过赶牛车的那个庄稼汉已经在慢慢的接近他们了。 而作为目标的陆景此刻依旧是一副一无所察的模样,他在何管事的门前站定,正打算伸手敲门,可没想到下一刻,异变突生。 一大队骑士忽然从长街另一头飞驰而来,所过之处一片鸡飞蛋打,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避散。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那是穆王府的人,京师之中的权贵有不少,但要说最嚣张跋扈的那还得是穆王偃的两个儿子。 这两人都是不学无术之辈,诗书文章一样不行,斗鸡走犬却是样样精通,而且最喜欢结交江湖游侠。 平日里出行都是乌泱泱一片人,遇上对手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全是一拥而上,除非是真正的高手,否则多半双拳难敌四手。 而他们也不以为耻,反倒仗着人多四处争强斗狠,令京中百姓颇为头疼。 此时潜伏在牛行街上的这些武林中人倒是不怕穆王府的人,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和这伙人起冲突事小,耽误了正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原本还在喝茶的那些镖师见状纷纷起身避让,就连那三个躺在藤椅上的老人都忙不地的爬了起来。 那身手的矫健程度一点看不出上了年纪。 唯独赶牛车的那个庄稼汉犯了难,他到底是半路出家,赶车的技术还不熟练,有心想往一边靠,但是牛的反应却没那么快,而且看着一大队人马向这里冲来,也有点受了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庄稼汉子一咬牙,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接着两手迅速抓起那头老牛的前蹄,浑身的肌肉鼓起,居然就这么赶在那些骑士到来前硬生生的将那只吓懵的牛给拽到了一边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为首一一个公子哥模样的少年人抓起马缰,将胯下的白马停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身后跟着的那群骑士见状也纷纷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儿就将街道给堵了起来。 “哟,你这身力气不错啊,应该有练过什么横练功夫吧,种田可惜了,不如跟着我,往后荣华富贵总是少不了你的。”那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开口道,饶有兴趣的望着庄稼汉子。 那庄稼汉子听到这话心下却是一惊,忙道,“小的不会什么武功,就是从小力气大而已。” “天生神力,那更好了,我给你找个厉害点的师父,学点外门功夫,打起架来必然是一把好手。”后面另外一个公子哥也开口道。 那庄稼汉子心中叫苦,下意识的想往陆景那边看,可是视线却又被这伙穆王府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 另一边的陆景没管街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依旧打算伸手去敲何管事家的大门。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别进去,里面是陷阱!” 陆景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头戴黑纱的女子。 后者之前应该是混在了穆王府那队人马中,随着那些人一起来到了这里,她刚从马上跳下来,冲陆景招了招手,“跟我来。” 说完她就扭头向着不远处的一间笺纸店冲去,但是跑出两步后她又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后的陆景并没有跟上来。 女子跺脚,“走啊,你还傻站着干嘛!” “去哪里?”陆景问道。 “不管去哪儿先摆脱危险再说。” “可我没觉得有危险啊。”陆景如实道。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就见头戴黑纱的女子已经又跑了回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嘴里还道,“你不知道,这条街上藏了很多高手,都是等着对付你的,何管事的家里也埋伏的有人,只等你一进去,就再别想出来了。” “那倒不至于。”陆景摇头。 头戴黑纱的女子急了,“你这人怎么听不进劝,快点,穆王府的人拖不了太久,时间一长那些家伙肯定会起疑。” 说完她也不管陆景答不答应,直接拽着陆景就向笺纸店跑去。 结果只跑了不到两步,就和那个抱小孩的妇人对上了眼,后者站的本来就离那个赶牛车的庄稼汉比较远,所以只是稍微挪了几步,就又能看到陆景这边了。 而一望之下她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后冲着旁边的同伴打了个手势,便迈步匆匆追了过来。 “遭了!”头戴黑纱的女子心下也是一沉,连忙也加快了脚步,同时还不忘扭头对陆景道,“这下你该相信了我吧。” “我也没怀疑过你的话啊。”陆景其实还是想留下来迎敌的,但是被头戴黑纱的女子死命拽着,也只能先跑起来了。 跟着她一起钻进那家笺纸店,随后又在掌柜惊诧的目光中,从后门窜了出去。 头戴黑纱的女子从旁边拉过了一辆粮车,推翻在地,挡住了笺纸店的后门,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临时起意来救陆景的,显然之前就有了充分的预案。 不过一辆粮车也不大可能挡住一伙武林高手的脚步。 所以头戴黑纱的女子做完这一切后脚下不停,又拉着陆景跑上了不远处的拱桥,路上还撞翻了两筐枣儿,头戴黑纱的女子抛给了卖枣的小贩一两碎银,接着将陆景从桥上推了下去,而她自己也紧随其后,一跃而下,落在了一只乌篷船里。 老船夫之前估计已经得到过交待,见状二话不说,就摇起了橹来,架着乌篷船顺流而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邀功 头戴黑纱的女子探头出去,快速的望了一眼,又急忙缩了回来。 见陆景想开口说话,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陆景只好也闭上了嘴巴。又等了一会儿,女子再望一眼,见岸上没了追兵,这才长舒了口气。 对陆景道,“好了,我们已经逃出生天了。” “逃出生天是逃出生天了,但是谁逃出生天可不太好说。”陆景道。 头戴黑纱的女子闻言皱眉,有些没听明白陆景话里的意思,不过她也没纠结这事儿,只是望着陆景道,“喂,我救了你,你连声谢谢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陆景张嘴,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就见头戴黑纱的女子又摆手道,“好啦,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谢我,更不需要你报答我。”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一双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陆景,充满了期待。 陆景见状有些无奈,只能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我说了不用你报答,不过……”戴着黑纱的女子话锋一转,“你的确可以帮我个小忙,去见一个人。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她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不回答。”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 “我说了是个小忙,本来就很简单的。”头戴黑纱的女子道。 “那我看来是很难拒绝了。”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后,乌篷船重新停了下来,头戴黑纱的女子出手阔绰,付了船夫足足一锭银子。 随后带着陆景上岸,却是又折返回去了一小段距离。 最终,两人的脚步停在了临河的一座小楼外,陆景望着眼前那栋小楼,神色略有些古怪。 因为头戴面纱的女子最终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座青楼。 不过这座青楼应该属于格调比较高的,楼上并没有素裙腰,映酥胸,轻捧香腮的莺莺燕燕,向路人抛洒媚眼。 而且楼前也没设彩门,楼内一应陈设并不怎么富丽堂皇,反倒透露出一股清静雅致来。 然而这只是面向客户群体的不同,并不能改变这里燕馆歌楼的本质。 头戴黑纱的女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而楼内的妈妈显然也认识她。 并没有任何阻拦,只是冲着后面陆景微微一笑。 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美人,不,即便是现在四十出头的她身上也有着一种成熟的韵味,正在专心致志的插着一瓶花。 头戴黑纱的女子直接上了三楼,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道,“喂,我回来了,人我也带回来。” “外面可是青岚,快进来吧。” 屋内琴声稍停,接着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 头戴黑纱的女子打开门,却并没有着急入内,而是对身后的陆景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景见状也不客气,抬脚走了进去。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屋内居然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柳眉杏眼,香肌胜雪,给人一种柔若无骨,妩媚到了骨子里的感觉。 她坐在琴边,所以刚才弹琴和说话的人应该都是她。 相比之下另外一个女子则显得很是安静,只是在案边侧耳倾听她抚琴,穿着看起来也很普通,而且和那个叫青岚的女子一样,她也戴着黑纱,让人看不清那黑纱后那张面容。 从吸睛的角度来讲,她显然不如抚琴的女子,但是陆景进屋后最先注意到的反倒是她。 因为她的身上有一股抚琴的女子所没有的独特气质。 这种气质通常是久居高位的人才会拥有的,并且大都是天生的,很难通过后天培养出来。 换句话说,这个女人的来历和背景很可能并不简单。 而见陆景只是扫了自己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抚琴的女子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 不过她显然知道分寸,见陆景入内没说什么,也不多问,抱起了面前的古琴,冲着陆景轻轻行了一礼,就飘然而去了。 之后进来的青岚则趁机掐了下抚琴女子的屁股,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又快速将屋门给关上了,接着喃喃道,“是我的错觉吗,感觉手感又变好了,这家伙一天到晚都在吃什么。” 听琴的女子有些无奈,瞥了青岚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对陆景道,“公子请坐。” 陆景闻言没有推辞,就这么在那女子对面落了座,顺手还从桌案上抓了把果脯,喂肩上的黑猫。 他能感觉到黑猫这时候又在蠢蠢欲动了,考虑到就在不久前它才饱餐过一顿,这么快就又重新有了胃口,这种情况显然并不多见。 显然对面那个女子的身上应该也栖息的有运数,而且还是某种奇命。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青岚是救了牛行街上那群形迹可疑的江湖中人,但是不管怎么说,对面都先对他释放出了善意,陆景倒是也不好意思一见面就放猫咬人。 再说他现在也还没搞清楚对方的身上到底是什么命。 陆景正在盘算着怎么把女子身上的命借来用用,而女子这会儿看着陆景也在思考一些事情,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反倒是青岚又说话了,向女子邀功道,“你不知道今天的局面有多凶险,我找穆王府那对儿小霸王帮忙,先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我偷偷混在他们的人里接近了这小子,结果这小子还一直问个不停。 “害的我们又被对面给发现,他们想直接来硬的,幸亏我还留了一条后路,这才带着他一路跑了出来,再慢一点,你……嗯,应该还是能见到我,但是估计就见不到他了。” “辛苦了。”听琴的女子道。 她的声音很温柔,但同时又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 接着她又将目光重新转到陆景的身上,“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哦,我姓陆,叫我陆大郎就可以。” 在没弄清对面的来意后,陆景也没立刻报上自己的全名,毕竟他现在也是陈朝名人了,他的名字街头巷尾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第二百五十五章 轿子与画舫 &esp;&esp;听琴的女子见陆景只报出了自己的姓氏,也知道对方并没有完全的信任她们。 &esp;&esp;不过这很正常,双方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就在不久前陆景还刚刚经历过一场追杀,人在这种情况下总是会变得更加警惕,也更加多疑。 &esp;&esp;所以听琴的女子并没有着急发问,反而对陆景道,“想必此刻陆大郎的心中定然有很多疑惑吧,不妨说与我听,我也会尽量为陆大郎解惑。” &esp;&esp;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需要先知道陆大郎你和那位南斋先生是什么关系,因为有些事情,涉及颇深,虽然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但是牵连到很多大人物,至今仍有深远影响,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esp;&esp;听琴女子神色诚恳,但是随后就见陆景摊手,“可是,我现在似乎已经被牵扯其中了。” &esp;&esp;听琴女子难以反驳。 &esp;&esp;的确,从陆景走进太平钱庄,拿出那只玉佩的时候他就已经陷入到了麻烦中,而且还是相当严重的麻烦中。 &esp;&esp;但听琴女子还是道,“稍后等我们聊完,我会想办法把你悄悄送出京城,你最好一路不停,直接回老家,唔,还是不要回老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找条船送你出海。” &esp;&esp;“太平钱庄有这么大的势力?”陆景惊讶。 &esp;&esp;“不是太平钱庄,”听琴女子摇头,“他们也只是为人驱使罢了。” &esp;&esp;“什么人?” &esp;&esp;听琴女子抬头又看了眼陆景,“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和那位南斋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esp;&esp;“朋友,就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那家伙自己不方便出门,所以就托我来帮他处理下太平钱庄的事情。” &esp;&esp;陆景能感觉的到,当他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听琴的女子似乎隐隐松了口气,但旋即神色又变得复杂了起来,“这么说来,他的确尚在人世了。” &esp;&esp;“你在找他吗?” &esp;&esp;“不,在找他的另有其人,我只是恰好知道了这件事情,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而已。”听琴的女子叹了口气道。 &esp;&esp;“悲剧?什么悲剧,指使太平钱庄设下陷阱的那些人,是南斋先生的仇人吗?”陆景问道。 &esp;&esp;“这个……”听琴的女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道,“姑且可以这么认为吧。” &esp;&esp;“那他们追杀我的目的是什么,通过我找出南斋先生的所在,然后去杀了他吗?” &esp;&esp;陆景想象不出一心求长生的寒山客,他的存在能碍到什么人。 &esp;&esp;若是为了求财,对方既然已经拿下太平钱庄,那把里面的三百多万两银子直接取走不就完了,也没必要再把人骗过来杀。 &esp;&esp;还是说他们知道寒山客有钱,还想要的更多? &esp;&esp;“老实说我也猜不透那人的心思,”听琴的女子幽幽道,“如今天下不太平,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喜怒无常,他身边原本和他亲近的人现在都很害怕他,算一算我也有快两个月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 &esp;&esp;陆景听得云里雾里,“怎么,你跟要对付南斋先生的人很熟吗?” &esp;&esp;听琴的女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一旁很久没开口的青岚忽然道,“有点不对。” &esp;&esp;“怎么了?”听琴的女子一怔。 &esp;&esp;青岚在她跟陆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摸鱼偷懒,而是一直站在窗边注视着街上的动静,她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而街边的轿子却多了不少,就这么在路边一放,隐隐将楼前的路堵了起来。 &esp;&esp;于是青岚说完又推开了另一侧临河的窗户,发现河面上也停了好几艘画舫。 &esp;&esp;此地是有名的花街,青楼并不只有一家,所以画舫倒也不算稀奇,然而那些画舫和他们离的也很近,显然是在防备着他们走水路逃走。 &esp;&esp;尤其当青岚看到画舫上站着的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脸色顿时大变,迅速又合上了窗子,可惜她的动作还是太迟了。 &esp;&esp;那妇人显然也看到了她,还冲她招了招手。 &esp;&esp;“我们得离开这里了!”青岚冲之前听琴的女子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否则就糟糕了!” &esp;&esp;听琴的女子从青岚的声音中听出了焦急与紧迫,甚至带有着一丝绝望,不过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却依旧临危不乱。 &esp;&esp;沉声问青岚道,“能走掉吗?” &esp;&esp;“不知道,”青岚摇头,“他们的人手有不少,而且其中不乏高手,但我今天就算拼着一死,也一定会带你杀出去的。” &esp;&esp;然而等她说完却见听琴的女子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esp;&esp;青岚这次是真的急了,“快点,要逃就只有趁现在了,等他们完成合围,我们就彻底走不掉了。” &esp;&esp;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听琴的女子又问道,“我们要是走了陆大郎怎么办?” &esp;&esp;青岚瞥了眼一旁的陆景,“没办法了,我最多能护着你一个人,两个人我实在是做不到,硬要再多带一人,最后大家只能一起死。” &esp;&esp;听琴的女子略一沉吟,随后道,“那你带陆大郎走。” &esp;&esp;“你疯了吗?“青岚睁大眼睛,”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谁,再把你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那人,你觉得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esp;&esp;“我留下来自然有我留下来的理由,”听琴的女子道,“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esp;&esp;“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解语那家伙骗男人银子的地方吗?”青岚不解。 &esp;&esp;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我注意到河上的异像过来帮忙,结果才刚到门口就听到你在说我的坏话。” &esp;&esp;“门外可是解语,快进来吧。”听琴的女子道。 &esp;&esp;她既然已经发话,那青岚也不得不打开门,随后就看到了抱着梳妆匣的解语。 &esp;&esp;青岚先是一愣,接着也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身后听琴的女子,“你是准备打扮成……成楼里那些女人?” &esp;&esp;“不错。”听琴的女子点头。 &esp;&esp;“可是,可是……”青岚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一个结果来,她知道这或许是个办法,但是又觉得以听琴女子的身份,来这里已然是胆大包天了,若在做此装扮那是大大不可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起来啊 青岚还在纠结中,就见解语已经大步来到了听琴女子的面前,准备开始为她化妆了。 听琴的女子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来。 如果说解语是一株娇艳的海棠,那她就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生来便是百花之王,顾盼之间自有绝代风仪。 解语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了,可如今再见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想把你化妆成楼里的人可不容易。” “无妨,放手一试便可。”听琴的女子倒是坦然。 而青岚见状也只能一跺脚,她知道听琴女子向来外柔内刚,她决定了的事情几乎不会再更改,所以再劝也不会有什么用。 不如马上带着陆景离开,因为两人若是能从这里逃走,相信也能吸引对面的大部分注意力,让那些家伙不会仔细搜查这栋小楼。 所以青岚不再犹豫,因为每多耽搁一息,两人逃走的可能就会降低一分。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万一真的不敌也要先干掉陆景,再自刎,这样一来,就不会把楼内藏着的听琴女子给出卖出去了。 拿定主意的青岚对陆景道,“走,跟我一起杀出去!” 结果没想到陆景却摇头道,“我不走,之前在牛行街我就被你硬拽了一路,这次我你说什么我都不再跑了。” 青岚闻言有些傻眼,她没想到这个逃跑计划最后居然会卡在了陆景这里。 要知道听琴的女子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才为他换来了一线生机,可没想到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青岚怒道,“你自己想死不要紧,可能不能别连累别人,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被抓住了,福……我家小姐还有南斋先生都会遇到大麻烦。” “那不被抓住就可以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青岚怀疑陆景的脑袋已经被吓傻了。 “我没说鬼话,论打架我可是还没输过,”陆景正色道,“所以如果打架能解决的问题,那就用打架来解决好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敌人。”青岚感觉自己快疯了。 “这句话你也可以原封不动的送给对面。” “…………” 青岚被这话给噎了个半死。 而更让她抓狂的还在后面,陆景顿了顿,又接着对她道,“谢谢你之前的出手相助,不过我本来是想在何管事家就把麻烦都解决掉的。” “可何管事家根本就是陷阱。” “我在太平钱庄的时候就知道了,”陆景点头,“所以我才去的,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青岚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而这时街上又传来了一片脚步声,显然又有人赶到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接着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天龙门办事,闲杂人等还请退避。” “天龙门的人也来了。”青岚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因为她知道逃出去的希望已经越来越小了。 而听琴的女子闻言也拍了拍解语的手,示意对方不用再为她化妆了,随后又将那副黑纱重新戴在了头上,神色倒是没见多少沮丧。 青岚还在绞尽脑汁,试图从这绝境中重新寻找出一条新的生路。 而那喊话的大汉却是已经走进了小楼。 楼下的妈妈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那把寒光闪闪的长刀,就很识趣的让到了一边。 随后那大汉迈步上楼,来到了陆景四人所在的屋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推了下,没能推开门。 他见状也不着急,反而咧嘴一笑。 双手用同样的姿势再推,不同的是这一次用上了内力,那扇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木门顷刻间便在他的掌下被震得四分五裂。 露了一手漂亮的内家功夫后,天龙门的壮汉走进屋内,目光先在青岚三女脸上一一扫过,露出了一抹贪婪之色,不过总算没忘了自己的正事儿,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景。 接着抽出腰间那把看起来分量颇重的铁刀,嘿嘿笑道,“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识相的话就自己把自己的手脚缚起来,否则等下要是由我来动手,捆哪里可就不一定了。” “大胆狂徒!”青岚大怒,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鞘上。 然而不等她出剑,已经有人先出手了,陆景从盘中摸了两枚果脯出来,弹向了门前站着的壮汉。 其中一枚果脯撞在了他手中的铁刀上,结果天龙门的壮汉只觉得手腕一阵酸软,居然再抓不住自己的兵器,不得不松开手来,眼睁睁看着那把铁刀从掌中滑落。 结果也是他运气不好,那把刀好巧不巧竟然落在了他的脚背上,虽然高度并不算太高,然而架不住他的刀重,足有三十多斤,这一刀下去他半个大脚趾都被削没了。 天龙门的大汉发出一声惨叫,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二枚果脯也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天龙门的大汉从来没想过这么一枚看起来软软的,速度也不紧不慢的的果脯打在自己的身上会造成这么恐怖的效果。 他当时的感觉就跟被人用铁锤抡圆了拍在胸口一样,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 屋内的三个女人全都看呆了。 青岚作为三女中唯一会武功的人,呆的时间反而更长,她知道一些武林高手,将内功修炼到极为高深的境界后,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但是知道归知道,她也没见识过。 而且那个天龙门的壮汉可是可以靠手掌将木门硬生生震裂的,他的内功境界至少也是三流之上,放在哪里都能称得上高手了,结果居然被人用果脯击落手中的重刀,又被果脯打到重伤。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青岚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而随着天龙门的壮汉被击退,门外又有声音响起,这次却是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呵呵,换我来领教下阁下的高招!” 话音未落剑他的已出鞘,接着就见寒光一闪,一道身影合着剑光一起刺到了陆景身前。 这一剑颇有些人剑合一的感觉。 青岚也是用剑的人,所以很是识货,光是感受到剑刃上的那股寒意浑身的汗毛就忍不住竖了起来,结果就见陆景还是只伸出了两根手指来迎敌。 这次他的手指却是直接弹在了那柄宝剑上。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柄看起来颇为锋利的宝剑,就这么被陆景随手一弹,给弹出了一道裂纹来。 而出剑那个长相阴柔的男子也重蹈了先前那个同伴的覆辙。 怎么进来的就怎么飞了出去。 而他的耳边还传来了陆景的声音,“一起来啊,别一个一个送,怪浪费时间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成对大成 &esp;&esp;不过眨眼功夫,帮内两名好手便一前一后相继为人所败,而且败的还一个比一个干脆,这也让原本耀武扬威的天龙门众人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esp;&esp;而陆景之后的那句话更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esp;&esp;天龙门虽然不如长乐帮,但也是有一流高手坐镇的大帮派,尤其京师之中,几乎没人不知道天龙门的大名。 &esp;&esp;哪怕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恶名,但是因为天龙门本身实力够强,门下高手够多,因此大部分武林中人即便不喜欢天龙门的行事风格,可也不会去主动招惹,大都选择了敬而远之。 &esp;&esp;这也从另一方面助长了天龙门的嚣张气焰,他们平日里何曾被人这么跳脸嘲讽过,听后 &esp;&esp;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 &esp;&esp;很多人立刻就开始嚷嚷着请战,要去给楼上那小子一个教训了。 &esp;&esp;然而这其中还是有一些脑袋比较清醒的人的,尤其在看过之前那两人的伤势,问了他们屋内发生的事情后,天龙门一位徐姓护法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次撞上硬点子了。 &esp;&esp;之前被他派出去打头阵的两人,在强手如云的天龙门中也能排得上名号,并不是什么绣花枕头。 &esp;&esp;虽然和他这种二流境界的高手是没法比的,但是徐护法自付也没可能这么快就击败两人,更别说对面连武器都没动,只是随手抓了两枚果脯。 &esp;&esp;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不太相信有人真的能用果脯伤人的,更别说伤的还是两个三流高手,他更倾向于对面所用的是藏在果盘中的某种暗器。 &esp;&esp;但就算是暗器,这身功力也够惊人了。 &esp;&esp;京师之中什么时候又冒出这么厉害的高手了?而且听说那人还很年轻。 &esp;&esp;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徐护法注意到周围一双双眼睛都在偷偷打量着他。 &esp;&esp;对方已经划下道来,按照江湖规矩,天龙门这边也必须马上给予回应,方能不堕了己方的威名。 &esp;&esp;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esp;&esp;本来按照徐护法的谨慎,还想再派两人去探探对面的虚实,但若是再输,他的面子不好看是小事,天龙门若是因此被江湖同道小觑,那他回去后少不得也要被门主斥责。 &esp;&esp;要知道这次的事情可是门主亲自吩咐下来,要他不但要办成,还要办好了。 &esp;&esp;想到这里徐护法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吐气仰头道,“又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下小子,想来刚入京城不久,不知我天龙门之威名,也罢,今日我就为你上上一课吧。” &esp;&esp;说完他又冲自己的两个心腹使了个眼色,“你们不是想看我的霹雳掌吗,一起来吧。” &esp;&esp;他的那两个心腹顿时也会意,一人还接道,“太好了,我现在就希望那小子能撑的久一点,方能让我等一睹徐护法的神功。” &esp;&esp;徐护法眼见再添两个强援,心下也终于稍定。 &esp;&esp;他的这两个心腹都是三流高手,而且是三流巅峰,比之前的壮汉,还有那个使剑的阴柔男子还要强上不少。 &esp;&esp;三人联手,徐护法觉得没道理还打不过对面了。 &esp;&esp;而且姜是老的辣,明明已经决定要群殴了,徐护法却硬是说得自己好像是带俩观众去单挑陆景一般。 &esp;&esp;听得众人连声喝彩,心潮也跟着一起澎湃了起来,恨不能一起加入观影团中。 &esp;&esp;不过这位徐护法倒也的确是个有真功夫的,因为在天龙门这种狼性帮派里只靠嘴皮溜是坐不到护法的位置上的。 &esp;&esp;他所修炼的霹雳掌被多宝阁评为三品武学,这差不多是非顶尖门派出身的江湖散人所能修炼到的最厉害的武功了。 &esp;&esp;而徐护法也没浪费这门来之不易的掌法,在上面下了足足快三十年的苦功,不但将这门拳法给磨到了大成境界,而且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感悟。 &esp;&esp;威力竟比原版还有所提升。 &esp;&esp;所以至少当徐护法站在陆景面前的时候心里也不是全然没底的。 &esp;&esp;结果就见对面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失望道,“才三个吗?你们就不能痛快点,非要跟连载一样在这里挤牙膏吗。” &esp;&esp;徐护法不知道什么是连载和挤牙膏,但是这不妨碍他听懂陆景话里的意思,冷笑道,“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esp;&esp;说完他一步上前,提掌拍向了陆景的肩头。 &esp;&esp;之所以选肩头而不是头顶或者胸口这种要害位置,也是徐护法担心把人给打死了,毕竟门主交代过必须要留活口。 &esp;&esp;而且有之前两人的前车之鉴,徐护法对于陆景表面轻视,内心实际上也颇为忌惮,这一掌并没有选霹雳掌中威势最大的最后一掌,反而选了倒数第三式攻守兼备的一掌。 &esp;&esp;同时也在小心戒备着陆景那藏在果脯盘中的暗器。 &esp;&esp;只是这一次陆景并没有再用暗器,眼见徐护法一掌拍来,他也伸手迎上,用的却是之前练到小成的开碑掌。 &esp;&esp;开碑掌作为江湖中最常见的掌法,论精妙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徐护法的霹雳掌的。 &esp;&esp;而小成对大成,显然也是全面被压制。 &esp;&esp;所以徐护法见状心中也忍不住暗道一声稳了。 &esp;&esp;不过他也没有放弃之前的计划,一掌既出,另一只手则悄悄在身后比了个手势,他的两个心腹得令也纷纷拔出了武器。 &esp;&esp;趁着陆景不备一起扑了上来。 &esp;&esp;“小心!”青岚发出一声惊呼,她没想到天龙门的人居然这么卑鄙,单挑打不过就上群殴,而且上群殴也就算了,在群殴之前却还偏偏又要摆出一副单挑的样子,当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esp;&esp;她意识到不妙想要上前帮忙,可已经迟了半拍。 &esp;&esp;就见陆景的手掌已经和徐护法的手掌交叠在了一起。 &esp;&esp;徐护法倒是也没想着一掌把陆景给震吐血,他所要做的只是稍微拖上一小会儿,让身后的两个心腹砍中陆景。 &esp;&esp;这算盘打得很好,只是结果和他想象的却完全不同。 &esp;&esp;他苦练数十载已到大成的霹雳掌在对上陆景小成的开碑掌后居然节节败退,连稍微抵抗一下都做不到。 &esp;&esp;不过一呼一吸,右手臂上的经脉便已经被另一头传来的恐怖内力给硬生生撕裂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独战群雄 徐护法总算明白陆景为什么敢用小成的开碑掌来接他大成的霹雳掌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陆景的内力实在太大多。 多到招式上的差距和所有阴谋都失去了意义。 若不是亲身领教,徐护法不会相信一个人的内力居然可以可怕到这种程度! 明明他的两个心腹都已经抽刀在手,只要他能稍稍支撑一下,身后的支援马上就能赶到,但是徐护法却感觉这一瞬就像是一甲子那么漫长。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右臂上的经脉被那股内力撕碎,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经彻底废掉了,从今往后别说再用这只手和人战斗,只怕连吃饭都很难再握住筷子。 但是他这会儿却已经顾不上心疼自己的右臂了,因为紧接着那股内力又向着他的胸口窜去。 徐护法能做的只是尽量将丹田里还剩下的内力全都调动起来,护住自己的心脉。 而他的对手陆景在和他对完那一掌后便再没看向他的方向,只是继续坐在位置上,静静等着两把刀劈到脸前。 随后竟施展出空手入白刃之术,将那两柄刀都夺了下来。 作为回礼,陆景还又送了两人一人一掌。 接着就随手把三人全都丢出了屋外。 在楼下眼巴巴等着徐护法大展神威,为天龙门扬威的众人没想到最终盼来的却是另一场惨败。 而且说好要给陆景上课的徐护法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然昏死了过去,而他的那两个心腹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都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失去了领头人的天龙门众人随即也陷入到了慌乱之中。 一些人提议大家伙一起冲上去给徐护法报仇,但这会儿也已经有更多人冷静下来,或者说被陆景的武功给吓到了,这部分人却是更支持回门内去搬救兵。 两拨人还在争执,就听江上已经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天龙门看样子是不行了,轮到咱们出手了,谁想先来?” “还是别托大了,姓徐的我也认识,他的武功并不差,一手霹雳掌京中少有敌手,也未必弱于我们中任何一人,既然人家都说了让咱们一起上,那咱们就一起上吧。”抱孩子的妇女道。 听到这话屋内的青岚和解语都变了颜色。 青岚望向陆景的目光充满哀怨,心说这下好了吧,让你非要说什么大话。 虽然陆景刚才表现的很是勇猛,让三女都看呆了,可要知道河上的画舫内可是有不少人,而且二流高手也不少。 这伙人要真是不讲武德一拥而上,陆景挡不挡得住不知道,但是三人肯定是挡不住的。 毕竟刀剑无眼,这间屋子又这么小,到时候万一有人手抖一下,她们怕不是就要香消玉殒了。 而似乎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陆景冲她道,“你不想我在这里开打吗?也是,这里的环境这么雅致,看得出布置的也很用心,要是打坏了未免可惜,那这次就换我跑一趟吧。” 陆景说完却是终于从桌案后站了起来。 他这次出门没带禅杖,所以就随手抓了把刚夺下的长刀,从临河的窗户一跃而出,直接落到了一艘画舫上。 那艘画舫上的武林中人也被惊到了,他们这边还在讨论等下怎么围攻陆景,没想到正主已经现身。 而且陆景主动离开四面是墙的屋子,跳到四周无比空旷的船上,这也让他更加容易受到围攻。 见状众人也都不再客气,抄起了各自的兵器,冲陆景杀了过来。 看到迎面冲过来的庄稼汉,陆景也终于可以确定,之前黑猫在这伙人身上嗅到的一定都是霉运。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霉运。 因为如果不是死兆星闪耀,怎么可能有人刚刚在牛行街上逃过一劫,转头就又不辞艰辛的跑来再送一波。 就好像今天不把这人头给送出去,他们就都吃不下下顿饭了一样,这种精神着实让陆景佩服。 于是他也挥起了长刀,一刀将来的最快的庄稼汉给拍进了河里去。 不过在这之后一对儿铁钩,一把软剑也已经刺到了陆景的身前。 和它们一起来的还有六十四枚铁棋子! 这些铁棋子被人以漫天花雨这种暗器之中最难练成的手段掷出,每一颗都带着破空之声,将陆景前后左右闪转腾挪的空间都给完全封死了。 掷棋子的两人不相信陆景能从这天罗地网中逃出来。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料,陆景根本拿这漫天的铁棋子无可奈何,况且他还得分神应付已经刺到面前的软剑和铁钩。 然而两人的嘴角还没完全扬起,下一刻就又僵在了那里。 不是陆景在最后关头使出什么厉害手段将那些棋子全都一扫而空,实际上恰恰相反,那些棋子大多数最终都打在了陆景的身上,而且一个比一个结实。 只是陆景被击中后却是毫无反应,脚下就连晃都没慌,就和那个抱孩子的妇人以及卖玩具的小贩战在了一起。 两人的武艺都颇为不俗,而且也都是二流高手,可是在陆景手上连三招都没撑过,就都重伤落水,但很快又有其他人扑了上来。 而另外那几只画舫上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相继加入到了战斗中。 只见站在船头的陆景四面八方都是兵器的寒光,而陆景也抢到了一根铁棍,以疯魔一百零八杖施展开来,化作一团黑影,所过之处,却是无人敢掠其锋芒。 居然当真以一己之力独战群雄,而且还妥妥的占据了上风。 这时又有人喝道,“小心,点子内力太强,大家不要跟他硬碰硬,尽量游斗,他这样撑不了太久的,只要把他的内力耗光了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景被他这话给逗乐了,摇头道,“你们还是全力出手吧,好歹……好歹结束的能快一点。” 然而他不开口还好,这么一说围攻他的一众武林高手愈发觉得这策略是攻到陆景的软肋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正代表他开始害怕了。 于是大家伙也纷纷该以消耗为主,不再追求杀伤,而这也让陆景打得更加轻松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难道是他? 楼上的三女此时也在窗边紧张的望着江上那一战。 解语不懂武功,见那么多人一起围攻陆景心中不由升起了担忧,开口道,“哎呀,这位陆大郎不会有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旁的青岚,后者是三人中唯一习过武的人,而且还师出名门,一身武艺颇为不俗,同时和所有名门大派的弟子一样,她的眼光也非常毒辣。 解语之前就曾听她出言点评过当今武林的一众高手,那模样还真有几分煮酒论英雄的意味。 尤其当她说到天玑榜上新登榜的那个陆景的时候更是一通狂吹,恨不得将所有赞美之词都用在那人身上,就连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种话都能厚着脸皮说出来。 解语还记得那天青岚那天喝醉后的样子,一只脚踩在桌案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指点江山道,“小金刚劲练到一流是什么概念?你们这些不练武功的人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人的武学资质究竟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晏筠厉害吗?她一直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妖孽的人,但是我敢打包票,她要不是出身云水静慈阁,把她和陆景的身份对调,让她去修炼小金刚劲。 “呵呵,我不能说她一定修不到一流,但是她绝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年纪就跻身一流高手!懂了吗,单论武学资质,这人才是天下第一。” 然而这一次当解语在再望向青岚,没想到后者却在走神。 青岚现在的感觉很不好,虽然柳暗花明死里逃生,但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想到这个姓陆的武功这么好,但是一路上却什么都不说,把她给瞒在鼓里,简直就在拿她当猴耍。 而且单只是耍她也就算了,还把听琴的女子也一起耍了,想到两人刚才在这里生离死别,这家伙却在一旁看热闹,心里说不定还乐开了花,青岚的脸上就一阵火辣辣的,别提多来气了。 但是她气过后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和陆景刚相遇时的情景,却是又惊觉对方好像的确曾说过不需要她帮忙来着。 只是那时候的她一心以为陆景只是个一只脚已经迈进陷阱却尤不自知的可怜虫,把对方的拒绝当成了无知,二话不说硬拽着陆景跳上了船。 之后还沾沾自喜,在对方的面前兴奋表功,暗示索要回报,反倒是姓陆的那家伙倒是一直很客气,也没怪她,还答应陪她来见听琴的女子。 想到这里青岚感觉脸烧的更厉害了,甚至都顾不上看下面的战斗,直到解语又唤了她两声,才将她的思绪又唤了回来。 随后就见解语盯着她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的脸庞关切道,“青岚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还是之前受了内伤。” “我没什么事。”青岚支支吾吾的摇头,连忙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眼前的战斗中。 而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青岚又惊了,“这是……杖法?!” “什么杖法?”解语不解,“他手里不是拿着刀吗。” “他用刀不错,但是使的招式可都是杖法的招式。”跟解语和听琴女子这两个看热闹的外行不同,青岚可是已经瞧出了陆景这会儿所用的武功是一套不折不扣的杖法。 而且现在还占据着上风,没错,青岚自己都有点没法相信自己的眼神,姓陆的那家伙虽然再被一群人围攻,但是一直都是他在压着别人打。 别看画舫上的那些高手一个接一个,轮番上阵,看着好不热闹,但现在他们的心中八成也是苦不堪言,表面上看陆景是被他们缠的没法脱身,但事实上他们自己这会想走也走不了。 因为他们现在等于在合众人之力与陆景战斗,每个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旦某一环出了岔子,那崩溃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而且结果会由所有人承担。 实际上这会儿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很多人的额头和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不少人的头顶还升起了袅袅白烟,这是将内力催动到极致的征兆。 而这一幕也终于证实了青岚先前的猜测,姓陆的家伙的确是一流高手。 因为不是一流高手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这时另一旁听琴的女子也开口道,“姓陆,南方口音,使得是杖法,武功高强,年纪又轻,还露过一手拳法……难道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人?” 青岚闻言心中亦是一阵巨震。 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听琴的女子,但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 主要还是因为年轻的一流高手实在是太少了,纵览整个武林,二十岁以下的一流高手亦不过只有两个人罢了,而且还是一男一女,再好认不过。 “真的是他,”青岚喃喃道,“几个月前就有传言说他来了京城,但是之后京师之中却又没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他居然还在。” 另一边听琴的女子也陷入到了沉思中,不过她想的是南斋先生和陆景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两人是偶然相遇,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只有解语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望着江上的那道身影,两眼冒出小星星来。 她虽然不懂江湖之事,但是陆景的名字如今已然家喻户晓,而且还有青岚这个陆吹在,让她很早之前就对陆景充满了好奇。 难得今天能够碰到本尊,解语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眼福,而且边看还边感慨,“感觉和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武林中人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粗犷豪放,不拘小节,但是比我想象中要平易近人很多,一点没有傲气,对了,之前进门的时候他还跟我打了招呼来着,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也挺好看的。” “死女人又在犯花痴了。”青岚骂道。 “用你的话来说我就是靠男人的钱活着的,还不许我对男人犯犯花痴了吗。”解语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倒是让青岚有些无话可说。 而就在两人说话间,江上原本还算平衡的局势终于又起了变化。 那些武林中人苦撑多时,可惜还是没能撑到陆景露出疲态来,反倒他们自己一个个都已经成为强弩之末。 这也让他们心中愈发慌乱,终于有人没能接上前一个人的位置,给了陆景一个机会。 第二百六十章 双赢打法 &esp;&esp;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但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的心立时都沉了下去。 &esp;&esp;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esp;&esp;他们和陆景交手这么久,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眼前这个对手的恐怖,所以自然也不会天真到觉得以陆景的身手,会抓不住这个要命的破绽。 &esp;&esp;而到时候等着他们的就是被逐个击破的残酷命运,想到这里很多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一阵苍白。 &esp;&esp;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运气居然在这一次眷顾了他们! &esp;&esp;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的太久,消耗太大的缘故,陆景在面对那个破绽的时候愣了愣,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 &esp;&esp;而就是这短短一瞬的犹豫,让那个刚刚犯错的人也得到了一个再次补救的机会,拼命催动轻功冲了上来,重新填补上了之前的空缺。 &esp;&esp;“糟糕!”楼上观战的青岚脱口而出,如果不是因为天龙门的那些人还在楼下,她就想直接跳到画舫上帮助陆景了。 &esp;&esp;“怎么了?”解语这样的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战斗中这些细节的,见到青岚脸色大变,不由疑惑道。 &esp;&esp;“太可惜了,刚刚有一个可以直接决定这一战胜负的机会,但是陆景没能把握住。”青岚沉着脸道,眼中依旧残留着一丝难以置信之色。 &esp;&esp;解语听她这么说又探头往窗外望了一眼道,“很严重吗,可是就算错过了那机会,大家也只是重新回到均势吧,而且你不是说陆景还在压制着他们吗?” &esp;&esp;“不是这么简单的。”青岚摇头叹息道,顿了顿又向听琴的女子和解语解释道,“表面上看来陆景只是错过了一次机会,就像你说的,现在场面上还是他在占优,但是实际上现在的形势已经完全逆转了。”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 &esp;&esp;“陆景虽然是一流高手,但是船上那些家伙也不弱,光是我看到的二流高手就有八个,还有一大群实力只比二流差一点的三流高手,这些人单独拎一个出来自然都不是陆景的对手,但是架不住他们的人多啊,而且是车轮战,若我没猜错的话打的就是消耗陆景内力的主意。 &esp;&esp;“陆景刚刚错失良机,对他这个层次的高手来说,这种事情按理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之所以会出现,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的消耗太大了,所以我才说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对陆景越来越不利。” &esp;&esp;青岚这一通分析说得有理有据,立刻就让听琴的女子还有解语的心悬了起来。 &esp;&esp;“那怎么办?”解语问道,“要不青岚你出手帮帮他吧。” &esp;&esp;“没用的。”青岚这时候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很清楚以她的身手就算下去顶多也只能拖住一个人,对于战局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还不如留在楼上继续保护听琴的女子。 &esp;&esp;至于陆景,青岚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凭自己的力量赢下这一战了。 &esp;&esp;看那家伙之前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应该……不会败吧。 &esp;&esp;而仿佛是为了印证青岚的话,河面上的战斗没多久就变得白热化了起来。 &esp;&esp;就连解语和听琴的女子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感觉到船上那些武林中人攻的更凶,攻势也更猛了。 &esp;&esp;显然青岚想到的事情,他们同样也能想到。 &esp;&esp;这些家伙就仿佛是一群狡猾又凶残的鬣狗,围攻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猎物露出疲态来了。 &esp;&esp;只要,只要再坚持一下,这一战就能拿下了! &esp;&esp;一众武林高手的心中都闪过了这个念头,于是出手也更加卖力了。 &esp;&esp;而同样精神一震的还有陆景,以他的眼功,怎么可能会漏掉先前那个放在眼前的机会,但是那一刻陆景的确迟疑了。 &esp;&esp;因为距离他的内力刷新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喝下坠入凡尘,来消耗掉多余的内力。 &esp;&esp;所以之前陆景在楼上喊话让人一起上并不只是在装b,而是真的希望大家伙赶紧一起上,别再耽误时间了。 &esp;&esp;见下面的人还在讨论谁先上,上几个这种问题陆景也是打心眼里为他们感到着急,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急吼吼的跳下去。 &esp;&esp;借着打架的名头,暗地里却又偷偷默默干起了消耗内力的买卖来。 &esp;&esp;眼见对面打算跟他拼消耗,却是正中了陆景的下怀。 &esp;&esp;双方立时便天雷勾地火,搅合在了一起。 &esp;&esp;其实陆景一开始就在摸鱼打假拳,出工不出力,否则以他如今四层修为的火麟甲,直接硬扛着钝器输出一波,船上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多久就都要躺平了。 &esp;&esp;但这样一来陆景多余的内力也无处发泄了,属于双输。 &esp;&esp;同理这也适用于刚刚那一瞬,陆景真要一棍子扫过去,把人都干翻了,那这些人身上的内力也就等于白白浪费掉了。 &esp;&esp;陆景这才刚刚有点感觉,自然不舍得这么做。 &esp;&esp;因此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水,而对面很快也投桃报李,加大了输出的力度,这对陆景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esp;&esp;然而作为他的对手那伙武林中人现在却有点喜不出来了。 &esp;&esp;明明陆景看起来也快到极限了,可是几轮战斗下来,却依旧生龙活虎,反观他们却是越来越吃不消了,丹田内的内力已经开始显露出了枯竭之兆。 &esp;&esp;支撑他们到现在的无非就是他们累陆景更累的信念。 &esp;&esp;但是信念并不能让他们的内力凭空增加,该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还是会到油尽灯枯的那一刻。 &esp;&esp;很快就有人顶不住了,喘着着粗气败下阵来。 &esp;&esp;明明身上都还没怎么受伤,但是内力却先耗尽,这对一般的武林高手来说也是很罕见的情况。 &esp;&esp;而有了第一人,接着就会有第二人。 &esp;&esp;不过好消息是预想中的全面的溃败还是没有出现,陆景就像是没有看到包围圈上那两个大的晃眼的窟窿一样,还在一板一眼的跟其他人玩儿着见招拆招的小游戏。 &esp;&esp;而这恰恰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sp;&esp;因为到了这一刻一众江湖高手终于也看明白了,紧接着也体验到了青岚的同款心情。 &esp;&esp;他们一个个都自诩聪明无比,以为找到破敌制胜的方法,却原来只是在被眼前这人给当猴耍。 第二百六十一章 净字卫 “不行了,撑不住了!” 抱孩子的妇人冲卖玩具的小贩道,“此人武功太强,非我等所能力敌,袁三哥,让大家伙撤了吧,能跑一个算一个。” 此时的她已然拼尽了最后一口内力,披头散发,就连手中的软剑都快要握不住了,喘着粗气道。 而卖玩具的小贩比她稍好一些,他是这伙江湖中人之中内功修为最强的,所以现在还残留着一些力气。 只是当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还在和他一起战斗的也不过只剩下寥寥三四人,这还是因为对面不知什么原因放了水,没有对他们下狠手的缘故。 但小贩最终还是咬牙道,“不能撤,别忘了咱们身上的差事!要是办砸了,就算现在能跑掉,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抱孩子的妇人闻言默然,她知道小贩说的是实话,等稍微喘了几口气,也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兵器。 不过还没等她再冲上来,耳边就又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真是一群废物,到头来还是要咱们出手!” 话音刚落,一直停在街上的那几只轿子里也终于有了动静。 数道身影从那些轿子中窜出,向江上飞奔而来。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丝绸襕衫,手上带满了金扳指还有玉戒指,看起来就像是得了聚宝盆一夜之间暴富的土财主一样,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钱了,那模样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只是看到他们的人却很少有真的能笑的出来的。 因为他们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不过一呼一吸便已经来到了岸边,明明距离画舫相隔还有十几丈,但是他们居然一点迟疑也没有,就这么一跃而起。 如同一只只飞鸟般,在空中张开了翅膀,御风滑行。 解语看到这一幕就被惊得有些失神,喃喃道,“这些人难道是鸟变的吗?” “他们不是鸟变的,”出乎意料接她话的人居然是听琴的女子,她的神色这时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们是净字卫。” “什么是净字卫?”解语六岁的时候就被人牙子给带到了京城,一直到现在,对于京师风物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都知道的大差不差,可她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反倒是一旁的青岚脸色一变,“这就是传说中的净字卫吗?” 听琴的女子点头,“皇宫有门武功,威力奇大,不下于那几个顶尖正派宗门的镇派绝学,但是创立这门武功的呃……前辈是个公公,而他的这门功夫也只有阉人能修炼。 “为了保护皇城和天家的安危,历任皇帝都会从太监中挑选忠心之辈,授予这门武功,组成净字卫。” 三女正在说话间,陆景也已经与净字卫交上了手。 这些净字卫清一色的二流境界,但是他们的身手却根本不是二流境界的武者能比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倒是让陆景想起了笑傲江湖中的东方不败,而且这些家伙一看就是阉人,即便身上洒了再多香水,但还是没法完全掩盖住那股阉人特有的味道。 除此之外,他们的攻击手段也很独特,和一般的江湖中人一板一眼的出招不同,他们根本不讲究什么招式路数,就如同在街头打架的泼妇一般,插眼睛,撩阴,乃至扇耳光之类为武林中人所不齿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 偏偏彼此之间又配合的非常默契,进度有度,一时之间倒也让陆景有点疲于应付。 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也非常有特色,有点像是钩镰,可却比钩镰短得多,可以被他们直接握在手里,同时尖头两侧还有利齿,异常锋利。 若是被刺中,皮肉立时便会绽开,即便修炼了火麟甲的陆景也不想正面挨上一下,所以他只能将手中的铁棍舞的密不透风,尽量不让这些神出鬼没的阉人近身。 楼上的青岚又在担心起陆景的内力消耗来了,只是因为先前被打脸的次数太多,她这次也不再敢冒然发言了,只是紧张的观望着河上的战局。 而越看她越是心惊,净字卫的实力果然非同凡响。 青岚将自己代入陆景的位置,感觉自己在这样让人窒息的密集攻势下连一息都撑不下来,当然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陆景的内功修为。 要知道陆景刚刚可是才击败了天龙门的三名高手,接着又主动跳上船,以一敌众,硬是磨死了画舫上那一群武林高手,而他一刻都没有喘息,接下来就又和净字卫战在了一起。 一般的一流高手怕是早就已经显出疲态来了,但陆景如今看来只是略显狼狈,气息和脚步却根本没乱。 而考虑到他所修炼的内功心法只是小金刚劲,青岚就更是觉得恐怖了,哪怕是作为头号陆吹的她这会儿也忍不住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来了。 而陆景在经历了最初的猝不及防后也渐渐稳住了阵脚。 这些阉人的武功诡秘,身法超绝,乍看之下的确令人防不胜防,但是说穿了也不过伺机而动这四个字罢了。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行为模式,那么陆景也无需再预判他们的下一个动作,只要示敌以弱,自然可以将他们的出招引向陆景所希望的方向,从而逐个击破。 只是知道归知道,陆景却没有着急出手,原因还是和之前一样,他现在丹田里的内力只消耗了不到三层,难得又碰上一伙生力军,而且这伙生力军所修炼的内功心法明显比之前那些江湖群雄高上了不知几个档次。 单以真气的威力而言甚至都快赶上晏筠所修炼的星云神功了,这也让陆景惊喜莫名,他并不希望这么早就结束战斗,而对面那伙阉人看样子同样也没吸取到前人的教训。 毕竟在他们看来,陆景已经接连被消耗了两波,他又这么年轻,怎么也快该不支了吧,所以拖下去显然对他们更有利。 结果就是楼上的青岚等人发现,现在这剧本怎么这么的眼熟?就在她们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古怪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下一刻却是异变突生。 一道身影忽然从水中跳了出来,赶在陆景正和那伙阉人僵持的时候一掌印在了陆景的后心上!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人肉盾牌 &esp;&esp;楼上三女在目睹这一幕后俱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尤其是青岚,更是觉得睚眦欲裂。 &esp;&esp;她没想到这个世上竟有如此阴险卑鄙的小人,居然趁着别人比武的时候从水下偷袭,而且看他的武功显然也颇高。 &esp;&esp;能一路闭气从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游到这里最起码也是二流境界以上的高手。 &esp;&esp;一般来说这个层次的高手在江湖之中都有不少声望,除了那些魔道中人,也都颇为爱惜自己的名声。 &esp;&esp;而对方既然和净字卫联手,肯定就不可能是百无禁忌的魔道妖人,却行此卑劣之举,暗中伤人,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打算要了。 &esp;&esp;不,这么说也不确切。 &esp;&esp;偷袭的人显然也知道自己这行为有多卑鄙,所以提前蒙上了脸,不想被人认出身份来。 &esp;&esp;而有净字卫的牵制,他这一掌也结结实实的排在了陆景的后心。 &esp;&esp;接着就听对面一个阉人尖声道,“留活口!” &esp;&esp;偷袭者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他冒着被人唾弃的风险前来助拳,结果对面非但没在第一时间感谢他,反而最先关心的是被他打中的陆景。 &esp;&esp;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这些阉人性格使然,他们能被选作净字卫,自然都是对皇室拥有足够忠心的,他们最在乎的永远是他们的差事。 &esp;&esp;而且或许是因为是阉人的缘故,让他们多少都有些心理扭曲,平日里一个个鼻孔朝天,很少会对人客气说话。 &esp;&esp;偷袭者若不是想要搭上这条线,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跑来受这种鸟气。 &esp;&esp;但现在事已至此,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和对面翻脸,只能稍稍收回了一些内力。 &esp;&esp;可还没等他这一掌完全印实了,紧接着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内力就裹挟着他刚刚催吐出的掌力又向着他的经脉中倒卷了过来。 &esp;&esp;偷袭者惊骇莫名,他在一旁窥视许久自然也早已经看出了陆景的身份。 &esp;&esp;知道后者就是最近江湖之中被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陆景,以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登上天玑榜,就算是他,心中也是颇为嫉妒。 &esp;&esp;这才是真正的年少成名,天下皆知。 &esp;&esp;而偷袭者既然已经认出陆景,清楚后者是一流高手,当然也不会再留手,这一掌他可是运起了十成的功力。 &esp;&esp;哪怕那些阉人让他留活口他也只收回了一成功力,一来他是真的看陆景不顺眼,讨厌这个最近大出风头的少年,二来也因为他此时已经箭在弦上,这功力也不是说收就收的。 &esp;&esp;所以这其实可以算作是他尽全力的一击了! &esp;&esp;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蓄满力的一掌,打在陆景的身上,后者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看起来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esp;&esp;不,是真的没受什么伤,他这足以开山碎石的一掌却连陆景一根骨头都没打断。 &esp;&esp;而反倒是他自己被陆景的护身真气给震飞了出去,还喷出了一口鲜血。 &esp;&esp;一击不中见事不妙的偷袭者想要再跳入水中遁走,可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他的左臂却又被陆景给拉住了。 &esp;&esp;这小子想干什么?! &esp;&esp;偷袭者心中不解,而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疑问,随后从陆景抓着他的手掌中又吞吐出了一股内力出来,冲入他的经脉。 &esp;&esp;这家伙是疯子吗?偷袭者心头大震,他没想到陆景用护身真气把他震开还不算完,居然又拽着他要和他比拼起内力来。 &esp;&esp;可是这家伙不是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吗,更别说现在他面前可是还站着净字卫的那群阉人呢。 &esp;&esp;放着头号大敌不管,却在这种时候来和他比拼内力,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吗? &esp;&esp;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偷袭者还是不得不又运气内力来跟陆景对拼了起来,哪怕他已经在刚才那次偷袭中受了不小的内伤,可若是不拼的话,陆景会不会被净字卫干掉不好说,他反正肯定要被陆景给干掉了。 &esp;&esp;而那些净字卫看到陆景主动留下偷袭者,也都是一愣,想不出对方此举是何意。 &esp;&esp;但是随后他们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和偷袭者的比拼之下陆景的内力势必也会被进一步消耗,能分出来对付他们的内力也势必变得更少。 &esp;&esp;同时他手里抓着一个人,现在移动起来估计也不会方便。 &esp;&esp;这时候正该趁他病要他命! &esp;&esp;于是这些净字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又一起扑了上来。 &esp;&esp;只是现实总是不像理想那么丰满。 &esp;&esp;陆景一只手占着,移动起来的确不太方便,但是随后就见他一只手挥舞着铁棍,另一只手则抓着偷袭者也迎上了那些净字卫的兵器。 &esp;&esp;却是将那个偷袭者给直接当成盾牌来使用了。 &esp;&esp;那些净字卫的阉人虽然脾气古怪,谁都不给好脸色,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不管不顾真把自己的盟友给捅了。 &esp;&esp;而最关键的是他们也都知道那个偷袭者的实力,还寄希望于他能多消耗一些陆景的内力,于是战局最终还是又重新转回到了僵持之中。 &esp;&esp;对这个结果陆景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而那些净字卫的阉人们感觉也能接受,唯独苦了被陆景抓在手里的那个偷袭者。 &esp;&esp;不时见到对面的兵刃擦着他的脑袋掠过不说,而且他丹田内的内力也在急剧减少,体内的内伤因为没有及时压制,也变得更严重了。 &esp;&esp;没过一会儿他的脸色就绿了起来,而且总被陆景抓着上下乱甩,他脸上用来蒙面的那条布也被甩了下来。 &esp;&esp;看到那人的面孔后青岚差点没有惊掉眼球,“这……这不是天龙门的门主厉飞龙吗?!” &esp;&esp;如果有第二个武林中人在这里一定能理解青岚的惊讶,厉飞龙身为一流高手,天龙门的扛把子,这绝对是他踏入江湖以来最丢面子的一天! &esp;&esp;靠着潜入水下去偷袭别人,成功后对方看起来屁事没有,他自己反倒被弄出内伤,然后又让人抓在手中当成人肉盾牌,就算他这次能侥幸活下去,之前积攒起的一世英名怕也都要付诸东流了,而他一手创立的天龙门估计也要经历一场巨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值回票价 &esp;&esp;厉飞龙心中既惊且怒。 &esp;&esp;他被陆景抓在手中,拼命抵抗着从对方掌心处传来的内力,感觉自己丹田中的内息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减少着。 &esp;&esp;眼前的少年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修炼的是最烂大街的小金刚劲,然而他内功之深厚却远超厉飞龙的想象。 &esp;&esp;明明两人都是一流高手,而陆景又刚刚经历过好几场恶战,可如今看来厉飞龙反倒更像是那个快要油尽灯枯的那个人。 &esp;&esp;再加上净字卫那伙阉人的兵器一直在他的周遭飞来飞去,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从他的身上剜一块儿肉下来,厉飞龙现在整个人就是后悔。 &esp;&esp;早知道这个陆景这么强,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就算来凑热闹也不玩什么偷袭了,哪怕稳扎稳打,即便内力不如对方也不至于败的这么干脆和彻底。 &esp;&esp;偏偏他选了自以为最稳妥的一条路,结果不但名声扫地,而且还偷袭出了一身内伤,直接导致他在之后陷入到被动中,被陆景一把抓住,当众处刑。 &esp;&esp;要知道为了讨好净字卫这次他的天龙帮作为帮手可是也来了不少人。 &esp;&esp;如今这伙人先是见证了门内好手和徐护法相继被陆景打伤,接下来又看到自家门主被陆景一招制住,抓在手里甩来甩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之色。 &esp;&esp;厉飞龙现在就盼着陆景的内力能早点耗完,或者净字卫的那些家伙给力一点,快点将陆景给拿下了。 &esp;&esp;只可惜以上两种情况却都没有发生。 &esp;&esp;陆景在逮到厉飞龙这个大功率用电器后,一口气输出了足足三成的内力,直到将厉飞龙丹田内最后一滴内力也给榨干,这才心满意足的一吐掌力,将他掷向了对面一个净字卫。 &esp;&esp;接着陆景整个人也跟在厉飞龙身后冲那个阉人冲去。 &esp;&esp;后者犹豫了下,以他那鬼魅的身法自然可以躲开飞来的厉飞龙,但是这样一来他也会丧失先机,搞不好就要被陆景逃掉。 &esp;&esp;是的没错,直到这一刻那些净字卫的人依旧在低估陆景的内功修为,或者说他们高估了厉飞龙的内力水准。 &esp;&esp;毕竟陆景的年龄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而厉飞龙又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高手。 &esp;&esp;净字卫的这些人觉得两人相拼,陆景就算能略占上风,应该也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这会儿他扔出厉飞龙,显然是打算跑路的讯号。 &esp;&esp;所以那个净字卫的阉人只是略一犹豫,眼中就闪过一抹狠色。 &esp;&esp;他们是净字卫,对他们来说完成差事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更何况是其他人的。 &esp;&esp;所以他最终并没有让开,反而一拳砸在厉飞龙的胸口,将他又砸向了陆景,阻挡陆景的去路。 &esp;&esp;厉飞龙中拳后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esp;&esp;他现在的丹田可是真的一点内力都没剩下,自然也就没可能催动真气护体,这一拳他等于挨了个结实。 &esp;&esp;胸骨直接被砸断了好几根,插入肺叶中,但更要命的还是他的心脉,也被一股阴柔至极的内力钻入,随后狠狠搅碎,眼看便活不成了。 &esp;&esp;那阉人出手后自己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堂堂天龙门的门主会这么不经打。 &esp;&esp;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因为陆景已经避开了厉飞龙的身体,和另外几个阉人又战到了一起,陆景这次没再留手。 &esp;&esp;他的内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剩下三成属于他的可承受范围内。 &esp;&esp;为防止之后再出什么幺蛾子,陆景也没追求一定要把内力都耗光,而随着他认真起来,那些净字卫的阉人们也都开始感受到了压力,接着脸上俱都浮现出惊疑之色。 &esp;&esp;陆景的表现根本不像是一个经历连番苦战的人,他手中的铁棍挥舞的那叫一个强劲有力,而且之后还用出了风云变的腿法来。 &esp;&esp;一个阉人猝不及防下被他给踹中了小腹,立时就跪倒在了船头,冷汗直冒,试了好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esp;&esp;剩下的阉人也急了,一个个全都舍去了防御,悍不畏死的扑向陆景,所用的也全都是两败俱伤的招式。 &esp;&esp;他们希望用这幅以命相搏的架势重新占据上风。 &esp;&esp;可惜他们要是一上来就拼命还不好说,现在他们的路数已经被陆景基本摸清楚了,应对起来也愈发从容,陆景又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将剩下的那些阉人统统击倒在地。 &esp;&esp;等陆景打翻最后一个对手,再环顾一圈四周,凡是对上他目光的江湖中人,没有一个能坚持到一息的,无一例外,全都深深的低下了头去。 &esp;&esp;他们已经被陆景算展露出的强大实力给彻底吓破了胆。 &esp;&esp;整条长街上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esp;&esp;只有那几个重伤的净字卫阉人还在一边痛呼一边发出着一些无意义的恶毒咒骂。 &esp;&esp;陆景懒得理他们,也知道从这伙心理扭曲,跟死士一样的阉人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esp;&esp;随手丢掉了手中的铁棍,之后从船上找出了两片木板,抛入河中,正打算施展轻功离开,想了想又收回了脚来。 &esp;&esp;离他最近的一个阉人冲他啐了口口水,不屑道,“来啊,小子,杀了你爷爷,看看咱家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esp;&esp;陆景闻言居然也真的在他的面前站定,接着蹲下了身子来。 &esp;&esp;却是将手伸到他的怀里一通摸索,翻出了一个荷包还有好几张银票,陆景看了眼,不错,居然有两张三千两的,还有一张五千两的。 &esp;&esp;果然,都说阉人有钱是不假的,毕竟他们这种拥有生理缺陷的人,除了银子和权力外也很难再追求到别的东西了。 &esp;&esp;陆景点过银票后收回到自己的身上,接着又动手将那阉人手上带着的那些金玉扳指全都捋了个干净。 &esp;&esp;将那个阉人给气了个半死,直呼小贼! &esp;&esp;陆景才不管他说什么,之后又一鼓作气,把其他几个阉人也扒了个干净,居然收获到了整整四万两银子,还有杂七杂b1堆首饰玩物。 &esp;&esp;陆景看着手中的东西,感觉这一趟已经值回票价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人 &esp;&esp;陆景在摸完净字卫的一众阉人们后也没忘了先前被他扔出去的厉飞龙。 &esp;&esp;可怜堂堂天龙门门主,此时已经化作了一具尸体,漂浮在江面上,然而居然都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位武林大豪之死。 &esp;&esp;众人的心神全都系在陆景的身上,直到陆景找了把船桨,将厉飞龙的尸首给捞到船上,天龙门那一群帮众中才有人放声痛哭。 &esp;&esp;天龙门虽然在京师风评很差,但是厉飞龙这个门主御下的手段还是不错的,奖惩分明,也愿意和大家伙一起分肉喝汤。 &esp;&esp;所以他在天龙门众人的心目中地位非凡,眼见他就这么死掉了,为他伤心的人也有不少。 &esp;&esp;于是紧接着那些人又将仇恨的目光投到了那些净字卫的阉人身上。 &esp;&esp;刚才那场大战大家都看在眼里,直到陆景将厉飞龙抛出去之前,后者虽然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是身体并没什么大问题。 &esp;&esp;因此最终让他毙命的还是来自净字卫那个阉人的一拳。 &esp;&esp;厉飞龙被击中后的惨叫声可是连岸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就有很多天龙门的帮众怒视出拳的阉人,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身为一流高手的厉飞龙居然真的会就这么毙命。 &esp;&esp;实际上一直到现在依旧有人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 &esp;&esp;陆景将厉飞龙的身子翻了过来,先将手伸进他的怀里摸了一圈,结果不知道是厉飞龙没那么爱财,还是不像那几个阉人一样一定要把银票收在自己身上才安心,反正陆景只摸出了几两碎银,还有一张八百两的银票。 &esp;&esp;这笔钱对普通人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巨款了,但是却有些配不上厉飞龙一派之主的身份。 &esp;&esp;而且那张银票已经被河水给浸湿了,好在泡的时间不长,所以上面的墨迹倒是还能大致看清楚。 &esp;&esp;而且一看存钱的钱庄,陆景旋即也露出了一抹冷笑,很好,又是太平钱庄,那这笔钱肯定要兑出来。 &esp;&esp;除此之外,厉飞龙的身上再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这让陆景有些不甘心。 &esp;&esp;然而厉飞龙人都死了,陆景也不能怪他出门不带够银子。 &esp;&esp;又摸了一遍无果后陆景原本已经打算起身了,但是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动。 &esp;&esp;传闻一些跑江湖的商客习惯将大额的银票塞在自己的靴子里,于是他又伸手,摘掉了厉飞龙的两只靴子。 &esp;&esp;没想到还真的在右靴中发现了东西,只是那并不是银票,反倒像是张地图,画在一张小牛皮上。 &esp;&esp;可惜陆景对京师附近并不熟悉,看了几眼也没看出那张地图上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esp;&esp;只能暂时先收起来。 &esp;&esp;原本打算放进怀里,但又觉得有点膈应。 &esp;&esp;就从一旁一个还在不断咒骂的阉人的襕衫上撕下了一片丝绸,把那张地图包裹了起来。 &esp;&esp;再之后,陆景就踩着原先抛进江中的木板飘然上岸了。 &esp;&esp;眼见他向这边走来,天龙门的一众帮众都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为陆景让开了一条上楼的路来。 &esp;&esp;而陆景也没客气,就这么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走上了二楼,回到了先前所在的房间中。 &esp;&esp;此时三女早已经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解语还将她的那只古琴也又抱了回来。 &esp;&esp;看到陆景进门,当先嫣然一笑道,“久闻陆大侠的大名,可惜始终缘悭一面,直到今日得见方知青女侠所言不虚,解语有感陆大侠江上独战群雄之英姿,想为陆大侠弹奏一曲英雄令,不知可否。” &esp;&esp;解语说完后还用期盼的眼神望向陆景。 &esp;&esp;要知道作为青云斋的头魁,以往有人想听她弹奏一曲可并不容易,光是出场费就至少要奉上纹银百两,而且还要看她的心情。 &esp;&esp;而面对陆景她非但主动开口要奏曲,而且还分文不取,可以说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 &esp;&esp;再加上她的魅力,解语相信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拒绝。 &esp;&esp;可她没想到陆景听完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要不……还是下次吧。” &esp;&esp;听曲什么的陆景不算太喜欢,但也绝对谈不上讨厌,只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为秘力所困扰,一直忙着争分夺秒寻找对策,对于时间管理格外重视。 &esp;&esp;之所以跟着青岚来这里,也是为了能了解自己究竟为什么被人给盯上。 &esp;&esp;至于单纯的听琴这种消遣,陆景想了想还是委婉的拒绝了。 &esp;&esp;解语碰壁后愣了足有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不过她作为欢场女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很不错,看出听琴的女子似乎跟陆景有话要说,随后便也顺水推舟,识趣的起身告辞了。 &esp;&esp;待她离开听琴的女子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又摘下了脸上的黑纱。 &esp;&esp;陆景之前已经看过一次,倒是没有如何惊讶,只是静静等着听琴女子的后文,他知道对方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和他玩儿什么面对面。 &esp;&esp;果然,之后他就见听琴的女子又开口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esp;&esp;“小姐!”青岚闻言急道,似乎是想提醒听琴的女子不要曝露自己的身份,但后者只是挥了挥手,让她无须担心。 &esp;&esp;陆景先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esp;&esp;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多少猜到了一点。” &esp;&esp;听琴的女子示意陆景继续说下去。 &esp;&esp;于是陆景也不再遮掩,“刚刚跟我交手的是一伙阉人,而京师之中的阉人都是为那一家人服务的,所以盯上我的必然也是王室中人,从你先前话中流露出的意思来看,你和盯上我的人应该也很熟悉,这么一推断的话,你当然也是王公贵族了,搞不好还是个郡主什么的。” &esp;&esp;“我是福安公主。”听琴的女子道。 &esp;&esp;“福安公主?”陆景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顾采薇曾跟他提起过很多次,而作为当今天家的第六个女儿,她在民间的声望也很高。 &esp;&esp;受她帮助过的也不止顾采薇一人,不过陆景这会儿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说他面前这人当真是福安公主,那岂不是说…… &esp;&esp;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福安公主点头,一字一顿道,“不错,盯上你的人正是那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撂担子 &esp;&esp;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听到答案的那一刻陆景依旧有些惊讶。 &esp;&esp;他应下寒山客的请求时,是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最终会牵扯到陈朝当今的官家,不过这么一来很多东西倒是都能解释的通了。 &esp;&esp;三百六十多万两存银不是小个数目,但却也不值得享誉百年,作为四大钱庄之一的太平钱庄为之自砸招牌。 &esp;&esp;可如果这是出自龙椅上那人的授意,那太平钱庄先前的行为就合理的多了。 &esp;&esp;还有刚才和他交手的那群阉人,清一色的二流境界,而且修炼的都是极高深的内功心法,若不是听命于那人,而是来自某个王府,那他们在京师之中的存在也未免有些碍眼。 &esp;&esp;这一瞬陆景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但是最让他好奇的还是寒山客的身份。 &esp;&esp;这个拥有令天下所有人都羡慕的恐怖财富,却甘心在镜湖谷里一住几十年,以天地为席,餐风饮露一心要练出长生之丹的纸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能引得当今官家钓鱼执法? &esp;&esp;而福安这个传闻中一向孝顺温婉的公主,这次又为什么忽然叛逆了起来,要跟她的老子对着干,让秦岚冒着风险将他救下。 &esp;&esp;毕竟看她的年纪也就和陆景相差不多,寒山客进书院的时候她应该都还没出生,两人之间应该也没有什么交情才对。 &esp;&esp;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又望向对面的福安公主,就见后者这时也正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一副悬而未决的样子。 &esp;&esp;不过让福安公主没想到还没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就听陆景又道,“如果这事儿背后涉及到什么皇室秘闻,那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esp;&esp;福安公主一愣,“你不想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袭击你吗?” &esp;&esp;“想。”陆景点头道,“我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个问题才跟青女侠来到这里的,但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会牵扯到你们家,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也知道的,你们家的那些事儿总是知道的越多越麻烦也越大。” &esp;&esp;“可是就像你之前说的,你现在已经身处局中了。”福安公主提醒道。 &esp;&esp;她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了,陆景之前在江上大杀四方,威震群雄,福安公主还以为他是那种一腔豪勇不惧艰险的绝世豪侠。 &esp;&esp;但是没想到等陆景回到屋里,转头却又化作了一条咸鱼。 &esp;&esp;一副这事儿不归我管,别跟我说,我不听我不听的懒散样子,简直和屋外的他判若两人。 &esp;&esp;不过福安公主顿了顿,还是郑重道,“此事事关南斋先生的生死。” &esp;&esp;然而陆景也随之摇头,“我也和你说过的吧,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这次来只是帮他处理太平钱庄的事情,至于其他,抱歉,这不在我们的约定之内,另外你其实也不用担心他,那家伙安全的很,说不定我们都死了他也还活的好好的。 &esp;&esp;“至于我,”陆景补充道,“麻烦公主你带句话给龙椅上那人,告诉他这次的事情属于误会,我没兴趣插手你们家的恩怨情仇,他最好也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esp;&esp;福安公主苦笑,“若是放在半年之前,他多半会答应你的提议,毕竟之前在江上陆大侠你已经展露出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如今又正值天下动荡之际,各处天灾人祸不断,朝廷的人手也一直捉襟见肘。 &esp;&esp;“只要他查明了你的确和南斋先生没有太多的关系,肯定就不会再追着你不放,甚至还会不计前嫌的招揽你,但是现在,老实讲,我也不知道他最终会作何选择,不过我会将你的话想办法传达给他的。” &esp;&esp;福安公主虽然眉宇之间有颇多忧色,但是见陆景已经表明自己不打算插手这事儿,也没有再勉强,反而认真谢过陆景今日的解围之恩。 &esp;&esp;虽说落在净字卫的手中,她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之后肯定会引起官家的猜疑,而且身为公主,却进出烟花之地,如果传出去,皇家威仪也不免扫地,之后她恐怕都要被禁足在皇宫之内了。 &esp;&esp;这时楼下的那些天龙门的帮众也都陆续散去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却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esp;&esp;之前出拳打死厉飞龙的那个阉人,居然被一个天龙门众给挥刀割下了脑袋。 &esp;&esp;而净字卫的那些阉人们平日里飞扬跋扈惯了,哪遇见过这种事情,眼见同伴被杀,剩下的那几个阉人肺都快被气炸了,也纷纷开始破口大骂,而且开口闭口就是将天龙门夷为平地这样的凶狠威胁。 &esp;&esp;偏偏他们刚和陆景斗过一场,现在全都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只能动嘴不能动手。 &esp;&esp;于是那些天龙门帮众索性一不做,一拥而上将他们也全都宰了个干净。 &esp;&esp;等陆景告辞下楼的时候,那些人都跑远了,只留下河上一片血腥狼藉。 &esp;&esp;其实这些人中也不全是为了因为对厉飞龙感恩而一心要给厉飞龙报仇的,其中一部分人抱的还是投机心理,毕竟任何帮派死了扛把子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esp;&esp;之后帮派内部必然也会迎来一波政治斗争和洗牌,在这场洗牌中会有人失去手中的权力,也会有人趁机崛起。 &esp;&esp;除了选对队伍外拉拢支持者外,累积手上的筹码也很重要,而在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枚筹码就是为前门主厉飞龙报仇。 &esp;&esp;江湖嘛,从来都是讲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地方,门主被杀放在哪里都是血海深仇了,谁能为厉飞龙报了仇,就算不能成为下一任天龙门的门主,但肯定也能在随后而来的动荡中攫取到足够的好处。 &esp;&esp;这也是这些天龙门的帮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那个净字卫阉人的原因,毕竟陆景已经证明了自己没人能惹得起。 &esp;&esp;天龙门的这伙人当然也不会嫌自己命长,把这笔债给算在陆景的头上。 &esp;&esp;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厉飞龙的确是死在净字卫那阉人的一拳下,所以这伙人最终也都很默契的选择在那伙阉人身上报了仇。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我爹是李太尉! &esp;&esp;陆景其实原本是没打算把事情闹得太大的,不然也不会留那些阉人一条性命,只是没收了他们身上的财货了。 &esp;&esp;可没想到他虽然手下留了情,但那些阉人最终还是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只不过是死在了天龙门那伙人的手上。 &esp;&esp;而这也再次证明了嘴臭并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当你的性命完全被别人给握在手中的时候。 &esp;&esp;不过陆景还是觉得有些意外,这么看来天龙门那些家伙恐怕也不知道这些阉人的真实身份。 &esp;&esp;不,应该说是那些普通帮众不知道这些阉人的真实身份,但是厉飞龙这个门主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冒着被天下英雄所不齿的风险来偷袭他了。 &esp;&esp;还有负责带队的徐护法可能也知道一些东西,然而这两人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也被陆景给打晕了,导致此地的天龙门帮众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最终才酿出了惨剧。 &esp;&esp;好吧,这么一看这事儿还的确还是和陆景有点关系的。 &esp;&esp;但是陆景也不担心龙椅上那人把这笔账给算到他的头上,反正他平日里基本都在书院待着,对方就算想找他的麻烦也很难找到人。 &esp;&esp;至于他身边的人,章三丰远在邬江城,而且有天马镖局的赵老爷子罩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而顾采薇,顾采薇从没有将跟他的关系透露给其他人过,就连福安公主都不知道两人相识。 &esp;&esp;再加上陆景和其他高手不同,无门无派,来去自如,这就意味着他如果真的被惹毛了,行事很可能会变得百无禁忌。 &esp;&esp;而一个不择手段的顶尖高手,破坏力有多惊人,即便是皇宫里那位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也不得不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 &esp;&esp;反正陆景觉得自己的停战提议并不算过分,但是看福安公主的神色,却又显得有些担忧,背后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esp;&esp;但陆景也没多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那位天子真的打算派人对付他,来的少了,陆景就拿他们当坠入凡尘用,来的多了,实在打不过也还可以跑的嘛。 &esp;&esp;所以接下来陆景也没什么暂避锋芒的意思,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又回到了太平钱庄。 &esp;&esp;曲管事这会儿正在跟一个老主顾闲谈。 &esp;&esp;远远看到陆景就是一怔,似乎是压根没想到后者居然还能回来,站在那里,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esp;&esp;直到陆景将一张湿漉漉的东西拍在他的面前,曲管事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的低头,发现自己面前的东西是一张银票。 &esp;&esp;“兑钱。”陆景言简意赅。 &esp;&esp;曲管事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还没说什么,对面那个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就先开口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陆景,接着一摆折扇,挑眉道。 &esp;&esp;“这位朋友,知道什么是先来后到吗?” &esp;&esp;“哦抱歉,我跟这位曲管事有点历史遗留问题要解决,能委屈这位仁兄稍等一会吗?”毕竟自己插队在先,陆景还是很客气的。 &esp;&esp;“你让我等你?”那公子哥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esp;&esp;“还没请教。” &esp;&esp;“啊真是的,前几日跟府尹吃饭的时候就听他说有不少地方遭灾,很多流民都一股脑的涌进了临天府讨饭吃,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不假。你要是在京城待得足够久,就不可能不认识我李观石。” &esp;&esp;公子哥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了自己的折扇,神色傲然。 &esp;&esp;“李公子,”一旁的曲管事有心想提醒,但被李观石抬手制止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曲老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esp;&esp;曲管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李观石既然已经开口不许他插手,他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esp;&esp;李观石斜眼瞥了下陆景脸上的神色,见他对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反应,又冷笑一声,“真是土包子,罢了,那我就说得再直白一点吧,李太尉是我爹!” &esp;&esp;不过让李观石没想到的是,他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后陆景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是随口哦了一声,然后就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esp;&esp;“我管你是谁,”李观石不屑道,不过末了又用戏谑的目光望向陆景,“但是现在,我倒是真的想认识一下你了,看看究竟什么人胆子这么大。” &esp;&esp;“我是陆景。” &esp;&esp;“陆景……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你爹是哪位……”李观石说到一半,忽然被人给捂住了嘴。 &esp;&esp;李观石立时大怒,不过扭头一看,发现捂着自己嘴的是家里的一个护院,说是护院其实也算李观石的半个家人了,因为对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二流高手。 &esp;&esp;通常这种层次的高手是不屑于给什么人家当护院的,哪怕是当朝太尉,他之所以愿意留下,还是因为早年的时候受过李太尉的大恩,以此相报。 &esp;&esp;李太尉没舍得让他保护自己,直接把他派到了李观石的身边,大概也是担心这个天天把我爹是李太尉挂在嘴上的宝贝儿子能惹事儿,所以让那护院护着他。 &esp;&esp;而这一次那护院也再次发挥出了关键作用,及时捂住李观石的嘴,冲陆景行了一礼,“我家公子口无遮拦,不知陆大侠在此,先前多有得罪。” &esp;&esp;陆景点头,“无妨。” &esp;&esp;那护院闻言也松了口气,虽然陆景是正道中人,侠名在外,一般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下重手,打死朝廷大员的家眷。 &esp;&esp;但命是自己的,小心点总是没有坏处的,再说陆景只是不下重手,但可不是不下手,他若是想要略施小惩,李太尉那边也无话可说。 &esp;&esp;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出现,还不如早早就低头认错,说完那护卫就拽着李观石向钱庄外走去。 &esp;&esp;说是拽,但其实手上也没用多少力气,作为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没人比那护卫更清楚这位李公子的脾气秉性了,和京城中绝大多数二世祖一样他就是欺软怕硬,见了软柿子就死命捏,但是看到难惹的他自己比谁溜的都快。 &esp;&esp;这不,之前还是那护院抓着他,等走了五步,就变成李观石在前面领跑了,他这会儿也想起来陆景是谁了,脸色不由大变,只恨爹妈没再多生出两条腿来。 &esp;&esp;然而眼看着就要出门了,身后却是又传来了陆景的声音,“站住。”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因为他已经死了 &esp;&esp;李观石听到那两个字后心脏差点就要骤停了,下意识的就想迈步快逃,好在他的理智尚存,知道真跑起来自己就算再多两条腿也还是跑不过一流高手的。 &esp;&esp;所以最终还是乖乖站在了原地。 &esp;&esp;将惊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护院,后者也是一阵头疼,他能感受到刚刚陆景是真的打算放他们走了。 &esp;&esp;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方又反悔了。 &esp;&esp;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知陆大侠有何指教?” &esp;&esp;“没什么指教,站在那里不要动就行,很快的。”陆景道,说完他又看了眼门外的黑猫,就见后者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esp;&esp;看到李观石停步,不等陆景说完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冲着李观石的小腿一口咬下。 &esp;&esp;李观石发出一声哀嚎,想伸腿踹猫,但又想起了陆景的警告,只好又停了下来,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 &esp;&esp;好在那猫也没咬太久,一口下去很快也松了嘴,跑了几步跳上陆景的肩膀,趴在了那里。 &esp;&esp;之后陆景挥手,“好了,没事儿了。” &esp;&esp;李观石闻言如蒙大赦,也顾不得去看腿上的伤有多深,就如百米赛跑的运动员般冲了出去,那姿态要多矫健就有多矫健。 &esp;&esp;处理了李观石的小插曲后陆景就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曲管事。 &esp;&esp;饶是后者已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平日里几乎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一次脸上还是忍不住变了神色。 &esp;&esp;他已经猜到了陆景的身手可能会很好,不然不可能逃的掉,但还是没想到会好到这种程度。 &esp;&esp;一流高手就算是在京师也很少能遇到,更别说还是最近一段时间江湖中最炙手可热的一流高手。 &esp;&esp;如今的陆景只要亮出身份,在那些秦楼楚馆前骑马走上一遭,必然是满楼红袖招。 &esp;&esp;当然太平钱庄能屹立百年,背后的势力也不简单,很多武林门派在其中都有干股,若有人想来硬的,太平钱庄其实也并不怎么害怕就是了。 &esp;&esp;当然,陆景和绝大多数顶尖高手不同,他无门无派,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被逼急了,他的行事顾忌更少,这绝对是任何人跟势力都不想招惹到的对手。 &esp;&esp;而偏偏这次的事情太平钱庄也是理亏在先,不久前才刚设计对付过他。 &esp;&esp;曲管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事情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陆景虽然成功脱险,但是未必就知道太平钱庄和埋伏他的那些人之间的关系。 &esp;&esp;此时的他很可能已经有了怀疑,然而手头上八成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esp;&esp;而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应该表现的和平时无异,想到这里曲管事脸上的惊慌与震惊一闪即逝。 &esp;&esp;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拿起了面前那张银票。 &esp;&esp;一层层折开,就见上面不少地方的墨色都晕开了,不过好在数额那一栏倒是很清楚,但是下方钱庄的印章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勉强能辨认出太平二字。 &esp;&esp;曲管事看了会儿将那张银票放下,对陆景道,“陆大侠,按照钱庄规矩,您这张银票怕是很难直接承兑。” &esp;&esp;“为什么?”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曲管事耐心解释道,“银票承兑和之前您核对存物很像,也需要验证三样东西,一是纸张,咱们太平钱庄所发银票都是用特殊纸张生产的,比一般的宣纸稍厚,而且不容易被撕破,方便存放。 &esp;&esp;“二是要看字迹,银票上的字迹是由专人所写,字迹若是不对,那这银票肯定就有问题,至于最后就是印章了。 &esp;&esp;“您的这张银票,纸张倒是没什么问题,字迹的话我认了认,虽然有些花了,但也还能辨认的出来,唯独最后这印章……不过不要紧,钱庄也有专门应对这种事情的措施。” &esp;&esp;曲管事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去房中去账本来,“只要您能说出这张银票的原主人是谁,再让他亲自来一趟,确认无误后这八百两银子我们自然会如数承兑给陆大侠。” &esp;&esp;“这张银票的原主是天龙门的门主厉飞龙,但是他估计是不大可能亲自来你们钱庄了。” &esp;&esp;“为什么?” &esp;&esp;“因为他已经死了。”陆景淡淡道。 &esp;&esp;曲管事又一次怔住了,他只觉得这件事情无比的荒谬,“厉门主死了,什么时候,这怎么可能,他不是一流高手吗,而且年龄也不算太大,不过才四十出头,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 &esp;&esp;“不,他是被人杀死的。” &esp;&esp;“有人杀了厉门主?”曲管事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惊骇,连退了好几步,望向陆景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着一头噬人的猛兽。 &esp;&esp;“别怕,人不是我杀的,虽然之前厉门主刚偷袭过我来着。” &esp;&esp;“那是谁杀了厉门主?”曲管事下意识的问道。 &esp;&esp;“这问题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陆景意味深长道。 &esp;&esp;曲管事心中一凛,但接着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如果是楼上那位大人的人杀了厉飞龙,那岂不是说厉飞龙和陆景应该是一伙的。 &esp;&esp;可陆景为什么又说厉飞龙偷袭过他,这其中的关系饶是以曲管事的脑袋也有些转不过来了。 &esp;&esp;但是在嘴上他还是道,“陆大侠在说什么,老朽不太明白。” &esp;&esp;“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把这八百两银子兑给我就行,还是说太平钱庄打算等厉门主的死讯彻底被证实后再付钱,我倒是无所谓多等几天,但是就怕那时候贵钱庄又要为人所迫,做些不愿为却又不得不为的事情了。” &esp;&esp;曲管事知道陆景说的是实话,这一次的事情太平钱庄从头到尾都很被动,只能配合上面行事,而且事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反倒冒着百年信誉毁于一旦的风险。 &esp;&esp;即便这次陆景手头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让太平钱庄侥幸逃过一劫,但是若之后那些人想利用陆景取钱的机会再谋划一次类似的事情,到时候太平钱庄还有没有这么幸运可就不好说了。 &esp;&esp;因此曲管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咬牙道,“可以,以陆大侠在江湖之中的威望,想来也不会说谎,既如此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陆大侠这次回来想必也不只是为了这区区八百两银子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新运气 “我要取出南斋先生存在这里的三百六十万两银子,相信太平钱庄也不会希望这笔钱还继续躺在你们的库房里吧。” 听到陆景的要求曲管事不由暗松了口气,“陆大侠您持有南斋先生的信物以及手书,本就拥有这三百六十万两银子的处置权,所以您要将它们全部取出自然也无不可,只是三百六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若是全取实银,得给我们钱庄几天准备时间,另外不知您打算将这些银子运到哪里,若是远的话,也需要提前联系镖局和马行……” 陆景打断了曲管事的话,直接道,“我要是今天就要提走,你有什么建议吗?” “嗯,太平钱庄的确也提供类似的置换,我们可以将白银兑成黄金珠宝,乃至古玩字画这类更值钱的东西,不过价格的话大概会比市面稍低一些,而且说实话三百六十万两,就算换换成珠宝字画,也得好几车。” 陆景静静等着对方的下文。 果然曲管事顿了顿,就又接着道,“若是陆大侠还能信得过我们,我可以帮您将这笔钱兑成银票。” 陆景闻言皱眉,“这有什么区别?” “有的,您且听我细说,我这次给您承兑的是面额为一百两到五百两的小额银票,也是市面上流通最广的太平钱庄的银票,而且是不记名的,认票不认人,几乎不会被追踪到。 “不过缺点也有,就是一旦丢失损坏,钱庄是概不赔偿的,毕竟我们没法验证主顾那边是真丢还是假丢,会不会有其他人捡到。” 陆景想了想,“那就换成这种无记名银票吧。” “这样的话最多半个时辰,陆大侠您就能拿到这笔钱了。”眼见事情已经议定曲管事就打算亲自去为陆景取银票了。 但没想到后者却又道,“等等,说完了这三百六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接下来该谈谈丢掉的那二十万两了吧。” 曲管事微怔。 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陆景也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想跟我说,这事儿跟太平钱庄无关吧。 “之前听你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荒谬,因为据我所知这半块儿玉佩南斋先生已经四十多年都没动过了,若真出了什么问题,必然也是太平钱庄这边引起的,只不过当时我还不确定这是钱庄内某些人的所为,还是你们东家的意思,所以我才决定亲自去跑一趟。” “但在路上的时候有件事我就一直想不明白,还请曲管事为我解惑。” “什么事情?”曲管事心下微惊,但还是沉声道。 “假如,假如曲管事你没有撒谎,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偷到南斋先生手中的半只玉佩,又学会了模仿南斋先生的笔记,从而瞒过了太平钱庄,那我请问为什么到最后他却只从钱庄这边取走了二十万两银子。 “是于心不忍吗,还是良心发现,觉得还是要将剩下的三百六十万两银子留给南斋先生安度晚年,自己费了这么大功夫只用拿个小头就可以了。” 曲管事哑口无言。 而陆景也接着道,“当我问了我自己这个问题后,就容易就会想到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陷阱,没关系,你们大可以不承认,毕竟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我手头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我只需要将你告诉我的这些‘事实’,还有我自己的猜想讲出来,再加上我现在在江湖中的声望,曲管事觉得其他人会怎么看太平钱庄?当他们想要存钱,尤其还是大笔银子的时候,还会首先考虑拥有百年声誉的太平钱庄吗?” 曲管事听出了陆景话语中的威胁之意,长叹一声,“那二十万两银子如今的确已经不在太平钱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太平钱庄的疏忽,这部分的损失也当由我们来承担。 “这样吧,老朽再多兑给陆大侠二十万两的银票,将南斋先生在我们这里的存银补齐。” 陆景知道这差不多就是太平钱庄的底线了,他倒是也想借着这事儿给自己也要上一笔巨额赔款。 但是江湖事说到底还是要讲一个理字。 关键还是他的手头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太平钱庄的确和先前袭击他的那伙人有关。 他可以找出先前曲管事所讲故事中的漏洞,以太平钱庄的信誉来威胁对方将那莫名消失的二十万两银子给吐出来,但是如果他再索要更多的封口费,那太平钱庄也可以反咬一口,说陆景是为钱诬陷。 那之后双方可就有嘴仗可打了。 当然,真要是不爽了陆景还可以掀桌子。 但他毕竟不是魔道中人,这里也不是美利坚的狂野大西部,说抢谁就抢谁,如果陆景近期内不打算改换阵营,那基本的规矩也还是要遵守的。 因此最终的解决方案就这么定下了,陆景帮寒山客拿回了他在太平钱庄的所有存银,如此一来也算是对得起对面为他炼丹之情了。 至于寒山客是不是在别的钱庄还存的有银子,这些银子会不会被发现就不归陆景管了。 最后曲管事为陆景点出了足足一万张合计三百八十万两的银票。 又按照陆景的要求,给她兑换了价值七百两的珍珠,和一百两的现银,光是那些银票就整整装满了两只大麻袋。 好在这点重量对陆景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青竹帮做脚夫的那段日子,一肩扛起一个麻袋,就大踏步的出门了。 而出门后陆景并没有着急回衡记棺材铺,而是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放下了麻袋,之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黑猫,好奇道。 “你刚才从姓李的那家伙身上吸到的究竟是什么运气?” 按理说这家伙今天已经吃饱了,对于一般的运气兴趣也不大了,不过它倒是还记得帮陆景换命的事情,原本是盯上了福安公主。 但是陆景想着双方好歹相交一场,而且福安公主和顾采薇的关系也不错,还是没忍心下手,直到在钱庄又碰上李观石,黑猫的反应变得很强烈。 于是陆景就开口又喝住了要出门的李观石。 第二百六十九章 石上刻痕 黑猫从李观石的身上吸出运气后并没有直接吞下,而是一只叼在嘴里,这也就是说在它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可以转送给陆景的“好运”。 但是有了上次错把桃花认成金叶子的前车之鉴,陆景现在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虽说李观石是当朝太尉之子,看他那副嚣张的样子,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估计也少不了运气的帮忙。 可他身上的运气究竟是不是陆景现在急需的财运或者抽卡buff就不好说了。 万一是个增加调戏民女成功率或者吸引狐朋狗友的运气,那这种好运陆景不要也罢。 可惜他当时正忙着跟太平钱庄讨论存银的事情,也没来得及细问李观石,这家伙又溜得飞快,陆景现在也找不到人了,于是只能先问黑猫。 黑猫伸出爪子,在地上飞快的画出了一个图案,但是这一次的图案陆景有些看不明白,左右端详了好半天这才迟疑道,“这是……乌龟吗?” 黑猫画出的那东西有四条腿,一个脑袋,还有一条尾巴,背上有花纹,看上去的确有点像是乌龟的俯视图。 当即看的陆景就是一个哆嗦,跟乌龟沾上关系的运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这玩意儿他可不敢放在自己的身上,正想着要不还是给李公子送回去,就见那只黑猫又摇了摇头。 陆景也稍微放下了点心,再看了会儿,心中忽然灵光一闪,“这是老虎,不,是虎皮吗?” 黑猫这次总算点了头。 虎皮,会是什么运气? 陆景想了想,猛虎,百兽之王,看起来就威风凛凛,确实比乌龟要好不少,而且虎皮也很贵,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妥妥的奢侈品,尤其是一张完整的虎皮,京师之中卖价基本都在百两以上。 但是虎皮也有另外一种含义,尤其考虑到这运气还是从李公子身上得来的,而这家伙平日里又很喜欢将他那个当太尉的爹挂在嘴边,不免有扯虎皮的嫌疑。 不过陆景之后想了想,李观石这种行为应该也不算是扯虎皮,毕竟人家的爹也真是货真价实的当朝太尉。 想了一圈,陆景也没什么结论,再加上今天转了一圈,除了福安公主和李观石也没再碰上什么好运,既然前者他不好意思取,那就只剩后者可选了。 陆景挠头,看样子也只有试试才能知道了。反正真要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再喂给黑猫。 陆景这么想着,就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从黑猫招了招手,让黑猫将新叼来的命运送进了他的身体里。 和上一次一样,除了灵台穴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外,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变化。 于是之后陆景又扛起那两麻袋的银票,带着黑猫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他施展出轻功,跑出一段距离,确认身后没有盯梢的人,这才将速度又放慢了下来。估计那群净字卫阉人死掉的消息这时才刚传到皇城,龙椅上那人应该也还在遣人搜集消息,还原之前发生的事情。 就算要对付他,暂时也没有这么快。 不过谨慎起见,陆景还是没去找顾采薇,只是饶了半圈后转去了城南的枣儿巷。 出门前寒山客委托了他两件事,除了解决太平钱庄的麻烦外,还让他去枣儿巷看一看胡老头。 陆景先找了间没什么人的宅子,将那两麻袋的银票藏好。 接着又找人打听了一下胡老头的住处,走了过去。 枣儿巷临近码头,因此这里住的人很杂,天南地北的都有,操着各种口音,绝大多数都是来京师讨生活的。 尤其最近天下不太平,各地天灾人祸不断,于是来临天府投奔亲戚的人就更多了,倒是让枣儿巷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但胡老头和巷子里住的大部分人不同,他的那个小院一直冷冷清清,陆景听附近的人说好像也没见过胡老头家里来过什么人。 有时候巷子里的人见胡老头孤苦伶仃,逢年过节还会给他送点吃食什么的,但是胡老头却是一概不收。 日子久了,大家渐渐的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实际上平日里胡老头也很少与人交流,整日阴着一张脸,但是据说他的字写的很好,这些年他就是靠着在桥下卖字为生。 而陆景找过去的时候他恰好就出门卖字去了,陆景也没等他回来,直接翻过了院墙。 反正寒山客跟他说只要看一眼,确认胡老头的生活没遇到什么麻烦就行。 而想知道一个人生活的好不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看他的住处。 不过陆景落地后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四周,就先在墙头看到了一个脑袋,却是隔壁院子的一个孩童,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的在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陆景冲那孩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手伸进了口袋,可尴尬的是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适合送小孩子的零食或玩具。 于是陆景只好将注意打到了肩膀上的黑猫身上,对黑猫道,“去,发挥一下你的猫类本能,陪他玩儿会,别让他告诉家里的大人。” 黑猫看起来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没能逃过被陆景抛上墙的命运。 眼见那孩童的注意力被黑猫吸引,陆景也终于可以打量起所处的院子来。 这小院很朴素,方圆也就几丈,里面的花木也很普通,但是看得出打理的很是用心,每一株都生长的很好,而这似乎就也能从侧面说明这院子的主人的日子并不太拮据,否则整日为生计奔波的人,肯定是没心思养好花的。 陆景看过院子后打算进屋再看一下,没什么事就离开了。 但是等他走到屋前,目光却被院角的一块儿拴马石所吸引,不,确切的说是被那块儿拴马时上那些凌乱的刻痕所吸引。 陆景觉得那刻痕似乎有些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这些刻痕为什么眼熟了,因为这些刻痕让他想起了江上刚遇到的那伙净字卫的阉人,这块儿拴马时上的刻痕很像是他们手中那些类似钩镰的奇门兵器留下的。 而且也只有他们修炼的那门邪门武功留下的痕迹才会这么凌乱,不过和那些阉人不同,这些痕迹刺入拴马石很深,让陆景都有些心惊,显然留下刻痕的人也比那些阉人的武功要高得多。 第二百七十章 嚎啕大哭 陆景还在端详那块儿拴马石,想从上面看出更多的东西来,结果下一刻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陆景浑身的汗毛都随着这一声叹息竖了起来! 以他如今的耳功,就连树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可居然不知道院子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来。 而不等他转身,一根枯瘦的手指已经如闪电般接连点中了他身上数处穴位。 “你不该进来的。” 来人淡淡道,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就好像一块儿石头一样。 “更不该乱看别人的东西,你师门的长辈没有告诉过你,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管不住手眼还有嘴巴吗,还是说你是那人的走狗?” 那声音的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手伸向陆景的胸口,似乎是想从陆景身上携带的东西来判断他的身份。 但紧接着却又瞬间色变。 因为本该已经被他封住了穴位没法动弹的陆景,竟然躲过了他伸出的那只手,而且还转过了身来。 “这不可能!”那声音的主人失声道。 而陆景这时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这时一个约莫七十岁左右的老人,穿着一身野服,留着山羊胡,身形看起来颇为魁梧,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副笔砚,不用说,这必然就是此间的主人胡老头了。 不过和之前陆景遇到的那些净字卫阉人一样,他的身上也有一股浓浓的香料味道,而这也让陆景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听枣儿街上的人说他性格孤僻,从不和附近邻里来往,想来也是怕和人离得近了,会被人瞧出什么端倪,至于他嘴上那撮胡子多半也是贴上去的。 陆景心念如电,短短一瞬便已经想到了很多东西,然而他并没有出言揭穿对面的身份,反而冲来人抱拳道,“这位老人家,在下的狸奴不慎跑丢,我最后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正好翻过你家的院墙,我叩门后见无人应声,情急之下便翻进来自己查看。却是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告辞离去。” 寒山客只是让他来看看胡老头,看后者过得好不好,并没有什么话要带给胡老头,所以陆景现在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自然不想再在此地耽搁,更不想和胡老头动手,于是就随便扯了个谎,就打算开溜。 然而胡老头显然并不相信他的鬼话,冷笑来了一声森然道,“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一掌向陆景劈来。 陆景无奈,也只能挥掌迎了上去,但是紧接着就见胡老头又发挥出了他那鬼魅一般的身法,不过顷刻间已经又窜到了他的背后。 陆景居然跟不上他的动作,于是只好提醒,“轻点。” 胡老头还在想陆景这轻点是什么意思,是想让他手下留情吗,若是如此的话,对方未免也太单纯了点。 不过他的确是想弄清楚陆景的来历,不想一掌将陆景拍死,所以只用了大概四成的功力,结果当他的手掌落在陆景的后背上,就见陆景纹丝不动,而他自己的身体却飞了出去。 直接撞上了屋门,那扇单薄的屋门根本没法承受这么强大的冲击力,几乎立时便四分五裂开来,而胡老头也滚进了屋内。 陆景在屋外抬头,关切的向里面张望,“胡老先生您没事儿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寒光,随后陆景就又看到了那把净字卫专属的奇门兵器,而不出意外的话拴马石上的那些刻痕也是这把兵器留下的。 陆景并不想和胡老头交手,因为打输打赢都不太好,于是迫不得已下他只能爆出了寒山客的名字来。 结果胡老头却是根本不为所动,钩影瞬间笼罩了陆景。 陆景不知道这名字是不是寒山客在镜湖谷安家后才取的,胡老头并不知道,于是又试了下南斋先生的名字。 而胡老头依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陆景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了寒山客给他的那半枚玉佩,而下一刻就见漫天的寒光全都消失不见了。 胡老头立在墙边,握着兵器,怔怔的望着陆景手中的玉佩,那模样就好像是着了魔一样。 片刻后他才重又开口,声音急切道,“官,这……玉佩的主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算是朋友吧。”陆景见胡老头终于停手也松了口气,接着又道,“就是他托我来看看你的。” 就是这普通的一句话,陆景没想到胡老头听后眼泪居然会夺眶而出,他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而且还是一流高手。 尤其那身恐怖的身法,就连陆景都觉得颇为棘手,可这会儿哭起来却像是个孩子一样。 一时间倒是让陆景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若是被外人见到这一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把胡老头给欺负哭了一样。 不过好在胡老头哭了一会儿也终于收住了声,接着冲陆景一抱拳,“老夫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居然敌友不分,还险些误伤到了贵客,幸好没能酿成大祸,否则可真就是万死莫辞了。” “啊,倒也没有这么严重。”陆景见一个一流高手突然将自己的姿态摆的这么低,就仿佛他才是两人中更年长的那一个也有些不太习惯。 又觉得这老头怪可怜,寒山客那家伙又挺无情的。 他为求长生,拍拍屁股就跑进了镜湖谷里,却将和自己熟识的人全都抛在了外面的世界,几十年都不搭理一下。 想到了这里陆景倒是有点能理解刚刚胡老头为什么会哭出声来了,于是之后他又对后者道,“老先生若是有什么话想带给这玉佩的主人,可以由在下代为传达。” 没想到胡老头听到这句话却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知道他尚在人世就足够了。”不过末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这位小兄弟,你说你跟他认识,那你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可曾缺衣少食,身边是否有人照顾?” “哦,寒山客他衣食无忧,生活的也很幸福。”陆景没忍心把寒山客睡在树上,天天喝风的真相告诉胡老头,怕老头遭不住,虽然陆景觉得寒山客本人可能并不以为意。 但谎言的作用就在于此,很多时候反而可以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第二百七十一章 如释重负 “那我就放心了。”胡老头闻言脸上果然浮现出了一抹欣慰之色。 不过他似乎还有些为自己先前差点误伤陆景而愧疚,于是顿了顿又道,“我看你之前盯着那块儿拴马石,可是想学我的这门武功?” 陆景听后吓了一跳,不说他现在要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就算再厉害的武功也不值得赌上自己的小兄弟啊,于是他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看那块儿拴马石主要是因为之前刚遇到了一伙人,他们用的就是这门功夫。” “你遇到了净字卫的人?”胡老头神色一凛。 “嗯,不过已经被我给解决了。” 胡老头闻言微松一口气,“不错,我看你也是一流境界,以你的身手寻常净字卫的人大概也很难伤到你,但是净字卫里也是有厉害的高手的。” 胡老头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却是忽然又钻进了屋里去,过了片刻,他从屋里重新出来,递给了陆景一块儿铁牌。 “这是……”陆景接过铁牌,感觉入手重量颇沉,不过除了后面刻着一个驭字外,似乎也无甚特别之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样子。 “净字卫设有十二统制,每位统制都有一块儿腰牌。”胡老头不紧不慢道。 陆景惊了,“这是净字卫统制的腰牌?等等,难不成您……” 胡老头摇头,“我不是,这是另外一人的,不,准确的是照着那人的腰牌做的赝品,说是赝品,其实和真的也没有区别,因为净字卫的腰牌最关键的就是重量,打造腰牌的方子这世上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下次你再遇到净字卫的人,只管将这牌子给他们验看,他们绝对分辨不出真假。” “牌子是分不出真假,但是人总能认得吧。”陆景不解道,按照胡老头的说法,净字卫归那十二人统领。 而众所周知,你到一个企业上班,大领导可以不认识你,你却不可能认不出大领导来。 胡老头耐心解释道,“净字卫行事隐秘,尤其十二大统制中更是有不少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呵呵,当然不排除其中一些人在故弄玄虚,但是下面的人的确很难把他们都认全。 “所以这东西你收着吧,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不止对净字卫有用。” 陆景见胡老头的语气颇为坚决,也就没再推辞,把铁牌给收进了怀里,就是一想到这玩意儿本来是属于太监的,感觉总是有哪里怪怪的。 算了,大不了不拿出来就是了。 陆景随后又摸出了从太平钱庄兑到的一张百两的银票,按寒山客的嘱咐递给胡老头,后者却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但老夫并不缺银子。” “那你去卖字……” “卖字只是个伪装,就和我住在这里一样。”胡老头淡淡道。 陆景很想问胡老头你住在这里就是想做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插手进这事儿里,否则之前也不会打断福安公主的话,不让她发布任务了。 眼看他就要成为二宫修士,陆景还是决定将注意力放在修行的事情上。 辞别了胡老头陆景重新找回了那两麻袋银票,扛回到书院。 之后直奔镜湖谷而去,再次找到了寒山客,将那两只麻袋抛到了他的面前,对他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全办完了。” 寒山客这会儿正坐在丹炉前翻动古籍,思考帮陆景配置毒药的事情,看到那两只麻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抬头道,“这是什么,你给我从外面带回的特产吗?” “不是,是你在太平钱庄存的那三百八十万两银子。” “就剩这么点吗?”寒山客挠了挠头。 毕竟那两只麻袋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装多少银子的样子。 好在陆景随后打开了一只麻袋给他看,“你存在钱庄的银子不知道为什么被当今的官家看上了,所以这次的事情是他指使太平钱庄做的,目的就是把你给引出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些家伙都死了,而且我也没把你的行踪告诉任何人,最后为了不让你存在钱庄里的那些银子都打水漂,我就做主,帮你都兑成了小额银票,你可以自己再点点。” 或许是陆景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寒山客也消化了好一阵子,之后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苦笑,“他在找我?可为什么呢,我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他还这么记挂我吗。” 寒山客似乎有些想不明白,索性也就懒得再想。 反倒是陆景和他说了胡老头见到玉佩的反应后寒山客也忍不住有些唏嘘,“老胡陪了我大半辈子,算是这世上和我最亲近的人了,可惜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却没能给他太多回报,临到老了还要去卖字。 “唉,但愿他能等到我炼出长生不老丹的那一天吧,我一定也给他一枚。” 陆景闻言差点没忍住吐槽,好家伙,你这比创业公司老板的饼画的还离谱,人家好歹还给点期权忽悠年轻人,你这直接迈进到人类的终极理想了。 但是一想这家伙这四十多年来在干的也就这一件事,而且他也只会干这一件事,陆景倒是也没法指责他什么。 寒山客唏嘘了一阵,总算是没忘了感谢陆景帮他把钱给要回来,他也知道陆景在想什么,主动开口道,“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没闲着,找来了一些促进修炼的丹方研究,总算是有点思路了,我打算将里面用到的药材都找出药性相反的来试一试。 “但是真炼制起来肯定没那么容易,毕竟还得考虑到药性相调,但是……嗯,多试几次问题应该不大。” 寒山客的这番话让陆景精神不由一震,这可以说是他近期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当然,之后该做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他不会将宝全都押在寒山客这边,但不管怎么说,寒山客的话都让陆景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不少。 只是陆景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寒山客的住处后,寒山客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自语道。 “这就是和那个什么晏筠齐名的陆景吗,果然名不虚传,七名净字卫加上厉飞龙都拿不下他,不过这样一来,只能给书院再找点别的事情做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东门微澜 陆景一直心心念的的毒药终于有了着落。 他从寒山客所居住的那座小山谷走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算了算时间,正好也到了该给绿衫少女护法的日子了,于是陆景也就没出镜湖谷,直接拐去了后者的住处。 远远的就看到草庐外,绿衫少女正在弯腰晾晒草药。 今日的她和往日不太一样,不再着绿衣,而是改穿了一件紫色褙子,下身配了一条碎折裙,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清丽,少了几分之前的冷漠与拒人千里之外。 而且陆景还在她的门前见到了一筐鸡蛋和一坛老酒,不知是谁拿来的。 绿衫少女也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陆景,脸上的神色显得略有些尴尬,不等陆景说什么就先开口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丁六昨日上山采药,不小心摔到了腿,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他毕竟上了年纪,还是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就暂代他帮谷里的那些纸人看病。 “嗯,主要还是为了验看校订那些药方,这是我先前答应丁六要做的事情,这筐鸡蛋和酒就是刚刚一个来看病的人拿的,而我的这身衣服……” “你不用解释那么多的,”陆景打断了绿衫少女的话。 “没人比我更清楚你报仇的决心了,你所修炼的功法,换成其他人多半都不会修炼,更别说你不久前还险些为此送掉性命,而且不管怎样恩怨分明总比眼里只有仇恨要好,你上次能活下来,离不开谷内那些纸人的帮助,能为他们看病还上一部分恩情总是好的。” “可有的人的恩情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还。”绿衫少女咬着嘴唇。 “谁?” “你的。” 陆景一时哑然。 “我能活下来,的确离不开谷内纸人的帮助,但是听丁六说,帮我吸纳毒素的主意是你提出来的,最后也是你不惜内力为我收敛真气,一连好几个时辰,才让我死里逃生。”绿衫少女望向陆景的目光有些复杂。 她中毒后大部分时间里意识都不清醒,只知道陆景是最后一个为她运功化毒的人,直到后来听丁六又提起这事儿才知道自己几乎是被陆景凭借一己之力给救回来的。 据说陆景为了救她,足足行功了将近五个时辰,按照丁六的说法,就算是一流高手也很难扛得住这样恐怖的消耗。 然而事后陆景对此却是只字未提,也没有分毫挟恩图报的意思,就好像已经把这事儿给忘掉了一样。 可越是这样,绿衫少女反而越是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以她的性格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不过她大概不会想到陆景本人的确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因为陆景和其他武林高手不同,他每天的内力是必须要用完的,救回绿衫少女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并不存在什么透支消耗的问题。 相反还为他省下了一副坠入凡尘的钱,除了多花了点时间外,算是两全其美。 所以陆景闻言微怔,随后道,“这个嘛,毕竟是我失约在先,你心急修炼才导致毒入心脉,就算是将功补过吧……恩情什么的不提也罢,毕竟你活着对我来说才是最有用的,我还在等着你毒功大成的那一天呢。” 然而他这套说辞显然没法糊弄过绿衫少女,后者沉吟了片刻后道,“你上次来找我,曾经提到过打算再练一种和秘力有关的毒丹。” “哦,可你不是不能修习秘力吗,所以我就去找了其他人,运气还不错,那人已经答应了下来,而且也已经找到了初步的方向。” “什么人?” “一个叫做寒山客的家伙,和你一样,也是镜湖谷内的纸人,不过他入谷的时间很早,得有快四十年了吧,而这四十年间他什么也没干,就一直在炼丹,所以他的炼丹术应该很不错。” 绿衫少女对寒山客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她入谷本身就比较晚,而且之前也不怎么和人来往,有不认识的人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既然陆景已经找到了帮忙炼丹的人绿衫少女也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是除此之外她也有些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帮助陆景的地方了。 毕竟陆景身为一流高手,武功本就已经少有人及,如今又成为书院弟子,开始修行秘力,这世间能难倒他的事情想来已经不多了。 就算有,大部分也都不是她能解决的,因此绿衫少女也只能暂时熄了这方面的念头,随后陆景就又开始动手为她护法,助她修炼起万毒归宗来。 这事两人如今做起来也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在绿衫少女的内功修为晋入三流后,她所吞服的毒药毒性显然也更强,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某一种毒素,变成了两种,甚至三四种毒素混合在一起,危险性自然也变得更高。 当然,这依旧难不住陆景就是了。 他运起小金刚劲完美抵御住了那些毒素一次又一次的侵袭,帮绿衫少女度过了行功中的种种危机。 不过陆景估摸着等绿衫少女修炼到二流境界后情况就不会再这么轻松了。 而且说穿了修炼万毒归宗这种事情就仿佛是在高空走钢丝。 你可以成功无数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很可能就会丢掉性命,尤其越是等到了后面,绿衫少女所服毒药毒性越强,到时候再攻入心脉,陆景也没把握能把她再给救回来。 但为了复仇,陆景知道绿衫少女一定会选择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么一想,他发现两人的处境其实倒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驱动陆景修行练功的并不是仇,而是被秘力或者内力撑爆的威胁罢了。 而且这种威胁他也很难倾诉给其他人。 想到这里陆景不由也有些走神,并没有在绿衫少女行功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内力给收回体内。 而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绿衫少女也没有提醒他。 两人就这么在草庐内又静坐了一会儿,听着林间传来的莎莎簌簌。 片刻后,绿衫少女却是忽然又开口道,“东门微澜。” “嗯?” “这是我的名字,因为我父母希望能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就像水中偶然泛起的波澜一般。”绿衫少女轻声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噩梦 陆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找到了抑制秘力扩张的方法,成功将自己的境界保持在了一宫,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绿衫少女那边却是又出了岔子。 而且这一次陆景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毒死,结果之后市面上火灯笼草跟白目蚕衣依旧一直在缺货。 陆景想尽了办法,却越来越难找到这两种药材,等到他将手中囤积的坠入凡尘全都喝完,迫不得已之下,不得不又开始用内力冲穴来饮鸩止渴。 于是他丹田里的内力也越来越多,每次刷新间隔却越来越短。 而祸不单行,因为他之前为了买药将银子都花光了,却是导致他也凑不住炼制秘力毒药的钱,这让他的秘力也开始失控。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极乐宫找上了他,对他伸出了援手,但与此同时也逼迫他签下了一份卖身契。 从此以后陆景堂堂一代大侠,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沦为了一群妖女的炉鼎,不分昼夜的被人采补,从一副红帐到另一幅红帐,根本不知道骑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是谁,胸口的红印又是谁留下的。 而且被嫖也就算了,那些女人连一两银子都不付。 是名副其实的白嫖,连个小月卡都不开的那种。 更惨的是陆景之后还要用少的可怜的放风时间为极乐宫种药,消耗上丹田里的秘力,他已经彻底沦为了极乐宫的生产工具,两种意义上都是。 整个人也从内到外都麻木掉了,虽然还活着,但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而他以往的那些朋友,夏槐,杨涛,还有晏筠、蚩等人却并没有放弃他,还想要拯救他,可当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杀到了陆景的面前,想要救出他。 却没想到的陆景根本不愿离开。 甚至为了极乐宫那些妖女,陆景还和晏筠等人大打出手,最终陆景凭着恐怖的内功与秘力修为,轻松取得了胜利。 可当陆景看到夏槐临走前的望向他的眼神时,饶是已经失去灵魂的他也感觉到了一阵心碎。 也是那一刻,让陆景觉得万念俱灰。 再加上他的秘力也快修到了第七宫,已经快要彻底控制不住了,陆景当夜就离开了极乐宫,回到了邬江城,偷偷见了师父最后一面,之后就抱起块儿大石往江心一跃。 然而因为内力太强,陆景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都没还没感到窒息,气得他找了几根水草又在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景总算觉得神智开始有点模糊了,耳边也传来了幻听,“醒醒,快醒醒。” 与此同时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 陆景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讲堂内,而一旁的崔教授还有下面的其他书院弟子都一脸古怪的望着他。 唯独夏槐将脑袋都快埋到书案下面了。 而陆景这时也想起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儿,他现在是在上诡物探秘,应崔教授的要求配合他授课,讲解一件诡物。 想到这里陆景连忙坐起身来,离开了那只黄杨木枕。 崔教授则开始为下面的人讲起乙字玖拾壹来,“看到了没有,这件诡物的作用就是让枕到它的人能在半柱香的时间里进入梦香,所以有些人觉得它可以让人快速入眠,但事实是第二天一早醒来,枕着它的人会比前一日更加疲惫。 “这是因为那人一整晚都在做恶梦,而且一般人很难唤醒做恶梦的人,只有兰花的花香才能让他挣脱噩梦。” 崔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了眼陆景,好奇道,“你刚刚究竟做了什么噩梦?” “没什么,就是出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很厉害的匪人,我打不过他们,被他们把身上的银子都抢走了。” 照实说肯定是不行的,就算陆景不在乎自己的秘密泄露,梦中的内容也委实有些难以启齿,所以他随便编了段谎话,想要搪塞过去。 结果没想到说完后崔教授脸上的神色却变得而更精彩了。 而且不止是崔教授,讲堂内这时也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这个嘛……你之前做恶梦的时候有说,没有了,真的没有,一滴都没有了,你们别再来了之类的话。” “嗯,他们抢完钱后还把我的酒也给抢走了,就是我平时带在身上的那个酒葫芦,可里面的酒早就被我喝光了。”陆景强自镇定。 “这么凶残吗,但是你之后还说,随便你们了,我累了,要动你们自己动吧,我就躺在这里。” “那伙土匪咄咄逼人,还要和我比试,但是我之前反抗的很辛苦,实在是太累了,就直接躺在地上,让他们自己动手。” “那夏槐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我也有我的苦衷又该作何解释呢?”崔教授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 陆景总算明白夏槐的头为什么那么低了,他也只能勉力道,“那伙盗匪见我不愿意动手,就押着我和他们一起去附近的村子打家劫舍,正好碰上了夏槐,她对我很失望,我才这么说的。” 陆景心知肚明中自己的解释有多扯淡,好在崔教授总算没有继续问下去,倒不是因为他被陆景说服了,而是也在担心陆景的故事会越编越离奇。 于是挥了挥手让陆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接着草草补充了几句,说乙字玖拾壹所产生的噩梦大都是一个人心中最害怕的事情,就将注意力转到了下一件诡物上。 不过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陆景最害怕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但肯定不是被打劫,废话,他都是一流高手了,要是还怕打劫,那大家伙就都不要出门了,那这么看来在这个噩梦中最让他感到害怕的岂不是被夏槐误解? 想到这里很多少侠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做样子 &esp;&esp;梦虽然是假的,但是陆景心中的担忧却是实打实的。 &esp;&esp;最近一段时间他的精力都放在新出现的秘力上,每天不是在修炼御剑术,就是在种菜练习法术,以至于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最初进入书院的目的是什么。 &esp;&esp;直到刚刚那场噩梦,却是将陆景又拉回到残酷的现实中。 &esp;&esp;他当初从邬江城来到京师,随身所携带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就只够用小半年的,即便加上顾采薇为他重金收购的,以及在沙漠古陵中顺来的那部分,也不过勉强能撑十个月而已。 &esp;&esp;而在这中间,陆景也陆续想过一些其他的办法,零零碎碎的消耗过一些内力。 &esp;&esp;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偶然的成分,并不可持续。 &esp;&esp;而算一算,他在书院里也已经待了五个多月了,就算去掉在别有洞天中浪费掉的那些时间,他手中的坠入凡尘也快用去一半了。 &esp;&esp;这对他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esp;&esp;相比于他刚入书院的时候,他内力的问题非但没解决,如今反而又多出了秘力的问题来,除此之外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esp;&esp;合着折腾了一圈,他的麻烦一点没少,还变多了。 &esp;&esp;外人看陆景,年纪轻轻就是一流高手,而今又踏上修行之路,拥有夏槐,晏筠等一众红颜知己,人生简直不能更完美。 &esp;&esp;但是只有陆景自己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什么。 &esp;&esp;之前的梦境看似荒诞,可未尝不是一种可能的未来,就像是游戏中的ba ening一样。 &esp;&esp;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之前他从东门微澜手上拿到的三百枚毒药一直在床下放着。 &esp;&esp;原本是想等寒山客那边炼出他需要的毒丹后再尝试的,可如今看来,恐怕还是要双管齐下。 &esp;&esp;陆景打算回去就试试,哪怕不能完全取代坠入凡尘,但是能让坠入凡尘从一天一嗑,变成两天一嗑也是巨大的成功,意味着他又多争取到了五个月。 &esp;&esp;另外陆景感觉自己还得想个什么办法尽量保住东门微澜这个关键人物,不能让她这么轻易被毒死了,不过这倒是不着急,距离东门微澜练到二流境界还有段时间。 &esp;&esp;陆景正在走神中,而讲堂前的崔教授却是已经讲完了今天带来的最后一件诡物,但他没像往日一样直接宣布散学。 &esp;&esp;而是又点了几人的名字,陆景和夏槐也赫然在列,等其他人都散去,崔教授看了眼面前的七人,重又开口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吧?” &esp;&esp;说完不等七人回答,崔教授就又接着道,“如今乃多事之秋,天下动荡,司天监那边也比以前要忙的多,就连郭少监也有快两个月没人见着了,好在十日之前他的信使回来报过一次平安。” &esp;&esp;“郭少监如今不在京师吗?” &esp;&esp;陆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打断了崔教授,他之前的时候还在疑惑,他跟晏筠邬江城一行后将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司天监的风信子。 &esp;&esp;无论是奇物的存在还是纪先生显然都是大事,按理说郭守怀这个司天监少监知道后也应该在第一时间找他们详细了解。 &esp;&esp;然而陆景等了一个多月,郭守怀也没露面,除了黄监院找他私下了解过一些那日的事情外,司天监那边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显得颇为反常。 &esp;&esp;如今这一切总算是有了答案,原来郭守怀这段时间压根儿就不在。 &esp;&esp;不过眼下正值风起云涌之际,神笔的余波未消,郭守怀不好好在司天监坐镇,在这节骨眼儿上往外瞎跑未免有些不负责任。 &esp;&esp;尤其他应该也接到了司天监的简报,可依旧没有回来,这似乎也从侧面说明他如今在做的事情很重要,在他眼中甚至还要超过那位神秘且对司天监充满敌意的纪先生。 &esp;&esp;陆景莫名的想到了之前郭守怀来藏书楼查看和秘境有关的书籍,难不成他还在为这事儿头疼? &esp;&esp;崔教授点了点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据说郭少监走得时候只告诉了身边几人,不过他这次出门还带了葵和其他几个很厉害的监察,想来自保应该无虞,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esp;&esp;说到这里崔教授顿了顿,“总之,司天监这段时间人手的确有些紧张,有些事情实在忙不过来,只能让书院这边顶上了,而你们七人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我打算让你们去走一趟。” &esp;&esp;“是有诡物需要我们去调查吗?”开口的是晏筠。 &esp;&esp;但这一次崔教授却摇头道,“你们虽然都很优秀,但毕竟修行还不满一年,我的课都还没听完,现在就独当一面,去对付诡物未免有些太早了。” &esp;&esp;“那您是想让我们……” &esp;&esp;“去做个样子,”崔教授道,“事情司天监那边其实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初步断定和诡物无关,但是对方依旧有些不太放心,希望我们能派人过去再仔细调查一番,顺便,唔……做场法事。” &esp;&esp;“做法事?司天监什么时候还提供这方面的服务了。”陆景惊讶。 &esp;&esp;“对其他人是没有的,但是这人不同,他毕竟每年都拨了不少银子给我们,现在他家里出了事,这个面子总还是要给的,就当是让他安心吧。” &esp;&esp;“你说的这个他……” &esp;&esp;“不错,就是当今的官家。”崔教授也没隐瞒,干脆利落的揭晓了答案,“他大概在十二日前找到了监正,说皇宫里有宫女和太监接连失踪,他最宠爱的宁婕妤也害了场大病,到现在还没能下床,他怀疑是出现了一些不太干净的东西。” &esp;&esp;“等等,十二日前。”陆景再次打断了崔教授,他想了想,这时间正好是在他跟那些净字卫的阉人交手后,于是也就自然而然的怀疑起那人此举别有用心来,陆景随后又问道,“官家点名要我去了吗?” &esp;&esp;“怎么可能,官家又不知道你是书院弟子,是我把你加进去的,你毕竟是上次小比的榜首,武功也够高,而且又会瞎扯。”崔教授道。 &esp;&esp;“记住,这次你们也不是以书院弟子的身份去的,对外要宣称是正式的监察。这也是官家的要求,若不是实在抽不出人手来,司天监那边本来也是打算派几个监察过去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改主意 崔教授说完扫了眼众人,见陆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有什么问题吗?” “我能不去吗?”陆景提问道。 崔教授皱眉,“你们现在还不是监察,理论上并不受司天监调派,书院这边也不会强迫你们做事,所以你们当然也可以拒绝…… “但就像我先前所说,如今是多事之秋,郭少监不在京城,司天监又人手不足,如果大家都只顾着自己,那之后就算成通过考核为了监察,也会只是一盘散沙,对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陆景耐心听崔教授唠叨完,这才答道,“因为我和那人有点梁子。” “那人,什么人?”崔教授一时间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就是龙椅上那位官家。”说话的人是晏筠,“崔教授最近一段时间应该没离开过书院吧。” “嗯,这半个月我都在专心研究一件诡物,怎么,江湖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最近一段时间武林中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逍遥山庄的吕庄主过寿,血刀堂下一任堂主的斗争逐渐白热化等等,但要说最大的一件事情还是十二日前,天龙门门主厉飞龙之死。”另一个书院弟子也接话道。 “厉飞龙死了?我记得他武功不错来着,应该是一流高手吧,而且他的死和我让你们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崔教授不解。 “还真是有关系。” 那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望陆景的方向瞄了一眼。 “人是你杀的?”崔教授也转头看向陆景。 “不是。”陆景很是干脆的否认道,“厉飞龙是死在净字卫的手上的,然后天龙门的帮众又杀了动手的几个阉人给他们的门主报了仇。” 崔教授还是没听明白这事儿和陆景不去皇宫有什么关系,好在陆景也没再跟他打哑谜,接着补充道,“那天净字卫的人带着一群武林中人来围攻我,而厉飞龙则埋伏在一边,趁我不备偷袭了我。” 崔教授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陆景的描述很简单,可即便只有寥寥数语,作为听者的他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形有多危急,面对强敌,又被人偷袭。 崔教授早年也听过一些厉飞龙和天龙门的恶行,但是身为一流高手,又是武林前辈居然能拉下面子去偷袭一个年轻人,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刷新下限。 好在陆景如今既然还在这里,那就说明厉飞龙的偷袭并没有得逞,崔教授问道,“你是怎么化险为夷的?” “啊,就是把他们都打败了。”陆景如实道。 “他们?” “厉飞龙、净字卫还有净字卫找来的那群武林高手。” “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 见崔教授似乎有些不信,一旁的其他弟子也纷纷出言证实。 虽然那日动手之前天龙门有赶过人,但是当时街道周边还有不少屋舍瓦肆,天龙门再霸道也不可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把人都逼出来,再加上后来那一战又是发生在河上,还是被不少人给看到了。 也正因为此,这件事情才会越传越广。 陆景以一敌众,在河上独战群雄,打得净字卫的阉人们满地找牙,随后厉飞龙从水中跃出偷袭,但陆景中了他一拳也毫无反应,反而将厉飞龙擒在手中,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很快便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很多人现在都在猜测等天玑榜下次换榜,陆景又会排在什么位置。 崔教授听了一圈总算搞清楚了陆景为什么不想参与这次的事情,不由有些尴尬,亏他先前还教育陆景要有担当,没想到陆景询问他能不能退出,是为了不给其他人添堵。 于是崔教授咳了两声道,“你要是真的有所不便,我可以再找其他人代替你,或者少一个人其实也没太大关系。” “多谢老师。”陆景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待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崔教授问其他人,“还有人要退出吗?” 等了会儿见无人应答,于是崔教授点了点头道,“好,那大家准备下,黄昏的时候动身,先去宫中参加场宴会。哦对了,差点忘了,官家还捐了笔香火钱,这笔钱书院不要,你们自己分了吧,每人估计可以分个三千两吧。 “另外要是法事做得好,驱走了宫中邪祟,据说官家那边还会有重赏。” 崔教授说完就见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陆景又拐了回来,“我改主意了,崔教授,不退出了。” 崔教授愕然,“但你先前不是和净字卫的人起了冲突吗?” “没事,我有人皮面具,不用自己的身份就行了。”陆景拍着胸脯道,“放心,不会被人给看出来的。” 崔教授有些无语,但陆景既然已经找到了应对办法,他也没说什么,点头道,“要去也可以,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既然已经踏上修行之路完成了百日筑基,那按照书院规矩,需要测试一下你的筑基结果,这事你已经拖了很久了,郑教授那边也催了你很多次,但你总是用各种原因推脱掉。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这次走之前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 陆景默然,他其实也知道一直拖着并不是办法,然而逃避可耻但有用。 他还记得自己用夏槐给他的符箓私下测试时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说实话陆景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这噩梦般的场景。 但这次为了银子,却是躲无可躲了。 陆景叹了口气,“测,我测还不行吗。” 崔教授闻言颇为欣慰,而且似乎是担心陆景半路再跑掉,居然直接拉起了他的一只胳膊,“走,那你跟我一起去见郑教授。 “咱们先去找陈伯把银子领了行吗?” 崔教授一哂,“银子放在那里又不会少,先把你的筑基结果测了才是正事,我倒是也想看看,书院有史以来修炼天赋最差的弟子,筑成的秘鼎是什么样子的。” “那您今天晚上可能要睡不着觉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来一次 陆景逃过了初一,却没能逃得过十五,终究还是被崔教授软硬兼施,给拉到了郑教授的住处。 而那里除了郑教授本人外居然还有另外两个过来做客的教习,加上崔教授一共四人,将他给团团围住,一副在动物园围观大熊猫的架势。 他们的好奇并不难理解,虽然书院每一届筑基的新人都有不少,但是修炼资质这么差的只有陆景一个。 像他这样几乎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最终却又踏上修行之路这本身就充满了不可思议。 郑教授从书架上取下一张符箓递给陆景,“听夏槐说,你之前已经测过一次了。” “嗯。”陆景点头。 “结果怎么样。” “有点……一言难尽。” 几位教习闻言倒是并不感到意外,以陆景的修炼资质,即便侥幸筑基,想来之后的修行也不会轻松。 这就和夏槐筑基一样,每个人其实都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只是按照书院的规矩,还是要动手测上一次。 只不过陆景和夏槐就像是一枚铜钱的正反两面,郑教授虽然一直在催促陆景来补测,但是也没逼迫的太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照顾陆景的情绪。 “口诀你应该还记得吧,既如此我也不废话了,直接开始吧。” 郑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将香炉摆在了桌案上,插上了一支香。 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大把,看得出他今天是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然而陆景闻言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有些为难的看着一旁还在聊着这届新生筑基结果的两个教习。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郑教授挑了挑眉毛。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要看结果的话等下最好別眨眼睛。” “別眨眼睛,什么意思?”郑教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测试之初,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等被测试者念完口诀后把香给点上就行,所以那两个教习表现的也很是随意。 就算不考虑陆景先前所表现出的离奇修炼天赋,这次新人中三个拥有甲等秘鼎的弟子,其中资质最好的夏槐,让那张符箓燃尽也用了快小半刻钟的时间。 按照陆景的说法,大家伙总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眨眼睛吧。 陆景也知道这事儿说出去根本没人会相信,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众人了,闻言也没多解释,就念动了咒语。 而下一瞬,一团火焰就出现在了他手中的那只符箓上。 接着那张符箓被火焰吞噬,顷刻之间便化作了灰烬,随风散开。 陆景因为已经有过一次前车之鉴,这次的时候倒是镇定的多了,但是一旁的那四位教习却没一个能像他一样淡定的,每个人都大张着嘴吧,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 而其中一人还没听陆景的话,刚刚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结果再抬起头的时候,陆景的手中已经空空如也,他下意识的问了句,“符箓呢,怎么还不开始?” 可这话只说到一半,他就感受到了周围那片诡异的安静。 “你刚刚做了什么?”郑教授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惊疑不定道,“是直接施展了一个燃烧术将这张符箓给引燃了吗?” 这也是其他三位教习心中的第一想法。 往年书院中也不是没有人耍过这种小聪明,想要以这样的手段博得一众教习的青睐,而书院对于这种情况当然也有相应的应对方案。 不等郑教授问完那个问题,马上就有另一个教习伸手,将空中犹自飘散的一部分灰烬给拢入袖中,接着放在眼前细细辨看了起来。 若是火系道法,或者说普通火焰点着后所产生的灰烬,和符箓自燃后所产生的灰烬是有很大区别的,后者会燃烧的非常均匀,烧出的灰烬是纯黑色的,不会有其他杂色。 而那教习看过后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得愈发惊疑,似乎有些没法相信自己观察到的结果,但最终还是实事求是道,“的确是符箓自燃。” “这不可能!哪有人的符箓燃烧的这么快的。”另一位教习出言反驳道,“会不会是这张符箓从一开始就没画好?” “你说的情况才不可能,书院测试筑基结果所用的符箓都是我亲手画的,事后还检查过很多遍,是不可能出什么纰漏的。“之前查看灰烬的哪位教习也一步不让。 眼看两人便要争吵起来,最后还是崔教授出面道,“好了好了,这事儿简单,让他再测一次不就好了。” 而他说完这句话就又歪头看向一旁的陆景,征求后者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陆景当然没什么异议,听到崔教授的话后很干脆的伸出手来,而这一次郑教授再将符箓递给陆景前却是先仔细检查了一遍。 可结果依旧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那张新符箓几乎是在陆景念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便毫不客气的燃烧了起来,而且火势凶猛。 不同的是这次对面的四位教习却是从善如流,听取了陆景先前的建议,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景的手掌,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可惜因为整个过程实在太过短暂,他们最终也没捕捉到多少细节。 但是接连目睹两次快速自燃,先前所担心的符箓方面的问题显然也已经不攻自破了。 而直到这一刻,郑教授等人才开始逐渐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完美筑基?!” 崔教授失声道,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还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茶壶,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这种小事了。 听到这四个字,剩下的三人便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纷纷愣在了那里。 一起愣住的还有陆景,他已经尽量不让自己望这方面去想了,但没想到还是被崔教授旧事重提。 “这,这当真是传说中的完美筑基吗?!”另一位教习也神色大变,说完还看向身旁的郑教授,后者对于秘力的研究和了解是四人中最深入的,所以他也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然而郑教授的答案却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完美筑基是传说中的事情,更像是属于修行者的一种美好期待,从古至今没有人做到过,自然也没人能断定究竟什么样能算是完美筑基,但是,若说有谁离这种状态最近,那恐怕就是他了。” 郑教授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陆景,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后者的脸上却一点没有什么完美筑基的喜悦,反而显得颇为凝重,这让郑教授又忍不住在心中称赞了一句陆景的心性。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争徒 &esp;&esp;虽然郑教授也拿不准陆景这究竟算不算是完美筑基。 &esp;&esp;但是陆景筑基后的测试结果却是实打实的。 &esp;&esp;不到一息时间就让符箓燃尽,非但是这届新人中最快的,而且大概也是整个修行史上的最速记录了。 &esp;&esp;有幸目睹了这一幕的四位教习,心中都大受震撼! &esp;&esp;尤其一想到陆景刚入书院时,明明被测出对秘力毫无亲和,四人心中的震撼也愈发强烈。 &esp;&esp;要知道当初陆景写的那个字可还被郑教授小心收着,直到今日也没有什么要变色的迹象。 &esp;&esp;莫非……完美筑基的必要条件便是缺乏秘力亲和吗? &esp;&esp;郑教授因为一直在教授秘力的缘故,对这方面的问题也格外敏感,已经不由自主的思索了起来。 &esp;&esp;然而无论是从多年的研究经验还是仅仅从直觉上出发,这个答案都太过荒谬了。 &esp;&esp;首先,没有秘力亲和的人就没法修炼,更别说完成筑基了,完美筑基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esp;&esp;郑教授想了一会儿想的头疼,也没找到答案,索性便直接开口询问起对面的陆景来,“你到底是怎么开始修炼的,方便把这期间发生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吗?” &esp;&esp;这么长时间过去,陆景也早已整理好了说辞。 &esp;&esp;他就将王婉那日对他做的事情告诉了郑教授等人,不过瞒下了自己先前就已经吞服天一生水的部分,主要这部分实在不好解释,改称王婉逼他吞下了某种毒药。 &esp;&esp;郑教授四人听得连连色变。 &esp;&esp;身为修行中人,他们当然都清楚虚鬼的可怕之处,这东西简直就是被炼制出来专门对付他们的杀手锏,一旦着了道,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而且平日里也不好防备。 &esp;&esp;另外虚鬼的炼制过程非常残忍,让郑教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个月前遇到的那人,还有他手中的那支神笔,忍不住叹了口气。 &esp;&esp;天下动荡,即便是他们这些在书院里专注教书的一众教习也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esp;&esp;不过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司天监该操心的,郑教授随后又打起精神从秘力研究的角度出发,为陆景分析了一下他能阴差阳错完成筑基的原因。 &esp;&esp;其中大部分和陆景之前的猜测差不多。 &esp;&esp;然而谈到神魂的时候郑教授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说你的神魂并没有参与立鼎与开火的过程?” &esp;&esp;“好像是这样的。”陆景想了想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esp;&esp;他的筑基完成的很快,根本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百日,而在这期间,陆景也一直都处于傍观之中,属于躺着就莫名其妙的筑基了,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esp;&esp;“没有神魂的参与是不可能完成立鼎的。”郑教授很是干脆道,“这是修行界的铁律,无人可以违背。” &esp;&esp;“所以您想说我其实没有筑基?”陆景来了精神。 &esp;&esp;“不是,你筑基是肯定筑基了,但是我想了想,你用来筑基的神魂很可能是来自那只虚鬼,毕竟听你先前的描述,那东西显然还有神智,不,准确的说他生前就是人,虽然被抽出了一魂,但剩下的魂魄与我们无异,因而现在你上丹田中的那只秘鼎很可能是由他的神魂所铸造的。” &esp;&esp;“这……会有什么不同吗?” &esp;&esp;“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郑教授反问道,“比如秘力使用起来感觉滞涩,或者秘鼎不受控制之类的。” &esp;&esp;陆景的确遇到了问题,但是他知道这跟他的秘鼎没什么关系,纯粹是他卡bug的结果,于是摇了摇头。 &esp;&esp;“那应该就没什么大碍。”郑教授道,“不管怎样,那毕竟是你的上丹田,那只秘鼎既然在此生出,自然也属于你,当然,你这种情况还是挺罕见的,我教书这么多年,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那些前人留下的典籍中也没有相应的记载,之后真有什么异样,再来找我吧。” &esp;&esp;“好。” &esp;&esp;陆景看到郑教授取出一本名册,翻开,找到了他的名字,在后面郑重写上了一个甲字,随后又在一旁补了行小字,疑似完美。 &esp;&esp;等他放下笔后却是又望向了陆景,而和他一起望向陆景的还有其他三位教习,此时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完全褪去,但是看向陆景眼神中又多了些别的东西。 &esp;&esp;陆景心中莫名的一紧,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来,抢先道,“几位老师,我先前在课上答应了崔教授,等下要代司天监往皇宫一行,帮忙,做场法事,眼下既然已经测完了筑基结果,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esp;&esp;“不急不急,现在距离那场晚宴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崔教授笑眯眯的道,“再坐一会儿吧,我们还有别的问题想问问你。” &esp;&esp;“啊,什么问题?”陆景闻言只能硬着头皮又坐下。 &esp;&esp;“之前你没有踏上修行之路,所以我和其他教习也就没有问过你接下来的修炼方向,但是现在你既然已经完成筑基,而且还是甲等,这件事情自然也该好好思考一下了。”崔教授接着道。 &esp;&esp;而等他说完这句话陆景还没做回答,傍边其他教习望向他的目光就变得炽热了起来。 &esp;&esp;在书院最初的入学考核上陆景就曾表现的非常出色,甚至压过了晏筠一头,被不少教习寄予厚望。 &esp;&esp;但可惜没过多久他就被测出没有秘力亲和,无法踏上修行之路,于是那些教习也只能遗憾放弃了将陆景收入门下的打算。 &esp;&esp;然而如今陆景又奇迹般的完成了筑基,而且很可能还是修行界中传说的完美筑基,这让他们的一颗心也再次火热了起来。 &esp;&esp;之前负责为书院制作符箓的那位教习最是急迫,直接开口道,“来我这里吧,我会传授你符箓的绘制之法,而且很多符箓是你在课上学不到的,你想一想,等日后你出门,带一叠符箓在身上,遇敌的时候就抛出去,这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esp;&esp;“老王你又在避重就轻了,呵呵,只说符箓的好处却不谈缺点,你那一张符箓制成要花多少银子?还带一叠丢出去,怕是一次就能倾家荡产,”另一位教授反驳道,“学炼器才是生财之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尽管去忙 眼见那两位教习说着说着又要争吵了起来,陆景有些无奈的看向一旁的郑教授,原本是希望让他出面调停一下。 但没想到郑教授出面是出面了,但是起的完全是火上浇油的效果,他趁着两位同僚对线的时候,冲陆景道。 “符箓也好,法器也罢都是外物,修行者真正的依仗还是法术,嗯,若论法术的修行我自然是不如邓教授的,但是我手头上有一些连他都不会的法术,你若是愿意做我的弟子,我可以把这些法术都传授给你,而且还能指导你的秘力修炼。” 那两位教习闻言纷纷大怒,他们这边还没分出胜负,没想到就被姓郑的偷家了。 而且郑教授开口也就算了,一边的崔教授,一个教诡物知识的居然也腆着脸来凑热闹,“你也可以考虑下跟着我,我能送你几件很实用的诡物。” 四人当然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急迫了一点,甚至有点丢面子,但是他们这么着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陆景的完美筑基实在是太让人眼馋了,是修行史上的独一份,错过了这一村,基本上也就不可能再有下一个店了,另外四人都意识到了今日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因为陆景完成筑基测试的时候只有他们四个在场,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再过些日子,等到书院的其他教习也知道,到时候抢人的人只会变得更多,他们的机会也更小了。 郑教授这次是真的着急了。 他想收陆景做弟子不只是看重陆景的资质,也因为他想进一步了解传说中的完美筑基,多做些这方面的研究,让他对秘力的理解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著书立说,泽被后人,也算不枉此生了。 想到这里郑教授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假意咳嗽了几声然后道,“诸位,我昨夜睡觉时没关窗,可能染了些风寒,今日便到这里吧,恕不远送了。” 陆景闻言第一个站起身来,但是却听郑教授又急道,“不不,你留下,我……我这个当老师的生病你这个做弟子的怎能弃之不顾。” 他这话一出口另外三人都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卑鄙。 他们没想到郑教授居然这么没有底线,居然仗着这里是自己的住处就要明目张胆的赶人,这已经近乎无赖了。 不过眼见他这么无耻,其他三人也是冷笑连连,没有一个从位置上起来,听话离开的,摆明是打算在郑教授的住处做个钉子户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陆景忽然开口道,“那个……其实我已经选好方向了。” “什么方向?”四人闻言都是一凛,也顾不上互相置气了。 “御剑术。”陆景吐出了三个字来,顺便亮出了藏在自己袖中的飞剑。 “御剑术?你从哪里学的。”崔教授一怔。 “哦,这套御剑术唤作清光月影剑,是之前在别有洞天的时候谷仲陵前辈传给我的。”陆景道。 听他这么说很多人下意识的就想反驳,跟他说修炼御剑术完全就是害人,虽然练成后威力惊人,但是一般人努力好几年都未必能看到什么成效,哪像别的东西一学就能用。 但是转念一想,其他人修炼起御剑术来或许会很困难,但是对于陆景这个完美筑基的异类来说,倒是可能要比想象中容易不少,有个三五年说不定就能拿来对敌了,而越往后他这御剑术的威力也会越大,这么一看御剑术还真挺适合他。 可话虽如此,这些教习还是觉得陆景只练御剑术有些可惜,于是纷纷劝他再修炼点别的东西,反正他完美筑基,不管修炼什么应该都会事半功倍。 陆景架不住众教习软磨硬泡也只能说自己之后会好好考虑。 其实多学点东西也不是不行,尤其他的秘力比四人想象中还要多,而且每天还会恢复,但是陆景最近也是真的很忙。 秘力,内力的麻烦都要解决,还要想办法赚钱还债,实在没什么功夫再学别的东西了,四人又劝了一会儿,眼见陆景态度坚定,也只能悻悻作罢。 好不容易才从郑教授的院子里逃出,陆景也长舒了口气。 随后跑去陈伯那里领了一直心心念的三千两跑腿费。 接着看了眼天色,见还有点时间,就又去了一趟镜湖谷。 东门微澜那边他昨天才刚护过法,倒是不用担心,所以陆景这次是去找寒山客的。 后者答应为他炼制的毒丹后进展居然颇为顺利,让陆景都有些不敢相信,按照寒山客的说法,他已经基本配制出了陆景需要的毒丹。 只是现在这毒丹药效还不稳定,有时候能发挥作用,有时候不能,于是也寒山客还在调整药房中各种草药的剂量,以期取得最终的成功。 上周陆景去见他的时候,寒山客就跟他说快了,这也让陆景心中颇为激动,虽然他已经为成为二宫修士做了一系列的准备,但是能不晋级,当然还是不要晋级的为好。 所以陆景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就会往镜湖谷跑一趟,看看寒山客的毒丹炼制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寒山客倒依旧还是先前那副老样子,除了炼丹外对什么都不关心,午饭就跟阿宝啃了几个芋头,而且那些芋头大部分还都进了阿宝的肚子,寒山客吃得比较文雅,还在咀嚼,结果另一边阿宝已经把一锅全造完了。 最终寒山客就吃到了自己手里的两个,但他也没什么重蒸一锅的打算,凑合吃完就又坐在丹炉边了。 陆景和他还有一旁的阿宝都打了招呼,接着就又迫不及待道,“如何?” “快则三两日,慢则四五日,你要的东西就能到手了。”寒山客悠悠道。 “真的吗?”陆景惊喜。 “我又打不过你,骗你作甚,不过你要这毒丹倒是想干什么?”寒山客好奇道。 “唔……你被净字卫的人盯上,我也没问过你是什么人吧。” “这话倒是让人难以反驳。” “总之,你尽早帮我把毒丹炼出来就行了,不过我这两天有点别的事,可能要出去一趟,等我一回来就来找你。” 寒山客闻言摆了摆手,“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我就在这里,又跑不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澄观 眼见太阳开始落山,晏筠等人也都陆续来到了书院的井前集合,唯独却不见陆景的踪影。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道,“怎么办,要不要去催一下?” 白玉公子吕屏闻言摇头道,“我的住处和他的住处离得不算太远,刚刚过来的时候想邀他一起,但是叩门后却无人应答。” “他这会儿不在家吗,那这下就麻烦了。” 此时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和要见的人,提早出发显然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光是入皇城就要花上好一番功夫,更别提一路上的繁文缛节了。 而偏偏陆景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于是有心急的人就提议大家伙先行上路,之后派信使给陆景送封信,他能赶上就赶,赶不上就算了。 反正这次的差事听起来也很简单,六个人想来也足够了。 不过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大踏步的自悬天观鱼的方向走来。 那是一个方脸汉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脸色看起来有些蜡黄,就像是有病在身一样,脸上的胡须不知多久没有打理过,有些甚至都缠在了一起,再加上脚上那双有些破破烂烂的草鞋。 看到他的第一眼,众人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不修边幅四个字,但随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也有不修边幅的资本。 他的五官单拿出一样出来其实也谈不上俊俏,但是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淡淡的沧桑感,就是那种红尘浪子的感觉,可以说将他这个年纪的男性所具有的魅力都发挥了出来。 但是六人之后互相望了一眼,却又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他们进入书院也快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对书院中那些教习还有杂役都很熟悉了,平日里也没人见过这个男子,不知他是从何而来。 直到夏槐看到了那人腰间挂着的酒葫芦,觉得有些眼熟,这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试着喊了声,“陆景?” 而那方脸汉子闻言点了点头,“是我,刚刚易容花了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白玉公子家学渊源,于易容一道也所涉猎,但刚刚第一眼看去,他也没能看破陆景的伪装,直到夏槐出声,他才注意到陆景手掌并不像是三十岁的人,衣服上的酒渍看来也有些新。 但是单从面容上来看的确没有什么破绽,这不由让他有些惊讶,开口好奇道,“陆兄你脸上所戴的可是人皮面具?” “没错。”陆景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很是大方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吕屏在征得陆景同意后伸手摸了摸那张面具,接着感慨道,“不愧是李巧手的作品,难怪我之前一点没看出来。” “李巧手?”陆景扬了扬眉毛。 “嗯,南千面北巧手,是当世制作人皮面具手艺最好的两人,他们两个制出的人皮面具,每一张都能够以假乱真,可惜如今一人金盆洗手,一人下落不明,这也导致江湖之中,两人所制的人皮面具如今都已百金难求。” 吕屏一边说着一边将人皮面具又还给了陆景,“不知陆兄和巧手前辈什么关系?” “哦,我不认识什么李巧手,这张人皮面具是我从一个采花贼那里意外得到的。” 其实陆景自己并不是太喜欢这张人皮面具,原因很简单,就是这玩意儿有点太吸睛了,大叔风就大叔风,还非要搞点沧桑气质出来,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不方便摸鱼。 但是没办法,他手头一共六张人皮面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陆景毕竟没有正经学过易容术,要他跨越太大年龄区间,甚至性别来伪装自己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而之前冯九郎那张他又用过一次了,所以这次就只剩下了这张戚夔可用了。 晏筠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所有人都到齐,这才出言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众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等他们出了棺材铺的大门,门外司天监的马车也已经备好了,一共五辆,两人一辆,还有一辆则是用来拉等下做法所需的材料的。 虽说是去做样子,但是该有的家伙事儿也得准备齐全,除此之外七人中还有一个真正道观出身的谢安石。 虽然他在进入书院前修的是望气观星之术,但是道士用来吃饭的驱邪法事他自然也不会落下,只是一想到这次是去皇宫中做法,他还是不由有些紧张。 好在除了他们这些书院弟子司天监那边还派了一名知事随行。 那名知事名叫澄观,不过并非修行中人,平日里在司天监中的职责主要是处理一些文书,和陆景他们一样,这次也属于被抓壮丁。 好在澄观毕竟是有官身的人,大朝会也参加过几次,和官家也算混了个脸熟,当然是他脸熟官家,不是相反。 但是这会儿的确看来要镇定的多,还跟陆景他们分享了一些入宫的事宜。 司天监不受皇权控制,但也还是和历朝历代当权者尽量在打好关系,毕竟能取得朝廷的支持,除了能得到银钱外,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会更加容易方便。 所以最起码在表面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即便郭守怀这个实质上的司天监老大,被召见也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入宫敷衍一番,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不过按照澄观的说法,陆景等人只要能保证基本的礼节就可以了,也不必屈膝迎奉,司天监地位特殊,官家也不会将他们当成普通臣子,今晚更多的还是以宾客的身份入宫。 另外澄观还告诫众人,不要插手皇权争斗,尤其是夺嫡之事,乃是司天监的大忌,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和那些王孙贵族走得太近。 反正无论谁坐在那把龙椅上都离不开司天监,司天监也就没必要提前押宝,赌赢了好处有限,赌输了却是恶果连连,更关键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头,那今后修行中人插手世俗权力之争的事情只会层出不穷,大家都想着当皇帝,也没人去对付那些诡物,护卫人间了。 用澄观的话说,“得到力量不难,难的是控制心中的欲望,将这份力量用在做对的事情上,而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 第二百八十章 乌烟瘴气 &esp;&esp;临天府立都时属于典型的三套方城规划,也就是外城,皇城加上最里面的宫城。 &esp;&esp;其中外城当然就是百姓和官员们日常生活的地方,这里有市肆,有供娱乐的瓦子,酒楼脚店,以及其他各种生产功能型场所。 &esp;&esp;而沿着城中央最宽广的御街过了朱雀门,便进入到了普通人无法踏足的皇城了。 &esp;&esp;这里主要是一些皇家园林,以及内、外诸司。 &esp;&esp;顾名思义,内诸司主要负责的就是宫内众人起居生活,包括六尚局、诸閤分,四方馆等等,而外诸司则对应朝政与出巡等一应事务。 &esp;&esp;随着马车一路驶来,陆景也掀起了车窗的纱帘,好奇打量着沿途的院墙楼阁。 &esp;&esp;澄观和他一辆马车,见状微微一笑,道,“怎样,之前可曾见过此等威严气象?” &esp;&esp;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景居然点了点头,随口道,“见过,小时候跟着父母去故宫玩过。” &esp;&esp;澄观一愣,不知陆景口中所说的故宫是何处,但是这里乃是陈朝皇城,立国三百余年龙气之所在,九州权力的中心,气象非凡。 &esp;&esp;每个第一次踏入这里的人心中总是不免会生出几分敬畏来,即便是修行者也不例外,因此澄观很怀疑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像这样的地方,只觉得陆景是少年心性,逞口舌之快罢了,也没太放在心上。 &esp;&esp;等马车又驶出一段距离,却是终于来到了正德楼前。 &esp;&esp;只见正对面有五座大门,每一座都有四人高,金钉朱漆,配着周围的红色砖石,屋角的椽子上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esp;&esp;看到这一幕却是终于让陆景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感。 &esp;&esp;澄观这时也开口道,“前面就是宫城了。” &esp;&esp;随着他说出这句话马车也逐渐停了下来,前方的阙亭前有朱杈拦路,除此之外,陆景还在大门和宫墙便看到了不少侍卫。 &esp;&esp;其中一个身披甲胄,内外兼修的马脸大汉,冲着马车上诸人抱拳道,“来者可是司天监的诸位方外高人?” &esp;&esp;澄观闻言走下马车,拱手道,“放将军别来无恙,不错,我等奉诏入宫前来参加今夜的晚宴。” &esp;&esp;那位姓方的将军又抬头看了眼从马车上下来的陆景等人,或许是因为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官家请来的高人,他的态度倒是还算客气,只是依旧道。 &esp;&esp;“几位身上可曾携带了利器,入宫之前还请自行解刃,交于我等代为保管,放心,等你们从这门内出来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原物奉还。” &esp;&esp;然而还不等陆景说什么,一个尖细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从墙头响起,“官家有言,司天监诸位高人无需解刃即可入宫。” &esp;&esp;那姓方的将军显然觉得此举颇为不妥,脸上满是惊诧之色,还想开口分辨,就听墙头那太监继续道。 &esp;&esp;“官家还说,方英那头倔驴要是想反对就告诉他,人家身怀神通,根本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能想象的,真要是想杀朕,也根本无需用什么兵器。” &esp;&esp;那姓方的将军显然不信,但是官家既然已经发话,他却是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又看了眼陆景等人,挥了挥手,让手下搬开了挡在路上的朱杈。 &esp;&esp;澄观见状先向墙头上的那位公公道谢,接着又谢过那位姓方的将军,之后才又上了马车,向前又行了大约一里,来到了大庆殿前的横门处。 &esp;&esp;这里也是马车所能行出的最远距离了,众人从这里下车,将最后那辆车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交给了等候在这里的小黄门。 &esp;&esp;接着跟着另外一位公公绕过了大庆殿边的文德殿,穿过第二道横门,来到了今晚举办宴会的垂拱殿,随后便有宫女迎出将他们带入殿内。 &esp;&esp;此时还未入夜,但是垂拱殿内已经有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esp;&esp;陆景等人进殿后还看到了舞女在翩翩起舞,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打扮奇特之人,正摇头晃脑的沉浸在那些舞姬的高超舞技中。 &esp;&esp;这些人显然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达官贵人,他们之中有僧有道,还有一些红发碧眼,黑齿白面,甚至干脆赤着上身毫无斯文可言的异邦人。 &esp;&esp;好好的垂拱殿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乌烟瘴气了起来。 &esp;&esp;陆景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今晚的客人并不是只有他们。 &esp;&esp;而随着他们八人走入殿中,也立刻吸引到了不少道目光,绝大多数目光中都充斥着不同程度的敌意。 &esp;&esp;那模样就像是刚刚狩猎过的鬣狗正在护着自己的食物一样。 &esp;&esp;实际上早在陆景他们进殿前,这伙人彼此间的敌意就都已经很明显了,有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有什么过节,若不是此刻正身处皇宫中,怕是早就忍不住大打出手了。 &esp;&esp;澄观微微皱了皱眉,这位知事大人显然是不想跟这群乌合之众为伍的。 &esp;&esp;但是今夜是官家相邀,他们这会儿也不可能扭头就走,只能捏着鼻子入座。 &esp;&esp;可没想到的是那些宫女将他们领入大殿后便直接退下了,一点没有带他们去他们的位置的意思。 &esp;&esp;澄观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伸手将刚刚迎接他们的宫女又叫了过来,问道,“我们坐那儿?” &esp;&esp;那宫女显然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和这样一伙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人在一起,她的精神也一直高度紧张,被板着脸的澄观这么一问居然差点被吓哭了,哆嗦着道。 &esp;&esp;“我……我不知道,官家没说怎么安排坐席,只,只说……” &esp;&esp;“只说什么?” &esp;&esp;“说今晚来的都是高人,不必讲究什么世俗规矩。” &esp;&esp;澄观差点被气乐了,“官家上哪儿找的这么些活宝?是想让他们来宫里耍杂艺吗。” &esp;&esp;那宫女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esp;&esp;而澄观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他也无意为难这么一个小姑娘,挥了挥手,让那宫女离开了。 &esp;&esp;之后目光扫了一圈,看到了大殿正中央还空着几个位置,也不跟陆景他们商量,当先便整了整衣冠,迈步向那里走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胸有成竹 那几个位置差不多是大殿中除主座外最好的坐席了,按理说不该一直空到现在。 陆景原本想出言提醒下澄观,但是后来又觉得以澄观的稳重不会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于是也就没再开口,和其他书院弟子一起默默跟在了澄观身后。 而随着八人走向大殿中央,不出陆景所料,也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就连先前那部分陶醉在歌舞中的人也将眼睛从那些舞女的大腿和胸脯上挪开了。 澄观却是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依旧昂首挺胸,保持着先前的步伐,既没有刻意加快,也没有放缓脚步。 一路走到了最正中的那张案席边,一撂袍子正打算坐下,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音调很是古怪的声音,“且慢!” 说话的人是一个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金发褐眼的番邦男人,长相倒也颇为英俊,只是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看起来总是有些邪气。 应该是经常在海上讨生活的缘故,让他和他的那票手下皮肤都被晒成了古铜色,他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语一字一顿道,“这地方,你们不能坐。” 澄观冷笑,“笑话,此地乃我大陈国都,这里是我大陈的皇宫,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番人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已经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金发褐眼的男子见状摇了摇头,“我记得你们陈朝有句俗语,好像是叫做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本王子好意提醒你们,你们不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出言辱骂,堂堂天朝上国难道就只有这么点气度吗?” “展示天朝气度那是礼部该干的事情,和我司天监有什么关系?”澄观理直气壮。 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竟被他怼的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澄观已经开始招呼陆景等人落座了。 不过他的这一举动落在那群番邦人眼中,无异于挑衅,于是那个自称王子的家伙见状脸色也变了,他眯起了眼睛,忽然伸手抓住了桌上一只筷子,掷向了澄观。 那根筷子显然被他灌注进了内劲,带着呼啸的风声,看起来声势惊人,被戳中的话非死即残。 结果澄观居然不避不闪,依旧坐在位置上,就如同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一样,嘴边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那只筷子眨眼间就飞到了澄观的面前,但紧接着却是停在了距离澄观面门只有不到半寸的地方,就像是被一只透明的手掌给捏住了一般,最终从半空中无力的坠下,掉在了澄观的脚边。 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但是嘴巴最好放干净一些,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警告了。” 他这话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泄气,因为在他原本的设想中那个陈朝的小官应该被他这只飞筷给吓得屁滚尿流,面如土色。 等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又被气的直跳脚,颜面大失,结果没想到澄观嘴臭归嘴臭,胆量倒是一点都不差。 不,何止是不差,简直就是浑身是胆,想到这里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就不应该留手的,直接杀死那个陈朝小官,他当时也的确有这样的冲动,只是一想到他们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最终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可没想到反而又被对方给狠涨了一波威风,虽然他也露了一手不俗的功夫,但终究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心中愤懑。 陆景这时也在澄观旁边坐下,则冲后者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澄大人临危不乱,真乃豪杰也!” 但是让陆景意外的是,当他说完这句话,澄观却是依旧没什么反应,如同一尊泥塑一般。 陆景还在想着澄观莫不是装b装上瘾了,在自己人面前也要端着那副架子,可随后就见后者的额头突然渗出了一大片汗水,脸色也变得煞白。 澄观转过头,瞪着陆景,“你……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出手?!” “嗯?”陆景有些莫名其妙,“澄大人你想要我们出手?可我看你那不慌不乱的样子,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 “我胸有成竹不就是因为有你们吗?”澄观翻了个白眼,“否则我一个不会武功,也没有修行的普通人,哪敢和那些看起来就不好相与的黄毛番人对着干,可你们倒好,关键时候没一个人出手帮我的。” 澄大人越说语气就越哀怨,“要是那人刚刚并不只是吓唬我,你们可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陆景见他说得伤心,也只能开口安慰道,“放心,澄大人,不会再有下次了,等下你再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会及时出手,一定能护你周全。” 澄观得到陆景这位一流高手的保证,心里这才又踏实了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整个人重新回到先前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 不过陆景却是注意到周围那些敌意的目光并没有减少,而且其中不少人在望向他们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然而除了之前那个自称王子的番邦男人却也没有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倒是让准备一展英姿的澄大人有些遗憾。 而在陆景等人落座之后,又陆续有几群奇人异士走进垂拱殿,很快就将殿内的桌案给快占满了。 众人都以为今晚的夜宴就要开始了,可谁也没想到之后却是又足足等了一个半时辰,等到殿外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殿内的舞女也已经换了好几波,众人全都饥肠辘辘,这才又听到门外太监的通传,说是官家就要到了。 结果好不容易打起点精神的众人又眼巴巴的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能看到官家的影子。 就连澄观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好在又过了一刻钟,却是终于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接着就见一个身高七尺,相貌奇伟,额方脸长的中年男人在一干人等的簇拥下,大踏步的走进了殿内。 第二百八十二章 貌合神离 等那人走进垂拱殿,包括澄观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从桌案后起身相迎,但那人只是挥了挥手道。 “诸位无需多礼,今夜并非君臣之宴,尔等之中也有不少人非我大陈百姓,来自遥远异国,不通天朝礼节也在情理之中,既如此,不如索性抛去那些繁文缛节,大家一起开怀畅饮,方不负如此良宵。”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得殿内就响起了一个声音,“臣有事要奏。” 这位陈朝官家听到这句话后神色明显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明白,今晚的宴会上为什么还会有个自己的大臣混进来。 他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在大殿中央看到了气宇轩昂的澄观。 这人,嗯……自己好像的确是没什么印象。 于是他也只能开口问道,“你是……” “臣乃司天监知事澄观。”澄观答道。 “哦,是司天监的人啊。”男人恍然,怪不得不认识,司天监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 虽然领着他的俸禄,可平日里除了一个老糊涂监正每天来他这儿按时打卡上班,剩下的人根本不见踪影。 而且他也清楚这伙人虽然表面对他还算恭敬,可是心底里也根本没几个人把他真的当回事儿。 就比如数月之前,他眼看局势恶化,各地天灾匪祸不断,心急如焚,就让人召郭守怀入宫,想要求助于这位拥有通天手段的司天监少监。 然而后者却只是一味敷衍,一点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虽说立国之初,陈朝的开国之君就和司天监当时的少监定下规矩,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陈朝历代皇帝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司天监监察收治天下诡物。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的司天监所做的事情有助于天下稳定,从而维护统治者的根本利益。 可现如今,眼看着就要九州就要大乱了,司天监却还只盯着诡物那点事情,这让陈仁宗这位当今的官家不由有些着急了起来。 曾几何时,他对司天监中的那些修士高人们也曾充满了期待,希望他们能够出手相助,帮他,帮陈朝度过眼下的难关。 因为他自问虽然不是那些拥有雄才大略的开国之君,但是坐上龙椅这么多年也足以称得上勤勉,对下宽仁,爱民如子,登基后便一直在兴修水利,同时广开言路,发展工商,一度也让陈朝有了中兴之兆。 总而言之,在治理天下这件事情上陈仁宗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错的,哪怕是从百姓的角度出发,司天监都应该尽量保下他的。 但是郭守怀那近乎冷酷的态度却让他感受到了一阵心寒。 当然,动司天监他暂时还是不敢的,一来他还在那把椅子上,不管怎么说,司天监的存在都对他利大于弊,二来他虽没见过郭守怀出手,但也知道司天监那票修士不好惹。 真要撕破脸,别看他在深宫之中,而且身边还有不少高手环绕,但是司天监若是想要杀他,也绝对能找得到办法。 所以明知郭守怀在敷衍他,陈仁宗表面上还是要保持起码的客气,不过私下里,他对司天监的观感的确在不断恶化。 而且最让他感到憋屈的是他知道郭守怀也看出了他对司天监的不满,但是郭守怀这位少监表现的根本就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陈仁宗都开始怀疑起两人究竟谁才是皇帝了,也是从那一刻起让陈仁宗下定决心,开始搜罗起一批真正能为自己所用的方外高人,甚至期待着某一天这伙人能取代司天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来说他还需要司天监,而今晚他之所以将司天监的人也找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驱邪什么的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将司天监的人当作一块儿试金石,来试一试他新招揽的这伙人的成色。 陈仁宗的心中这么想着,但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表现的对澄观颇为尊重,温言道,“不知澄知事有何事要奏?要是不急的话不如等下次大朝会再提,今夜咱们不谈国事。” 陈仁宗觉得自己的提示已经给的够明显了,然而澄观闻言却摇头道,“官家,臣要说的就是今夜的事情,不知官家从哪里找到的这么多江湖骗子,还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入到皇宫中,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恐怕会令天下之人笑掉大牙。” 陈仁宗闻言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要窜上来了,心道你们司天监的人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找这些人来,还不是因为你们根本不听我使唤,我才不得不试着自救来着,怪我病急乱投医,你们自己倒是给力点啊? 当然陈仁宗这话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只是冷着脸淡淡应了一声,“朕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了。”澄观一边说着一边再行了一礼,不顾周围那些人要把他当场开肠破肚的凶恶眼光,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陈仁宗也不再看他,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冲大殿内的众人道,“诸位久等了,本来今日这场夜宴早在一个时辰前就该开始了,但是朕在福宁殿听东玄真人讲道,太过入迷,一不小心就拖到了现在,却是让大家饿了肚子,此事是朕不对,这样吧,等会儿席间我会再让韩公公给各位每人再发三百两银子。” 他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立刻也变得热闹了起来,毕竟这些人天南地北哪里都有,之所以会货与帝王家,大部分还是为了求财。 只要有钱拿,那就一切都好说,三百两纹银到手,刚刚饿肚子的郁闷立刻也就烟消云散。 陆景同样也是如此,他今晚就是冲着钱来的,巴不得陈仁宗再多撒点币,反正之前的时间他也没浪费,在位置上闭目静坐,修炼御剑术来着。 而陈仁宗眼见诸人的兴致重又被调动起来,也很满意,不再废话,大手一挥,直接让人开始上菜。 一时之间垂拱殿内觥筹交错,倒是冲淡了一些之前的剑拔弩张。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仙家手段 &esp;&esp;(之前犯了个低级错误,皇帝名字写成庙号了,已改,抱歉哈) &esp;&esp;虽然之前被晾了快两个时辰,周遭还有一群稀奇古怪的番邦异人,但是等菜肴上来的时候绝大多人还是觉得不虚此行。 &esp;&esp;因为光是各种水果干果就上了足足十八盘,都是平日里坊市中很难买到的稀罕货,随后还有缕金香药,雕花蜜饯,干肉咸酸各十二味,这还只是餐前的果点。 &esp;&esp;等进入正餐,宫女又端上来了十五碟下酒菜,六盘插食,七道劝酒菜、十盏对食,后面还接着晚食。 &esp;&esp;全都出自御厨之手,色香味俱全,如此排场即便出身逍遥山庄的吕屏也没见过,难怪这世上人人都想做帝王,坐拥九州之富饶了。 &esp;&esp;不过即便珍馐在前,书院的一众弟子依旧保持着克制。 &esp;&esp;他们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菜可以吃,但是端上来的美酒却很少有人去碰。 &esp;&esp;除此之外,他们也在等待着主案后那人的下文,朱颉今夜将这么多奇人异士招入宫中,显然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请大家伙一起品尝宫中美食。 &esp;&esp;只是陆景等人一时也猜不透他的用意,难不成是因为怀疑宫中出现邪物,就将这天下所有能驱邪的人都给找齐了,看看谁家管用? &esp;&esp;正想着门外却是又向了太监的通报,“东玄真人到!” &esp;&esp;主案后的朱颉听到这句话,精神明显一震,放下了手中的醋赤蟹,居然站起身来,大踏步的走向大殿门口,看他这样子似乎是准备出门迎接。 &esp;&esp;考虑到他的身份,这礼遇不可谓不重。 &esp;&esp;而且听这名字,朱颉现在出去迎的也不是什么德胜归来的将军又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君主,分明是个道人。 &esp;&esp;如果没记错的话,朱颉之前也是因为听这位东玄真人讲道,太过入迷这才误了晚宴的时间。 &esp;&esp;澄观见状颇为不满,扔下了手中的虾包,冷哼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最后还是忍住了。 &esp;&esp;他毕竟是司天监的人,按照司天监的规矩,不该插手宫内的事情。 &esp;&esp;实际上他先前那番劝戒已经有僭越之嫌了,只是他到底还是不同于郭守怀,做不到后者那样冷眼旁观王朝更替,天下兴亡。 &esp;&esp;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临天府人,祖父还曾在朝为官,他对陈朝是有不少归属感的。 &esp;&esp;尤其一想到大乱若起,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亦或死于战乱,这临天府的繁华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分,心中就更觉唏嘘。 &esp;&esp;所以眼见朱颉这位官家不忙着治理国家,应对危机,却在这里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搅在一起,听什么狗屁道人传道,澄观心中就一阵不爽。 &esp;&esp;伸手抓过一旁的酒壶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反正他在司天监只是文职,既没修行又不会武功,就算保持着清醒遇到事情也没什么卵用,还不如该喝就喝。 &esp;&esp;片刻后斜眼,却是看到朱颉拉着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道从门外有说有笑的又走了进来。 &esp;&esp;“朕就说这次晚宴应该等真人来了再开始的,真人倒是心肠好,怕其他人饿着,非要我们先吃。” &esp;&esp;那道人闻言摆了摆手,“官家不用管我,老道已经辟谷二十余载,如今只饮晨露,吸食朝华,官家这些美酒佳肴老道我本就无福消受。” &esp;&esp;“东玄真人真无愧得到高人,竟然已经可以直接吸收天地精华。”朱颉由衷的赞道。 &esp;&esp;澄观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嘴里的酒给吐出来。 &esp;&esp;然而不远处的夏槐神色却是一动,低声道,“当心,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秘力的存在。” &esp;&esp;“修行者?”陆景扬了扬眉毛。 &esp;&esp;和夏槐等人不同,他是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秘力的,但是陆景同样也没轻视这位东玄真人。 &esp;&esp;因为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殿内其他人的反应,结果发现包括那个自称王子的异邦男人在内,他们对于这位东玄真人都表现的颇为恭敬,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敬畏。 &esp;&esp;所以这老道显然并不简单。 &esp;&esp;当然辟谷什么的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修行者也是要吃饭的,二十年只光照不吃东西,那是太阳能充电板。 &esp;&esp;但是朱颉显然很吃这套,一路拉着老道来到自己的桌案前,就让老道在他的身旁坐下,随后又迫不及待道,“真人先前说今夜要将几个徒弟介绍给朕认识,不知现在他们人在哪里?” &esp;&esp;“官家莫急,我那几个徒儿早就已经到了,只待管家传唤一声,他们便会现身。” &esp;&esp;“真人此言当真?”朱颉惊讶道。 &esp;&esp;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城,守卫森严,无论进出都需要经过严密盘查,今晚的宾客名单也早就已经交到了朱颉手上,朱颉很肯定上面没有东玄真人那几个徒弟。 &esp;&esp;东玄真人也不解释,只是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是真是假,官家一试便知。” &esp;&esp;“好。”朱颉点头,也不废话,直接道,“不知通玄真人的高徒是哪位,可否与朕一见。” &esp;&esp;就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一只乌鸦从殿外飞了进来,吓了门口的两个宫女一大跳,随后担心这只乌鸦冲撞了朱颉,连忙又让人去找捕鸟的网。 &esp;&esp;可接着就见那只乌鸦在大殿上空中盘旋了几圈,忽然一个俯冲,赶在朱颉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也落在了地上。 &esp;&esp;而下一刻众人就见那只乌鸦将两只翅膀护在胸前,身体开始急速膨胀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变得有一人多高。 &esp;&esp;接着它的双翅重又张开,露出里面一个光着身子的少年,而那些黑色的羽毛则化作了少年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肩膀上,一路垂到了地上,就像是绸缎一样。 &esp;&esp;“夜鸦见过官家。”少年笑嘻嘻的对目瞪口呆的朱颉道。 &esp;&esp;一旁的东玄真人却皱了皱眉头,斥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给穿上,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esp;&esp;少年显得有些无辜,“师父,你知道的,我变作乌鸦的时候是没法带任何东西的,所以不是我不想穿,主要是我现在真是没有衣服啊。” &esp;&esp;东玄真人还没再说什么,就听朱颉忽然高喊了一声好,接着双目放光激动道,“王大伴,快,去取一套朕的常服,赠与这位小仙家。” 第二百八十四章 各显神通 那少年见白得了一套衣服,还是皇帝穿过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正准备躬身道谢。 可没想到殿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糟糕,早知道光着来能得到赏赐,那我也光着来了。” 朱颉举目四望,找了一圈,却都没看到说话的人在哪里。 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官家,我在这儿呢。” 朱颉循着那声音望去,看到了自己桌案上的那盏油灯,但很快就又移开了目光,望向他处,好奇道,“仙家到底在何方?” 结果下一刻,就见那油灯的灯焰跳动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掌从那灯焰中伸出,跟着是胳膊,前胸,脑袋还有剩下的身子,也俱都从那火焰中跃出。 却是个身材矮小,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男人,他怪笑一声,嘴里叫着,“俺火行孙来也。”落在了地上。 他这登场却是比夜鸦来的更加震撼。 尤其因为离得和朱颉很近,还惊动了朱颉身后的护卫,其中一人抽出宝剑,怒喝一声,“何方妖怪!”一剑斩了过去。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朱颉来不及阻止,但没想到那一剑刚触到火行孙的皮肤,那持剑的护卫就发出一声惨叫,抛掉了手中被烧的通红的佩剑。 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却是已经被燎出了水泡。 “火行孙不得无礼!”东玄真人连忙道,反倒是朱颉在被惊吓之后很快就又恢复了镇定,望着火行孙,越看越是喜欢。 “不妨事,是我的侍卫动手在先,火仙家只是自保而已,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朱颉说完,又问东玄真人,“不知真人可还有其他弟子,一起唤来这里让朕瞧瞧可好?” “贫道一共有七位弟子,能得官家召见是他们的福分,不过……我的大弟子雷泽这十年一直在闭关悟道,修习驱使雷电之术,眼下怕是无暇他顾。而二弟子走召昨日为断一桩陈年旧案,魂入地府,现在还没回来。 “三弟子书画……他倒是还在皇宫,不过官家莫急,他正在帮陛下驱邪捉鬼,等抓住纠缠宁婕妤的邪祟,他自然回来觐见官家。” “宫中真有妖物作祟?”朱颉因为太过惊讶一时说漏了嘴,好在这会儿殿内众人已经完全被东玄真人那两个徒弟所施展出的仙家手段给吸引了注意力。 除了司天监的八人倒是也没几个人细想。 澄观的脸色很难看,感觉自己一行人完全被耍了,亏得司天监还花了这么大力气,从书院找来陆景等人,扮作监察,连做法事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就为了能让认真糊弄朱颉这个陈朝官家,让他晚上能睡个好教。 结果人家自己压根儿就不相信这种事情。 澄观越想就越来气,连带着看东玄真人和他那两个徒弟也是越来越不顺眼。 嘴里还在叨念着,“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说完就望向夏槐等人所在的方向,像是希望得到他们的认同。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此刻的夏槐神色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实际上不只是夏槐,基本上除陆景外的其他书院弟子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而陆景则成了澄观的救命稻草,澄观用手指捅了捅陆景,小声道,“喂,他们刚才露的那一手,你们也能做到吧。” “我做不到。”陆景干脆了当道,随后又反问澄观,“这世上除了司天监和书院外,还有其他修行者的吗?” 澄观摇头,“你们修行界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我在司天监的职务主要是和其他衙门官署还有武林势力什么的沟通,让他们尽量配合署里的监察行事,或者至少不搞破坏,别的事情不归我管,不过……” “不过什么?” “之前好像是有人在地方上惹出事来,我听郭少监提过一嘴,说他是什么隐修,但是这种人应该很少吧,而且实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陆景知道澄观的猜测大致上并没有问题。 的确,某门法术,或者功法再厉害一般来说也比不上千年的完整传承,书院作为给司天监供应新鲜血液的地方,集各家之所长,有着一代又一代人坚持不懈的研究与完善。 现在所整理出编纂的修行法门就算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也接近完美了。 相比之下,那些隐修,即便真的存在,他们的修行资源一定也比不上书院,光是秘力浓度的问题他们基本就没法解决。 然而眼下东玄真人和他门下弟子的出现,却似乎颠覆了这一常识。 无论是夜鸦还是火行孙所展现出的法术都有些匪夷所思,简直就像那些只有在话本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幻想一样。 就在陆景思索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时候,东玄真人也回答了朱颉的问题,老道点头道,“有的,贫道也是才发现,不过官家无需担心,书画既然已经出手,那邪祟肯定就逃不了了。” “朕能得真人和真人的徒弟相助,当真是九州之福,”朱颉闻言不由龙颜大悦,接着又追问,“真人还有两个弟子呢?” “唔,我这六弟子和七弟子比较特殊,平日里我一般也不让他们出来见人,但官家既然发话,也罢,我就让他们过来吧。” 说完东玄真人拍了三下手掌,不一会儿一声鹤鸣自殿外响起。 接着一只白鹤从门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朱颉的面前,而它的背上还驮着一只灵龟,说也奇怪,那仙鹤还有灵龟一见到朱颉,也都纷纷低下了脖子,像是在行礼一般。 “真人当真有通天之能,居然连祥瑞都能收入门下。”朱颉这句赞叹是发自肺腑道,顿了顿又道,“几位仙家快别站着了,赶紧落座吧。” 然而等他说完这句话,东玄真人的四位徒弟却都一步未动。 朱颉愣了愣,问道,“几位小仙家还有什么事情吗?” 夜鸦叹了口气,“官家体恤咱们,让咱们早点坐下,咱们当然是很感激的,可奈何咱们在殿中的位置被人给占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头鸟 &esp;&esp;“这事简单,叫那些人把座位让出来便是了!”朱颉脱口而出,不过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也想到了什么,向司天监诸人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esp;&esp;夜鸦却是已经微笑道,“谢过官家。” &esp;&esp;说完他接过宫女红着脸递来的衣裳,也不避讳任何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esp;&esp;他的身形比朱颉要矮小单薄上不少,所以朱颉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下摆直接拖在了地上,一套常服竟然应是被他穿成了长袍。 &esp;&esp;看到这一幕,朱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怜爱之感,正想让人再取套小一些的衣裳,却没想到夜鸦已经又向他行了一礼,接着便转头冲澄观走来。 &esp;&esp;不过他还没走到澄观身前,就听殿中又有声音响起,“对付这些小角色,又何须诸位仙师出手。” &esp;&esp;说话的人有着一对儿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他身上的衣着虽然有些破破烂烂,但是那双手却是异常的干净,十指上的指甲都有精心修剪过。 &esp;&esp;他冲朱颉恭敬行礼,“草民祁休,想取回寄放在官家那边的兵器一用,草民保证绝不伤人。” &esp;&esp;“放肆!”护卫们纷纷出言呵斥。 &esp;&esp;但是朱颉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可以,不过你们的兵器都在宣德门那边,来回一趟要不少时间。” &esp;&esp;“不打紧,我去就行,很快就能回来。”火行孙嘿嘿一笑,就又跳进了灯焰中,而不过几个呼吸,他又从灯焰中跳出。 &esp;&esp;怀里抱着六把剑,嘴里还在嘟囔着,“好家伙,这些剑都是你的啊!” &esp;&esp;“有劳仙长了,我的剑太快,一把不够用。” &esp;&esp;祁休谢过火行孙,从他的手中接过那六把有长有短的剑,将它们分别挂在腰间,背后还有胸前等地方。 &esp;&esp;之后稍作整理,这才举步向着大殿中央走去。 &esp;&esp;而另一边的夜鸦见有人为他们出头,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esp;&esp;他知道祁休是想借机讨好他们师徒的人,对此他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一个人若是懂得审时度势,那至少说明这人并不蠢。 &esp;&esp;而聪明的人,通常也都会活的更好。 &esp;&esp;祁休大步走到距离他最近的吕屏面前,沉声道,“官家已经发话,诸位还不老实起身吗?” &esp;&esp;吕屏抬头先望了眼主案后一言不发宛若泥塑般的朱颉,又看了眼不远处黑着脸就快要暴跳如雷的澄观。 &esp;&esp;之后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案前那盘鲈鱼脍上。 &esp;&esp;抓起筷子又夹了一片,蘸了蘸面前的老醪,慢条斯理的放入自己的口中。 &esp;&esp;祁休被人这么无视倒是也不生气,反而道,“阁下既然喜欢吃鱼,可知最好的鱼脍应是红肌白理,薄如蝉翼,轻可吹起,入口即融。” &esp;&esp;顿了顿他接着道,“祁某年轻时曾坐船出海,不幸遭遇风浪,船上其他人都死光了,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七日,眼看着也要不行了,就在这时,一位仙人凌波而来,将我救上了陆地。 &esp;&esp;“那是一个唤作瀛洲的小岛,上面有神芝仙草,有千丈高的玉山,山中还有石泉,谓之玉醴,饮之如酒,可忘却心中烦恼,云中则有宫殿万千,每一宫中都住有一位仙人。 &esp;&esp;“救我的那名仙人叫做岱邱,他最爱吃鱼,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我就每日为他捕鱼做鱼,整整十二载,我的鱼做的越来越好,除此之外还意外练出了一手剑法。” &esp;&esp;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腰间一把被鲨鱼皮包着的长剑。 &esp;&esp;剑身出鞘的霎那,殿内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esp;&esp;而祁休也再不废话,手腕轻转,从吕屏的碗中挑起了一片鱼脍,接着就见他将身上剩下的五把剑依次拔出,削向空中那片鱼脍。 &esp;&esp;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众人只看道数道寒光唰唰闪过。 &esp;&esp;而那片本来就已经被御厨片的很薄的鱼脍,就这么被他又一分为六。 &esp;&esp;分完后的鱼脍已甚至不能用薄如蝉翼来形容了,轻的就像是雪花一样,自空中徐徐飘落。再看祁休却是早就已经还剑入鞘了。 &esp;&esp;目睹了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殿内不少人都目瞪口呆,原本因为祁休第一个站出来讨好东玄真人师徒还有人对他心生轻视,可现在却是无人再有这样的想法。 &esp;&esp;朱颉也被惊到了,不过更吸引他的还是祁休先前所讲的那个故事,若不是东玄真人还在身边,朱颉就想马上问祁休他说的那个名叫岱邱的仙人现在在哪儿,而瀛洲又该怎么去了。 &esp;&esp;朱颉之后又看了祁休几眼,像是要将他给记在脑海里。 &esp;&esp;而后者见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喜色,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交好东华真人师徒当然很有必要,但是搭上朱颉这条线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esp;&esp;然而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胜利的果实,就听得吕屏一声轻叹,“怎么,切鱼很难吗,要练十二年?” &esp;&esp;吕屏一边说着一边终于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然后另一只手一翻,掌心处却是多出了一把短剑来。 &esp;&esp;祁休觉得那把短剑看起来有些眼熟,随后一摸自己的胸前,发现原来挂剑的地方却是已经空荡荡的一片。 &esp;&esp;什么时候?!祁休心中一惊,他完全不记得面前这个少年是什么将他的短剑给摘走的了。 &esp;&esp;这让他不由有些面上无光,刚刚展露绝技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esp;&esp;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吕屏光摘剑还不算完,说完那句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话后,居然也学着姓祁的剑客先前的样子,将盘内一片鱼脍挑了起来,接着剑出如龙,削向空中的鱼脍。 &esp;&esp;动作就和祁休一模一样,而最终,那片鱼脍也同样被一分为六。 &esp;&esp;吕屏将短剑抛还给脸色煞白,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祁休,之后还不忘再补一刀,“你还记得回瀛洲的路吗,不行就去那岛上再练练。” &esp;&esp;“好!” &esp;&esp;短暂的寂静后,澄观第一个拍着桌案,大声喝起彩来。 &esp;&esp;他这突如起来的一声吼,把殿内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即便是那些看司天监诸人不爽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吕屏刚刚那一手的确精彩至极。 &esp;&esp;虽然有眼尖的看出吕屏削出的鱼脍并不如姓祁的剑客削出的整齐,而且祁休为了炫技用了足足六把剑。 &esp;&esp;但考虑到吕屏只看了一眼,就将对方苦练十二载的剑法给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孰强孰弱已经无需多言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物理清心 见吕屏露了这么一手,陆景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不过他倒是没澄观那么激动,实际上今晚来赴宴的书院弟子,都不像殿中其他人那么惊讶。 因为他们都知道吕屏的身份,身为逍遥山庄下一任庄主,吕屏早早就开始修炼起逍遥山庄威震江湖的绝学逍遥诀了。 这门武功按照陆景的理解,有点像是《天龙八部》里的小无相功,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可以模仿天下武功,修炼到高深之处,甚至比原版还要厉害。 吕屏刚刚就是靠着这门绝学硬生生将祁休的剑法py了过来,从而给后者造成了成吨的精神伤害。 祁休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倒是夜鸦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冲吕屏笑了笑,“大哥哥好聪明啊,那么难的剑法看一眼就学会了,我要是有你的脑子,师父就不会总骂我笨了。” “你的脑子的确不太好,不然就不会来抢我们的坐席了。”吕屏淡淡道。 “不是抢,这坐席本来就是我们的,”夜鸦认真道,“我只是想要回我们的坐席而已。” “你说这是你们的坐席这就是你们的坐席了吗?”吕屏冷笑,“这上面难不成刻着你们的名字?” “没错。”夜鸦居然再度点头。 他的回答也让吕屏愣了愣,随后就见夜鸦指着桌案的一角道,“大哥哥你看哪里。” 吕屏虽然不信夜鸦的话,但还是低头看了眼,结果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鸦字。 夜鸦叉腰,一副很是得意的样子。 他虽然没开口,但眼中满是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而有了吕屏的前车之鉴,陆景等人也认真找了找自己的桌案,果然,每个人都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字。 陆景自己的是画,想来应该是东玄真人的三徒弟书画,而澄观的是个鹤字,这地方毫无疑问就是属于那只仙鹤的了。 吕屏一时无语,似乎是没料到居然真的有人会这么无聊,将自己的名字给刻在桌案上,不过他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和夜鸦打嘴仗没什么好处,赢了有以大欺小之嫌,输了更是尴尬。 索性也就闭口不言,反正这地方他已经坐着了,也不会再起身。 夜鸦赢下一局很是高兴,但是之后等了好半天,见吕屏并没有把坐席还给他的意思,于是一张脸也耷拉了下来。 撅着小嘴一副站在原地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看到他这幅表情倒是让吕屏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虽然没最近一段时间的陆景那么炙手可热,但也称得上名满江湖了,而且他成名可比陆景要早得多,身为逍遥山庄的少庄主不只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逍遥山庄在武林中的形象。 这么欺负一个小鬼面子上的确不是太好看,而且夜鸦看起来也是真的可怜,他低着头,肩膀还一耸一耸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啜泣。 罢了,不过一个席位而已,还给他就还给他吧。 吕屏心念至此,便想要起身让位,同时将夜鸦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就这这时,他忽然听得一旁的夏槐开口诵道。 “除欲克念,凝神守中,集神玄窍,慎独静观,不见虚妄!” 待她的最后一字落下吕屏整个人也如大梦初觉一般,从先前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解脱了出来。 而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已经是着了对方的道了,想到这里吕屏心中也是一阵悚然。 明明他只是和夜鸦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动作,或是取出什么东西,可他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被对方给迷惑了心神。 如果不是夏槐及时出手,以清心术助他脱离那种可怕的状态,那他恐怕就要出大丑了,而且出丑还在其次,搞不好还会有什么别的危险。 吕屏越想越是心惊,再看向夜鸦的时候已经满眼都是警惕,也不再将他当成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了。 而吕屏能逃过一劫,殿内其他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虽然夜鸦这魅惑之术主要是冲着吕屏去的,但是周围人的心智也或多或少被他影响到了一些,像是晏筠陆景他们这类的修行者还好说。 泥丸宫在得到开发后,本身对这类东西的抵抗力就别一般人强,除了首当其冲的吕屏外,也就是陆景身边的澄观澄大人中招了。 别看澄观刚刚还拍桌子为吕屏喝彩,先前还出言怼过朱颉,但是他毕竟只是普通人,眼见夜鸦哭的可怜,也开始反思自己,心疼对方起来。 接着就要大手一挥,招呼着陆景他们一起起身让了坐席,结果没想到却被陆景给一把按在了桌案上。 “你想干嘛!”澄观梗着脖子道,“还不撒手,这么欺负个孩子,你们还是男人吗?!有没有读过圣贤之书。” 陆景没理澄观的灵魂质问,直接抓起桌上一壶酒浇到了后者的头上。 没办法,他不会清心术,只能选择这种物理清心的方法。 好在澄观本来也只是被波及,如今被酒水淋头,没过多久眼中的神色也恢复了清明,只是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多少有些哀怨,随后小声道,“你来不了,不能让夏姑娘出手吗?” 而陆景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四个字,“节约秘力。” 这里可不是书院,秘力浓郁,除了陆景这个奇葩外,其他书院弟子在外面施法不但会变得更难成功,而且消耗也更大。 这一点哪怕夏槐这种修行天才也不例外。 而今晚这场夜宴显然已经超出了众人原先的预期,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东玄真人的七个徒弟,到现在为止只登场了四个,哪怕其中两个真的如他所说不会出现,也还有五个要对付,更别说还有东玄真人自己了。 在这种时候能节省秘力当然要节省秘力。 所以陆景拿酒泼澄观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甚至考虑实在不行干脆把他给直接敲晕好了,省得后面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铁环通天 夏槐第一时间救下吕屏,另一边的陆景也及时出手按住澄观,让司天监诸人都成功过关,没有被夜鸦控制心神。 然而他们的麻烦却才刚刚开始。 澄观还没来得及擦掉脸上残留的酒水,就见三个大胡子侏儒忽地跳了出来,嚷嚷道,“不行了,咱们看不下去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各摸出了一只铁环,双手扯住铁环头尾,口中发出呔的一声,居然从那铁环上又凭空抓出了另一只铁环。 随后故技重施,让那两只铁环变作四只,四只变作八只,八只又化为十六只。 再接着随手抓住两只铁环,轻轻一碰,居然就让其中一只铁环的边缘穿过了另一只铁环的边缘,彼此嵌合在了一起,最终连成了三道锁链,冲着陆景等人甩了过来! 那锁链看起来威势惊人,挥动的时候便如同三条怒蛟在翻江倒海一般。 不过见此情形,一名书院弟子也立刻挺身而出! 因为手边没有合适的武器,他直接抓起了自己的桌案,迎上了那三道铁索,桌案与铁索相交的霎那,那书院弟子内力一吐。 就见那三条气势汹汹的怒蛟顿时开始节节败退,眼看便要飞回到他们主人的手中,但下一刻那三名侏儒手腕忽地一抖,却是让那三道锁链合为一体,彼此嵌套,化作一条巨龙。 而他们也合三人之力抵挡住了锁链另一端传来的内劲,和那书院弟子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竟是不相上下。 三人的出手就像是某种讯号,让周围的其他人也变得蠢蠢欲动了起来。 那些人倒也不是完全被夜鸦迷惑,想要伸张正义,绝大多数人和先前祁休所抱的念头差不多,都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朱颉面前一展自己的身手。 毕竟他们之所以入宫,为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四字而已。 只是祁休之前的遭遇也为他们敲响了警钟,让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伙人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垫脚石一个踩不好,自己反而有可能会跌入万丈深渊。 所以他们才选择按兵不动,直到那三个侏儒和那书院弟子对上,让他们意识到司天监的八人原来并不是都像吕屏那么强。 于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忍不住出手了,抓起桌上的酒壶,倒入喉中半口酒,接着喷出。 那酒离开他的嘴唇后便化作一道利箭,向那书院弟子疾射而出。 但那书院弟子反应也很快,及时从席中抽身,向后退开半步,避过了那道酒箭。 接着脚下一点,身子又如飞燕般折回,一拳击打向那人的胸口。 他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书院这届弟子中,除了陆景和几个出身顶尖大派的核心弟子外,没有人能在轻功上胜过他。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人见他攻来,却是不躲也不闪,而是抽出一条绳索,急急忙忙向空中一抛,随后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出现了。 那绳索居然并不下落,而是变成笔直一条,直直向上,而那人则如灵猴一般,手脚并用,顺着那绳索攀上了屋顶。 看的那书院弟子亦是一愣。 而除了那三个侏儒与玩绳的人外,殿内其他人这会儿也都开始各显神通,不过好在这些人中绝大多数用的还是武功配上一些江湖戏法。 初看之时的确颇为唬人,一不留神还有可能被伤到,但是他们的戏法并没有东华真人师徒那么夸张,尤其书院弟子这边还有法术相助,一旦认真起来,没过一会儿那些想要捡便宜的番邦异人们便开始节节败退了起来。 光是吕屏一个人,给自己加了轻身术再配合上一个尘沙术后就将十几个对手打的哭爹喊娘。 而其他书院弟子经过一番试探后也都纷纷重新占据了上风。 见到这一幕火行孙的手也痒痒了起来,怪笑一声,冲着澄观冲了过来,不过没跑几步,他就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接着将脑袋一缩。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在那只手掌面前,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的动作都会变慢。 晏筠这一掌陆景看的有些眼熟,分明就是两人先前切磋时少女使出的云水静慈阁绝学云霄奔雷掌。 掌动时若惊雷游龙,自九霄降下,来去无踪,让人避无可避! 当初就连陆景面对这套武功的时候都只能选择硬扛,就更不用说火行孙了。 他的脖子才缩了一半,晏筠的手掌就已经抚到了他的头顶,不过双方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晏筠也没下死手,这一掌大概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 然而落在火行孙的头顶上却像是没有任何阻碍一般,轻而易举的就穿过了火行孙的头骨,接着就将后者的半个脑袋给打碎了。 不过他那碎掉的半个脑袋里并没有迸溅出脑浆和鲜血,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火焰。 若不是晏筠见机不对,及时抽手,她的手掌怕是也免不了要被那团火焰给灼伤,就像先前那个侍卫一般。 而等她收回手去,火行孙的那半个脑袋也重新恢复如初,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随后还冲着晏筠咧嘴嘎嘎一笑,“你的武功很强,很可能是我遇到的所有人里最强的,可惜还是杀不掉我,因为没有人能杀死一团火焰,任何试图攻击火焰的人,最终都只会被火焰给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飞来的坛子给打断了。 火行孙见状没有后退,自信的将自己的身体又转化成了火焰形态,直接迎了上去。 然而那坛子并没有砸到他的身上,而是在他身前一步就提前爆裂开来。 随后里面盛着的酒水直接淋在了他的身体上。 这个年代的酒水酒精含量是很低的,并不可燃,瞬间便将他身上的火焰浇熄了大半。 火行孙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圈,而且因为火焰变小了,他也没法再变回先前的人形,急急忙忙就向一旁逃去。 但他才刚迈动脚步,晏筠的云霄奔雷掌就又来了,而且这一次晏筠用出了至少八成功力,强劲的掌风直接将那火焰吹开,不但护住了自己的手掌,而且逼的火行孙只能后退。 随后晏筠并没着急再出手,而是冲着陆景所在的方向先点了点头,“谢了。”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等等 面对四面八方的来敌,大部分书院弟子都已经出手。 然而陆景除了刚刚丢出一个酒坛,帮晏筠对付了下火行孙外,其他时候依旧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跟屁股被坐席给黏住了一样。 澄观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你一直不动手,是为了留在这里保护我吗?” “不是,”陆景冲着东玄真人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那边还有一个呢,我是在防备着他。” 实际上不止陆景,夏槐在这场混战中也没怎么出手。 两人心有灵犀,不需要出言沟通,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按兵不动。 而东玄真人见陆景向他望来,也举起了桌案上的酒杯,遥敬了后者一杯。 他的两个徒弟先后被人破去法术,但是他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依旧在和朱颉谈笑风生。 反倒是朱颉虽然抱着用司天监诸人来他为新招揽的这帮奇人异士验成色的念头,可看到下面这场热闹非凡的大乱战,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一方面在为那些奇人异士的种种神通手段而惊叹,另一方面却是也为司天监诸人所展现出的强大战斗力暗暗心惊。 他刚刚继位的时候前一任司天监少监曾经来到宫中找过他,向他道贺的同时也跟他介绍了一下司天监的日常工作,接着还跟他露了一手法术。 不过除此之外,他对于司天监这个陈朝最神秘的官署的了解就很少了。 只是谨遵先皇与太祖不问,不查、不究的三不遗训,小心维持着与司天监的关系。 不得不说在天下稳定,四海升平的时候,双方的这种关系还是很让朱颉愉快的,他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地方上发生的奇闻异事。 但是这些奇闻异事,无一例外要不了多久就全都平息了下去,并没有一桩酿成大祸,显然司天监的那些家伙不是只拿银子不办事。 想到有这么一群高人在默默保护着自己还有自己治下的臣民,朱颉晚上睡觉也觉得安心了很多,隔三差五的还会再给司天监多拨几笔银子去。 而司天监果然也如先前约定的一般,对他的所作所为同样不闻不问,无论他贤德也好,或是偶尔率性妄为一把也罢,司天监并不会和那些讨厌的御史言官一样天天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有什么事情就马上跳出来大声指责,为自己邀名。 这也让朱颉看司天监更顺眼了,但是双方之间的这种和谐关系在天下动荡后便出现了裂痕。 这个时候的朱颉可不再觉得司天监这种不管不问的行事作风是件好事了,他希望司天监的一众高人能出山为他力挽狂澜。 在被郭守怀不断敷衍后,他的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恨起司天监的来,但是他清楚自己拿司天监其实并没有太多办法。 直到他遇到了东玄真人,后者向他所展示出的法术并不逊于司天监,而且最关键的是东玄真人也愿意将自己的这身本领毫无保留的献给他,为他所用。 不但答应为他平定天下,而且还承诺会帮他再建一个新的衙门,来代替司天监,解决诡物作祟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这个衙门是完全效忠于皇室的。 听得朱颉颇为心动,思考了没多久便下密令让东玄真人为他招揽人手。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人强则强矣,但是跟司天监比还是差了不少,就连东玄真人那两个徒弟也不是司天监那群监察的对手,其中一个还让人给欺负哭了,这让朱颉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安。 另外最关键的是,他虽然并没有下令让那些人直接对今晚司天监来赴宴的八人动手,但是在晚宴上的态度其实也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这无疑会在之后让他和司天监之间的关系恶化。 而如此一来,他就别无选择,只能愈发依靠东玄真人和他的那些徒弟了,以朱颉的政治嗅觉,当然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妥。 分化手下的臣子,让他们互相制衡,避免一家独大,这才是合格的帝王之术。 朱颉心中已然开始有些后悔了,不知道先前自己怎么就脑袋一热,做出了这种抉择,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真人,还不打算出手吗?” “不急。”东玄真人笑呵呵的道,“再等等。” 朱颉不知道东玄真人究竟在等什么,他虽然不懂道法,也没怎么练过武功,但是场上孰若孰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除了开始的时候司天监诸人有些猝不及防,现在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重新占据了优势。 再等下去,怕是只会更加被动。 于是又过了一会儿,朱颉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真人,您那另外两个徒弟……” “哦,我的六弟子与七弟子,修为尚浅,还无法化为人形,也参与不了争斗。”东玄真人捋着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道。 “这……”朱颉傻眼了。 “官家莫慌,我的三弟子还在宫中为陛下驱邪捉鬼呢,”东玄真人莞尔,“算一算,他那边应该也有结果了,很快便会赶来。” “真人的三弟子很厉害吗?”朱颉还有些不放心。 “除了我的大弟子外,我坐下众弟子中就数他实力最强,手段最多,只要他一到,我可保官家无忧。” 东玄真人话音未落,就见一道身影从殿外飘然而至。 那人一副书生打扮,头戴纶巾,身着素白凉衫,脚踩青布麻鞋,身后背着一只画篓,在星辉月色之下,远远望去,便如谪仙一般。 不用说,此人便是东玄真人的三弟子书画了。 他踏入垂拱殿后,先看了夜鸦,旋即失笑道,“四师弟你怎么又哭鼻子了。” 说完又望向正被晏筠提着酒坛追的满地乱窜的火行孙,见到后者只有先前三分之一大小,讶然道,“恭喜五师弟神通又有精进,可以变幻大小。” “放屁,老子这是被人给打得的!”火行孙气道,但是看得出他还是挺畏惧这位三师兄的,刚才情急之下爆了粗口,等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立刻就抬手给了自己的左右脸庞各一巴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入画 “大家师兄弟一场,你这又是何必。” 书画摇头,接着就见晏筠用掌风将火行孙一路逼进了墙角,待火行孙无处可逃后,又举起另一只手上的酒壶向着火行孙浇去。 这一套连招下来顿时让后者惨叫连连,身上的火焰被浇熄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又小上了一圈,甚至还没那三个侏儒高了。 书画心中不忍,冲晏筠拱手道,“我这个师弟脑子是不太好使,若是先前冒犯了姑娘你,略施惩戒也无不可,你如果气不过,可以让他再抽自己几巴掌,但是千万不要把他身上的火焰都给弄灭了,因为他一盏茶的时间之内变不回人形,便必死无疑了。” 书画话音未落,火行孙已然色变。 那颗已经化为火焰的脑袋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清晰的恐惧表情。 因为书画表面上是在帮他求情,但实际上却是将他最致命的弱点直接告诉了面前的敌人。 要知道两人交手已经有段时间了,火行孙的心中也越来越焦急,正在盘算着怎么将晏筠给骗开好脱身,却是因为书画一句话直接胎死腹中。 而书画说完后顿了顿,又接着道,“对了,劳烦姑娘再拿只灯盏给他,他可以通过吸收火焰来恢复身体,也能通过火焰遁走。” 如果说书画之前还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那这一次提醒中所包含的满满恶意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了。 实际上就连作为对手的司天监诸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因为火行孙先前那半句粗口,书画就要置自己这位同门师弟于死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估计很难有人会相信,气质如此出尘脱俗的人一个人,心眼却会比针尖还小。 难怪火行孙在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会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显然他对自己这位三师兄的脾气很了解,可惜他认错虽快,最终却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晏筠没有理会火行孙和书画之间的矛盾,既然后者不想要这个师弟,那她也没客气,运起用云霄奔雷掌将火行孙死死逼在墙角。 虽然到目前为止司天监这边还占据着上风,但是书画出现,还有一直未动的东玄真人显然都是变数,不管怎样,能提前除去一个强敌总是好的。 或许是感觉到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火行孙的哀嚎也变得越来越惨。 而书画对此却恍若未闻,依旧负手而立,笑望着殿内的热闹景象,直到东玄真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道,“好了,你的气应该也消了,就别再难为你五师弟了。” 书画闻言眼中掠过一抹不快之色,但只是一闪而逝,旋即躬身恭敬道,“是,师父。” 说完他再次望向司天监的众人,开口认真道,“我师父已经发话,诸位还请停手吧。” 吕屏这时候刚击败了一群敌人,正杀的兴起,举目四望,殿内竟无人再跟他动手,于是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画身上。 下一刻,这位逍遥山庄的少庄主运起轻功冲着书画冲去。 吕屏从来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当然也看出书画不好对付,其他人也就算了,东玄真人门下的一众徒弟的确一个比一个邪门。 而且他们的手段甚至已经超出法术的范畴了,吕屏在书院学习也有半年了,没见过哪个教习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所以他虽然挑了书画做对手,心中却是格外的谨慎。起手先放出了一道沙尘术,阻碍对方的视野。 接着右拳打向书画的左肋,但真正的杀招在左手。 他掌中藏着一张符箓,上面画的是定身术。 以吕屏如今制作符箓的水平,其实是画不定身术这种法术的,这张符箓是他花钱从一位教习那里买到的,作为他的杀手锏,平日里轻易不会动用,但这次却是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而从书画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发现吕屏的后招,这让吕屏心下稍安,同时也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快要来到书画身前的时候,后者却是也终于有了些反应,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伸进了背后的画篓中,取出一副画卷。 书画当着吕屏的面不疾不徐的打开那副画卷,上面却是空无一物! 吕屏还在诧异,下一刻,他感到一股吸力从那画卷上传来,而他的身子也直接飘了起来,他左手中攥着的定身符根本没来得及用出来,就一头扎进了那副空白的画卷中。 而随着他的身体被吸入画卷,那画上也跟着浮现出了一片水墨来。 绘的正是凌空飞击的吕屏! 书画收起那副新鲜出炉的画卷,微笑道,“如何,诸位现在肯停手了吗?” 实际上不用他开口,在他露了这一手活人入画后,大殿上也为之一静,晏筠望着面前几乎和婴儿一般大小的火行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因为吕屏被人所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死里逃生的火行孙不敢怠慢,连忙窜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只灯盏,张嘴一吸,将那团灯焰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而他的身体也变得大了一些,但是光这点火焰显然还不够他恢复的,于是火行孙又扑向了下一个灯盏。 “唉,你的脑袋里真的就只装着火焰吗?”书画看着满地乱窜,找灯台的火行孙叹了口气,接着伸手直接打翻了一只灯台,很快那下面的桌案便燃烧了起来。 火行孙远远看到一团大火就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来不及跟书画道谢,就急忙抱着一通狂吸,总算赶在一盏茶的时间到来前恢复到原先的大小,重新变回人形。 书画没再理他,而是转头又望向了司天监诸人,他的目光在夏槐和晏筠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接着道,“很好,看来大家都冷静了不少,今夜官家设宴款待我们,珍馐美酒在前,咱们又何必动粗呢。” “对对对,”许久没说话的朱颉这时也开口道,“大家有话好好说。” “荒谬!今晚来抢我们位置的人是你们,现在说为什么动手的也是你们,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们说了,而且就算要好好说话,总得先把我们的人给放了吧。”澄观板着脸道。 陆景闻言倒是忍不住又多看了澄观一眼,说实话今晚澄大人的表现其实很一般,基本只扮演了捧哏的角色,甚至让人有些怀疑他这水平倒是怎么混进司天监的。 直到这一刻,陆景才找到些答案,看了书画刚刚那一手,很多书院弟子都忍不住心生畏惧,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不想当这个出头鸟,害怕惹怒对方。 反倒是澄大人这个普通人,怕归怕,但是该做的事情该说的话却是一点都没含糊。 第二百九十章 怨婴 书画听到澄观的话居然没怎么生气,反倒是认真打量了一遍澄观,接着道,“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个官吧,既然是官,就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官家的事情更重要。” “官家有什么事情?”澄观皱眉。 “前些日子宫里出了邪祟,导致几个宫女和太监失踪,不久前宁婕妤也害了怪病,一直卧病在床,御医看过后开了好几服药,却都没什么效果,我刚刚便是奉师父之命去捉拿那只邪祟去了。” 书画说着,又向着主案后的朱颉行了一礼,“草民幸不辱命,已经找到了这一切的元凶。” 朱颉闻言亦是大惊,“什么,宫内真的有邪祟吗?”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内里除了他这个官家外还住着不少贵人,而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永远不会缺少各种宫闱秘闻,少几个太监宫女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宁婕妤的事情让朱颉比较上心,但是他其实也没太往那方面去想,毕竟京师还有司天监,朱颉虽然不爽司天监对他的态度,但是对司天监的能力还是挺认可的,真要有什么妖邪作祟,想来应该也瞒不过司天监的眼睛。 结果没想到东玄真人的三弟子眼下真的从宫中捉出了一只邪祟来。 似乎看出了朱颉在想什么,书画又道,“官家想看看那只邪祟吗?” “这……还能看的吗?”朱颉有些迟疑,他自认很有胆量,然而面对传说中的妖邪鬼物,心中依旧有些忐忑。 但是等他看了眼含笑而立的书画,又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东玄真人,甚至是司天监诸人,感觉胸中又有了底气。 是了,今晚难得这么多高人在场,区区邪祟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朱颉点头道,“好,朕就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邪祟敢跑进朕的皇宫之中。” 书画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这只邪祟可不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也不再解释,就又伸手从背后的画篓中抽了副画轴出来,放在手中徐徐展开。 只见那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婴孩,然而并不像一般的婴孩一样天真无邪,他的小脸上布满了狰狞的青筋,舌头耷拉在嘴边,脐带拖在地上。 不过最让人感到恐怖的还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就像是凝聚着世间所有怨毒一般,配上他浑身上下溃烂的皮肤,真是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朱颉倒吸了一口凉气,只看了一眼就急忙挪开了目光,接着对书画道,“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怨婴。乃天地极阴极凶之物,只有将要降生在世间的前一刻连同娘亲一起惨死的婴儿才能化作这等邪祟,它的胸中充满了不甘怨气,白天的时候通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憩,等到了夜间则会出来觅食。” 书画解释道,“它会从暗处跃出袭击落单的倒霉鬼,先掀开那人的头骨,吸食其中的脑髓,之后从右脚开始啃起,直到将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连一片指甲盖都不剩。哦对了……” 书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它还会盯上怀孕的孕妇,利用她们的肚子来产出另一只怨婴。” “什么?!”朱颉大惊失色,“那宁婕妤她……” 书画摇了摇头,“那怨婴已经将自己的怨气送入宁婕妤腹中,草民也无能为力了。” “怎么会这样!”朱颉整个人都被吓呆了,“仙家的意思是说……那孩子保不住了吗?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不,”书画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片刻后还是如实道,“不只是孩子,大人恐怕也保不住了。” “什么意思?” “怨气入体,非药石可医,拖得越久只会病的越厉害,还望官家能早做打算。” 朱颉闻言只觉心乱如麻。 宁婕妤不只是他最宠爱的妃子,而且她出身西北将门,朱颉两年前之所以娶她,最大的用意还是为了稳定住西北三州的武人。 当然,如果放在平时,朱颉倒也不是不能承受宁婕妤之死所带来的负面结果,大不了让那些将门再送个女儿过来,但偏偏眼下正值天下动荡之际。 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西北三洲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对于陈朝的冲击可就大了。 朱颉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又对书画道,“仙家,孩子也就算了,大人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这个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书画的话让朱颉看到了一线生机,“要驱除宁婕妤体内的怨气只有一条路,就是先化解了怨婴体内的怨气,只要怨婴可以安息,那宁婕妤,甚至她肚子里的孩子便都可以不药而愈。” “如何化解怨婴的怨气?”朱颉听得精神一震。 “很简单,找出当年害死它们母子的凶手,将那人送给它吃掉便可以了。” 这事情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却不是朱颉不能接受的。 所以并没有犹豫太久他就点头道,“那就照这么办吧,按照仙长的说法,这东西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人所害,既如此朕……朕便帮他报了这仇。” 说到最后朱颉也有些脸红,他做出这决定等于说是牺牲一人,来救回宁婕妤母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明君所为。 书画闻言却赞道,“官家圣明,既如此,我这便将那邪祟给放出来。” “在,在这里吗?”事到临头朱颉又有些瞻前顾后了起来。 “没事,只是问它几个问题而已。”书画安慰道。 接着手腕一抖,就见那只长相丑陋的怪物,从画中一跃而出。 而那只怨婴刚一落地,便向着朱颉所在的方向扑去!将后者给吓了一大跳,险些踢翻了面前的桌案。 好在东玄真人及时出手,屈指轻轻一弹,那怪物便惨叫着倒飞了出去,又摔回到地上。 书画喝道,“莫要再徒劳挣扎了,今日这么多高人在场,你肯定是没法再害人的,不如老实跟我们说说你究竟究竟被何人所害。”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那怨婴张嘴,它的声音尖细如针,还带着哭声,钻进耳朵里让人格外的难受。 “去问他啊,问问他的父亲是怎么害了我跟我的娘亲,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皇位。”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定海神针 眼见东玄真人只是微微弹指,那只来势汹汹的怨婴便被打飞了出去,朱颉也暗松了口气,重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九五至尊的威严。 然而待那怨婴开口,朱颉的脸色却是再次大变,而且这一次他眼中的惊骇尤胜先前,整个人竟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书画见状喝斥那怨婴,“你莫要胡说,官家得位之正天下皆知。” 那怨婴冷笑,“他得位是正,但他老子可就不是了,我爹爹是陈昭宗朱祯,在位时国泰民安,君臣相宜,手足相亲,且深受百姓的拥戴。 “唯独一直没有子嗣,日子久了他的亲弟弟便逐渐生出了二心来,借着一次打猎的机会,将那我那爹爹骗入深山中,然后伸手将他推下了山崖,对外却只宣称是我爹爹不小心失足,回来后还表现出一幅无比悲痛的样子,用以迷惑天下人,但暗地里已经做好了登基的打算。 “可谁知没过几日却得到消息我娘亲居然有了身孕,如此一来,皇位归属便又有了变数,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宫女直接喂了我娘亲毒药,将我娘亲和我一起给毒死了,而他最终也如愿以偿的顺利登基。” 怨婴的这番话让大殿内一片寂静。 主要是大家伙都没想到来吃个酒席还能听到宫闱秘闻,而且还是和皇位有关的宫闱秘闻,同时内容还如此劲爆。 他们倒也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真假,然而书画先前那番话已经让他们先入为主,认定了怨婴必是母子惨死,心有怨念的婴童才能化形,而且书画刚刚还露了手活人入画的绝活,也让他们更加坚信这怨婴是被书画给抓到的。 再加上人都有阴暗心理,尤其是在揣测上头那些大人物的时候,总是不免往阴暗的地方去想,所以这会儿虽然没人开口,但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都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朱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起身怒斥道,“一派胡言!先帝从未做过手足相残之事,陈昭宗当年的确失踪了,但是是因为他沉迷炼丹,为求长生自己离开的宫殿,所谓打猎坠崖,是先帝和一众大臣为了他的名声着想事后粉饰的,他那时根本就没去打过猎。 “至于他死后,的确也有妃子离世,但是是因为哀伤过度,而且肚子里并没有孩子。” 朱颉的神色很是激动,说到最后几乎都是在怒吼了。 反观那怨婴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等朱颉说完后轻蔑一哂,“那时的你才多大,五岁,六岁?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罢了,你知道的事情都是你父皇告诉你的,而他又怎么可能将自己所做的那些恶行如数告诉他人,就算是他的骨肉也不可能。” 那怨婴顿了顿,又接着道,“不信的话,你可以让人去皇陵掘了我娘亲的墓,看看她的肚子里是不是还有个婴儿。” 朱颉被气的声音都在发抖了,“皇陵重地,怎么可能说挖就挖!” 他说的自然是实话,但是这句话落在旁人的耳中却是又进一步坐实了他的“心虚”。 而那怨婴却似乎还嫌不够,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其实你的心中也有猜测的对吧。” “朕有何猜测?” “我这段时间藏在宫内,可是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据说你不久前得到了朱祯依旧在世的消息,随后便秘密派出了净字卫去拿人,那些净字卫还联手天龙门的门主厉飞龙和江湖中最近炙手可热的陆景陆大侠打了一架,哈哈哈,如果不是担心当年的事情泄露,你为什么这么慌张?” 那怨婴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朱颉给浇了个透心凉,他没想到就连这件事也被对方给知晓了。 紧接着朱颉的胸中就涌起了一股寒意。 他的这股寒意并不是因为面前这只长相恐怖的邪祟而起,而是来自于他身边静坐不语的东玄真人,以及大殿上他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三弟子。 这一刻的朱颉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朱祯的事情最初就是东玄真人告诉他的,因为在他问计东玄的时候,后者告诉他天下动荡是因为双龙相争。 朱颉不解其意,因为他的几个兄弟都不成器,他继位基本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没有遇到什么挑战。 在位这么多年,一直大权在握,而皇太子羽翼未丰,也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朱颉完全不知道另一条龙从何而来。 直到东玄真人为他算出了四十多年前去修道的老皇帝尚在人世,并且还从太平钱庄带回了半块儿玉佩,朱颉找宫内的老人看过后确认这的确是朱祯的贴身之物,朱颉这才信了东玄真人的话。 毕竟东玄真人又没见过朱祯,不可能提前知道这块儿玉佩是朱祯的。 于是之后他便听从东玄真人的建议布置陷阱想要将朱祯引诱出来,再秘密除掉,破了这双龙相争之局。 但是现在看来,他这根本不是破局,而是在入局,入了东玄师徒设下的局。 现在的朱颉,发现自己居然百口莫辩。 就算他是陈朝官家,下令杀掉自己的叔伯,尤其这叔伯还是前前任皇帝,也绝对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根本难以启齿。 况且朱颉也没蠢到家,他知道自己就算拼着不要脸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东玄真人也绝对不会承认,到时候只是白得一个不孝的名声。 再加上东玄师徒所展现出的强大神通,让朱颉的心底更是忍不住心底发凉。 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跟东玄师徒撕破脸来,不说别人,单只是那个可以通过火焰自由穿梭的火行孙就根本防不胜防,对方若是要杀他,他就算找再多侍卫护在身边也没用。 朱颉正自六神无主中,眼角的余光却是是又扫过了司天监诸人。 下一刻他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对了,他还有司天监。 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从一群邪魔外道手中保下他来,那也只有大陈朝的定海神针司天监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仙长救我! 老实说,朱颉自己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不要脸。 就在不久前他才把司天监诸人当作东玄师徒和新招到这伙奇人异士的试金石,默许了那些人在筵席上对司天监动手。 但是现在他又转过头来想抱司天监的大腿,怎么看都很无耻。 不过相比起自己的脸面,性命显然更重要一点。 而且最关键的朱颉也知道司天监不会拒绝他,因为一直以来司天监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默默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从不逾矩。 不会因为喜欢谁就为谁所驱使,也不会因为讨厌谁就置谁于不顾。 用郭守怀的话来说,我们只管邪祟的事情。 朱颉原本很讨厌司天监这种堪称冷酷的态度,但是现在他却是忽然有些明白了,司天监的那些前辈们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规矩。 区区东玄师徒四人,便将他的皇宫搅得翻天覆地,这样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强大组织,一旦开始插手世俗中的事情,根本不是任何朝代,又或是哪一位帝王可以阻挡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这条规矩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司天监,而是为了保护像他这样的一国之君的。 朱颉一时之间有些走神,随后便听到不远处的书画轻唤道,“官家,官家可还好?要我将这只满嘴妖言的邪祟给斩杀掉吗?” 朱颉下意识的就想说动手吧,但是旋即又反应过来。若是就这么把这只怨婴给一刀宰了,那便等于坐实了它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而且这样一来宁婕妤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没救了。 虽然朱颉现在已经有八成的把握,这只所谓的怨婴就是东玄师徒搞出来的鬼,但是外人可不会相信。 这一刻的朱颉甚至动了杀心,想要将今晚参与宴会的人统统杀掉。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解决了东玄师徒的麻烦。 朱颉听到书画发问,沉声道,“不,不要伤它,朕今日要和它好好辩上一辩。” 说着他居然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一步步向着那只怨婴走去。 包括东玄师徒在内,殿内诸人都是一愣,似乎没想到朱颉这位官家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一点不怕这只相貌可怖的怪物,竟然还敢靠上前去。 要知道朱颉的老子可是把人家一家三口都给宰了的,还抢了人家的皇位,这已经不只是血海深仇了。 而朱颉自己连武都没练过,这么上去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朱颉自己的心中也是一阵忐忑,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要先脱离东玄真人的控制,跟司天监的诸人汇合,保住性命。 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办法,能够在不引起东玄真人怀疑的情况下和他拉开距离了。 实际上朱颉刚走了几步东玄真人的眉头便已经皱了起来,接着向书画使了个眼色。 后者见状扣起右手无名指,轻轻敲了两下卷轴。 下一刻那怨婴便张开嘴巴,对着朱颉呲起牙来,朱颉像是已经能嗅到他口中所散发出的恶臭,心中不由也很是害怕。 但是看了眼澄观距离他也只有二十步远了,朱颉感觉看到了一丝曙光。 索性一咬牙低下头去,反而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不过这会儿其他人也看出来了,朱颉嘴上嚷嚷着要跟怨婴好好辩上一场,但是脚下却是向着司天监诸人所在的方向奔去。 而且走到一半还开口疾呼道,“仙长救命!” 澄观听到仙长两字一时之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朱颉先前一直这么称呼玄师徒称,尤其书画之后还接了一嘴,“管家莫怕,草民这便来救驾了。” “不不不,你别过来。”朱颉闻言连连摆手,脚下跑的更快了。 不过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平日里也养尊处优惯了,就算这会儿拼了老命,但是速度也谈不上多惊人。 反正肯定没有那只怨婴快,后者只是几个起落,就扑向了朱颉的后背,朱颉听到身后传来的风声心中的恐慌也攀升到了顶点,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但是下一刻他的身子便腾空而起,不知怎么的就飞到了澄观面前。 整个过程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而落地的时候又很轻巧,一点没有摔在地上的感觉。 而朱颉回头,发现澄观身边那个不修边幅的方脸汉子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他和那只怨婴身前。 刚刚应该也是他出手,将跑到一半的朱颉给抛了过来。 不过这时那只怨婴也冲到了那人身前,它的嘴巴向上张开,一直张到了快有整张脸那么大,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接着便要咬向那人的脖子。 “仙长小心!”朱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结果就见那人不闪不避,只是等着那怨婴跃到身前,方才伸出一只裹着布的手,直接抓住了那只怨婴的一条腿。 然后蹲下身子,就像是拍黄瓜一样,将那只怨婴反反复复的拍在地上。 动静之大听得朱颉都心惊不已,而殿内用来铺地的金砖也被拍的碎裂开来。 所谓金砖,当然不是真正金子烧出的地砖。 皇家虽然富有,但也还没富到这个份儿上,况且真这么做了,那些御史文官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干的皇帝,一个穷奢极欲的名头总是跑不掉的。 所以皇宫中的金砖实际上御窑烧出的大块儿方砖,取的湖中的特制泥沙,先阴干七个月,再入窑烧制,总之一套流程下来至少也得一年时间才能练出一窑。 当然这么折腾出的方砖质地自然也是极好的,坚固异常,反正朱颉是想不到有人居然可以徒手拍断。 而那方脸汉子砸了一会儿,再一松手,就见那只怨婴居然连滚带爬的跑回到了书画手中的空白画卷上,看样子是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仙长好身手!”朱颉当先开口赞道。 陆景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懒得和这家伙一般见识,因为刚刚听了朱颉和怨婴的那番话后,他的脑海中掠过了很多事情,尤其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心头不由也跟着一跳。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事不妙 书画放出怨婴的时候陆景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有问题。 因为司天监监察人间上千年,早就已经证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诡物,而且所有的诡物都是唯一的。 诡物与诡物间或许有相似,但绝对没有完全一样的。 书画大谈怨婴的由来,故意将其描述成一种鬼怪,然而他越是讲的头头是道就越是说明他在撒谎。 不过陆景也没当场揭穿他,一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二是看朱颉这样子,就算说了朱颉估计也不会听,所以也就没有白费口舌。 直到后面朱颉开口怒斥那只怨婴,陆景却是越听感觉越不对劲儿了。 朱颉所提到的那个昭宗怎么这么像是镜湖谷里一心炼丹的寒山客?而且之后怨婴的那番话更是等于直接坐实了这一点。 陆景对于寒山客的身份其实早有猜测,料想他应是宗室中人,但是一来他对陈朝这一大帮子王爷公主什么的并不怎么熟悉,二来寒山客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显老,但毕竟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人物了,陆景很难把他对号入座。 再加上他自己手头一堆事情要做,也不想掺合这种宫闱秘事,甚至那日都没听福安公主把话说完。 可没想到今晚的事情三不转两不转,最终却是又转到了寒山客的身上来,而且在得知寒山客的真正身份后,陆景顺带着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他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东玄师徒是冲着他们司天监来的,但是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并不是今晚这场宴会上唯一的主角。 书画名为捉妖驱邪,但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和那只怨婴搭台唱双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朱颉给引到坑里去,成功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相信了朱颉其父得位不正,同时又暗暗放出了昭宗尚在人世的消息。 可以想象一旦这个劲爆消息传播出去,势必会让本就已经风雨飘摇的陈朝变得更加动荡。 当然,朱颉毕竟不是什么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他在位二十六年,哪怕到了天下动荡之际,至少京师之中他的基本盘还是很稳固的。 不止那些王爷公主,还有满朝文武很多都和朱颉在同一艘船上,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不可能因为四十多年前的老皇帝忽然出现,再加上几句流言,大家伙就都一窝蜂的倒戈。 但是京师之外呢? 那些中央影响力本就薄弱的边塞之地,又或被天灾人祸折腾的民不聊生的那几个州郡,那里的地方豪强与江湖草莽怕不是早就在潜伏爪牙忍受,静待天下之变了。 他们现在所缺的不过是一面旗帜罢了,而昭宗朱祯正是那面旗帜。 想到这里陆景心中的不安不由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他倒不是为了朱颉的皇位即将不稳而担忧,说实话他对这天下谁来当官家根本就不关心,关键是寒山客要是跑来跟朱颉玩起真人全战,那谁还来给他炼制毒丹呢? 尤其陆景眼瞅着自己的秘力修为就要再度突破,成为二宫修士了,他可是对寒山客承诺为他炼制的毒丹寄予了厚望的,还指着这玩意儿续命呢。 不会吧,看那家伙的样子一直对长生之外的事情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在镜湖谷一待就是四十年了。 他怎么忽然又打起再就业的念头了呢,还是说东玄师徒打算将寒山客给直接掳走,强迫他成为一个傀儡,然而寒山客本人的身手虽然稀松平常,但是他可是住在书院里的。 那里除了黄监院等一众师生外,还有不少前辈高人,陆景很难想象有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去,再将寒山客给绑出来。 又或者是他想多了,东玄师徒压根儿没打算让朱祯这个老皇帝重新上岗,只是想要借他的虎皮扯一扯,凝聚起一股势力,顺便给已经千疮百孔的陈朝再捅上两刀。 陆景现在恨不得马上就返回书院,找到寒山客好好问个清楚。 然而眼下他却不得不先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麻烦上。 朱颉这个大陈官家总算还没完全昏过头,在见到那只怨婴后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哭着喊着重新投入回司天监的怀抱。 陆景虽然对他这二五仔行为也有些不爽,但还是出手救下了他,没办法,谁让他有钱呢。 当然,报酬的事情只能后面再谈了。 书画望着挤进司天监诸人中的朱颉,脸上露出了一抹不解之色,开口道,“官家为何要逃呢?”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妖道妖言惑众,朕一时不查,听信了你们的谗言,误将国之股肱当作心头之患,险些酿成大错。”朱颉探头道。 书画闻言叹了口气,“官家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不喜欢怨婴所说的话,直接让草民杀了它便是,为什么一定要迁怒到我们师徒头上来呢,您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师父这段时间是不是帮你做了很多事情,不但为你招揽到这么多奇人异士而且连我们师兄弟也都一同来为官家效命。 “可结果官家你却忽然翻脸,如此作为又怎么能让天下英才归心呢,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打算,想要杀了我们所有人,不让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 书画的一番话顿时又让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尤其是除司天监诸人外的其余人等,望向朱颉的目光也变得不善了起来,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之所以来投奔朱颉只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了,结果眼看富贵捞不着,还有可能送了命,这伙人心中的凶性也被激了起来,很多人甚至已经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准备。 好在朱颉也不傻,立刻就道,“尔等休得胡言!今日大殿之内都是朕请来的宾客,要走要留朕皆不会阻拦,朕……朕这便传令下去。” 朱颉是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来的,因为按照他的本意,这些人当然是杀了最好,但是他也知道不这么说,今晚谁先死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哪怕明知那些要命的传言明天就会在京师之中扩散开来,他也只能选择吞下这枚苦果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箭来! &esp;&esp;殿内一众宾客得到朱颉的保证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esp;&esp;但是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位官家的话未必能靠得住,毕竟先前他还对东玄师徒一口一个仙长唤的起劲儿,但是这会儿就已经改口叫做妖道了。 &esp;&esp;也让众人近距离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所以听到朱颉这么说,大部分人也没废话,转身就向着殿外走去。 &esp;&esp;打算趁着朱颉没改主意前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后面的事情,等出了京城,以陈朝如今的状况,朱颉就算是想对付他们估计也是力有未逮。 &esp;&esp;没过一会儿,原本坐满了人的大殿就变得空荡了起来,除了司天监诸人与东玄师徒外,就只剩下寥寥数人还没离开。 &esp;&esp;而这些都是胆子格外大的,有人道,“官家,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收拾这伙妖道。” &esp;&esp;也有人却是站在了东玄师徒这边,开口道,“某家愿拜入仙师门下,与仙师一同对付伪帝。” &esp;&esp;然而东玄真人闻言只是笑了笑,“多谢诸位好意,不过官家只是一时蒙了心窍,误将我等视作奸佞,待他回过神来,自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和他的江山着想。” &esp;&esp;说完他又看向朱颉,柔声道,“吃了一晚酒席官家想必也乏了,不如回福宁殿好好休息,老道可传官家一套吐纳之术,虽不能让官家成仙得道,但练熟了也可延年益寿。” &esp;&esp;“朕不去!”朱颉毫不犹豫道,“朕还有事要跟司天监的诸位仙长细谈。” &esp;&esp;东玄闻言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对不远处的书画道,“你来劝劝官家吧。” &esp;&esp;书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师父发话将手又伸进了背后的画篓中。 &esp;&esp;然而这一次不等他抓到画轴,就见一只酒盏已经冲他飞了过来! &esp;&esp;这又不是在玩回合制游戏,陆景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对面先出招了,尤其东玄真人这些徒弟虽然一个个看起来脑子都有点问题,但是他们各自的本领的确也很是匪夷所思。 &esp;&esp;无论是夜鸦的化身飞禽,还是火行孙那不可思议的控火能力都已经超越了法术的范畴。 &esp;&esp;陆景甚至没见过他们掐过任何法诀,而夏槐也没感应到任何秘力波动,硬要说的话他们这些本领的发动方式反倒更接近诡物。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的心中又是一动,感觉像是抓住了什么。 &esp;&esp;不过强敌当前,他也来不及细想,一个酒盏扔过去后,他的人也跟着一起动了起来。 &esp;&esp;将轻功催动到极致,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书画面前。 &esp;&esp;然而后者见状却是依旧不疾不徐,低头躲过了那只酒盏,接着……就被陆景一拳打中了胸口! &esp;&esp;要知道如今的陆景已然是江湖有数的一流高手,哪怕只是简单的一拳,武林之中能接下的人也并不多。 &esp;&esp;而陆景也是在动手后才发现书画居然并没有任何内功修为,所以硬接了陆景这一拳的他也是当即肋骨断裂,胸膛肉眼可见的凹下去了一大块儿,整个人喷血飞了出去,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esp;&esp;这就完了?! &esp;&esp;陆景一击得手,反而愣了下。 &esp;&esp;毕竟东玄真人这个三弟子登场的时候也算是逼格拉满,就差配上bg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不经打,连他的一拳都挡不住。 &esp;&esp;这种反差未免有些太过强烈,不只是陆景,殿内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后也都呆住了,朱颉更是激动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esp;&esp;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倒地的书画胸前浮现出一片墨色,而他塌陷下去的胸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鼓起,恢复了正常。 &esp;&esp;书画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对陆景点头道,“力道还不错,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esp;&esp;说完他从画篓中抽出了先前没能抽出的那卷画来,这幅画却是比他先前拿出的那两幅都要长的多。 &esp;&esp;画的是两军交战时的情形,画上乌泱泱一大片甲士,操戈而立,紧张的望着头顶,因为上空一大片箭雨正向着他们倾泄而下。 &esp;&esp;哪怕是画外的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肃然。 &esp;&esp;看到那幅画后东玄真人的脸色先变了,急忙出言道,“不可!” &esp;&esp;然而他这话终究还是说晚了一步,又或者书画假装没听到,森然一笑道,“箭来!” &esp;&esp;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那些飞矢全都从画上飞了出来,冲着殿中诸人落下。 &esp;&esp;火行孙见势不妙,立刻便跳入了最近一盏油灯中,提前一步开溜了。 &esp;&esp;而夜鸦也急急忙忙化作了乌鸦,只是相比火行孙他这鸦身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可就没那么好使了。 &esp;&esp;还来不及高飞就被一箭射穿了翅膀,哀鸣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esp;&esp;而那只仙鹤与灵龟也没好到哪里去,前者最惨,直接被射中了脑袋,当场毙命,后者见势不妙,倒是立刻缩进了龟壳里去,躲过一劫,但随后也秒变刺猬。 &esp;&esp;东玄真人看的血压一阵升高,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是他这会儿也没功夫去骂了,因为那箭矢已经落在他头上了。 &esp;&esp;东玄真人急急忙忙掐诀,念动咒语,下一刻他的头顶刮起一阵劲风,将射来的箭矢全都给吹开了。 &esp;&esp;而不远处的夏槐也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似的举动,不过她是将殿内的酒水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水墙,挡在了面前。 &esp;&esp;夏槐是书院公认的修行天才,学习法术也比其他人快的多,眼下这道法术就是她私下自学的,用来应付这铺天盖地的箭雨正好。 &esp;&esp;那些箭矢在射入水墙后,没过多久就纷纷失去了力道。 &esp;&esp;即便还能穿过水墙但也变得软绵绵的,再伤不到人。 &esp;&esp;然而夏槐的脸色却并不轻松,她虽然成功施法,但是这毕竟是新法术,她很难控制好秘力消耗,除此之外,因为要尽可能护下所有人,她不得不扩大了那道水墙的长和高,这也进一步加速了她的秘力流失。 &esp;&esp;而夏槐又才刚筑基没多久,即便她是甲等秘鼎,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esp;&esp;至于其他人,在如此密集恐怖的箭雨下,也很难指望他们能做到什么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上坟 书画望着天空中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大殿内就接连响起了一片惨叫声。 先前留下没走的那伙番邦异人这会儿全都遭了殃,不管他们是支持朱颉的,还是想抱东玄师徒大腿的,在倾盆而下的箭雨面前都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诸生平等。 有轻功好的一开始还能通过辗转腾挪避开一部分箭矢,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箭雨密集的让人毛骨悚然,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什么空隙。 就算钻到桌子下面也没有用,没过多久殿内就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书画环顾四周,看到了在地上趴着的已经没有呼吸的夜鸦与仙鹤,看到了脸色阴沉的东玄真人,也看到了大殿中央依旧在苦苦支撑的司天监诸人。 然而却唯独没看见之前给了他一拳的陆景。 书画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可他才挪动脚步,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是在找我吗?” 书画回头,见到陆景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脸不由也露出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陆景和火行孙一样,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遁法,逃出了箭雨的笼罩范围。 但是很快书画就注意到了陆景那身千疮百孔的衣裳,看上面的孔洞显然都是箭矢所留下的,然而那孔洞下的皮肤上却是连个红印都没有。 这家伙难道是铁铸的不成?书画的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了这个有些荒唐的念头,随后就见陆景伸手抓住了他背后的画篓。 陆景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到目前为止书画的所有能力,除了那个逆天的自我恢复外,都是通过画卷发动的,所以按理说只要能抢下他的画篓,他一身的本领应该也就被废了七七八八了。 至于他本人的实力,却是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一直死不了,但以他那普通人的身手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所以陆景这次的目标也很清楚,但是当他的手掌触到那只画篓的时候,下一刻却又异变突生。 画篓中装着的那些画卷全都跳了出来,冲着陆景飞来。 而陆景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当即就是一闪身,让过了最先飞来的四幅画,之后又躲过了另外两幅画的偷袭。 但是他没舍得松开抓着画篓的那只手,于是画篓里仅剩的最后一幅画还是碰到了他的手指。 紧接着陆景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被吸入到了那副画中去。 等陆景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片乱葬岗中,四周都是荒草和无人打理的坟包,看起来阴气森森。 在见识过吕屏之前的遭遇后陆景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画中的世界。 他虽然惦记着外面夏槐、澄观等人,但是现在也只能先沉下心来,思索从这里脱困的方法。 陆景隐隐有种预感,想要破掉书画的不死之身,答案很可能也在画中。 他正想着书画,没想到后者便又出现了。 书画依旧是那副出尘脱俗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身上却是少了几分邪气,孤身来到这片乱葬岗,也显得有些畏畏缩缩,似乎生怕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一只鬼怪。 而偏偏他怕什么就来什么,刚一扭头,就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再然后,他的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下,就一命呜呼了。 陆景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能从画中离开的迹象,而地上书画的尸体也消失不见了。 果然没这么简单吗? 陆景低头思索了片刻,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书画再次出现了,陆景这次没有着急再下手。 想了想,却是直接迎了上去。 “什么人?”书画将灯笼提高了几分,照亮了面前的一座孤坟,也看到了坟边站着的陆景,他差点没有把手里的灯笼给扔掉,转头就跑。 好在之后听陆景开口道,“我是人不是鬼。” 书画闻言这才长舒了口气,而陆景也在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到目前为止,陆景还没看出他有任何的伪装。 而且眼前这个书画明明穿着相貌都和之前那个书画没有差别,但是偏偏陆景总觉得他有些陌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书画冲陆景拱了拱手,客气道,“兄台何故半夜来此?” “上坟。”陆景的回答让书画的眼皮又跳了几下。 因为此地是有名的乱葬岗,埋的自然也都是些孤家寡人,否则若是有后人尚存,也不可能忍心把自己的先辈扔在这种鬼地方。 所以陆景这句上坟又忍不住让书画浮想联翩起来,但随即就听后者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哦,在下青州宋伯颜,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嘛……”宋伯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太方便细说的神色。 陆景也没逼问他,因为从他身后背着的那堆东西上,陆景已经能看出他是来干什么。 这家伙居然是来倒斗的! 但问题是他倒斗也不找个什么王孙贵族的墓,摸到乱葬岗是想闹哪样,这地方葬下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贵重的陪葬品。 而且看书画这样子,显然也不是专业出身,更像是新手上路,让陆景的心中也充满了不解。 而书画则还惦记着他的倒斗大业,跟陆景闲扯了几句后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抹不耐烦之色。 于是陆景主动提出告辞,书画也松了口气,眼见陆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又等了会儿,他才重新找起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而陆景在一旁看了会儿,就见书画一直在翻翻找找,但是始终没什么收获,陆景等的不耐烦了,暂时放下他不管,又向前走了一段。 结果他大概走出了不到两里,眼前蓦地一亮,却是直接从夜半三更变成了晌午时分,面前的景象也是一变。 从鬼气森森的乱葬岗变成了充斥着喊杀声的战场,而当陆景仰起头来的时候更是觉得眼前的一幕格外熟悉。 这不就是书画先前在殿上招来的那片箭雨嘛,看到这片箭雨,陆景也可以确定自己这是换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画境 望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陆景的心中也有所猜测,不过他并没有着急下结论,而是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了这片充斥着喊杀声与战鼓声的战场。 不时有流矢落在陆景的身上,锋利的箭头毫不费力的穿破了他身上的衣衫,然而随后便又被纷纷弹开。 四层的火鳞甲一旦全力运转,足以为他抵消普通兵刃所带来的伤害。 一路走来,陆景还碰上了几队杀红眼的兵卒,因为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自己人,于是也挥刀向他杀来, 陆景懒得跟画中之人计较,只是抢下他们的武器,连同它们的主人随手一丢了事,接着便继续赶路。 他走了大概有六七里,耳边的喊杀之声渐小,而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象却是再变,来到了一片桃林中。 微风吹过,扬起了一片落英。 然而谁也不曾想就是这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居然同样埋藏着杀机。 陆景还没看清四周的环境,他的脑后就袭来一阵拳风! 不及回身的陆景反手一掌,同样打向偷袭者的胸口,然而后者的轻功显然也颇为出色,身形微动,便敏捷的让过了这一掌,而他的一拳却依旧直奔陆景而去! 陆景知道若比招式精妙,他并不是身后之人的对手,索性也就不再躲了,就这么直直站在原地,只是将脑袋侧开,用自己的右肩硬接了对面一拳。 那人一击得手,心下先是一喜,但下一刻就感到一股恐怖的内力自对方的肩头涌来,眼看便要被反震出内伤来,在这危急关头,他丹田内的真气也动了起来。 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体内的情况,就会惊讶的发现他的内力不再按照之前的经脉行走,而是另辟蹊径,化作了一道漩涡,将突然侵入体内的真气引入那道漩涡中,一点点消融分解。 不过他这一分神,却是也顾不上陆景那边了,好在陆景并没乘胜追击,因为他已经看清偷袭他的人是谁了。 “看到吕兄依旧生龙活虎我就放心了。” 吕屏一拳即中也认出了陆景来,待他将侵入体内的真气都消融掉,苦笑道,“陆兄怎么也进到这个鬼地方来了,我要知道是你刚才绝对不会去自讨苦之。” “哪里,吕兄的逍遥诀也很了不起,以弱击强竟也可以全身而退。” 眼见吕屏还想说什么,陆景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商业互吹就到这里吧,澄大人他们那边有难,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吕兄先我一步入画,应该已经发现了不少东西了吧。” 吕屏点头,当下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这里一共有七幅画,画上的人物景致各不相同,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空白的画卷,那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我之前应该就是被那张画给吸进来的,对了,从这里再走两幅画,可以见到书画。 “不过那家伙和外面那个书画不太一样,他说自己叫什么宋伯颜,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试着杀了他两次,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很快他就又重新活了过来,嗯,准确的说这些画上的人都是这样,在这里甚至就连一棵草木你都很难破坏。” 吕屏一边说着一边还为陆景演示了一下,扯下了一束桃枝,而没过多久,那桃枝就又从他的手上消失,回到了树上去。 吕屏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苦恼。 在这个鬼地方,任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武之地,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而且之后陆景还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发现吕屏的皮肤比之前看起来似乎黑了一些,尤其是他手腕处的静脉里,流淌的血液开始呈现出墨汁的颜色。 “怎么了?”吕屏问道。 “你的手……” “哦,这些画一直在对我们产生影响,我来得早,所以影响也就明显一些,我估计等我的血都变成墨汁,大概就再也没法离开这地方了。”吕屏神色如常道。 这位逍遥山庄的下一任庄主,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开始展露出豪雄之气来,谈起生死大事,依旧能面不改色。 只是说完这句话,眼神中多少还是流露出一丝不甘来。 他并不怕死,但是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连对方的手段是什么都没搞清楚,不免有些憋屈。 不过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陆景道,“我其实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吕屏精神一震。 “我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人了,我们这次要对付的东西并不是书画,我也是在进入第二副画后才察觉到这一点的,而你身上现在正在发生的变化也从侧面证实我的猜测。”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也将自己的思路重新整理了一遍,顿了顿接着道,“书画和这里的其他东西一样,都是画中之人。” 吕屏皱了皱眉头,“可他先前分明在大殿上……” “如果我猜的不错,殿上的他应当是一件诡……不,更像是奇物。”陆景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那东西可以将人、物吸入画卷中,但是之后再从画卷里放出来的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和物了,唔,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他的傀儡。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里的书画和外面的书画完全不同,而且之前那个被称作怨婴的东西才会那么配合,跟书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官家引入瓮中,因为无论书画也好还是那只怨婴也罢都是被他所控制的。 “另外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外面那个书画根本杀不死了,因为他本来就是画中之人。”陆景道,“东玄真人从一开始就在误导我们,故意扯出了七个弟子来,也是为了让我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书画身上,从而忽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奇物?”吕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由一愣,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于是又问陆景道,“那件奇物是什么东西?” “你先前不是说一共有七副画吗,还有一副是空白的,那东西十有八九就是空白的那副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破局关键 &esp;&esp;吕屏闻言眼睛先是一亮,继而又摇头道,“我也怀疑过那副空白的画,毕竟这八幅画里就属那副画最特别,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白一片,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esp;&esp;“在那里我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就好像是来到了世界的尽头一样,就连最基本的方向感都感受不到,就算那里真的藏着什么东西,我们也不可能找得到。” &esp;&esp;“有人也许可以找的到。”陆景道。 &esp;&esp;“谁?”吕屏一怔。 &esp;&esp;“书画,或者说宋伯颜。我刚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书画,他就一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esp;&esp;“可是他不是在乱葬岗的那副画里吗?” &esp;&esp;“对,所以我想把他带到空白的那副画里看看一看。” &esp;&esp;“这也行?”吕屏惊了,他从来没想过那些画上的人还能离开他们的画,自从他进入这个古怪的世界后所见到的人也都只在自己的画中活动 &esp;&esp;“也许可行,也许不不行,但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估且一试吧。” &esp;&esp;陆景的想法就是最简单的玩家思维,先确定那副空白画卷是他们从这里离开的关键,接着就是用手头上已有的素材去变幻排列组合尝试解谜。 &esp;&esp;之前陆景就一直很好奇书画在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当吕屏说那副空白画卷中什么也找不到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也是书画。 &esp;&esp;还有就是陆景见到书画的第一眼,总觉得这家伙和周遭的场景并不太搭,他一个文人雅士,提着铲子来倒斗怎么看怎么奇怪。 &esp;&esp;所以陆景就生出了给他换个画风的念头来。 &esp;&esp;吕屏虽然觉得陆景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就像后者所说,两人现在的确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esp;&esp;吕屏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便做出了决定,而为赶时间两人直接施展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返回了书画所在的那副画。 &esp;&esp;而书画看见后两人,却对两人表现的毫无印象,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灯笼都掉在了地上,接着大喊一声鬼啊,扭头就跑。 &esp;&esp;然而他跌跌撞撞跑出不到两步,就发现那两个鬼影已经飘到了他的身侧。 &esp;&esp;一个悄无声息,一个动静却大的吓人,随后两鬼就一左一右将书画架了起来,向着某个方向跑去。 &esp;&esp;下一刻书画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腾云驾雾一般,周遭的景物都在飞快的倒退。 &esp;&esp;不过片刻功夫,陆景就和吕屏便重又来到了下一幅画的进入点。 &esp;&esp;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牢牢将书画钳在手中,甚至让后者都生出了一丝痛感,随后毫不犹豫的向前跃去。 &esp;&esp;霎那的恍惚闪过,等视线再变得清晰起来,陆景跟吕屏已经从乱葬岗来到了战场上。 &esp;&esp;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身旁的书画也没丢,依旧被他们牢牢抓在手中。 &esp;&esp;此时书画正一脸骇然的望着头顶那片黑色的小点,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鸟群飞过,等看清楚天空中飞舞的那些东西,他整个人就直接被吓瘫掉了。 &esp;&esp;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觉得对面坟头上突然出现两道身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就自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esp;&esp;书画的脑海里现在除了大写的害怕什么都不剩了。 &esp;&esp;不过这并不妨碍陆景和吕屏将他打包带走,不如说史莱姆化后的书画,反而变得更方便携带了,完全就是任人摆布,毫无法抗。 &esp;&esp;陆景从一个兵卒手里抢了两把铁刀,跟吕屏一人一把,挥舞开来,接着陆景又上前了两步,从原来更吕屏差不多齐平变成了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 &esp;&esp;铁刀被他舞成了一团光影,拨开了大部分射来的箭矢,而还有一小部分则被陆景用身体给挡住了。 &esp;&esp;至于吕屏,则吊在后面防备着从其他方向飞来的冷箭,他的刀动的不多,但每次都是在关键时刻出手,帮书画化险为夷。 &esp;&esp;两人虽然之前没有演练过,但是配合默契,让书画的心情也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还能抢救一下,整个人也变得薛定谔了起来。 &esp;&esp;跑了一会儿,前面的陆景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因为他注意到两侧的军队都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靠拢,与此同时他们周遭的箭雨也变得密集了起来。 &esp;&esp;就连吕屏肩膀上都中了一箭,好在箭头上并没有喂毒,而且刚一入肉就被吕屏察觉,调动起肌肉,将那只箭及时夹住。 &esp;&esp;不过书画却依旧被他护的毫发无伤,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陆景单纯的猜测,那在发现军队阵形发生变化后,陆景和吕屏都意识到他们这次很可能赌对了。 &esp;&esp;因为他们先前几次穿越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被这么针对过,显然他们带着书画开始移动的举动让某些人的心中也害怕了起来。 &esp;&esp;而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放弃,想到这里吕屏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注意着四周的飞矢。 &esp;&esp;每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过前面的陆景,心中也不由发出由衷的赞叹来。 &esp;&esp;他没想到陆景内功修为出色也就罢了,一身横练功夫居然也能练到这种火候,这家伙平日里究竟都是哪儿来的这么多时间拿来修炼的? &esp;&esp;吕屏不分神还好,一分神就又中了一箭,这一箭射在他的屁股上,伤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esp;&esp;而吕屏也没工夫伸手去拔,只能带着这一箭继续向前赶路,堂堂逍遥山庄的下一任庄主,却是再没有往日的肆意逍遥,此刻看来着实有些狼狈。 &esp;&esp;好在距离下一幅画的进入点也不远了,只是早在陆景三人赶到那里之前,那里就已经被一大群兵卒给围了起来。 &esp;&esp;吕屏还在思考对策,就见陆景的人已经冲了上去,也不杀人,只是用刀背将人都一个个抽飞起来,顺带着也挡住了那片从天而降的箭雨。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最狠的人 陆景和吕屏两个最强王者联手二保一,硬生生的从漫天箭雨中保下了书画这个倔强青铜,随后三人眼前一花,却是终于又回到了那片桃花林中,而且等了会儿,身后的追兵也没有追过来。 按照吕屏的说法这片桃花林实际上是一座迷阵,普通人一旦陷入其中,很容易就会再也走不出来。 然而这却难不倒吕屏,逍遥山庄历任庄主除了武功出众外,也都是博学之辈,吕屏这个下任庄主也很好的继承了这点,他先前运用易术知识,已经便破开过一次这座迷阵了,如今不过是再做一遍,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实际上之后的几张画也都没能给三人带来太多的麻烦,论战斗力最强的也不过是被陆景已经一通暴打的那只怨婴。 所以哪怕那些画上的人和东西都拼尽了全力,可依旧无法阻止三人前进。 最终还是被三人一路杀到了那副空白画卷中。 而刚一进入那副画卷,原本还一副懵逼表情的书画瞬间就变了样子,眼神直勾勾的望向某个地方,接着便迈开步子向那里走去。 陆景和吕屏见状立刻也跟了上去。 来到这里后陆景就明白了吕屏先前所说的那种感觉。 的确,这地方实在太空了,放眼望去什么也没有,就连脚下的地面也是空白一片,缺乏基本的参照物让人很容易就彻底失去方向感,根本分辨不出东南西北来。 然而这一点却是难不倒书画,他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看上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走出约莫二十步远,接着解下了腰间的小铲子,开始奋力挖掘起什么来。 在陆景和吕屏的眼中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滑稽,完全就是对着一片空气在挥铲,但是随着他手中的铲子落下,三人所在的这副空白世界也跟着一起晃动了起来,继而产生了一道裂缝。 书画看到那条裂缝后脸上不由一喜,迫不及待的将手伸了进去。 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画来,打开那卷画看了一眼,只见那画上的人赫然正是他自己。 而看到那幅画后书画便仰天狂笑了起来,同时激动大叫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喊完了这几句话,他又快速的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丹药来,毫不犹豫的塞进自己的嘴里。 吕屏和陆景还在好奇他吃的到底是什么。 下一刻就见书画的脸色忽然变得好像白纸般苍白,鲜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中不要钱一样涌出…… 不等陆景跟吕屏上前,书画就两腿一蹬,直接一命呜呼了。 他毙命的速度简直比法国投降还要快。 望着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书画,吕屏不由愕然道,“他……他这是太激动吃错药了吗?” 陆景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但是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书画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书画的尸体忽然又动了起来,然而这并不是因为书画半路诈尸,而是因为他的身体被吸入到了那副画卷中。 又过了片刻,书画重新从那卷画中走了出来,却是竟然真的死而复生! 不过这一个书画已经不像是被陆景和吕屏一路挟来的那个书画了,他的气质更加出尘脱俗,然而整个人的眉宇中隐藏着一股戾气,和大殿上的那个书画如出一辙。 吕屏因为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奇物,所以对于书画这种变化显得有些陌生和茫然,还以为那卷画的作用是开让死者反生。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件诡物的效果未免太霸道逆天了,直到他听到陆景叹了口气,抬头对书画道。 “对别人狠的人我见得挺多了,但是对自己这么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不对,应该还有夜鸦和火行孙,你们这些人都是自己主动把自己给炼成奇物的吗?” “不错。”书画负手而立,微笑道,“我听说过你们司天监的事情,也知道你们有个书院,可惜普通人根本进不去那里,而且我的秘力修炼资质也不行,就像我也没有什么习武天赋一样,好在这个世界上获得力量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种。 “看看现在的我吧,我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根本就是杀不死的,而且我还可以将那些看不顺眼的家伙统统都吸进我的画卷世界中,在这里将他们都奴役成为我的画傀。”书画兴奋道。 “但代价是你也变成了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陆景道,“另外,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奇物都是魂魄不全的,你原先还温文尔雅,现在心中却只剩下凶戾,也是因为丢失魂魄的原因吧。” “凶戾有什么不好?”书画反问道,“凶戾的人至少不会再被人给欺负,你看到火行孙望向我的眼神了吧,这是以前的我根本不敢想象的,至于你说的代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既没有资质也没有家世,想要获得力量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如今就算是你这样苦练几十年的高手都拿我毫无办法,这种一步登天的美事,这个世界上可不多,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呃,我倒也没练那么久。”陆景诚实道。 书画冷哼了一声,望向某人的眼神却是根本不信,笑话,书画之前才用自己的胸口领教过陆景的内功修为,知道对方是妥妥的一流高手,除此之外陆景显然也在横练功夫上下过苦功,不然不可能在大殿上扛过那波箭雨,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没经过长时间的苦练。 而陆景也没解释,只是望着书画的眼睛正色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把自己炼制成奇物的方法你自己应该是找不到的,所以这是一个叫做纪先生的人告诉你的吗?”陆景一字一顿。 “你居然也知道纪先生?”书画扬了扬眉毛,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后就又闭口不言只是冷笑了数声,接着道。 “我看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自己吧,尤其是你那个同伴,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我的画傀了,呵呵,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用他的身体,去你们司天监玩一玩。” 第二百九十九章 地下一层 其实陆景的心里还有不少的疑惑,比如书画三人和东玄真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他们都是奇物,那这一身神通显然不可能是东玄真人教的,师徒之说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而他们盯上朱颉,既不求财也不求权,一心只想搅乱天下大势又是为了什么,还有书院镜湖谷中的寒山客又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这些问题陆景最终都没有问出口,一来留给他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不早点解决书画,吕屏这边很可能就先撑不住了,二来就算他问了,书画也未必会回答。 实际上书画在吐出最后那句话后似乎也失去了再跟两人对话的兴趣,抓起了地上那副画后,扭头就跑。 看他这样子,分明是打算拖到吕屏和陆景都变作画傀,从而不战而胜。 然而他一个普通人,跑起来又怎么可能快的过陆景和吕屏,他才刚转过身,陆景和吕屏几乎就同时起步,来到的他的身侧,就跟先前在第一副画中遇到他时那样伸出手去,准备一左一右把他给夹在中间。 但是这一次两人的手却抓了个空,因为就在最后关头,书画的身子忽然一矮,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而他这一矮并不是因为忽然跌倒,或者俯下身去,而是他的脚下一空,就像是跑到了悬崖边,他的整个人也从崖壁上跌落了下去。 好在这片看不见的悬崖并不算太高,甚至还不到一丈,很快书画的双脚就又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然而当陆景和吕屏也跟着他一起向下跳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感受到那片隐形崖壁的存在,落地后依旧还停留在原先的高度上。 而书画则在不远处,抬头冷笑着望向两人。 无论是吕屏还是陆景,都没想到在这片空白的世界里除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外,居然还藏着个负一层。 明明书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然而陆景跟吕屏却找不到能接近他的办法。 陆景随后试着运起十层的功力,抬脚向下跺去。 结果落地的霎那陆景感觉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上,但又像是什么都没踩上,然而他的那只脚的确也无法再继续向下。 积蓄的内力以他的右脚为原点,向四周迅速扩散开来,让这个空白的世界也跟着一起晃动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是也让书画的脸色一变。 之后书画没有再站在原地继续看热闹,而是又向下跳去,而且这一次一口气又下了“十几层”,这才又停了下来。 而吕屏在陆景动手后也尝试了下,结果他也没法打破脚下的屏障,甚至连让这个世界晃动一下也做不到。 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获,在尝试着掷出一枚铜币后,发现那枚铜币倒是没有受到阻拦,冲着书画飞了过去。 只是因为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远,而且吕屏的暗器手法也很普通,书画并没有怎么费力气就躲过了那枚铜币。 再然后吕屏就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了。 这次入皇宫赴宴,哪怕门口的侍卫并没有对他们进行搜身,但是绝大多数人的身上也没携带什么兵器。 再说就算有刀剑,甚至长枪在手,吕屏也还是对十几丈外的书画束手无策。 而书画在经历过之前的虚惊后也逐渐放下了心来,眼见陆景跟吕屏的几次尝试都没能奏效,他的神色也变得愈发得意,忍不住开口嘲笑道。 “在我的地盘上你们拿什么和我斗,还是乖乖变成我的画傀吧!”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见陆景忽然举起了右手,冲着他比划了起来。 不只是书画,就连一旁的吕屏也不知道陆景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他回想了脑海中的所有法诀手势,乃至暗器手法,都没见到过类似的动作。 而让两人更不解的事情还在后面,陆景比划了半天后,那只胳膊终于停在空中不动了,在在这之后陆景却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书画一开始还很警惕,随时准备跑路,但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发生什么,于是他绷着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故弄玄虚吗?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一道寒光突然从陆景的衣袖中射出,冲着他飞了过来! 因为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书画甚至没能看清那东西的样子。 等他回过神来,那东西已经飞到了他的身前! 书画心中不由大骇,急急忙忙迈步躲向一边,结果居然还真的被他给躲开了。 而那东西没能刺中他又飞出了一段距离,这才掉落在了地上。 却是一把小剑。 书画之前没见过飞剑,但是还活着的时候话本小说也看过不少,尤其喜欢那些剑仙的故事,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就撞上了一个。 万幸没受什么伤。 书画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低头,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画卷,随后瞳孔就是猛地一收。 只见那副画卷上赫然多出了一道约莫二尺长的口子,看这样子分明就是先前被那把飞剑给划出来的。 这个口子要说也不算太大,但是书画看到后脸上的神色却变得很是惊恐。 甚至比被那把飞剑给刺中还要惊恐。 而不远处的陆景则和他正好相反,一开始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因为陆景已经把能做的都给做了。 他的御剑术虽然一直进展飞快,但毕竟只修到了灵动,对飞剑的掌控力只能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之前站在那里瞄准了很久,而且还用自己的手臂搭成了一条发射轨道,就是为了让飞剑的飞行路线能尽可能准确。 这种骚操作也就只有修炼了火鳞甲的陆景能想得出来了,因为一般人一个不小心,搞不好就先把自己的手臂给削了。 但是陆景没想到,最后那飞剑还是稍稍偏斜了一些角度,并没有能像他预期中的一样直接插在书画的胸口上,但却阴差阳错的刺中了书画手中的画卷。 于是陆景脸上的尴尬也变成了惊喜,如果让他在书画和那卷画中二选一的话,他当然更想毁了那副画,因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那副画才是书画真正的本体,但问题是那东西相比起书画实在太小了。 而陆景对于自己的御剑术心中也有b数,他现在玩飞剑完全就是一锤子买卖,如果这一剑射出去没收获,那之后除非他自己跑去捡,否则这剑九成是回不来了。 所以陆景这一剑只能选目标更大的书画,但没想到反而误中主车。 第三百章 许诺 &esp;&esp;随着湖光划破书画手掌那卷画,这片白茫茫的世界终于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esp;&esp;一道裂纹出现在陆景与吕屏的头顶上方。 &esp;&esp;一开始的时候那道裂纹不过两尺长,就和飞剑在那副画上划出的口子差不多大。 &esp;&esp;但很快那道裂纹就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越变越大! &esp;&esp;透过那道裂缝,陆景隐约能看到一些外面的景象,包括站在大殿上高举画卷一动不动的书画,呼啸落下的箭雨,还有已经退到了墙边,犹自在苦苦支撑的夏槐等人,以及准备动身一闯箭雨的晏筠…… &esp;&esp;毫无疑问司天监诸人此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esp;&esp;人群中的朱颉两眼呆滞,看起来亦是一副面如土色的样子,接着他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神色激动的叫嚷了起来。 &esp;&esp;陆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想来无外乎是说些赏赐之类的事情,而附近几人闻言似乎有些诧异,看了朱颉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esp;&esp;显然相比朱颉许诺的那些赏赐,众人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死活。 &esp;&esp;陆景原本是想让就快变成画傀的吕屏先从那道裂缝出去救人,而他自己则留在这里,想办法继续对付这里的这个书画。 &esp;&esp;但没想到下一刻那裂纹的扩散速度居然又增加了,接着陆景就听到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的声音。 &esp;&esp;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已经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 &esp;&esp;陆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在第一时间伸手抓住了画娄中最后那卷画。 &esp;&esp;而这时的书画也扔掉了手中那张战场图,转过身来似乎想要阻止陆景。 &esp;&esp;他下意识的将手伸进画娄中,还想找到一张能帮他摆脱眼下困境的画来。 &esp;&esp;但他的动作才做到一半,左眼的眉弓骨就忽然炸裂开来了,然后那道伤口一路延伸到了他的右腰,看起来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给狠狠劈中了一般,那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esp;&esp;而且这一次书画那堪称恐怖的自愈能力也没有再生效。 &esp;&esp;他就这么怒睁着双眼,直挺挺的向后栽倒了过去,与此同时陆景手中那副画也跟着一起燃烧了起来。 &esp;&esp;最终彻底燃成了一片灰烬,随风散去。 &esp;&esp;而随着书画抛掉那张战场图,大殿内一直在肆虐的箭雨也停了下来。 &esp;&esp;虽然之后那些箭矢和书画的尸体都跟陆景手中那副画一起消失不见,但是它们所造成的破坏却并没有跟着消失掉。 &esp;&esp;陆景的目光所及之处,大殿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箭孔,柱子上,桌案上,房梁上……看起来很是骇人,而尸体上的就更多了,虽然今晚前来赴宴的大部分奇人异士大都在半途就离开了。 &esp;&esp;但是除了他们外大殿中还有不少宫女,太监与侍卫。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死在了书画唤来的这片箭雨之下。 &esp;&esp;除此之外,东玄真人的另外几个“徒弟”也遭了秧。 &esp;&esp;被队友冷不丁打出了一波万箭齐发,偏偏自己的手中却连一张闪都没有,最终除了火行孙仗着遁法无敌逃掉了以外,剩下的全都活生生被ae给带走了。 &esp;&esp;东玄真人这波简直亏到了姥姥家。 &esp;&esp;所以他现在的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看,明明是大好的局面,自己这边集齐了神通各异的帮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结果书画一到,先把火行孙的老底给揭了个干净不说,现在更是直接把他变成了孤家寡人。 &esp;&esp;反观司天监那边,看似处境凶险,但是折腾了一圈却是一个没少,合着挨打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 &esp;&esp;东玄真人的心里能平衡才见鬼了。 &esp;&esp;而另一边的夏槐见到陆景和吕屏重新回到大殿上,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也重新落了下来,随后少女就感觉到了一阵疲惫感,她知道这是秘力消耗过度的表现。 &esp;&esp;连忙也收了法诀,任空中的水墙散去,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esp;&esp;但是紧接着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喜悦之色消失了一些,变得有些闷闷不乐了起来。 &esp;&esp;她身后的朱颉眼中同样闪过一抹后悔之色,他也没想到自己刚说出那句话来,这么快就被人给救了,而且并不是什么听到重赏后冒出来的勇夫。 &esp;&esp;这么一看他刚才岂不是白许诺了,因为无论他说不说,最终都会得救。 &esp;&esp;然而朱颉身为陈朝的官家,说出去的话当然也不能就这么给收回来。 &esp;&esp;哪怕今晚他实际上已经表演过一次变脸绝活,可在认识到司天监的强大和无可取代后他也的确是没法再承受与司天监交恶的代价了。 &esp;&esp;不仅如此,他还要想办法弥补因为今晚的事情双方之间出现的裂痕。 &esp;&esp;所以朱颉没怎么犹豫,就对陆景和吕屏客气道,“不知两位仙家,是哪一位诛杀掉了那妖道的三徒弟?” &esp;&esp;陆景虽然对朱颉的赏赐很是心动,但闻言还是摇头,“官家要论功行赏还是等会儿再进行吧,我们可还有个敌人没解决呢。” &esp;&esp;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冲主案边的东玄真人努了努嘴。 &esp;&esp;而被他这一提醒,不管是朱颉还是刚刚死里逃生的司天监诸人也都回过神来,的确,今晚的战斗还没结束。 &esp;&esp;东玄真人这个始作俑者,已经在一边看了一晚上的戏,却还没有出过手,但从他刚才应付箭雨时的轻松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来的。 &esp;&esp;他最起码也是一位二宫修士,这已经书院教习的一般水准了。 &esp;&esp;而司天监今晚来这里的人,虽然对外一直宣称都是监察,但实际上只是一票书院新人弟子,外加上澄观这个只能动嘴不能动手的司天监知事。 &esp;&esp;所以就算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是接下来这一战恐怕也不会轻松。 &esp;&esp;然而令陆景的人没想到的是,东玄真人似乎却并没有和他们动手的打算,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符箓,接着念念有词了起来。 &esp;&esp;而等他念完最后一个字,他又深深看了陆景一眼,随后身体就化作了点点星华,冲出了大殿而去! &esp;&esp;“星辰遁!”夏槐刚看到那些星华的时候眼中还有些疑惑之色,但旋即便想到了什么又失声惊呼道。 &esp;&esp;随后她还跟陆景、吕屏等并明白这三个字意义的人解释道,“星辰遁是一套很厉害的遁法,并不在一般的五行遁术之中,但是练到极致后也不比任何一门五行遁法来的差,最关键的是,这门遁术是我们书院的一位前辈所创,一直以来也只有书院弟子能学到。” 第三百零一章 赏赐 &esp;&esp;“你的意思是说书院之中有内鬼,将修行法门泄漏了出去?”吕屏皱眉道。 &esp;&esp;“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东玄真人其实是司天监中人,”晏筠这时候也开口道,“或者曾是司天监中人。” &esp;&esp;澄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片忧色,片刻后才道,“司天监虽然明文限制署内人员的去留,但是除了一部分因伤致残,或者岁数到了的人外,也很少有人会主动离开。 &esp;&esp;“尤其是修行者,据我所知去年整整一年,只有三位监察大人致仕回乡,还有两位受伤的监察转任它职,而对于离开的那些人司天监也有严令,除非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不许他们再动用秘力。 &esp;&esp;“除此之外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每年都需要向司天监上报至少一次,每隔三年司天监还会派遣人手去附近乡里走访调查。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很难相信东玄真人真的是我们的人。” &esp;&esp;“那么死掉的那些人呢?” &esp;&esp;“什么?”澄观一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晏筠又问了一遍,“离开并不只有一种方式,既然澄大人觉得那些至仕的人不大可能,那么死掉的人呢,有没有可能有人借假死从司天监脱身呢?” &esp;&esp;“呃……你说的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esp;&esp;澄观虽然并不想怀疑那些为了收治诡物而牺牲的同僚,但也不得不承认晏筠的猜测的确并非无稽之谈。 &esp;&esp;于是他的心情不由也变得复杂了起来,然而转念一想,他不过是个负责对外事务的文官而已,就算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操这份心。 &esp;&esp;想通了这一点澄观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对书院众弟子道,“我会将今晚这里发生的事情,连同你们的猜测一并报给上头知晓,当然至于最终的结果,也会以上头的调查为准。” &esp;&esp;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另外我也会再问问他们之前到底是怎么做的调查,居然信誓旦旦的说宫里没有诡物。” &esp;&esp;澄观虽然对修行上的事情不大了解,但当书画唤出那片恐怖箭雨时他也能看出,这并不是普通法术能做到的事情,就更别说书画那副不死之身了。 &esp;&esp;再加上东玄真人又疑似司天监中的旧人,澄观自然也有理由相信这伙人是靠着诡物才能翻云覆雨,将他们逼得这么狼狈的。 &esp;&esp;但是之后却听陆景道,“今晚的事情的确和诡物无关,而是……算了,等回去后我会写封书信把我和吕屏刚刚在那副画里看到东西详细描述一遍,然后送到司天监去。” &esp;&esp;陆景不确定和奇物有关的事情方不方便直接说出来,况且这会儿他们旁边还有个朱颉。 &esp;&esp;后者这会儿倒是很老实,在陆景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一边安静的听着,直到几人说完这才开口,又旧事重提道,“不知是哪位仙长刚刚除掉了那妖道的三弟子,救下我等?” &esp;&esp;朱颉说这句话的时候大部分目光都瞄向了吕屏,结果越看越是喜欢,因为这位逍遥山庄的下任庄主的确称得上仪表堂堂。 &esp;&esp;而且因为修炼逍遥诀,身上有股天然的潇洒不羁之气。 &esp;&esp;相比之下陆景虽然也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他这款主要是对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杀伤力比较大,而且他的年纪也稍大了一些。 &esp;&esp;然而让他遗憾的是之后吕屏闻言却摇头道,“是陆……哦不是,是戚兄从那东西的手上救下的我,若不是戚兄,此时的我怕是已经被永远困死在了那片画中世界里,而且那东西也是戚兄亲自以飞剑斩杀的,我就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 &esp;&esp;朱颉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失望,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份失望展露出来,很快就又扭头对陆景客气道,“不知这位仙家怎么称呼?” &esp;&esp;“戚夔。” &esp;&esp;陆景见朱颉主动找上他精神也是一震,知道喜闻乐见的结算环节终于要来了。 &esp;&esp;他今晚入宫原本以为只是来蹭个饭,顺便赚笔跑腿费,没想到却是莫名其妙陷入到一场大战中。 &esp;&esp;虽然单以身手而论,东玄真人这三个“弟子”也谈不上有多出色,然而他们的种种手段却是也让人不得不小心应付。 &esp;&esp;尤其是书画,放在游戏里就算不是守关波ss,也至少能混个大将当一当了。 &esp;&esp;陆景要不是修了御剑术,运气也足够好,没准这次也栽在他手里了。 &esp;&esp;好在最后还是磕磕绊绊的通了关,就算朱颉不提,陆景也打算等下就来找他交任务了。 &esp;&esp;不过朱颉这次倒是难得的上道,随后便道,“戚仙家这次从妖道师徒手中救下朕的性命,朕也想报答戚仙师还有司天监其他仙师的大恩。” &esp;&esp;“好。”陆景痛快道。 &esp;&esp;结果他这一个字却是险些把朱颉给整不会了,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对面的人都会礼节性的推脱一下,而朱颉也准备了不少劝说之辞。 &esp;&esp;几番推脱下来,既可以体现陆景的高洁情操,也能让朱颉充分展示诚意,但是现在可好了,朱颉发现自己之前准备的那番话一句都用不上了,一时竟让他愣在了原地。 &esp;&esp;不过他调整的倒也还算快,干笑了两声后接着道,“戚仙家做事却是爽快,既如此那朕也不废话了,如今天下动荡,妖邪四起,司天监肩头的担子想必也更重了,朕打算再拨二十万两银子供司天监使用。” &esp;&esp;澄观听到这句话不由大喜,立刻便道,“臣代司天监诸位同僚谢管家赏赐。” &esp;&esp;而陆景听到那二十万两银子心头亦是一热,虽然这笔钱不是给他的,但是朱颉之前询问是谁救了他当然也不可能是白问的,之后肯定还有单独的赏赐,而朱颉既然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那后面单独给他的银子当然也不能太寒碜。 &esp;&esp;陆景估摸着八万,不,十万应该还是有的,不然也对不起朱颉者身份。 &esp;&esp;但是之后他就见朱颉忽然笑眯眯的望向他,“不知戚仙师可曾婚配?”??? 第三百零二章 别,咱们又不熟 陆景望向朱颉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善了起来,心想这老小子难不成心疼自己的银子,打算送个宫女什么的糊弄我吗? 若是如此的话陆景也不介意跟他好好翻一番旧账了。 之前这家伙可是勾结太平钱庄一起设局埋伏他来着,之后还派了净字卫跟天龙门的想捉拿他。 所幸之后江上那一战陆景没吃什么亏,还大赚了一笔,再加上不想被扯进什么天家秘闻中,也就懒得再找朱颉算账。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先前那决定却是有待商榷了。 而另一边朱颉则被陆景盯的有些发毛,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究竟哪里惹到了对方,一般人被问及婚配顶多也就会不耐烦一些,而对面戚仙师的脸却是直接黑了下来。 考虑到他的年龄,朱颉也只能猜测,陆景是不是已经成过亲,但是妻子已经不在了,所以提起这个问题他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想到这里朱颉不由也有些犹豫了起来,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戚仙师不知,就在不久之前,朕曾许下诺言,若是有人能救朕脱险,那朕……朕就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 陆景一听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心道果然被他给猜对了。 九年义务教育上完,陆景哪还不知道这些皇帝们的惯用手段,朱颉估计是把他当成那种没什么见识的匈奴蛮子来对付了。 在宫里随便找个宫女现认成女儿,接着再包装成公主嫁给他,这也算是这些帝王们的传统艺能了。 然而陆景却不是那些仰慕天朝文化的番邦土包子,只要有个公主名头的老婆就心满意足。 再说了,陆景现在是缺老婆吗,他缺的是银子好不好! 陆景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冲着朱颉冷笑,片刻后才道,“你要嫁女儿,可以啊,有本事把福安宫主嫁给我。” 这当然只是一句气话了,众所周知福安宫主是朱颉最宠爱的女儿,地位尊贵,眼看着早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上门说亲的人也有不少,其中不乏门阀世家与地方豪族,然而最终那些人却都没能入朱颉的法眼。 显然朱颉对于自己未来的女婿要求颇高。 而陆景对于福安也没什么想法,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朱颉别耍小聪明,老老实实掏钱就好。 他要的也不多,有个十万,十五万的就能打发了,甚至八万九万也不是完全不能谈。 结果他说完后没想到朱颉又愣了愣,接着道,“仙师怎么知道朕要嫁的女儿就是福安呢?”??? 陆景觉得朱颉的嘴巴和自己的耳朵肯定有一个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朱颉的脑子出了问题,这家伙先前给自己的女儿选驸马,找了一堆青年才俊,从长相,到家世,再到文章武功全都考教了一边,选了四年硬是没选出一个人来。 然而今晚只和他见了一面,除了个假名字外对他一无所知,就要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这怎么都说不通啊。 于是陆景又沉默了片刻,出言提醒朱颉道,“这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不草率不草率。”朱颉摇头,“实不相瞒,朕这个做父亲的这些年一直没少为这个女儿的婚事操心,然而直到遇到戚仙师前,我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托付。” “别,你这说的好像和我很熟一样,”陆景劝道,“你不了解我,怎知我婚后不会欺负你女儿?” “其他人也就算了,司天监中人的道德与修养朕又怎么可能会去怀疑。” “可我们这年纪差了得有点多吧,快二十岁了,实不相瞒我今年已经四十出头了。” “这点年龄算什么,朕已经快五十的人了,上个月还刚纳了四个妃子。” “我的家世也不行啊,祖上三代都是农民。” “英雄不问出身嘛,”朱颉道,“正是因为戚仙师你起与微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才更加说明你的不凡。” “…………” 陆景也词穷了,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官家你还是给我赏银吧,我现在就是缺银子,我也不多要,有个十五万两,你我从今往后就两不相欠了。” 朱颉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戚仙家缺钱吗,可朕手头的银子也不多了,说来汗颜,都怪朕这个官家没做好,导致如今国事不利,烽烟四起,外有强敌来犯,内有天灾不断,将国库几乎都掏干了,这次给司天监拨出的二十万两银子,还是朕咬牙从自己的内库里拿出来的。 “而且大概还有五万两左右的缺口,之后还要想办法补上,至于更多的银子,朕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了。” 陆景将信将疑,朝廷财政紧张他是知道的,哪怕他之前并不怎么关心政事,但是朝廷在短短半年内已经加征了五次商税,他却是听说过的。 而陈朝的商业环境其实一直很宽松,如果不是实在没钱了,朝廷也不可能这么疯狂的收商税,另外还有传言盐引的价格也要翻倍,那些盐商们这段时间也叫苦不迭。 但陆景还是不太相信,堂堂大陈,居然连区区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朱颉随后又道,“其实,如果戚仙家真的缺钱的话就更应该迎娶福安了。” “为什么?因为她的嫁妆很多吗,那你直接把这些钱给我不就行了,还省了个公主。” “并非如此。”朱颉解释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国家的确是没钱了,福安出嫁的排场,能想办法解决,但是嫁妆的话也只能从简了,不过不要紧,你真要想赚钱其实也很简单,到时候只要多发几张请帖就可以了,将那些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甚至豪商巨贾都请过来,他们的贺礼绝对足够你们夫妻二人大赚一笔了。” 朱颉忽然这么不遗余力的推销起自己的女儿来,当然是有原因的,经过今晚的事情朱颉也算看明白了,这世上,修士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远非世俗的财货权利所能相比。 可惜司天监受规矩所限永远都只会保持中立,而不会选择来帮他。 但是没关系,既然得不到司天监,那不如退而求其次,改去教好司天监内的强大修士,朱颉不信了,若是有朝一日陈朝和自己的女儿有危险,自己的女婿还能继续袖手旁观。 至于两人到底合不合适,还有福安宫主自己的意见,朱颉从头到尾都没关心过,生在帝王之家,有些事情总是难免的。 第三百零三章 陆景的担忧 陆景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战后结算环节忽然画风一变,变成了公园角的相亲大会,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些动心。 倒不是因为眼馋福安公主的美貌,而是朱颉给他出的歪主意听起来的确挺有诱惑力的。 陈朝一直奉行藏富于民的治国之策,所以哪怕朝廷已经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但是民间依旧有不少人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其中尤以那些王孙贵族为胜。 而京师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狗大户,借着和公主大婚的名义把这伙人搜刮一遍,别说十万两银子了,就是二十,三十万两银子也不是没可能拿到。 有了这笔钱,他找蚩买飞剑的那笔巨款就能补上了。 不过这念头只是在陆景脑海里转了一圈,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不对啊,自己是找朱颉要钱的,不是要朱颉出主意帮他搂钱的。 再说哪有把自己女儿拿出来当吸金工具用的,朱颉可以不当这个爹,但是陆景却不能不做人。 他对福安公主的印象还不错,而且后者还出手帮过顾采薇,就冲这层关系,陆景也不想把她给牵连进来。 于是之后他对一脸期待的朱颉道,“此事莫要再提,官家还是从别的地方给我筹点钱吧,十五万没有就十万吧,两个月的时间,这是我的底线了。” 陆景说完也不再理会朱颉的反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朱颉先前说得可怜,但陆景根本不信这家伙真的连十万两银子都掏不出来。 不说别的,他少娶几个老婆,号召他那一大家子,少吃几口肉,后宫这边的开销都能减少不少。 随后陆景走到书画倒下的地方,弯腰捡回了自己的飞剑,擦了擦收回到自己的衣袖中。 澄观原本还想和陆景私下再说几句话,问问他被吸入画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但没想到陆景和他匆匆打了个招呼后,就迈步向着殿外走去。 那模样就像是下雨天赶着回家收衣服一样。 陆景甚至直接运起了轻功,几个起落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一脸愕然的朱颉和澄观,不过一旁的夏槐心情倒是又好了起来,尤其听到陆景干脆拒绝朱颉的时候,少女的眼睛又弯成了一对儿小月牙。 澄观这会儿着急回司天监复命,眼见陆景已经问不到了便也向朱颉告辞,没想到却被后者一把给抓住了衣袖。 随后就听朱颉焦急道,“澄知事,你们可不能就这么离开啊!” 澄观皱了皱眉,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出言安慰道,“官家无需担心,所谓怨婴一说本来就是书画杜纂出来吓唬你的,如今书画已经伏诛,宁婕妤的病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官家你不如先让御医给瞧瞧,之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们司天监。” “不是宁婕妤的事情,”朱颉连连摇头,“不,宁婕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很重要,但是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澄知事莫不是忘了?” “还有什么事情?”澄观疑惑。 “东玄真人刚刚逃掉了,还有那个唤作火行孙的妖道见势不妙跑的更早!”朱颉忧心忡忡道,“诸位这么一走,要是他们再回来怎么办,而且按东玄那妖道的说法,他可是还有两个弟子的,比那书画更厉害,要是他回来的时候再喊上那两个徒弟,朕……朕又该如何是好啊。” 今晚在见识过东玄师徒种种神乎其神的神通手段后朱颉是真的怕了,哪怕他的皇宫里有不少侍卫,还有净字卫,但是这些人防备一般人甚至武林高手还行。 但是对上修行者看起来就没那么可靠了,不说别人,光是一个火行孙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这也是朱颉无论如何也想把福安公主嫁给陆景的原因,最好从今往后陆景也住景皇宫里,时刻保护他这个老丈人的安全,虽然无论是陈朝还是之前几个朝代,好像都没有驸马爷搬进皇宫的规矩。 但性命要紧,朱颉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白送个公主,还是大陈朝最美丽聪慧的公主,陆景居然都不动心。 不但出言拒绝了他,而且离开的速度就像是在躲瘟疫一样,而眼看着其他人也要走了,朱颉也急了,急忙拦住了澄观。 澄观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朱颉的担心一定的道理。 司天监还是守着一千多年来的规矩,尽量跟皇室保持距离,对皇帝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但没想到这却给了是给了其他修行者可乘之机。 东玄真人接近朱颉也有段时日了,甚至已经让朱颉对他言听计从,然而司天监那边居然一直都没收到什么风声,这肯定不太合适。 所以这次事情后预计司天监也会加强对皇宫的监视,虽然朱颉的死活和他们无关,但是朱颉如果死在诡物或者修行者的手中就是司天监的责任了。 当然,澄观只是负责司天监的对外联系,最终的决定并不是由他来做的,所以他只是对朱颉道。 “官家莫慌,那东玄真人与火行孙既然逃了,想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回来,官家可以先调侍卫高手寸步不离贴身守护,而司天监这边想必很快就会有所安排。” 朱颉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并不怎么满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到底还是因为司天监里没一个他的人,于是最终也只能叹气同意了。 但是心里并没有打消嫁女儿的念头,尤其他觉得陆景之所以会拒绝,还是因为没见过福安公主的缘故,否则以福安公主的美貌,又有个公主的身份,这世上根本没几个男人可以拒绝,更不用说匆匆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朱颉却是想差了,实际上就算福安公主再漂亮十倍,陆景也还是会走,因为他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自从知道今晚的事情牵扯到了寒山客,陆景现在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书院去! 甚至跑到半路的时候,陆景就唤来了谷井,让它先带信给黄监院,托黄监院帮他看住寒山客。 第三百零四章 虚惊一场 &esp;&esp;陆景出了皇宫后也没再拐去别的地方,就这么直接跑回了衡记棺材铺,结果还没进门就知道出事了。 &esp;&esp;他远远的就看见老僵尸,搬了条长凳坐在棺材铺的大门外,脸色青的就跟地府里的阎王一样。 &esp;&esp;陆景见状心下也跟着一惊,脱口而出道,“寒山客已经跑了吗?!” &esp;&esp;老僵尸听得巷外传来的脚步声,一只手已经伸进了自己的怀中,不过等他看清来人后那只手又抽了出来,皱眉道,“你不是入宫做法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谁是寒山客?” &esp;&esp;“就是那个昭宗朱祯。” &esp;&esp;“昭宗?他不是四十多年前就死了吗,怎么在书院里,”老僵尸闻言一愣,接着反应了过来,“难道他是跑镜湖谷里做了纸人吗?怪不得,当年我就觉得他死的有些蹊跷。” &esp;&esp;而陆景看到老僵尸的反应也是一怔,“怎么,他没跑吗?” &esp;&esp;“纸人是没法离开书院的,”老僵尸摇头道,“既然选择了远离尘世纷争,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代价有己字贰拾贰在,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出来了。” &esp;&esp;“但是我记得镜湖谷里还有郭少监想收入书院的纸人啊,难道他们也都只能永远待在书院里了吗?”陆景想起了东门微澜。 &esp;&esp;“你说的是万毒谷的那个小姑娘吧,”老僵尸道,“她的情况比较特殊,郭少监给了她一个做选择的机会,暂时没有将她的名字刻在己字贰拾贰上。” &esp;&esp;听到老僵尸的回答陆景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又好奇道,“那董大人你为什么搬凳子坐在这里?” &esp;&esp;“因为有人偷了我的棺材。”老僵尸铁青着脸道。 &esp;&esp;“…………” &esp;&esp;陆景一时无言,司天监凭借井联通九州,为了尽可能保持低调,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口井的位置一般也设置的很……阴间。 &esp;&esp;什么棺材铺,纸人铺,都是一般人不会进来也不想进来的地方,说实话如果不是亲耳所闻,陆景也不相信有什么人会偷到老僵尸的头上来。 &esp;&esp;“除了棺材还丢了什么吗?” &esp;&esp;“没有别的东西了,”老僵尸摇头,“我刚刚又检查了一圈,发现铺子里的棺材少了两副,其中还有一副金丝楠木棺材,是我专门给自己留的,不下三千两白银,最可恨的是那窃贼偷了棺材不说,居然还留了话,说什么下次再来,呵呵,从今天起,老夫就等在这棺材铺里,我到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再来。” &esp;&esp;陆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据他所知,司天监在井边布置的是有阵法的,但是作为掩饰的棺材铺,还有纸人铺子里为了不引人瞩目却是并没有额外的防御手段。 &esp;&esp;陆景随便安慰了老僵尸两句,之后就匆匆回到了书院,接着直奔镜湖谷而去,哪怕有老僵尸刚才那番话,但在没见到寒山客之前陆景还是很难放下心来。 &esp;&esp;好在等他赶到寒山客的住处后,看到后者依旧好好的待在那里。 &esp;&esp;寒山客这会儿已经爬到了树上,准备休息了。 &esp;&esp;看到陆景后脸上的神色很是惊讶,“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要那份毒丹,但是也没必要一天往我这里跑两趟吧。” &esp;&esp;陆景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朱……前辈你认识东玄真人吗?” &esp;&esp;“东玄真人?”朱颉认真的想了想,接着耸肩道,“我不记得了,当初我为求长生拜访过很多修道之人,可惜他们顶多也就能做到延年益寿,做不到长生不老,令我很是失望,其中很多人,我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esp;&esp;陆景见寒山客说得坦然,原先对他的怀疑也消散了不少。 &esp;&esp;的确,今晚的晚宴上东玄师徒一直在围绕着寒山客来做文章,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和寒山客真的认识,也不能排除他们只是在借着四十年前的事情往虚弱的陈朝身上捅刀子。 &esp;&esp;甚至他们完全可以再捏造一个朱祯出来,扛起反陈的大旗,也不一定非要将正主给请出去……想到这里,陆景也觉得自己先前有点太过担心了。 &esp;&esp;主要还是那份毒药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越是到了最后时刻,陆景越是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esp;&esp;寒山客见陆景陷入沉思,主动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怎么,那个东玄真人说他认识我吗?” &esp;&esp;“哦,这倒也没有,但是他有个徒弟提到说你在临死,哦不……应该是假死之前还有个遗腹子来着。” &esp;&esp;寒山客听后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扬了扬眉毛,“我还有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容易让女人怀胎,一直没有子嗣,而且后来照着古方炼制了锁阳丹,想要通过阻止阳气流失来永葆生机,从那以后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孩子了,那人的话纯属无稽之谈,不过听你这么说,再加上之前的事情,看来如今陈朝的官家很可能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esp;&esp;“您怎么知道的?” &esp;&esp;“很简单,如果他的位置坐的足够稳的话,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我嘛。”寒山客摆了摆手,“我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人了,现在朝堂上还有几个记得我的,而且他们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那人给的,也不可能因为念着点旧情就转投我的门下,至于天下人,天下人就更不可能想我了,他们其实根本不关心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谁,只在乎自己手中的饭碗,有饭就是娘。” &esp;&esp;“前辈看的倒是通透。”陆景赞道。 &esp;&esp;“我不管怎么说毕竟也在那个位置上坐过的嘛,虽然时间不长,而且我也志不在此,但是该懂的东西我还是懂的。”寒山客笑了笑,“不过这些事情如今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陈朝是兴是亡,也轮不到我来操心,我还是练我的丹药吧。” &esp;&esp;然而说到这里他却是又想起了什么,诶哟了一声,“你说天下要乱?那我之后得多屯点药材了,省得到时候找不到地方买,嗯,我明天就让阿宝去送药方。” 第三百零五章 石破天惊 &esp;&esp;在见过寒山客后,陆景实在很难将他和今晚发生的事情给联系在一起。 &esp;&esp;再加上按照老僵尸的说法,镜湖谷里的人除了东门微澜外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法离开书院,如此一来寒山客搞事情的可能性也就更小了,于是陆景也心安了不少。 &esp;&esp;之后谷井也飞了回来,不过让陆景意外的是它是从书院外面飞回来的,还带回了黄监院的回信。 &esp;&esp;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七个字知道了,稍后再说。 &esp;&esp;陆景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也没在上面看到其他的话,不由有些奇怪。 &esp;&esp;之前邬江城发生的事情也是这样,事涉奇物,还有个神秘的纪先生,陆景原本以为司天监不说如临大敌,至少也会有相当程度的重视,结果过去了快两个月了,他连个来问话的人都没看到。 &esp;&esp;后来陆景还是从崔教授那里知道的,郭少监离开京城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而这次黄监院居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由让陆景好奇他们这一个个到底都在忙什么。 &esp;&esp;不过话虽如此,陆景还是按照约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写下,送到了司天监去。 &esp;&esp;而等做完这一切后,他又练了会儿御剑术,把这一天的秘力耗光,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esp;&esp;而另一边观星楼顶楼上,黄监院这会儿正望着脚下灯火辉煌的临天府出神。 &esp;&esp;一旁的郑教授,脸上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esp;&esp;他本来都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又被黄监院从床上给拖了起来,之后就在迷迷糊糊中又被一路拉来了观星楼。 &esp;&esp;这一路上郑教授几次询问黄监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后者却都没有回答。 &esp;&esp;于是郑教授也只能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esp;&esp;直到现在,两人上了楼黄监院才又开口叹道,“好一片繁华盛景。” &esp;&esp;郑教授还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天下大乱而感慨,于是开口劝慰道,“天下大势从来便是如此,没有流传千古的王朝,也没有能一直强盛的帝国,所有一切不过天道更替而已,旧墙若是不被推到,更坚固的新墙也立不起来。” &esp;&esp;“你这口吻倒是有些像他了。” &esp;&esp;郑教授知道黄监院的“他”指的是谁,不过郑教授还是摇头道,“我不是郭少监,我没他看的那么远,其实如果让我来选的话,我还是希望这太平光景能尽可能的长一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日子过得苦一点,终归还是能过下去的。” &esp;&esp;“是啊。”黄监院点头,“大家伙都觉得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但是谁又知道后面的日子会怎么样呢。” &esp;&esp;郑教授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中隐隐有些忐忑。 &esp;&esp;他和黄监院共事也很久了,在他的眼里后者一直是个刚正不阿,古板严厉的人,平日里总是板着他的那张国字脸,哪怕真的遇到什么事,也很少流露出太多感情来。 &esp;&esp;然而今夜的他,竟然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esp;&esp;郑教授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因为刚才那封信吗?” &esp;&esp;“刚才那封信?哦,那信是陆景送来的,说今晚皇宫那边出现了奇物,还有修士似乎施展出了我书院的遁法。” &esp;&esp;郑教授心中一惊,“又有奇物出现?还有其他人会书院的法术,这……这我们不赶紧过去吗。” &esp;&esp;“那件奇物已经被毁了,那修士也逃走了,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了。”黄监院心不在焉道。 &esp;&esp;郑教授脸上的担忧之色更胜,“这都第几件奇物了,那些人用活人硬生生仿造诡物,简直丧心病狂,泯灭人性……郭少监知道这事儿吗,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为什么还不让司天监好好调查?” &esp;&esp;“郭少监最近在忙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黄监院道,“他的确抽不出手来。” &esp;&esp;郑教授不解,“还有什么事情物更重要吗?” &esp;&esp;“有的,他正在和人联手探查秘境。”黄监院一边说着一边却是终于将目光从脚下的灯火中收了回来,走到桌案边,伸手抓起上面的茶壶,倒了两碗茶。 &esp;&esp;郑教授接过茶来道了声谢,却没什么心情喝,很快就又放到了一边,接着追问道,“秘境?郭少监去秘境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esp;&esp;“这事儿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黄监院端起另一碗茶,先吹了两口气,这才喝了一小口,然后对郑教授道,“你也应该尝尝,因为过了今晚,之后怕是就没什么悠闲喝茶的心情了。” &esp;&esp;郑教授不信,“老黄,你就别再跟我卖关子了,到底发生了么事了?大晚上的,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esp;&esp;“秘力要枯竭了。” &esp;&esp;一个声音道,而伴随着那个声音郭守怀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外。 &esp;&esp;明明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落在郑教授的耳畔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esp;&esp;“什么?!!!” &esp;&esp;“秘力要枯竭了。”郭守怀又重复了一遍,他整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这些日子赶了很多路,而且还经历了不少场战斗,脸颊和脖子上的伤口也就算了,居然连左臂处也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半截袖口。 &esp;&esp;不过他的神色倒是依旧显得很平静,哪怕现在他说出来的话,足以吓死任何一位修行者,“我最先去的是东海深处那处秘境,结果发现它没有了,之后我又去了一处小秘境,发现那里的秘力也在减少。 &esp;&esp;“再然后我召集了人手,又深入了两个大秘境,还有一个中型秘境……这这趟旅程中,我们折损了一些同伴,外加我的左手,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秘境里的秘力正在枯竭。 &esp;&esp;“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所有的秘境,它们都在枯竭。” &esp;&esp;郑教授只觉得整个人就像坠入了冰窖。 &esp;&esp;他足足愣神了有好一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到很久之后才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这……这怎么可能?” &esp;&esp;“好问题,你是我们之中对秘力最了解的人,如果连你都没法回答的话,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给我一个答案了。”郭守怀淡淡道。 第三百零六章 郭守怀的打算 虽然现在还没有入冬,但是郑教授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下意识的端起之前被他放在一边的那只茶碗。 匆匆喝了口茶,想要平复一下心神,然而那茶水从他的齿间流过,他却尝不出一点味道来,却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黄监院刚刚要劝他早点饮了这碗茶。 郑教授稍稍定了定神,这才又问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是大半夜的时候被黄监院从被窝里拉出来的,而看郭少监的样子,明显也是刚回来不久。 至于私下传播,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像这样劲爆的消息,要么没有任何风声,一旦传开,就必然是石破天惊。 果然随后他就听郭守怀道,“目前的话只有我们三人,还有跟我一起去秘境的六位监察知道,哦……现在只剩下四位了,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人,口风也很严。” 郑教授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听郭守怀道,“但是这事儿是遮掩不住的,现在还只是东海深处那处秘境消失,影响或许不算太大,可随着消失的秘境越来越多,这世间的秘力也将会变得越来越稀薄,到时候凡是修行者,必然都会有所感应。” 郭守怀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让黄监院在今夜将郑教授请来,是因为郑教授你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秘力,有些事情大概也只有你能做到。” 不知不觉间郑教授的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然而直到刚刚有阵穿堂风吹过,他才有所察觉,苦笑道。 “秘力枯竭的事情闻所未闻,怕是千年以来头一遭,我之前也没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不过既然郭少监有吩咐,郑某必然也当竭尽全力。” 郭守怀点了点头,不知是否因为得知消息最早,这一路已经消化的差不多的缘故,他的神色倒是依旧如常,闻言也没再废话,直接道。 “这次秘境之行虽然很凶险,但是我们也搜集到了不少情报,尤其是在最后一个小秘境那里,我们走得格外远,几乎快要抵达那片秘境的中心了,而且在里面待了大概三日的时间,观察记录下了那处秘境的变化。” 郑教授听到这里精神亦是一振,作为研究者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份资料的珍贵,别看郭守怀说得轻松,但是接近秘境中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不用说在那里停留三日以上了。 除了郭守怀一行,郑教授甚至不记得之前有谁曾经做到过这种事情,而他们所搜集到情报对于研究秘境与秘力有着难以估量的巨大价值。 只是一想到秘力就要枯竭了,郑教授心中的激动很快就又烟消云散了,只是静静听着郭守怀继续往下说。 “我们初步调查发现秘境消亡的速度并不是恒定的,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加快,不过,这种变化很细微,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感觉不出来。 “然而日积月累之下最终也会变得颇为可观,所以我预计一旦世间的秘力衰退到可以被修行者感知到,那么接下来秘力的消失速度也会越来越快,稍后我会将我们搜集到的资料拿给郑教授你,我希望郑教授可以算出这段时间大致有多长。 “还有,从现在起我们需要人手开始监测各地秘力浓郁程度,最好设置一个标准,能让人一目了然,最好再算出每个阶段,我们吸纳秘力所耗费的时辰会多多少,还有施法时的消耗又会增加多少,最好都能心中有数。” 郑教授在心中大致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浩瀚的工程,不过一想到郭守怀身先士卒,连秘境都跑了好几个,还少了一只手臂,他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叫苦,一口应允了下来,接着又问道。 “郭少监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吗?” “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秘境内的秘力发生枯竭,忙完了前面的两件事后我希望郑教授能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个问题上,争取能……早日找到那些秘境消失的原因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起来郭守怀对于最后一件事情并未抱有太多期待,这段时间他已经翻遍了所有能翻到的古籍,可惜都没能找到类似的记载。 而他自己对于秘力的理解其实也并不比郑教授差多少,还亲自进入了好几个秘境,却都没有答案。 秘力的消失看起来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与其说郭守怀将希望寄托在郑教授身上,到不说是为了给郑教授找点事情,让他不要胡思乱想。 而眼见两人的话说得差不多了,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黄监院终于开口道,“那书院这边呢,还要继续教授法术吗?” 郭守怀点了点头,“教吧,距离秘力彻底消失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今后施法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但这终究还是能够快速增强实力的一种手段,而且谁也不知道秘力的消失是暂时的,还是永远的,不过…… “授课安排方面是需要调整一下,增加武功和诡物的内容,一旦秘力消失,这两样东西就是监察最大的依仗了,嗯,之后我会亲自去跟苏提学谈。” 黄监院闻言有些欲言又止。 刚进书院时两人便是同窗,郭守怀当然知道黄监院这会儿想说什么,见状只是淡淡道,“既然入了司天监,便该早早便做好觉悟,其他人都可以退,唯独我们退不了,因为我们的身处人间,根本就无路可退。” 然而听了他的话黄监院却摇头道,“只凭我们顶不住的,你是司天监少监,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最近各地诡物频出,明显比之前要活跃,在有秘力可用的情况下,我们勉强还能维持住局面,一旦没有了秘力,伤亡必然会大幅增加,到时候情况只会变得更加恶劣。 “书院里不是还有一百多名新生吗,这一次我们多招了这么多人,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让他们提前完成修行,离开书院,成为监察,我可以适当降低一些监察考核的标准。”郭守怀眼睛不眨道。 第三百零七章 惋惜 “你疯了吗,他们入书院才不过半年时间,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还没有做好成为监察的准备,要是就这么贸然派他们出去对付诡物,死伤将会非常惊人。” 黄监院反驳道,“他们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修行种子,是司天监的未来,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司天监的中流砥柱,甚至超过你我。” “可惜就算我愿意给他们时间,这世道也不会给他们时间了。” 郭守怀的话让黄监院一时哑然,但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道,“失去秘力的劣势不是那么容易扳回来的。就算我们肯狠下心,将今年刚招入书院不久的新人全都派到司天监帮忙,司天监的人手依旧未必够用。” “我自然也考虑过这种问题,”郭守怀点头道,“所以之后不久我准备开放观星楼的第三层,还有第四层的大部分区域,将那里收藏的诡物取出来供诸位监察使用。” 听到这话就连一旁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插话的郑教授都惊了,忍不住小声道,“这……这有些不妥吧。” 实际上这何止是有些不妥,在郑教授心里这举措简直就跟疯了没什么区别! 开放观星楼,将楼内藏有的诡物大规模发放给署内的监察,让他们利用诡物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想法听起来很美好。 但真正做起来,问题是有很多的。 就算抛开安全性不谈,要知道司天监内诸人对于诡物的态度也是有很大分歧的,其中有觊觎诡物力量,希望可以更多的利用诡物的人,毫无疑问,郭守怀的这个决定是能得到他们双手支持的。 但是除此之外也有一部分亲朋好友丧命在诡物手上的人,他们对诡物抱有相当强烈的敌意,恨不得能除尽天下所有的诡物,让他们接受郭守怀的决定,和诡物并肩而战,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司天监对待诡物的态度,实际上是这两派人长期斗争与妥协的结果,然而一直以来,双方间的摩擦都没有停止过,只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可一旦郭守怀开放观星楼,哪怕只是三层和四层,将那些威胁评估在下品和中品的诡物拿出来大规模使用,也将毫无悬念的打破这份脆弱的平衡。 郑教授根本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我相信署内大多数人还是明事理的,能做到以大局为重的。” 郭守怀这句话实在是槽点太多,郑教授都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了,但是他也清楚眼前这位司天监少监从来都不是一个天真的人。 对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打算在这里将具体应对方式详细说出来而已。然而楼顶三人也都心知肚明,不管用出什么手段,这件事情的影响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揭过去的。 郭守怀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如果这样还是应付不过来的话,之后我还会出面去联络江湖中的各大宗门,让他们派高手来支援我们,只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估计我们的人也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黄监院还是郑教授都有些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教授才再次开口,苦笑道,“本来今天我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们,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什么好消息?”黄监院问道,“今晚我已经听了太多噩耗,这会儿倒是挺想听个好消息的。” “好吧,那个黄监院你一直很看重的新人,陆景,他拖了很久,今天终于愿意来我这儿测试筑基结果了。” “哦,结果怎么样?”黄监院闻言扬了扬眉毛,“看你这意思他的秘鼎难不成还挺不错的,乙等,还是说……甲等?书院这届新人中,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个甲等吧,虽然放在历届已经算多的了。” “都不是,我大概有九成的把握他这是完成了完美筑基。”郑教授深吸了一口气道,“当时测试的符箓再短短一瞬就被烧完了,在场的还有其他三位教习,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因为太过令人难以置信,我们之后还让他又测了一次,结果和上次一模一样,除了完美筑基外,我很难找到其他解释了。” 说到这里郑教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可是修行界中千年不遇的完美筑基,万中无一的修行苗子,偏偏却是在这种时候让我们遇上了,唉,我原本还想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郭守怀却是难得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意外之色。 “陆景?我之前有见过他,没记错的话他的修炼天赋不是很差吗。” “一开始是这样的,”郑教授点头道,“他给我写的那个字我还收着呢,到现在也没变色,不过后来他跟晏筠去邬江城,遇上了一件奇物,阴差阳错之下就完成了完美筑基。” “这么说来此子倒是颇有机缘了。” 听郑教授说起陆景的运气,郭守怀也想起了先前藏书楼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过现在他也有些搞不清陆景这运气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放在以往,书院别说出一个完美筑基的弟子,就是甲等资质,必然也会备受重视,被着重培养,可现在谁也不知道秘力哪天就会消失。 即便陆景已经完成了完美筑基,但今夜观星楼顶楼的三人第一反应却是感到惋惜。 而且就连这份惋惜也没持续太长的时间,确定了秘力正在枯竭,对于三人来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郭守怀望了眼郑教授跟黄监院后再次开口道,“我们如今面对的是修行界的大劫,亦是人间的一场大劫,我知道你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甘与愤懑,为什么一千多年都没出过的事情,偏偏被我们给撞上。 “但事已至此,除了奋力迎上以外再无他法,我郭守怀既为司天监少监,至少我死之前,是不会放任那些诡物作祟,将人间毁灭的,也望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 第三百零八章 虽然没好好做,但还是希望有个好结果 陆景大概算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收获。 他之前从那些净字卫的阉人身上一共摸到了四万两的银票,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首饰,估计加在一起还能再卖个七八千两,取个上限就是四万八千两。 刚刚又从朱颉那边要到了十万两,虽然目前没见到银子,只是债权,而且陈朝如今的状况看起来也不怎么安稳,但是两个月总还是能撑到的,再加上作为跑腿费的三千两,陆景现在手头上已经多出了十五万一千两的银子。 至于辰汉卿那边,陆景压根没指望,两人虽然立下了赌约,辰汉卿也被忽悠瘸了,但是陆景心里也清楚就算把这倒霉孩子卖了也拿不到多少现银。 这么算了一圈,陆景发现距离偿还掉自己的债务还差……二十九万七千两。 好吧,这数字依旧能让人感到压力,因此第二天一大早,陆景就又早早的跑到了药田那边。 打架来钱虽快但终究不是正途,更关键的是这份收入也不可持续,鬼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又跑来送人头,而且严格来说昨晚那一战对陆景来说也并不轻松。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搞不好就被困在那副古怪的画卷中,远不如搞种植来的安全,而且还绿色环保。 陆景按照惯例,先对着药田施展了一通郁郁葱葱,这法术现在已经被他彻底给玩儿明白了。 毕竟整整一个半月时间,他不是在修炼御剑术,就是在释放这法术,累计起来的次数已经非常惊人了。 完美筑基加上堪比二宫修士的修为,再加上每天都会回满的秘力,让陆景已经彻底化身为一台没有感情的务农机器。 如果这是游戏世界,他能看到技能熟练度的话,那大概每天都会发现自己的技能经验在疯狂上涨,系统提示之声不绝于耳。 陆景甚至怀疑,如今书院之中除了另一个种田怪吴寒外,已经没有人在郁郁葱葱上的造诣能超过他了。 结果就是他的药田长势喜人,无论是里面的人参、何首乌还是杂草都是如此。 但问题也不是没有,这些植物这么一通疯长,让田地里的肥力开始有些跟不上了。 陆景当初选这两块儿地方的时候还是稍稍花了点心思的,至少看附近的植物长的都不错,所以那时的土壤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正常种庄稼什么的怎么也能支撑个好几轮,但是却架不住陆景一直往药田里面丢郁郁葱葱,那些药材和杂草在贪婪生长的同时也会加速对水分和养分的吸收。 其中水分倒是还好说,陆景大不了每天多浇几次水就行了,养分就比较麻烦了。 陆景回忆了下前世对付土地肥力流逝的方法,他能记得的一个是施肥,还有一个貌似是轮作,通过不停更换种植作物来平衡土壤里的养分。 然而这两种方法对他来说都太麻烦了,陆景也没这个功夫,他想了想后最终选择了个最简单的办法换地方就行了嘛。 反正后山这么大,一块儿地的肥力耗尽了,再找一块儿就行了,就是没有那么环保了,但是陆景现在也管不了这种事情了。 相比起后世的化工厂,火电站,他这点破坏本来也不算什么。 眼见药田的肥力已经快要耗尽,陆景估摸着后续再施展郁郁葱葱也很难再有什么好的效果了,于是也就打算开始收获了。 他跳进药田中,拨开已经有一人多高的野草,从里面努力寻找着人参的所在,一边翻草陆景还一边想着这他娘的也太多了。 看来下次还是得想点什么办法先锄点草,就算没法都锄干净,至少也不要搞得这么夸张。 好在人参的叶子和杂草之间的区别还是挺明显的,再加上先前陆景洒的种子也不少,没过多久就被他翻到了一株。 陆景顺着茎叶一路向下,刨开了根茎处的泥土,向下足足挖了有快七尺深,才将那株人参带着根须完整的刨了出来。 接着陆景又依法炮制,挖出了另外一株稍小一些的人参,然而之后却没有继续再挖下去,而是找了片树皮,包上那两株人参跑到了吴寒那里。 打算先找吴寒给掌掌眼。 陆景这一路上心里还是挺忐忑的,人就是这样,哪怕做事情的时候一直在糊弄,但是等到结果快出来的那天心中也依旧希望能有个好成绩,这让陆景不由想起了自己大学时的期末考试…… 好吧,扯远了。总之,之前因为ealine离得远,他还没太大压力,现在眼看时间离得近了,再加上毒丹的事情也有了着落,陆景也开始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赚钱上来了。 等到了吴寒的农舍中,陆景也不废话,直接将手中的树皮递了过去。 吴寒将拿起里面的人参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期间却是一直没有开口。 一旁的陆景先沉不住气了,问道,“到底怎么样,吴大叔你倒是给句话啊,这两株人参究竟能值多少钱?” 吴寒闻言却还是默不作声,又将手中的人参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啧啧道,“这东西是你用给你的种子种出来的?真不是你从什么深山老林里挖来骗我的吗? 不等陆景开口他就又解释道,“人参种的最好的是东面的昌黎人,但即便是他们种出的人参,皮须、纹路上也和野生挖出的人参有一定的区别,可我看你这两株,就跟野外自己生长出来的一模一样。” “…………” 陆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总不能跟吴寒说自己是因为种的太粗犷了,完全没搭理,让一药田的人参就这么和周围的野草一起争抢养分,应对各种鸟虫的骚扰,充分发扬了达尔文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最终才成功种出了这种堪比野生的人参吧。 而且之后吴寒又道,“而且你这年份也不对啊,就算是每天都用郁郁葱葱催生,也没道理长得这么快吧,单看这参龄,怕是已经超过百年了。” 第三百零九章 再拿两千粒 陆景听到最后一句话精神终于一震,“你说这两株人参有多少年份?” 吴寒拿起稍大一些的那株道,“这颗的参龄差不多有一百二十年,另外那颗稍差一些,但应该也过了百岁,再加上又是野生的,拿到外面药铺中售卖的话,唔,应当能卖到三百两,跟二百两吧。 “要是认识门路,直接拿给那些王爷豪商们,价格应该还能再高点,毕竟百年老参在京城之中还是很好出手的,或者你也可以卖给谷内的那些炼丹师们,价钱比药铺要来的低一些,因为他们自己也能种植,就是要花费不少秘力。 “所以大部分药材他们还是跟药铺直接采买,只有人参这类比较贵重的才会自己种。” 陆景听到这价格后心头不由一热,一株人参二百两往上,这绝对是天价了。 因为他自己也配药的缘故,所以也了解过市面上人参的价格,普通的人参通常也就几年,最多十几年便能长成,大概一斤也就在三十到四十两银子,如果是人工种植的,还要更便宜一些。 但是人参这种东西,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上不封顶。 年份品相不同,往往价格相差也极大,最贵的一株三千年老参甚至卖出过足足万金的天价,被东南第一豪商沈崇卖下,之后又敬献给了准备过八十大寿的太后。 而沈氏一族也从此平步青云,不但沈家的生意再无人敢动,而且他那两个在国子监念书的儿子,还有一个侄子后来也都入仕为官,其中他的小儿子甚至还一度做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过小小一株人参,能改变如此多人的命运也足以令人称奇了。 可惜受土地肥力所限,陆景不可能用郁郁葱葱无限制的催长人参,否则他照着一株往死里怼,以他现在的技能熟练度,十天就能怼出一颗千年老参出来,花他三个月,万年也不是梦。 到时候别说欠蚩的几十万两债务了,蚩怕是还得再倒找他几十万两。 好在人参一旦上了百岁,价格也都不会低到哪里去。 三百和二百两一株,嗯,取个中间数的话就是二百五,暂且不谈这神奇的数字,乘以五百的话就是十二万五千两。 当然以上纯粹是陆景自己的yy,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自己这种达尔文种植法,抛下去的五百粒种子,怎么可能都能长成人参。 再加上种子本身的出芽率,还有生长过程中的损耗,陆景估计自己那片药田里能活下一百株人参就算烧高香了。 嗯,这样的话他这一田能赚大概两万五千两,这数字其实也还不错,别忘了他可还有一田何首乌,价格应该会比人参便宜一些,但估计也能凑个上万。 不过现在既然试出来人参更赚钱,那陆景接下来也就打算专职种人参了,而且他准备把药田再扩大一倍,这样产能也能翻一番,另外别忘了现在他的郁郁葱葱的熟练度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能比的。 陆景估摸着再动手只要二十天,他就可以榨干一片土地的肥力了,也就是说以二十天为一个周期,他可以赚到十万两左右的银子。 这个赚钱速度简直恐怖,顺利的话两个月就可以还清所有欠账,当然考虑到京师之中一下涌入这么多百年老参,对市场上的价格怕是也会有一定的冲击。 这东西虽好,然而能享用的起的其实只有金字塔顶端的一小撮人,而且这一小撮人中,能把百年老参当益达闲着没事儿每天都嚼的也不会太多。 唔……或许可以考虑往南方也卖一些,就拿陆景之前所在的邬江城来说,那里的有钱商贾也不少,而且那地方本来也属于陆景的地盘,他作为那里的地头蛇无论是卖给百草门,或者委托别的什么人来帮他代销都很简单。 至于卖给谷里的炼丹师,陆景思考了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觉得太过肉疼,因为按照吴寒的说法,他们的出价是最低的,而京城这边,他也可以让顾采薇给他找找门路。 不过短短一会儿功夫,陆景已经把人参销售问题思考的七七八八了,感觉整个人也充满了干劲儿,抬头对吴寒道,“再给我两千粒人参种子吧!” 吴寒听到这话原本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他之前放出大话,跟陆景说不动担心种子的问题,让后者随便拿,因为在吴寒看来,陆景一个刚刚完成百日筑基的新人,能有多少秘力拿来施法?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书院年轻弟子来说,如今需要秘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况且退一步讲,陆景就算脑袋抽风了,将所有秘力都一股脑的拿来练习郁郁葱葱,他又能把这个法术练到什么程度呢? 吴寒自己也修了十几年的郁郁葱葱了,在这方面还是挺有发言权的,在他看来陆景说打算找地方种药完全就是心血来潮,他顶多也就弄块儿巴掌大小的土地,种个八九株人参,搞点零花钱就算了不起了。 结果没想到陆景一点没跟他客气,第一次就拿走了五百粒种子,把吴寒心疼的不行。 要知道他这种子可不是随便捡来的,而是他自己花了无数心血一点点培育出来的,不然陆景种出的人参品相也不会这么好,这么容易能卖的上价钱。 而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月,陆景居然就又来管他要种子了,而且还是狮子大开口,直接翻了四倍。 吴寒心疼道,“你之前拿的那些呢?” “都用完了。”陆景如实道。 “就种出来这两株?”吴寒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我在后山开了两块儿地,把种子都撒下去了,只是拔了两颗来找你帮我先估计下价格,剩下的还在地里没来得及收呢。” “什么,你一次把种子撒完了?”吴寒觉得难以置信,“那么多种子……你管的过来吗?” “这个……其实我也没太管过。”陆景挠头。 第三百一十章 开新田 &esp;&esp;直到陆景露了手郁郁葱葱后,吴寒这才相信前者并不是借种田的名义从他这里白嫖进货,再转手倒卖掉赚差价的了。 &esp;&esp;然而紧接着,吴寒又陷入到了新的困惑之中,难不成自己这练了十多年的郁郁葱葱其实都练错了,否则为什么双方在进境速度上相差这么多? &esp;&esp;陆景现在一次郁郁葱葱可以催生五株植物,而吴寒自己也不过勉强能催生七株而已,而且吴寒自问也做不到同时催生两千株人参。 &esp;&esp;就算每株每天施法一次,他也要施展将近三百次郁郁葱葱。 &esp;&esp;三百次郁郁葱葱是什么概念?吴寒现在是两宫修士,但是真让他连续不断释放两百次郁郁葱葱,他基本就被掏空了,处于那种整个人一滴都不剩的状态。 &esp;&esp;更别说之后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恢复秘力,是没可能每天都保持这样的强度的。 &esp;&esp;吴寒也不太相信有人能做到,那些四宫五宫修士或许可以,但应该也不会闲到拿秘力一直来种菜。 &esp;&esp;所以思来想去,吴寒也只得出了陆景应该还有帮手的结论,而且在询问过陆景后,也得到了后者的证实。 &esp;&esp;“帮手?哦,我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想法。”陆景点头。 &esp;&esp;他这也算是自吞恶果了,得益于他那套异常粗犷的种植方式,在收获时所面对的困难也是一般人的好几倍。 &esp;&esp;举目望去,药田里全是涨疯了的野草,就算以陆景的眼功,想从中找出人参来也要花费点功夫,而且这还是刚开始收获的时候,等他将田里的人参收上来大半,剩下的才是真正的大家来找茬。 &esp;&esp;陆景既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时间,再加上手里也有了银子,自然是考虑把这个麻烦事儿外包出去让别人头疼了。 &esp;&esp;正所谓分工带来效率嘛。 &esp;&esp;而另一边的吴寒现在就在头疼,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陆景实情,“我之前没想到你……呃,这么能种,我手头上的种子虽然有不少,但还是以蔬菜、庄稼为主的。 &esp;&esp;“像人参这种东西,我虽然偶然也会种,但是数量一般也就种个几十株,再多我自己也照顾不过来。所以种子的话我的确也没存太多。大概也就有七八千粒,你之前已经拿走了五百粒,现在一个半月不到张口又要两千。 &esp;&esp;“等于直接掏了我三分之一的家底,这次也就算了,我咬咬牙也可以给你,但是后面就你再来要,我怕是就很难再拿出来了。” &esp;&esp;陆景想了想,“那再多给我一百粒吧,我专门拿来育种,之后就不来麻烦吴大叔你了。” &esp;&esp;吴寒闻言又是一愣,看陆景这样子分明是打算把人参种植当成一项事业长此以往的干下去了,吴寒虽然不想多管闲事,还是忍不住劝戒道。 &esp;&esp;“你好不容易才踏上修行之路,本身起步就别人晚,这时候更应该奋起直追,好好修行,将精力都用在正途上,而不是在第一时间想着怎么用秘力来赚钱,银子终究是身外之物,若是因此而耽误了功课,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esp;&esp;陆景知道吴寒也是在为他着想,所以并没有和对方争论,一口答应了下来。 &esp;&esp;当然,人参他还是要种的。 &esp;&esp;每个人的情况不同,银子对陆景还是挺重要的,他赚钱不只是为了还掉欠蚩的那笔巨款,后续炼丹也同样需要银子来采买各种药材。 &esp;&esp;不过陆景倒是也的确升起了再修炼点什么的念头来,郁郁葱葱已经被他练到了瓶颈,之后只能靠时间慢慢去磨,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取得什么突破。 &esp;&esp;而他泥丸宫中的秘力还在增加,好在按照寒山客的说法,陆景管他要的那些毒丹快的话这三五日便能出炉了。 &esp;&esp;如果真的有效的话,那之后陆景倒是也可以安心修炼一波了。 &esp;&esp;不过在此之前,陆景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esp;&esp;他很快就开辟出了两块儿更大的新药田,嗯,确切的说应该是三块儿,还有一小块儿陆景打算拿来育种。 &esp;&esp;在意识到人参的价值后,陆景还照猫画虎摆了两个比较初阶的幻阵,主要用来迷惑山中的走兽,至于其他书院弟子,一般看到幻阵,就不会随便乱闯了。 &esp;&esp;再然后陆景想了想,还是来到了温小钏的小院外。 &esp;&esp;之前他跟温小钏打过两次交道,知道这女人不是盏省油的灯,但是放眼整座书院中就属她的交际最广,陆景想雇人帮忙,找她是最方便的。 &esp;&esp;而温小钏这天也像往常一样,日上三竿才刚刚起床,梳洗完毕,听到敲门声后打开院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陆景,眼睛旋即也亮了起来。 &esp;&esp;只是当她听到陆景的来意后,整个人又愣在了那里。 &esp;&esp;“什么,挖人参?” &esp;&esp;温小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稍稍思索了片刻后问道,“陆大侠你是准备找人联手,通过井去北地挖人参吗?” &esp;&esp;“不是,就在书院里,我自己种了点人参,要人挖。”陆景道。 &esp;&esp;“你种了……人参?” &esp;&esp;听陆景这么一说温小钏倒是隐约想起某人先前好像是跟她提过自己在种地来着,只是温小钏没想到陆景居然真的说干就干,而且种的居然还是人参。 &esp;&esp;不过既然这人参是他自己种的,那挖起来应该也很轻松才对。 &esp;&esp;温小钏好奇道,“你种了多少人参?” &esp;&esp;“不好说,我也没有细数,应该在一百株左右吧。”陆景含糊道,他这哪是没法细数,根本就是没法细数。 &esp;&esp;“一百株的话,一天应该就差不多能挖完了吧。”温小钏想了想道。 &esp;&esp;“挖不完。”陆景摇头,“你按照三天来算吧,也可能要五天,我还有一百株何首乌也要挖,如果合作的比较好,后续还会有别的活,你能帮我找到人吗?” &esp;&esp;如果是在外面的话,雇人其实是挺方便的,陆景要人干的活也没什么难度,只要随便找一两个庄稼汉就能干,但是在外面一田一田的催熟人参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而且万一传到药铺和买家耳中。 &esp;&esp;他这人参搞不好还会被打上假冒伪劣的标签,再加上两头跑也太麻烦了,陆景也就熄了去外面种田的念头。 &esp;&esp;但是书院也有书院的困难,这里外人进不来,而在这儿念书的很多又都是世家子弟,那些人肯定是不可能给陆景打工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重礼 &esp;&esp;温小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陆景道,“这里的人可不好雇,除了我这个闲人外,剩下的基本都是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的,而且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又或者师出名门,他们就算缺钱,也不大可能会去帮你挖人参,对了,你打算出多少钱来着?” &esp;&esp;“两百两一日吧,如果还不够的话,就三百两。”陆景咬牙道。 &esp;&esp;饶是温小钏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听到这个开价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陆景说的活儿基本上是个人就能干,干三天就有快一千两银子到手,这笔钱未免也太好赚了点。 &esp;&esp;这不是去挖人参,简直就是去挖银矿了好吧。 &esp;&esp;不过陆景能开出这个价格,也从侧面说明他那片参田能赚到的银子远比这笔雇工费要高得多。 &esp;&esp;这也让温小钏不由暗暗咂舌,同时心中一凛。 &esp;&esp;不会吧,才几天不见,眼前这家伙怎么忽然就要脱贫致富了? &esp;&esp;她这边可才刚挂好饵,难道鱼儿就已经吃饱要游到别的地方去了吗。 &esp;&esp;想到这里温小钏顿时也有些着急了起来,不过表面上她却依旧神色不变,只是好奇道,“看来陆大侠种人参赚到了不少钱。” &esp;&esp;“也不算多吧,第一批大概也就有个三万多两银子吧。” &esp;&esp;听到这个数字温小钏的心又向下一沉,试探道,“那陆大侠现在想必也不必再为银钱发愁了。” &esp;&esp;“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陆景摇头,“我需要的银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呃,而且大概率之后也还要用钱。” &esp;&esp;“太好了。”温小钏脱口而出道。 &esp;&esp;“嗯?” &esp;&esp;“我的意思是说,还记得先前我们聊过的那件事情吗。你问我有没有那种来钱很快,又不怎么需要花时间,而且银钱可以一次性结清的差事,我手头上现在正好就有一件,陆大侠你今天如果不来找我,那下午的时候我也打算去找你了。” &esp;&esp;“等会儿……”陆景被温小钏给搞晕了,“你要介绍赚钱的差事给我?可是现在不是我在管你要人吗?” &esp;&esp;“唔,你的这份开价是很高了,但是在书院,大部分人其实不像陆大侠你这么缺钱,所以单纯靠银子,很难吸引到愿意牺牲自己的修行时间来帮你挖人参的人。”温小钏悠悠道。 &esp;&esp;这问题陆景当然也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跑来找温小钏了,原本以为以后者的交际,或许可以帮他找到适合的人,但是听温小钏的意思,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esp;&esp;再提价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陆景种人参的利润空间还是很大的,真要提高到一千两一天,他不相信没人来干,但是这样一来就太不划算了,他还不如去外面找地方种。 &esp;&esp;陆景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去镜湖谷里拉人,毕竟那些纸人看起来天天都闲的蛋疼的样子,不过估计银子对他们的吸引力就更小了,除非陆景把白贝掏出来。 &esp;&esp;结果就听温小钏话锋一转,“但我应该还是可以找来愿意给陆大侠你挖人参的人的。” &esp;&esp;“啊,那就多谢了。”陆景心知温小钏这大喘气后面应该还会有别的下文,于是静静等着她再开口。 &esp;&esp;果然,之后就听温小钏接着道,“谈完了陆大侠你的事情,接下来咱们可以谈谈的我的事情了吧。” &esp;&esp;陆景扬了扬眉毛,“我还以为你会拿帮我找人来跟我做交换,让我帮你做事呢。” &esp;&esp;“陆大侠将我当成什么人哩,”温小钏不满道,“我可是一直拿陆大侠你当朋友,朋友之间帮忙不是应该的吗,我是不会用这种事情来跟陆大侠你做交易的。” &esp;&esp;虽然明知道温小钏是在以退为进,但是陆景不得不承认,听她说话还是很舒服的,这女人无论智商还是情商都很高,哪怕你知道她做的事情和说的话都是有目的性的,但是偏偏心中又生不出什么厌恶之感。 &esp;&esp;这或许也是一种能力吧,陆景心想着,索性直接问道,“你帮我找了什么赚钱的差事?” &esp;&esp;“陪我回家。”温小钏闻言也不再绕关子,很是爽快道。 &esp;&esp;“那这还真是不用花太多时间。” &esp;&esp;司天监中人,是可以通过井在九州间自由移动的,只要找个离温小钏家里离得最近的一口井,然后最多花个半天时间,应该就能把她给送回家了。 &esp;&esp;当然,如果真要这么简单的话,陆景觉得温小钏也完全没必要来找他。 &esp;&esp;似乎是看出了陆景心中的疑惑,温小钏接着道,“再过两日就是我外祖母的八十大寿了,到时候家里所有人都要回去陪她过寿,按照之前的惯例,我们每人都会准备一份寿礼,而外祖母她也会准备回礼。 &esp;&esp;通常都是银票,每人的话大概能领到一千两吧。 &esp;&esp;虽然如今一千两对于陆景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但是他还是为温家的大手笔而惊叹。 &esp;&esp;因为去祝寿的人肯定不少,要是每人都发一千两银子,有个百来号人十万两银子可就没有了。 &esp;&esp;当然,老太太收到的寿礼估计价值也低不到哪儿去,想到这里陆景不由也微微有些走神,但很快温小钏的话就将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esp;&esp;“除了那一千两银子外,我娘亲她还会备上一份重礼,这其实才是真正的大头。”温小钏道,“我没记错的话,八岁那年,她找来了一匹汗血宝马,两棵七尺高的珊瑚树,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再加上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惊讶,“她把这些送给你外祖母了?” &esp;&esp;“当然不是,这些也是回礼的一部分,不过只有一份,而且也而不是平均分的,谁抢到了就归谁。” &esp;&esp;“怎么抢?”陆景也被这一连串的宝物与重赏给勾起了兴趣来。 &esp;&esp;虽然他现在搞人参大规模野生种植也能赚到不少银子,但是就像温小钏先前所说,这可是一个不用怎么花时间就有可能拿到一笔巨款的机会,很难有人能不动心。 &esp;&esp;温小钏微微一笑,“到时候寿宴上我外祖母会出题,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来试试?”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这不太好吧 兴趣陆景当然是有的,毕竟按照温小钏的说法,她母亲温大娘准备的回礼是真的很豪气,比朱颉这个扣扣索索的大陈官家可是强多了。 就拿上次的来说,合在一起已经差不多可以帮陆景提前清偿掉所有债务了,这样一来他卖人参赚到的钱就可以全都落入到他自己的腰包中,这么一想陆景还是很动心的。 然而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陆景想了想道,“我们好像也不算太熟吧……有这种好事你为什么会第一个想到我?” “因为你的实力够强啊。”温小钏掰着手指道,“别的不说,光是我那六个姐夫,每个都是人中之龙,我要随便带个人回去,那还不如直接放弃的好。” “晏筠呢,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个关系一直都很好吧。” “我们的关系是不错,但是晏姐姐和我的二姐夫有点不太对付,准确的说是云水静慈阁和我二姐夫的雷火堂前段时间有点小摩擦,为了避免到时尴尬,晏姐姐就决定不去了。” 温小钏的回答滴水不漏,反正陆景是没听出有什么问题来。 但他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道,“你娘亲准备的重礼要是被我拿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是我带回去的,你要是赢了,我的脸上自然也会有光。”温小钏叉腰道,“可别小瞧了女人对于面子的执着,况且还是我们温家的女人。 “从我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再被人拿来跟我的那几个姐姐比,可惜从小到大我这个老幺也是名副其实的老幺,一次没赢过。” 温小钏说到这里自嘲一笑,“别人说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知道我三姐每样都胜我百倍,论才气我拍马都赶不上她,说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然而这只是我对二姐的拙劣模仿,而要是比起容貌,我六姐才是真的天下第一,绝世尤物,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抵得过她回眸一笑。 “我知道自己不该生出妒忌之心来,况且对象还是我的家人,但我也是真的心有不甘,因为就算是我这个一无所长,一直活在姐姐们阴影下的老幺,偶尔也会想要赢上一次。” 陆景静静的听温小钏说完,或许是因为知道少女出身温家,手段不凡的缘故,陆景以往对于温小钏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基本上都是听一半留一半,但是这一次他能感受到,至少在自己的童年心路上少女罕见的敞开了心扉。 于是陆景也出言安慰道,“我和你的生长环境不同,没有那么多哥哥姐姐,所以可能难以感同身受,但是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不擅长的事情,与其总是拿着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不如多挖掘挖自己的优势。 “再说你有六个姐姐,各有各的特长,你总是从她们中挑最优秀的那个去比,当然会谁也比不过了。” “道理我都明白,”温小钏苦笑,“但我还是很想赢一次怎么办?”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眼睛偷偷瞟向陆景,陆景想了想,感觉去试试也不是不行,反正祝寿也就一天的时间,大不了就当是去白嫖顿饭了。 虽然他上次有这想法的时候还是昨天,而且之后事情的发展也是一言难尽,那顿饭吃的血雨腥风,但这一次是去温小钏家,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所以陆景最终还是点头对温小钏道,“行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后日清早如何?”温小钏闻言喜道。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陆景顿了顿又道,“对了,那挖人参的人……” “我知道一人,他最近正好也有要赚钱的念头,只是……” “只是什么?” “他可能对你有点抵触,不过我应该可以说服他,让他下午就去找你吧。”温小钏信心满满道。 “那就好。” 陆景闻言也没怎么在意,他因为特立独行在书院同届弟子之中一直颇有争议,有人看他不顺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在他这也不是去相亲,不需要情投意合,只要来人干活没什么问题就行了。 以上,是陆景当时的想法,然而等到他看到温小钏给他找的人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字卧槽! “怎么是你?!”陆景望着院外站着的辰汉卿脱口而出道。 而辰汉卿同样也黑着一张脸,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上门应聘的,反倒更像是来催债的。 听到陆景的话他那张本来就已经很黑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若是在额头上再添个月牙就可以直接被拉到片场去拍少年包青天了。 陆景是真没想到温小钏能把这位大神给他找来,毕竟就在不久前辰汉卿还刚为了“抢”温小钏跟他下过战书,结果转头又跑来为他打工。 这转折未免也有些太大了,陆景一时之间有些没能转过弯来。 而辰汉卿见陆景一直没再开口,就这么把他晾在原地,心中认定了陆景是故意在羞辱他,不由怒上心头,但是让陆景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就这么拂袖走人。 而是将怒火又压了下去,随后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在找人帮你挖人参。” “哦,没错。” “一天一百五十两银子?” “…………” 辰汉卿见陆景迟迟不答话,冷笑道,“怎么,嫌自己之前出价太高,现在后悔了吗,没这么多银子就不要学人家装什么阔少嘛。” “我……”陆景正欲开口辩驳,就见辰汉卿不耐烦挥手道,“好了好了,一百两银子一天,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再少你就去另请高明吧。” “这不太好吧。”陆景也不知道温小钏是怎么帮他把辰汉卿给忽悠过来的,而且居然还在他给的最低价格上打了个七五折。 当然,更狠的还是辰汉卿自己,陆景这边还没说什么,他就又自刀了一刀,而且这一刀正砍在动脉上,一下又少了三分之一的工钱。 陆景也只能在心中感慨这家伙是个狼灭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试药 &esp;&esp;辰汉卿大手一挥,将自己的工钱定格在了百两一日上,倒是让陆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esp;&esp;毕竟无论温小钏怎么劝的辰汉卿,他这次肯放下身段来给陆景这个“情敌”挖人参,显然手头上是不怎么宽裕的。 &esp;&esp;反倒是陆景如果他的人参种植事业能顺利进行下去其实还真不缺这几百两银子。 &esp;&esp;但是陆景跟辰汉卿也打了几次交道了,知道后者虽然在书院一飞冲天,可因为之前在门派中不受重视的缘故,内心其实非常敏感。 &esp;&esp;他既然说了百两一日,陆景如果冒然加钱搞不好又会刺激到他,让他产生陆景是在拿钱羞辱他的误会来。 &esp;&esp;而这年头招人又这么困难,气走了辰汉卿容易,再找个这么物美价廉的帮手可就难了。 &esp;&esp;实际上陆景现在也大概想明白了,为什么来的会是辰汉卿。 &esp;&esp;温小钏说的没错,书院弟子大部分都出身名门,本身并不怎么缺钱,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恨不得能将手中的银子兑成时间,用来修炼。 &esp;&esp;也就是辰汉卿这种普通人家出身,在门内又不怎么受重视,一点油水没捞到的老实孩子还要勤工俭学了。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倒是有些同情起辰汉卿来了,不过既然工钱方面已经被辰汉卿自己给钉死了,陆景也只能从其他方面再想想补偿办法了。 &esp;&esp;他对辰汉卿道,“百两一日对我来说没有问题,不过咱们既然都是书院弟子,自当以学业为重,唔,药田那边,你每天帮我干两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esp;&esp;“陆大侠是看不起我辰某人吗?”辰汉卿闻言神色不悦道,“虽然你我之间为了温姑娘交恶,但我既然收了你的钱,肯定就会好好做事,一天两个时辰够做什么,你放心,我至少也会干满五个时辰。” &esp;&esp;“这也太肝了。”陆景感慨,“我的人参可不好挖,真要干满五个时辰消耗太大了。” &esp;&esp;“挖人参有什么消耗。”辰汉卿不以为然,“我小时候扎马步,每天都在五个时辰以上。” &esp;&esp;“我说的不是身体上的消耗,是精神上的。” &esp;&esp;陆景深知在一大片茂密杂草中找人参是一件何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性子急的人估计干不了多久就要急的掀桌子了。 &esp;&esp;而就算性子好的人,连玩儿五个时辰的大家来找茬估计也要神志模糊了。 &esp;&esp;然而辰汉卿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挑战,见陆景还在磨叽,断然道,“精神方面就更不必担心了,我辰汉卿虽然拥有甲等秘鼎,但亦是心志坚定之辈。” &esp;&esp;“你说的这两样东西之间根本就没有转折关系好吧,”陆景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我看你就纯粹是想再秀一下自己有甲等秘鼎……唉算了,随你吧,你要做多长时间就做多长时间吧。” &esp;&esp;尝试了几次后陆景也放弃说服辰汉卿的打算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叛逆期拉满,专治低血压,一句劝都听不进去。 &esp;&esp;好在辰汉卿虽然性子拧巴,但是信誉倒是还不错,答应的事情就不会反悔。 &esp;&esp;陆景之后也不再废话,直接拿了张三百两的银票给他,一口气预支了三天的薪水,然后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药田边。 &esp;&esp;辰汉卿在看到陆景的人参田后神色明显也是一呆,片刻后才傻傻问道,“人参呢?” &esp;&esp;“喏,就在你面前。”陆景冲着药田的方向努了努嘴。 &esp;&esp;“可这不是杂草吗?” &esp;&esp;“草里有人参。” &esp;&esp;“有多少人参?” &esp;&esp;“这个……要取决于你能挖出多少来。”陆景拍了拍辰汉卿的肩膀,“只要尽力就好,你也不用太有压力。” &esp;&esp;辰汉卿这次难得没有再一生要强,估计他也没法保证自己可以把这片杂草丛下藏着的人参全都给挖出来。 &esp;&esp;但是辰汉卿也没跟陆景叫苦,哪怕心中已经凉了大半,还是二话不说跳进药田里开始拨草寻参起来。 &esp;&esp;陆景在旁边看了会儿,见辰汉卿干的很是认真,心中也颇为满意,于是便在药田旁边寻了片空地坐下。 &esp;&esp;从怀中摸出了三包药丸。 &esp;&esp;不要误会,陆景托寒山客炼制的毒丹还没有出炉,现在他手里拿着的是东门微澜先前帮他炼制的三种毒药,分别是泥沼、销魂和蚀骨。 &esp;&esp;其中泥沼的作用是降低经脉中内力的运转速度的,按照东门微澜的说法,中了泥沼之毒后体内内息会流转不畅,一身功力只能发挥出六七成。 &esp;&esp;而销魂跟蚀骨的作用则都是用来化解消融内力,不过效果上远比不上坠入凡尘,尤其对一流高手来说,能起到作用就更小了。 &esp;&esp;这三种毒药是陆景从东门微澜那里能找到的坠入凡尘的替代品,东门微澜按照他的要求,各炼了一百枚。 &esp;&esp;然而之前因为他一直在忙着解决秘力的麻烦,拿到手后就在床下扔着吃灰了,直到现在才腾出手开始试验。 &esp;&esp;陆景盘膝坐定,先吞了颗销魂进嘴里,接着顺着喉咙咽下到腹内,等了好一会儿,神阙一带才开始产生反应。 &esp;&esp;陆景能感觉的到那里的内力的确在减少,但是速度并不算快,大概也就和他全力施展武功时差不多,换了其他人在里估计会很是惊慌。 &esp;&esp;因为这相当于只要你中了这份毒,在与人动手时消耗就是双倍的,或者哪怕不动手,也没法恢复内力,反而丹田里的内力会越来越少。 &esp;&esp;但是陆景对这份消耗速度却并不怎么满意,他的经脉经过鼠尾汤改造,变得格外坚韧与宽广,这也让他的回气速度快的惊人。 &esp;&esp;因此陆景的丹田中内力虽然在被销魂所消融,然而任督二脉自发运转,所产生的源源不断的内力又将这份消耗补了个七七八八,最终结果就是一个时辰过去,陆景丹田里的内力连十分之一都没少掉。 &esp;&esp;这不由让陆景颇为失望,他检视过自己的丹田后摇了摇头,将目光又转向了另一包蚀骨上。 &esp;&esp;蚀骨虽然跟销魂的作用差不多,但是持续的时间却比销魂要长的多,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陆景体内的内力还在减少,然而与之相对的,就是蚀骨消耗内力的速度更慢,只有销魂的二分之一, &esp;&esp;而这么点内力消耗,显然是没法满足陆景的需求的,他的任督二脉行功一周,就自动将这点空缺给补上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辰汉卿的新发现 &esp;&esp;陆景先后试了销魂跟蚀骨,然而这两种毒药的表现却都不尽人意。 &esp;&esp;于是之后他又将念头打在了泥沼上,这份毒药并不能直接消耗掉他丹田里的内力,但是却可以通过减缓他经脉中内力的运转速度,来降低他内力的恢复速度。 &esp;&esp;所以单吃泥沼其实并没什么作用,不过一旦配合上另两种毒药,倒是很快就发挥出了效果来了。 &esp;&esp;陆景在服用了销魂跟泥沼后能明显感到,丹田中内力的消耗变快了不少。 &esp;&esp;他想了想,干脆将蚀骨也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esp;&esp;三管齐下,陆景总算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畅快。 &esp;&esp;就仿佛是一个便秘多年的人终于用上了开塞露一般热泪盈眶。 &esp;&esp;虽然依旧比不上坠入凡尘,但是按照这个速度他的确是能在下次刷新之前,将丹田内的内力给清光的。 &esp;&esp;这个发现也让陆景的精神一震。 &esp;&esp;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刚换上的那个新运势起了作用,让他有了点否极泰来的感觉,刚从寒山客那里得到毒丹就要炼成的喜讯,接着坠入凡尘的替代品眼看也要有了着落。 &esp;&esp;不过陆景并没能高兴太久,或许是因为他一次性吞了太多毒药的原因,导致这些毒药相互之间也产生了影响,虽然效果方面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生出什么要命的剧毒来。 &esp;&esp;但是这三种丹药生效的时间的确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而且是都变短了。 &esp;&esp;以销魂为例,这副药原本可以持续一个半时辰,但是现在只剩一个时辰了。 &esp;&esp;而蚀骨的生效时间也由先前的两个时辰,变作了一个时辰多一点。 &esp;&esp;然而最让陆景头疼的还是泥沼。 &esp;&esp;一颗泥沼本来是可以持续将近三个时辰的,结果现在反倒成了三幅毒药中最短的,只维持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esp;&esp;也就是说陆景如果想要保持着泥沼的效果,就必须每隔一炷香就吞服一颗毒药。 &esp;&esp;这频率未免也有些太高了,尤其陆景计算了下,他想靠新入手的这三种毒药将丹田里的内力清光,至少需要八个时辰。 &esp;&esp;换算成三种毒药,也就是八颗销魂,六颗蚀骨,还有……足足三十二颗泥沼! &esp;&esp;这简直就是拿药当饭吃了,而且还是拿毒药当饭吃! &esp;&esp;而且之后陆景又算了笔账,虽然这三种毒药炼制的材料都比较常见,采购起来也不算困难,但是每颗的成本也有五两银子。 &esp;&esp;陆景一开始听东门微澜这么说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然而现在算上所要消耗的数量后他也不由微微色变。 &esp;&esp;每天二百四十两银子的固定支出是什么概念?拿京师之中一户普通人家来说,一家人一年的收入,大概也就四五十两银子,等于陆景一天就要花掉五六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esp;&esp;幸亏他现在找到了一条种参致富的路子,否则这药哪怕比坠入凡尘便宜一些,他也未必能吃得起了。 &esp;&esp;想到了这里陆景的心中不由也变得喜忧参半起来。 &esp;&esp;喜的是不管怎样,他总算是又多了一条消耗内力的有效途径,忧的是秘力也好,内力也罢,怎么他能找到的办法全都是要烧钱的,而且一个烧的比一个凶? &esp;&esp;就在陆景盘算着自己又要多花多少银子的时候,一旁的辰汉卿也在一脸复杂的望着他。 &esp;&esp;不知不觉中五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esp;&esp;辰汉卿从日照当头,一直干到了月明星稀,中间愣是一次也没休息过。 &esp;&esp;他当然也渴过累过,尤其是他的肚子,早就被饿的咕咕叫了,但几次抬头见陆景那边都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esp;&esp;既然陆景能忍得住,那他当然也不在话下,书院这么多人,辰汉卿唯独不想输给陆景! &esp;&esp;尤其后者当初跟他谈工钱的时候就显得磨磨唧唧,很不痛快,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心雇主,要是他半途提出吃饭喝水什么的要求,虽然都很合理,可难保不会被陆景给抓住,借题发挥,克扣他的工钱。 &esp;&esp;辰汉卿可不想忙活了大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拿到。 &esp;&esp;实际上当他听说招人的是陆景后,当场就想拂袖而去的,结果温小钏却劝他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去接近陆景,好好观察和研究陆景。 &esp;&esp;就在不久之前辰汉卿才向陆景下过战书,而且如今传的整个书院都知道了,这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场无论如何也不能输的战争。 &esp;&esp;辰汉卿虽然表面表现的不以为意,但其实心中也感受到了不少压力。 &esp;&esp;如果能在动手前充分了解自己的对手,那么毫无疑问,在下次小比中他定然也能掌握有更多的主动。 &esp;&esp;况且他现在手头上也的确缺钱,能趁着这个机会再赚一笔,也算一石二鸟了。更不用说这钱还是从敌人的手上拿来的,也间接起到了削弱敌人的作用。 &esp;&esp;总之,辰汉卿被温小钏这一通分析,终于是觉得自己是不去不行了。 &esp;&esp;这才拉下脸来给陆景挖人参……不,应该说是忍辱负重打入敌人内部,探查敌情来了。 &esp;&esp;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辰汉卿干起活来也是真的卖力,就这么在药田里硬生生的劳作了整整五个时辰,哪怕没吃没喝,也咬牙坚持,表现的比老黄牛还要老黄牛。 &esp;&esp;当然,他也没忘了正事儿,寻找和挖掘人参的时候始终留了分心思在陆景的身上。 &esp;&esp;结果就连辰汉卿自己都没想到,居然很快便有了收获。 &esp;&esp;辰汉卿注意到陆景一直端坐在田边,看起来是在行功的样子,而他每隔一段时间还会从身上摸出药丸来,送进自己的口中。 &esp;&esp;辰汉卿虽然在师门不怎么受待见,但好歹也算出身大派,自然也知道不少年轻弟子为了尽可能的提升修为,在行功吐纳的时候是会服用一些辅助修炼的丹药的。 &esp;&esp;而陆景年纪轻轻就成为一流高手,在辰汉卿看来更是坐实了他借助丹药修炼的事实。 &esp;&esp;如果单只是这事儿倒也不算什么大发现,真正让辰汉卿感到吃惊的是陆景之后服药的次数与吞服丹药的数量。 第三百一十五章 用工奇迹 辰汉卿在今天之前从没见过什么人吃药吃得这么凶的。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偷偷观察,他现在已经可以初步确定陆景的手中握有三种不同的丹药。 而在接下来的这五个时辰里,陆景的嘴基本就没停过,将这三种丹药轮番送入口中。 其中色泽偏黄,形状最饱满,足有拇指大小的那种丹药,他吃得最多,少说也有一二十枚,而剩下的两种他吃得则稍少一些,但这短短半天时间也吃了好几枚了。 看的辰汉卿眼皮直跳! 据他所知,类似能辅助修炼的丹药价钱可都不便宜,尤其是那些效果好的,上百,甚至上千两银子都不奇怪,就算是最便宜的那种,也得几十两银子一副。 反正辰汉卿自问是吃不起的,能吃起的要么是那些顶尖大派中的核心弟子,师门会免费配发丹药,要么就是家底非常厚实的,可以自己买药炼制,或者直接向师门购买。 可即便如此,他们每日最多也只会服上一两副药。 一来是开销的问题,二来药力的吸收也需要一个过程,大部分人一天也就能吸收一副丹药,甚至那些厉害的丹药,需要行功好几天才能将里面的药力都吸收干净。 像陆景这样把丹药当瓜子嗑的情况很是少见。 辰汉卿感觉自己口舌发干,心跳在加速,他好像找到了陆景年纪轻轻就能修到一流高手,跻身天玑榜的原因了! 要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江湖之中可没少为这件事情争论,尤其考虑到陆景修炼的又是最最烂大街的小金刚劲。 对于他如何修炼到如今这个恐怖的境地一直都是众说纷纭,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可惜一直到今天,流言都已经满天飞了,依旧没人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直到辰汉卿借着来干活的名头,名正言顺的接近了陆景,同时又在后者精神松懈的时候伺机窥探。 却是终于被他窥到了其中虚实。 大发现啊!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大发现啊! 辰汉卿挖人参的手都忍不住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他大概是武林之中第一个发现陆景那可怕的内力其实是吃药吃出来的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陆景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药炼丹的,又是怎么解决药力吸收麻烦的? 前者的话辰汉卿从眼前这片人参田中倒是也能找到一些答案,哪怕他对于人参种植并没有多少了解,但也能看得出陆景让他挖的这批人参的品相很不错。 而这大概跟陆景的种植手法也有关,毕竟一般人的药田里都会尽量阻止杂草生长,一旦发现野草通常会在第一时间清除,只有陆景反其道而行之。 辰汉卿估计种参的关键便在其中了,对于同样缺少银子的他来说几乎是立刻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接下来一定要把活给干好,让陆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样他就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争取将陆景种参的手法学到。 等哪天他出师了,便可以踹开陆景自己单干了,想象着一株株人参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而且还有陆景那后悔与错愕的表情,辰汉卿心中便不由一阵暗爽。 他现在是越来越能理解,温小钏劝他潜伏在陆景身边的原因了,同时为自己先前的狭隘眼界而羞愧。 辰汉卿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就算陆景当面羞辱他,他也不会再愤然离开了,而是会选择忍辱负重,慢慢积蓄自己的力量,等待着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再将今日之辱加倍奉还给对方。 而除了银钱外,辰汉卿最关心的当然还是陆景是怎么解决药力吸收麻烦的。 关于这个问题,辰汉卿现在也有几种猜测。 一是陆景得到了什么非常厉害的丹方,这丹方可以让丹药中的药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能被充分吸收掉,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份丹方的价值怕是要在任何一门神功绝学之上。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陆景本身修炼有什么偏门的武功可以加速化解药力,或者他有这方面的诡物。 所以接下来辰汉卿要做的就是搞清楚陆景究竟用的是哪种方法,他有没有可能借鉴来自用。 内功修为一直是辰汉卿的一块儿心病,他的习武资质远比不上他的修行资质,哪怕他刚刚迈入二流境界了,但还是没法和那些顶尖宗门中的天之骄子相比,就更不用说陆景了。 若是能通过其他方式快速补上这块儿短板,那辰汉卿不但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击败陆景,甚至能够超越晏筠,成为年轻一代中的第一人,虽然他的年龄其实有点大了。 辰汉卿越想越是眼热,不知不觉间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大胆了,甚至都忘了伪装,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陆景。 结果恰好赶上陆景试完了三种丹药的药效,睁开眼睛的霎那,就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 陆景回望过去,接着便看到辰汉卿脸上的慌乱之色,他担心被陆景看穿自己的真实意图,急急忙忙移开了视线。 但又觉得这样一来会坐实自己心中有鬼,于是又再次抬起头来,直视向陆景,辰汉卿很是忐忑,在心中快速盘算着等下该怎么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陆景却是根本没有在意,已经抬头又看了眼天色,接着道,“啊,已经这个时候了吗,你怎么也没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吃晚饭啊。”陆景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辰汉卿身边的竹筐,发现里面居然已经装了足足有六七十株人参。 这进度远超出了陆景的预期,他原本以为第一天能挖出五十株来就不容易了,没想到辰汉卿的手脚这么麻利。 再看辰汉卿的手上、腿上还有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就连额头上也有不少,估计是擦汗的时候留下的,陆景就知道这期间辰汉卿一定没偷过什么懒。 而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关系,陆景愿意称之为劳资双方和谐相处的用工奇迹!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完美 有了辰汉卿的帮助,人参的收获进行的很是顺利。 陆景已经将第一天挖到的那五十六株人参交到了顾采薇的手上,让她帮忙在京城之中寻找买家。 而顾采薇在找人看过那批人参的品相,又听陆景说后续还会有更多货送来后,甚至都动了自己开家参店的念头来。 虽然顾采之前没开过药铺,也没做过相关的生意,但是她的薪炭店主打的招牌产品红罗炭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也因此认识了不少王孙贵族,这些人对于人参,尤其是百年以上的老参是有不少需求的。 如果能直接卖给他们,就能省下一大笔的中间费用。 不过开店除了货源和客源外,还有不少其他问题也需要解决,至少第一批人参,顾采薇除了留一部分送礼自用外,剩下的还是都找药铺出手了。 顺便也探了探城中几家药铺的底细,一方面是看看他们的收购和售卖价格,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从哪家能够挖人过来。 尤其是药铺的掌柜,必须得对各种药材的品相价格,甚至药效都了如指掌,普通人是做不了的,就算顾采薇身边几个能力很强的老掌柜也不行,必须要挖人。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陆景所关心的了。 等到将第一批人参丢给顾采薇后,陆景就按照原计划开始第二波种植了。 辰汉卿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也很是关心,但是因为旧田附近的土质变差,陆景担心会影响到新一批人参的生长,就将新田放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辰汉卿找不到借口跟过去,也看不到陆景种植的过程,在旧田里急的团团转。 别说,到最后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那就是加班! 是的没错,由于辰汉卿的据理力争,他现在已经成功将自己的工作时间提升到了每日五个时辰。 在这五个时辰里他肯定是没法离开旧田这边的,但是他却是可以提前一步,在完成了今日份的的劳作后,将明天那五个辰时的工作也一并给完成了。 如此一来,他明天不就多出了一天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了吗? 想到这里辰汉卿的精神不由也是一振,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为此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旧田这边,带了十二个羊肉馒头,还有一大桶水。 先吃了四个馒头做早饭,接着就打起精神,开始拨草寻参了,因为昨天已经做了一天的缘故,辰汉卿现在也有些经验了。 但即便如此,他每挖出一株人参来依旧要花不少功夫。 除了从茂密的野草中找参需要眼力外,找到人参后的挖掘过程也不轻松,必须非常小心,腿身部分还算好说,毕竟那么大放在地里,只要稍微小心些都不会碰到,但是那些根须就麻烦了。 一根根都需要从地里找出来,而且还不能扯断了,否则就会损坏人参的价值。 为此辰汉卿还去翻了古书,特意找了根鹿骨,做成签子来拔参须。 辛苦是辛苦了些,但就当是为他将来自己种参做准备了,想到这里辰汉卿感觉身上又有了干劲儿。 就连连干十个时辰也不觉得苦了,饿了就吃个馒头,渴了就喝点水桶里的井水,为了不让陆景从中挑出毛病,他甚至比第一天时还要认真。 将参田挖完一遍后居然又从头开始翻了两遍,又多找出了快十株人参,而剩下的时间,辰汉卿又转战了不远处的何首乌田。 相比起人参,何首乌还是要好挖不少的,于是辰汉卿继续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一鼓作气将地里的何首乌快刨完了。 饶是以辰汉卿如今二流高手的内功修为,干完后也觉得一阵疲惫。 不止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疲惫,辰汉卿甚至已经被养出了条件反射来,见到野草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扒开去看下面有没有人参和何首乌。 但是好在这一切辛苦都是有意义的,每天那一百两银子的工钱不说,最关键的是辰汉卿终于为自己挣得了一天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借口,怎么解释自己要跑去新田那边了。 而眼看太阳就要升起,辰汉卿只回到住处小憩了一会儿,洗了把脸,稍稍恢复了下精神,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跑到了新田那边。 陆景布置的幻阵都是很低级的,根本拦不住辰汉卿这个修行天才。 没多久就被他破去了。 望着面前那片郁郁葱葱的杂草还有杂草中隐现的人参苗,辰汉卿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撼。 要知道就在昨天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道陆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让这里的野草长到了小腿高。 这也让辰汉卿愈发决定要偷学到陆景的种植秘法了。 有了这手段,就算拿不到陆景的丹方,在内功修为上没法更进一步,至少后半辈子也能不愁吃喝,做个逍遥富家翁了。 想到这里辰汉卿的脊背挺的更直了,目光坚毅的站在田边,暗暗下了决心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没法把他从这里赶走! 而另一边陆景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陪温小钏去给她的外祖母贺寿了。 虽说他是奔着那份重礼去的,但是这么空着手好像也有些不太好,于是陆景从新收上来的那批人参中挑了一株参龄过二百的,还有两株过一百五的,打包好,准备当成贺礼。 而温小钏这一次居然也没再睡懒觉,早早的就来敲响了陆景的院门。 陆景打开门,就见梳着高髻,头上插了小梳与花钗,身着青罗绣衣与黄罗销金裙的温小钏站在门外。 结果陆景差点没认出来,以往的温小钏虽然也化妆,但是基本都是点到为止,发髻和衣裳也尽量选的是简单舒服的款式,既展现出了自己的美丽也不会搞得太麻烦。 但是这一次回家祝寿温小钏显然是准备全力以赴了。 不只是穿着与打扮,看得出就连她的每一根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角度,色泽,甚至就连味道都无可挑剔。 在没有啫喱,也没有润发乳的陈朝,陆景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的温小钏或许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完美。 从头到脚的完美。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束发 陆景在开门后也忍不住多看了温小钏好几眼,随后才好奇道,“你这副打扮花了多长时间?” “快一整晚吧,”温小钏打了个哈欠,“然后为了遮住新出来的黑眼圈,我又忙了一个早上。” “有必要这么拼吗?” “当然有,”温小钏毫不犹豫道,“我们七姐妹除了我以外剩下的都已经嫁人了,平日里大家都是住在夫家,可能几年都没法见上一次面,这次借着外祖母大寿,难得重新聚在一起,在这种时候大家都会尽可能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一方面可以让家里人放心,另一方面嘛,也难免会存了几分互相比较的心思,之前也就算了,我还在家里做米虫,现在我也算出来闯荡江湖了,再回去的时候当然就不能太随便了。” 陆景听完温小钏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他现在身上穿的这套深衣,已经是他衣箱中最好的存货了,料子也算上等,花了他十几两银子,穿在身上颇为舒适,看起来也很大方,足以应付一般的晏居、交际了。 但是跟温小钏此时的装扮一比,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陆景临出发前,也就只洗了个澡,用蚩给他新打造的那把挂刮胡子刀刮了刮胡子,大致做到了一眼看去人模人样,但是细节方面他也没太在意。 陆景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眼见温小钏这么郑重,他也不想拖少女的后腿。 然而现在再去买衣服也来不及了,毕竟这年代只要上点档次的衣服基本都是要现裁的,另外头发什么的陆景一直都是随便束一束,真要是好好束,好吧,他也没这个能力。 温小钏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主动开口道,“衣服的话我其实有帮陆大侠你准备了三套。” “你帮我买了衣服,什么时候,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尺寸吧?”陆景有些意外,他回忆了下和温小钏的对话,确认自己并没有透漏过这方面的事情。 不只是对温小钏,书院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他的具体尺寸,因为就连陆景自己也是每次买衣服的时候让裁缝现量的。 温小钏眨了眨眼睛,“这是我自己目测出来的,不过你放心,我的目测很准的,误差一般也就是几根头发丝。” 陆景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眼功这么厉害吗?” “眼功?哦,不不不,我只练了目测衣裳的尺寸,用来给我将来的官人裁衣,其他方面我就不行了。”温小钏摇头道。 “…………” 陆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他看来温小钏明明各方面资质都不差,她只要肯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就算练不到晏筠那么厉害,但想来也能和昭明、吕屏他们差不太多。 可偏偏她把所有技能点都点在非常奇怪的地方。 不过陆景倒是也不好随意评价别人的人生选择,他从温小钏拿来的三套衣服中挑选了一套,回屋换在身上。 这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料子织成的,明明看起来薄薄一层,但是穿在身上保暖效果竟然很是不错。 而且每一条丝线都走的非常工整,突出一个一丝不苟,与其说这是一件衣服,倒不如说是件艺术品,也不知道温小钏是从哪里买到的,反正陆景之前去裁缝铺里,是没见过这样做工的衣裳。 可能对温小钏这样的富婆阶级来说还有什么别的购买渠道吧,就像陆景前世那些有钱人,你永远不知道一样普通的东西能被他们整出多少花活来。 等穿好衣服陆景重新走出门去,就见温小钏正挽起袖口,垫脚从院里的井中打水出来。 而另一边的灶台上也被她烧上了一壶热水,她身边的石台上则摆着一只木盆,一把梳子,还有剪刀,眉刀之类零零碎碎的东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景很难相信短短一会儿功夫温小钏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更神奇的是她的装束居然一点没乱,衣服上也没蹭到什么煤灰。 而温小钏见陆景出来,也抬头,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接着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凳。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陆景也没客气,坐在了那石凳上。 温小钏拿起梳子,先帮陆景梳理了头发,接着又用剪刀为陆景修了鬓角……她的动作很是娴熟,神情也前所未有的专注,就仿佛是一位正在作画的画师,一路挥洒自若。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完成了修剪。 接着她又取来热水,倒在陆景面前的木盆中,兑井水降温,为陆景清理了他头上的碎发。 待发梢上的水迹都被擦干,温小钏再次拿起梳子,开始一边为陆景梳头,一边给他束发。 这一瞬的陆景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准备出远门的陈人,而温小钏则是他的娘子,正在为他束发送行。 直到温小钏拿出一朵红罗花,陆景才如梦初醒,摆手示意自己不要。 他在陈朝生活了也有快三年了,当然知道陈人无论男女都有簪花的风俗,在朝廷官员与文人雅士尤为流行。 但是陆景自己有点接受不能。 温小钏见状也不勉强,就将那朵红罗花留在了石案上,接着递给了陆景一只铜镜。 陆景看了眼镜中之人,哪怕是在这种座机清晰度下,他也能看出如今的自己的确是比先前精神帅气了不少,尤其是身上那套衣服,看起来也很是合身。 陆景感慨,“温姑娘你这目力裁衣的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 温小钏擦了擦手,莞尔一笑,“一点小伎俩而已,只要陆大侠不笑话我就好,对了,另外两套衣服陆大侠也留下穿吧,毕竟那两套衣服都是照你的尺寸裁的,你要是不要,其他人也穿不了。” 陆景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于是便也没再推辞,直接收了下来。 不过他也没白拿人家的东西,之后对温小钏道,“等我下批人参收上来,我也送你几棵泡茶喝。” 说到这里陆景却是又想到了最近两天一直在帮他辛勤收参的辰汉卿,想着临走前要不要和对方说一声,但是算了算,辰汉卿至少还应该要在旧田那边再做一天,于是陆景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反正明天他就回来了,也不会耽误辰汉卿的工作。 第三百一十八章 湖州之行 陆景换好衣服,束好头发后便跟着温小钏一起离开了书院,启程去给后者的外祖母祝寿去了。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湖州,根据温小钏的说法,温家大部分产业都在湖州,虽然这些年温大娘一直在向隔壁徽州扩张,甚至她本人大部分时间也都待在徽州。 但是温家的老宅还有大部分族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岁数不大的幼童大都还留在了湖州。 陆景和温小钏离开离开司天监在湖州的据点,走出去了没多久,就在街边看到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壮汉,生的人高马大,尤其是他的那两条手臂,居然比陆景的大腿还要粗,手臂上的肌肉看起来就像岩石一样坚硬。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站在马车边,周围的路人在看到他后,就都下意识的从他的身边绕开了。 然而就是这么个压迫感十足的壮汉在看到温小钏后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孩子式的开心表情,接着就迈开双腿,一边傻笑着一边向陆、温两人跑来。 温小钏在看到那壮汉的时候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喜色,叫道,“马叔,怎么是你来接我?” 那姓马的壮汉闻言做了个手势,似乎是在表示对温小钏的担心。 温小钏看到那个手势后先是一阵激动,但很快她又苦笑道,“马叔你不去接我那些个姐姐,偏偏跑来接我,不是最挂念我,而是因为觉得我最弱小,没法保护自己吗?”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嘴上都会先否认,然而那行马的壮汉却是憨憨的点了点头。 接着又做了个手势,先是往温家的方向指了指,然后将两根大拇指靠在一起,再然后又指了指温小钏,只留下了一根手指。 这次就连陆景都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心中不由也是一阵好笑,果然,单身狗歧视,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存在的。 但很快陆景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姓马的壮汉已经又转头看向了他,先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着温小钏做了个两根大拇指靠在一起的动作。 温小钏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嫣红,忙道,“马叔你不要乱嚼舌根,陆大侠是我的朋友,来给外祖母她贺寿的。” 那姓马的壮汉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什么释然之色,反倒看起来更加困惑了,先是看了看温小钏,之后又看了看陆景,他的目光就这么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 温小钏无视了他那好奇的眼神,对陆景解释道,“马叔是我娘亲一次出门,去附近乡里收粮食的时候意外救下的,当时他从河上漂下来,被我娘发现,就让随行的仆把他捞了起来。 “不但想办法让他排空了腹内的河水,而且之后还配了汤药让他服下,然而他的高烧却一直不退。 “我娘见他生的虎背熊腰,浑身的筋骨都像是打磨过的,怀疑他身怀武功,于是就找了武林中很有名的仙鹤针徐广陵徐神医来给他诊治。 “而等徐神医看过后才知道他是因为行功时走火入魔伤了脑子,变成现在这幅痴痴傻傻的样子,徐神医虽然帮他退了烧,理顺了体内肆虐的真气,但是对头部的问题却也无能为力。 “他现在的心智大概只有六七岁,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另外,不知道为什么舌头也只有一半了。” “我娘瞧他可怜就收留了他,因为他的武功很好,一开始是想让他当个护卫,但是他自己似乎更喜欢赶车,而我娘也担心他这副样子惹出什么乱子来,又或被人欺负,干脆就把他带在身边,专门为我娘赶车。 “哦对了,我娘还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温黄梁,是希望他这黄粱一梦能早点醒过来,重新记起自己是谁,可惜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反倒是我们几个小孩因为看他天天跟马待在一起,喊他马叔他更开心。于是久而久之,大家也都这么叫他了。” 温小钏顿了顿又道,“我从小就和马叔的关系很好,但是如果没得到我娘亲的准许,他是不会离开我娘亲身边的,这么看来,湖州这边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不然就这么一点路,我娘不会派马叔来接我。” 陆景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了,相比起临安府,还有暂时没怎么受到波及的邬江城,湖州这边虽然没有直接遭遇旱灾或水灾,但是因为自古民风剽悍,再加上山地水路众多。 却是已经有不少人按耐不住,扯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来,他们从附近州县招募吃不饱饭的流民做手下,之后随便选个山林或者菏泽当老巢,再接着无本买卖也就开张了。 这些人中有野心勃勃之辈,也有浑水摸鱼想要趁机快活一把的人,还有不甘寂寞,打算望风而动的本地豪族。 再加上湖州厢军又被抽调去了西南平叛,乡兵不堪大用,这两年湖州这边已经风起云涌了,陆景和温小钏如今所在的凤兴县也算是湖州数一数二的大县了,然而街上也是肉眼可见的萧条。 行人少了很多,很多店铺都关了门,能看到不少人都身携兵刃,尤其是有钱的大户出行更是经常要带八九个护院一起,可见城中治安已经糟糕到什么程度,至于城外就更不用说,也难怪温大娘要让温黄梁来接温小钏了。 等两人上了马车,温黄梁在前面驾车,向城外驶去。 温家老宅虽然还在凤兴县城里,但是随着湖州开始动荡,里面的人也都陆续搬到了城外的庄子里,一来是为了集中力量应付可能会到来的危险,二来温大娘三座主要的酿酒坊,还有胭脂作坊也都在庄子里。 把人都撤到这里,也能保住主要的产业。 这地方现在已经被温家人给经营成了一座小型堡垒,不但在周遭设置了各种陷阱、拒马枪,而且还垒起了一座土墙,不但墙上又甲士巡逻,而且墙后还搭了两座箭塔。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就是他的风云! 马车在土墙外缓缓停下,墙上的弓手已经看到了驾车的温黄梁,但还是按照规矩要他出示了腰牌,放在篮子里吊上墙头,检查过后才打开大门放马车驶入庄子。 温小钏对陆景解释道,“湖州开始出现匪祸后我娘亲就将庄子里的人全都统计造册了,而且每人都配发了腰牌,进出庄子要凭借腰牌,同时为了防止有人被劫持的情况发生,我娘亲还规定了,如果篮子里的牌子刻着名字的那一面朝上,那就代表有危险存在,要庄子里的人做好准备。 “除此之外,出门和进门还需要口令,不过马叔没法说话,所以这一条他倒是不用遵守。” “久闻温大娘之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陆景这话并不是在恭维,而是发自肺腑的,只看这庄子外围的防御布置,还有墙上那些训练有素的甲士就能知道此地主人手段如何了。 以小见大,若不是因为温大娘是女儿身,便是来领一军也是绰绰有余,难怪这些年温家在她的手下会蒸蒸日上,养出的七个女儿也都身怀绝艺,名满江湖了。 而随着马车驶入庄内,之前的萧肃和紧张的氛围也都一扫而空。 土墙另一边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般,孩童在路上嬉戏打闹,女人们在井边洗衣说笑,老人们则聚在树下下棋关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下人杂役忙前忙后,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寿宴。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神色,显然外面的动乱并没有影响到这里。 温小钏大半年没回家,再次看到熟悉的景象也颇为雀跃,索性提前下了马车,和庄子里的人亲切的打着招呼。 大概是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还有一群毛头小鬼们跑来围上了她,讨要食物与玩具,被温小钏用提前准备的一盒糕点给轻松打发掉了。 随后两人又走出了大概百步远,却是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行啊,几年不见,老幺你看来也长进了不少,在京师混的风生水起,最近一段时间可是有不少少年才俊来跟我打听你的事情。” 陆景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头戴小冠,手持折扇的女子。 那女子一副文士打扮,然而修长光滑的脖颈还有纤长白皙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性别,不过最让人难忘的还是她的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了强大自信的眼睛,就好像世间诸事,无论大小,她都成竹在胸一般。 “她是我的二姐,温纶。”温小钏向陆景介绍道。 接着又对温纶道,“二姐,这是……” 温纶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是谁。” 说完她又望向陆景,“天玑榜上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两年前就在邬江城以一己之力诛杀地煞榜第六十九位的阎王箫贺卿,一个月前又在京师大败飞龙门的门主厉飞龙,还有净字卫的一众高手。 “要说当今武林最近一段时间谁最出风头,非陆景陆大侠莫属,我要是连陆大侠都认不出,那我这双眼睛岂不是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温夫人谬赞了。”陆景听温小钏说完也知道眼前这女子是谁了。 温纶,温家二女,雷火堂堂主蒋雷的夫人。 说起雷火堂和蒋雷,其中的传奇性甚至不输如今的陆景。 蒋雷在三十岁之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师,靠和老父辗转各地卖艺为生,勉强混个温饱,还要经常风餐露宿。 直到他遇到了年仅十五的温纶,温纶看到蒋雷的第一眼就跟自己身边的人说,此人非池中之物,若遇风云必然化龙。 之后不顾包括温大娘在内温家上下所有人的强烈反对,执意要嫁给当时还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的蒋雷,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温大娘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了这门婚事,出嫁的前一晚温大娘拉着温纶的手道,“你说姓蒋的不是池中之物,遇到风云就会化作飞龙,我不怀疑你的眼光。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没能遇上风云怎么办呢?要知道这世上从不缺有能力的人,但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机遇的。” 而温纶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的自信和简单,只有短短一句话,她说,“我就是他的风云!” 只是或许连说出这句话的温纶自己都没想到蒋雷化龙的速度会这么快。 两人成婚后有了温纶的嫁妆,蒋雷不用再四处奔波,因为早年四处卖艺的缘故,蒋雷对于那些变戏法时用到的火药很感兴趣,于是就转而开始安心研究起火药来。 没想到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发明出了数十种火药方子,可以完全让火药按照自己的心意爆炸与燃烧。 而有了这些千奇百怪的火药,他一手建立了如今江湖中赫赫威名的雷火堂,没过多久就超越了另一个玩火药的老牌势力霹雳堂。 蒋雷所制作的火蒺藜的威力比霹雳堂的霹雳雷火弹整整提高了三倍! 而他的“佛怒”更是被誉为当世最恐怖的暗器!哪怕是一流高手也没法硬接,而传闻只要集齐七颗“佛怒”,就能唤来业火降世,焚尽一切,再无人可逃。 好在“佛怒”制作起来格外麻烦,耗费也很大,除了蒋雷外雷火堂再没第二个人做的出来,所以“佛怒”的数量也很少。 但即便如此,靠着“佛怒”的凶名还有其他火药的威力,雷火堂也迅速崛起了,帮众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不过短短十年时间,俨然已经有天下第三大派的气势了。 于是也再没有人会质疑温纶当时的眼光了。 而且陆景知道温纶并不只是眼光好,会选男人而已,雷火堂从建立到后面的发展,除了蒋雷这个堂主外,最重要的人就是温纶了。 若不是温纶运用超高的交际手腕帮蒋雷合纵连横,以雷火堂的发展速度和遭人眼红的程度,大概早就被人给灭了,根本不会有今天的盛景。 温小钏说自己说自己与人打交道的手段都是模仿的温纶,倒也不算自谦。 第三百二十章 下马威 温纶和陆景客气打过招呼后,就将目光又重新移回到温小钏身上,接着却是忽然摇了摇头。 “可惜……” “可惜什么?”温小钏一怔。 “你想学我广交朋友,为你将来的男人积攒资本,想的倒是不错,可惜未免有些高估自己了。”温纶话锋一转,淡淡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男人是因为倾慕你才会凑到你的身边去的,他们视彼此为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当你还没嫁人的时候,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或许还不会太困难,只要你肯费点心思,轻易便能让他们为你所用。 “然而一旦等你嫁了人,那些人发现对你的感情无望后也很容易因爱生恨,或许不会将心中的火气发泄到你的头上去,但是娶了你的那个倒霉男人可就说不定了。” 温小钏脸色微变,但接着又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二姐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你的那个小跟屁虫了,你当年能做到的事情,现在的我也一样能做到。” “不,你做不到。”温纶摇头。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我再不了解你了,你虽然在我身边跟了我一段时日,但是那时的你根本就没好好观察过我在做什么,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大部分心思都在吃和玩儿上。 “当然,你那时只有六七岁,这也是小孩子的天性,无可厚非,但是坏就坏在你长大后偏偏还觉得跟我学到了不少东西,自以为已经模仿我的手段,可惜到头来却只是东施效颦。” 温小钏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神色也有些难堪,咬着嘴唇,想要反驳,却被温纶直接挥手打断了。 “你若是真的有好好看过我的话,就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如果是我,根本不可能一直把他们摆在倾慕者的位置,而且也不会让他们只为我将来的男人服务。” 温小钏不服,“二姐你在骗谁,江湖中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你一直从中斡旋,找人帮忙,雷火堂早就没有了。” 温纶一哂,“你没听我刚刚是怎么说的吗,我说的是只为我将来的男人服务,不是说不为。” 温小钏本来也是绝顶聪明的,听了温纶的话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若有所思道,“二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更早的运用起这份人际吗。” 温纶点头,“那些人虽然是因为对你的倾慕才来到你的身边的,但是他们也有其他方面的需要,如果你能运用手上的大量关系解决他们没法解决的烦恼,自然会收获他们的感激。 “这样将来哪怕有朝一日你已经嫁人了,依旧也还保有着这份人情,即便他们心中怅然,等你找上门寻求他们的帮助时,大多数人依旧不会拒绝。 “甚至一些人因为你帮的多了,会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你,你们的关系也就不只是倾慕与被倾慕了,而是会变成更为可靠与稳定的盟友。 “说一千道一万,你想要利用这些关系而又不在将来被它所反噬,关键还是在于不要特意的拿这些关系来帮助某一个人,而是试着将它编成一张网,让它服务于网里的每一个人,等你将来的男人也可以加入在这张网里,自然也就可以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温小钏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道,“多谢二姐指教。” 温纶一笑,捻开了折扇,“我们姐妹之间就不必见外了,你先带陆大侠去见外祖母吧,还有什么问题不懂,可以之后再来问我。当然,你要是觉得拉不下这个脸来,之后偷偷写信给我也可以,保准再没其他人知道。” “…………” 和温纶辞别后,温小钏的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郁闷。 她这次回家本来是想展现出自己这段时间的成长,让几个姐姐刮目相看,但是没想到出师未捷,一上来就被一痛暴击。 刚才和温纶的那场谈话无论是在内容还是气场上都被对方死死压制。 温小钏明知道温纶就是想借着这件事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接受自己老幺的位置,但依旧无力反抗。 实际上她的这六个姐姐中,她最怕的也是温纶这位二姐,后者的手段甚至还在温大娘之上,完全就是青出于蓝。 不过温小钏之后也感慨,“我这个二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强势了一些,而且太骄傲了,不允许有什么人的光芒超过她,所以我现在其实也有点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选我的二姐夫了。 “因为如果她挑了个门当户对的名门公子,对方恐怕也很难忍受她的骄傲,日子久了,他们两人之间怕是也会生出很多矛盾。” 温小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和陆景来到了外祖母所住的院子前,她也没让侍女进去通报,直接就拉着陆景走了进去。 在正堂内见到了一个满头银发,但是身子骨看起来却依旧颇为硬朗的老妇人,正在一边吃枣,一边给另外几个女人拉家常。 陆景知道那老妇人便是今日这场寿宴的主角了,温小钏的外祖母了,至于屋内的其他人,陆景最先注意的是那老妇人右手边的一个女人。 她的年龄是屋内第二大的,看起来大概三十岁的样子,但陆景知道她的实际年龄应该比这个岁数大,只是因为保养的好,才让她看起来驻颜有术。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如今温家实际的掌权人温大娘了。 至于另外三个女人,气质和打扮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俱都是人间绝色,估计是温小钏的另外三位姐姐。 五人在温小钏进屋后便停止了交谈,接着先看了眼温小钏,但很快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温小钏身边的陆景身上。 其中一个鹅蛋脸穿着宫装的女子率先开口道,“七妹我们刚才还在说起你来着,没想到你就已经到了,对了,你身边这位是……” “哦,他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唔,因为听说路上危险,就陪我一起回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闲谈 &esp;&esp;“京师认识的朋友?” &esp;&esp;几个女人望向陆景的目光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 &esp;&esp;尤其是那个吃枣的老妇人,更是上上下下将陆景给打量个遍,得益于温小钏先前帮陆景精心准备的那套行头与打理过的仪表,那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最终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开口道,“多谢少侠一路护送小钏回家,不知少侠是哪里人?” &esp;&esp;“哦,老太君不用客气,我算是邬江人吧。” &esp;&esp;“师承又是何门呢?” &esp;&esp;“我有个师父,但是无门无派。” &esp;&esp;听到这话那老妇似乎一怔,片刻后道,“尊师看来是隐世高人啊。” &esp;&esp;“这个……其实也不算。” &esp;&esp;吃枣的老妇人似乎被陆景的回答给搞晕乎了,温小钏既然说她是眼前这少年护送回来的,那想来他的武功一定是不差的。 &esp;&esp;结果既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又不是隐世高人的徒弟,那他这一身武功又是哪儿练得的呢?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esp;&esp;然而听到陆景的回答,一旁的温大娘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 &esp;&esp;不过没等她开口,一旁另一个娃娃脸,看起来和温小钏差不多的女人忽然轻咦了一声,“邬江人,无门无派,只有个师父,武器是禅杖……这么一来可就都对上了。” &esp;&esp;“对上什么了?”那吃枣的老妇人疑惑道。 &esp;&esp;“外祖母,他就是昨日的时候我才跟您说过的,陆景陆大侠,七妹不老实,故意不说陆大侠的名字,想看我们几人出丑哩。” &esp;&esp;“陆景?”吃枣的老妇人吃了一惊,“就是最近一期天玑榜上那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我倒是没想到,陆大侠竟然生的如此一表人才。” &esp;&esp;“主要还是陆大侠崛起太快,江湖之中见过他的人不多,除了邬江本地人,大部分人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那些江湖传言,而且因为他武功太强,难免会让人忽略其他方面的事情。”又有一个女子插嘴道。 &esp;&esp;“不过据说不久前他独战天龙门的厉飞龙还有一众净字卫高手时,惹得江边不少有幸目睹了这一战的少女都为他害了相思,京师四花魁之一的解语还放出话来愿为他自荐枕席,如今一见,却是并不让人意外了。” &esp;&esp;眼见众女七嘴八舌的就要说起来关于陆景的各种八卦消息了,而且还大有要向后者求证之意,最后还是温大娘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的话。 &esp;&esp;“好了,陆大侠远道而来,可不是来满足咱们的好奇心的,而且你们都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就别在缠着人家问东问西了。” &esp;&esp;说完她又看向陆景,“如今的世道不安稳,你们一路从京师赶来想来也颇为辛苦,我已经让人为陆大侠你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陆大侠可以在那里稍作休息,或者也可以在庄子里四处转转。 &esp;&esp;“距离寿宴开始只剩下一小段时间了,我不是很建议陆大侠你在这时候出庄子,因为附近地界上也不是很太平,当然,你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要出庄,也可以来找我。” &esp;&esp;陆景闻言向温大娘道谢,之后又跟温小钏的外祖母行了一礼,算是结束了这次拜谒,走出了门去。 &esp;&esp;至于和他一起来的温小钏,却是被留了下来,被她的外祖母,母亲还有三个许久未见的姐姐拉着问话。 &esp;&esp;陆景跟随一名侍女来到了属于他的那间客房,先将兵器还有一些随身带着的行礼放在了那里,接着又把带来贺寿的两株人参交给了那侍女。 &esp;&esp;再然后陆景也没四处乱跑,就这么盘膝坐在床铺上,趁着这点空闲时间修炼起了他的御剑术来。 &esp;&esp;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景被窗外传来的话语声惊醒。 &esp;&esp;说话的人是两个男子,一个声音听起来低沉有力,还有一个则略有些沙哑。 &esp;&esp;“大鹏门的事情就拜托李兄了。” &esp;&esp;“俞兄无需客气,这本来就也是我长乐帮的事情,青州分舵前段时间有人服用登仙丸成瘾,发现后青州分舵的钱舵主就找了栋小楼把他们都关了起来,希望能帮他们戒掉,结果入夜后居然有人翻窗想要逃走。 &esp;&esp;“钱舵主大怒,把那些想逃走的家伙全都给又赶回了那栋小楼里去,然后还让人钉死了门窗,只留了个小口送饭。 &esp;&esp;“谁曾想三日后再开门,那些人居然都已经死在了里面,而且据看守小楼的帮众说,那几天夜里楼内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发声之人宛如正在遭受酷刑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esp;&esp;声音沙哑的男人叹道,“这登仙丸当真害人不浅,我当初也是因为一个朋友的遭遇才注意到这东西的,他的家境颇为殷实,而且也习过一些武艺,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一直以来也身强体健。 &esp;&esp;“谁曾想四个月前我见到他,他竟然已经沦落街头,而且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一见到我就冲上来管我要钱,说还要去买那登仙丸,之后我注意到那座小县城中有不少人都和他一般模样,于是就一路调查了下去。 &esp;&esp;“然而对方很是狡猾,那些售卖登仙丸的药铺也不知道这些药是谁炼制的,我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才查到了大鹏门头上,但我不是青州本地人,在当地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却是没法再继续查下去了。” &esp;&esp;“我明白,俞兄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的长乐帮在各地都有分舵,尤其青州更是经营已久,论实力远在大鹏门之上。 &esp;&esp;“先前因为看这大鹏门一直表现的本本分分,行事也颇为低调,我才下令让青州分舵与他们交好,若他们真的与登仙丸有关,背地里做着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我长乐帮也有责任为当地百姓除掉这一害。” &esp;&esp;听到这里陆景已经知道门外两人都是谁了。 &esp;&esp;长乐帮帮主李不凡,还有中原第一剑客俞闻羽,他俩一个娶了温家长女,还有一个娶了温家四女,如今都跟着自己的妻子一起来温家为温老太君祝寿。 &esp;&esp;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肯定会出门去和他们见上一面的,毕竟两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若是能与之结交,日后自然会有不少好处。 &esp;&esp;但陆景却没这方面的想法,无论前世还是现在社交应酬都挺让他头疼的,所以他就打算继续在屋里假装不存在,不过之后他却是又听到了另一件事情。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终遇净土 陆景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呼吸也闭住,顺便将心跳降低。 毕竟门外两人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五感也很是敏锐,一个搞不好就会被他们发现屋里有人,之后陆景少不得又得出门一番商业互吹。 然而就在陆景还在犹豫时,又听俞闻羽道,“对了,李兄过来的时候有没有顺带逛下凤兴县城?” 大概是因为已经说完正事的缘故,俞闻羽的声音也放松了不少,此刻完全是一副闲谈的样子。 李不凡沉吟了片刻道,“凤兴县的话我记得有座凤鸣楼,据说前朝的时候就有了,上面还有不少诗人留下的佳句,除此之外就是城南的那片红梅林,可惜现在还不是季节,所以我跟内子就没去,怎么,听俞兄这话,难道这凤兴县城还有别的好去处不成?” 俞闻羽道,“是有个好去处,我也是因为前几日无所事事,在城里闲逛时偶然找到的,那是一个叫做唤作甘泉的小寺,不甚起眼,庙里也没什么高僧大德,只有十几名普通僧人。” “哦?不知这甘泉寺又是怎么能入俞兄之眼呢?” “因为我在里面找到了弘莲大师的真迹,”俞闻羽顿了顿道,“而且是弘莲大师早年的真迹,你知道我的,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唯独喜欢研究书法,很多人不知道弘莲大师除了是佛门高僧外,也是一代书法大家,他独创的柳体笔尚外拓,神韵超逸,很有特点。” “有多早?” “应该是他还叫柳弥,未入佛门时留下的,虽然已有他中后期那些字的神韵,但笔锋还很稚嫩。” 俞闻羽的话也让李不凡颇为惊奇,因为众所周知,弘莲大师无师自通,自悟佛法,之后便云游天下,讲经说法去了。 从这一点上看哪座小庙里有他留下的真迹都不奇怪。 但若是他少年时的就比较少见了,少年时的柳弥因为目不能视物,没法离家太远,而弘莲大师的家又在郿州,距离湖州有数百里之遥。 能在这里的庙宇中找到那时弘莲大师留下的真迹,却是让人称奇。 李不凡问,“弘莲大师在那里写了什么?” “净土。” “净土?只有这两个字吗。” “只有这两个字。”俞闻羽道,“而且严格来说这两个字也不是在那寺庙里,而是写在寺庙隔壁的墙上,我在周边打听过,那里原本有户人家,但是后来好像搬走了,也不知跟弘莲大师有没有什么关系。” “倒也是一桩奇事。”李不凡道,他本人并不信佛,虽然尊重弘莲大师在佛门的地位,但也没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当作奇闻异事随便听了听,也不打算去看。 但是他和俞闻羽的这番话却让不远处厢房内的陆景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巨浪。 他可没忘了自己在重铸弘莲大师禅杖的时候捡到的那颗牙齿。 上面那十六个小字——疯魔荡寇,业火红莲,欲得真解,先入净土,可是没少让他耗费脑细胞。 事关plus版的疯魔一百零八杖,陆景前前后后也有过不少猜测,可惜最终要么是被他给推翻了,要么就是无从考证。 尤其是净土一说,陆景一直以为是要让他加入佛门的意思。 陆景虽然对和尚没有什么偏见,但是对自己的头发同样也没有什么偏见,更别说遁入空门后还有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戒律。 就算是为了提升疯魔一百零八杖的威力,对如今的陆景来说这也有些得不偿失。 好在最终这只是虚惊一场,弘莲大师所谓的净土,指的并不是广义的佛门,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座小寺。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陆景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这会不会太拼脸了点?! 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这么重要的东西,弘莲大师就这么扔在了这么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里,而且只在隔壁墙上留了两个字。 还是少年时的留字,除了俞闻羽这种书法爱好者,基本不可能有人能认出那时弘莲大师的笔迹,更不用说那人还得是见过牙齿上那十六字的人。 这个几率未免也太小了一点吧,难不成真的应了禅杖上那句万法皆因缘吗? 而如果这么看的话那陆景今日听到俞闻羽与李不凡的谈话,是否也就意味着他跟弘莲大师的确有缘。 否则又怎会先得他的武功,又得他的兵器,而眼下还有希望再得到他留下的真解? 陆景心绪起伏之下,不免也影响到了他的呼吸。 而他的喘气之声只是微微大了一些,就被门外的李不凡给俞闻羽捕捉到了。 李不凡惊讶道,“庄子里又有新的客人来了吗?” “早上的时候我好像也见到温黄梁赶出车出去接人了。”俞闻羽道。 事到如今陆景自然也没法再继续窝在屋里装死了,否则就有刻意偷听两人说话的嫌疑。 于是他只能收好飞剑,打开了屋门。 无论是李不凡也好,还是俞闻羽也罢之前都没跟陆景见过面,而且陆景现在也没再拿着他那把禅杖。 所以开门后李不凡跟俞闻羽的脸上都有些意外,好在陆景也没让他们等太久,率先自我介绍道,“李帮主,俞大侠,在下陆景,是温小钏的朋友。” “你就是陆景!”俞闻羽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接着道,“最近江湖中可到处都在传你的事迹,我刚刚还听李帮主说了跟你交手的事情。” 结果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就发现身边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陆景知道他那个冯九郎马甲终究还是曝露了。 那天晚上,他为了帮顾采薇解决麻烦,大闹了乾元商会会首姜元茂的寿宴,之后和赶来的长乐帮帮主李不凡也对了一掌。 当时陆景还心怀侥幸,希望李不凡没注意到他所修炼的内力,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希望是落空了,不过李不凡应该也没跟俞闻羽说过两人交手时的实际情况,否则俞闻羽也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提起这件事情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蒋雷 在场的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短暂的尴尬后李不凡就不着痕迹的将话题给岔开了,转而聊起了不久前陆景那名动京城的一战来。 “厉飞龙这人我是知道的,其人表面豪爽,实则城府极深,颇有野心,好小利而无大义,不过他对自己帮内的弟兄倒是的确不错,天龙门可以说完全就是他以个人魅力建立起来的,凝聚力很强。 “门下的高手大都也是冲着厉飞龙这块儿金字招牌来投的,这些人几乎全是厉飞龙的追随者,也让厉飞龙在天龙门内的位置无比稳固。 “可凡事都有利弊,一旦厉飞龙这根主心骨不在了,偌大的天龙门就再找不出第二个能服众的人了,所以厉飞龙一死,天龙门的分崩离析几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李不凡不愧是一帮之主,三言两语就讲清了天龙门如今的状况,还有未来,末了却是又赞道,“抛开品性不谈,厉飞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 “虽然他的武功在一流高手之中只能算是末流,但陆大侠能毫发无伤的硬接下他一拳,之后反手又将他擒下,这份功力当真了得,而且听说那天陆大侠你的对手可不止厉飞龙一人,一连三战,全是以一敌众,李某自问是没法做到的。” “李帮主过谦了,”陆景道,“如果是李帮主的话,想来根本就不会陷入重围之中,早在他们完成合围前,就已经将这些人逐个击破了。” 李不凡闻言微微一笑。 陆景知道自己这波彩虹屁应该也是吹到李不凡的心头了。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消耗内力,陆景也不至于把之前那场大战硬生生拖成了一场马拉松,但是相比起李不凡这样的顶尖高手,他在招式上的劣势也的确很大。 这一点从先前他和晏筠那次比试上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两人都弃了兵刃,那场比试最终演化为一场纯粹的内力较量,陆景也没把握能赢过晏筠,就更不用说李不凡这种江湖公认的武学宗师了。 所以之后俞闻羽提议来场切磋也被陆景给婉拒了。 他的确很眼馋眼前这两位的雄浑功力,如果两人愿意跟陆景一对一,甚至是一对二互拼内力那陆景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 但是一般像是这样的切磋,比的更多的还是拆招破招,彼此印证武学感悟,查缺补漏,从而能完善自己的武功招式。 而这就是陆景的盲区了,至少在他拿到p露s版的疯魔一百零八杖或者练成老瞎子的四平八稳前,他很难在这样的比试中占到什么便宜。 再说俞闻羽这个中原第一剑客,比起来肯定是要用剑的,陆景想引他互拼内力估计也是希望渺茫,所以也就不掺合这热闹了。 俞闻羽见陆景没什么出手的打算略有些失望,显然他对这位江湖中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高手也颇为好奇,不过倒也没有再勉强。 之后就听李不凡又叹了句,“天龙门之前在京师之中一直风评不佳,因为厉飞龙的手下有不少亡命之徒,但不管怎样,有厉飞龙在,总还是有人在约束他们。如果天龙门散伙,这些人不管去到那,都有可能会成为新的祸害。” 听到这话俞闻羽也点头道,“天下动荡,盗匪并起,这一路上过来我已经杀了不少人,可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世道如此,这两年各地天灾人祸不多,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多,不落草为寇去偷去抢就要被饿死。 “而因为他们的存在,又让那些老实种地跟经商的人血本无归,最终也只能跟着一起入伙,再去抢别人,于是也就让各地的匪祸愈演愈烈,偏偏朝廷那边能打的军队都拉去平叛了,或是在镇守边塞,手头上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只能坐看局势继续败坏下去。 “武林之中各门各派现在也大都在观望,自扫门前雪,反倒是魔道那些家伙越来越活跃,而且手段也愈发诡谲难测,若是放任他们就这么做大我们将来只会越来越被动。” 俞闻羽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随后陆景就看到一个身材消瘦,其貌不扬的黑衣男子从不远处走来。 他明显也已经看到了陆景三人,但是却一点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就这么从三人的面前径自走了过去,就好像三人完全不存在一般。 而陆景扭头看了眼李不凡和俞闻羽,两人的脸上也没什么意外之色。 等那黑衣男子进屋,俞闻羽才向陆景解释道,“刚才过去的那位是雷火堂的蒋堂主。” 陆景扬了扬眉毛,“他就是蒋雷吗?” “对。”李不凡苦笑道,“你放心,他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只是一直以来都是这幅臭脸,我上次见他还是四年前吧,那天我们一共也就说了两句话。 “据说他痴迷配制火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的地堡中,雷火堂的日常事务也是他的妻子帮他在打理的,只有重大事情他才会露面,而且……他最近也遇到了点麻烦。 “是和云水静慈阁的冲突吗?” “哦,雷火堂和云水静慈阁最近是产生了一些摩擦,但其实也没外界传的那么严重,主要是前些日子传出来有人开价十万两黄金要买他的项上人头。” “好大的手笔,”陆景闻言惊讶道,“出价的人是谁?” “悬赏放出来的时候雷火堂的人就已经开始在查了,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估计是他的什么仇家吧,雷火堂崛起的速度很快,这一路上也没少得罪人,若不是蒋夫人手腕高超,朋友遍天下……” 俞闻羽说到这里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妥,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总之,以雷火堂如今的势力,应付这事情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再加上蒋堂主还有佛怒护身,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真敢动他。” 三人又聊了会儿,眼看快到了午时,却是终于有侍女过来请他们入席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误会 &esp;&esp;陆景本来还在想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就在寿宴开始前溜出去一趟,摸到俞闻羽所说的那座寺庙去看看,但是现在也只能作罢了。 &esp;&esp;他只是借着瞻仰弘莲大师遗迹的名头向俞闻羽要到了那个寺庙的具体位置,准备等到寿宴结束后再去。 &esp;&esp;之后陆景就同李不凡跟俞闻羽一起,向着庄子的东南角走去,那里已经早早搭好了彩棚。 &esp;&esp;这次温老太君因为过的是八十大寿,操办的还是很隆重的。 &esp;&esp;这一路走来陆景看到不少树上都挂上了绸缎,贵气逼人,而且哪怕外面兵荒马乱的,温大娘依旧找到了一个戏班子,在庄子里搭台唱戏,除此之外,还有表演杂艺跟相扑的。 &esp;&esp;尤其是那些相扑手,看样子应该都是温家的晚辈,不只是男子的,陆景还见到了两个女相扑手,他也没敢多看,只望了几眼就挪开了目光。 &esp;&esp;陈朝的风气大抵还是比较开放的,那些女相扑手与男子相同,基本都是赤膊上阵,在京师之中一度甚至比男子相扑还要流行。 &esp;&esp;结果后来几个多管闲事的御史言官看不下去了,写了奏章上递上去,于是朝廷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发话限制女子相扑的表演,至今京城的街头巷尾还有不少人在骂那几个卫道士御史。 &esp;&esp;不过其他地方就没有这种烦恼了,无论男女,相扑表演都很常见,另外还有相扑擂台,冠军打赢后可以得到一笔价值不等的赏银。 &esp;&esp;陆景三人来到彩棚前,直接就被请到了最靠前的那一桌上就坐,而那里却是已经早早就有两人入席了。 &esp;&esp;其中一人是逍遥山庄的庄主吕轻候,论武林地位,他也是今日贺寿之人中唯一可以和李不凡相比之人,至于蒋雷,俞闻羽等人则略逊一筹,蒋雷吃亏在雷火堂崛起的时间太短上,积累不够,还没法和那些江湖中真正的顶尖大派平起平坐。 &esp;&esp;而俞闻羽则因为是孤家寡人,哪怕有着中原第一剑客的名头,终究势单力薄。 &esp;&esp;吕轻侯如今已然年过半百,但是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刚出头的样子,因为将逍遥诀修炼至第七层的缘故,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愈发潇洒出尘。 &esp;&esp;陆景所遇到的人中大概只有书画能和他相比,不过吕轻侯的身上并没有书画的那份冷意,实际上他开口的时候,在场每个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esp;&esp;“李帮主,俞大侠别来无恙啊!” &esp;&esp;“一别四载,吕庄主也风采依旧。”李不凡说完又看向席间另一位男子,“英国公也来了吗?” &esp;&esp;“嗯,我本来就是闲人嘛,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跟内子一起去游山玩水,写写画画,这次有机会一览湖州美景,我又怎么可能不来。”那人懒洋洋的道。 &esp;&esp;一边说着他的目光一边又落在了陆景的身上,“这位朋友倒是有些眼生,不知是谁的夫婿?” &esp;&esp;不等陆景开口,他就又掐指道,“从老大到老五的男人我都知道,老六是我自己的妻子……这么说来,就只剩下一个老七了,啧啧,如此一来,温家七女可就都名花有主了。” &esp;&esp;“哦,英国公误会了,我跟温小钏只是朋友而已。”事关温小钏的名节,陆景还是解释道。 &esp;&esp;结果他说完后发现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在看着他,片刻后吕轻侯叹了口气,悠悠道,“这话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说。” &esp;&esp;之后他还拍了拍陆景的肩膀,“浪迹风尘,偎红倚翠的确是人生快事,但等你哪天厌倦了,终究还是会想要成家的,而我敢打包票,你如果想娶老婆,没有比温家的女人更合适的了。” &esp;&esp;“不是,几位这次是真的误会了。”陆景有些无奈道,“我只是来送她回家的。” &esp;&esp;“误会的人是你才对吧,”英国公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上的其他人,“你该不会觉得这张桌子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吗?” &esp;&esp;“那我就换一桌去坐好了。”陆景正色道。 &esp;&esp;“这个嘛,我们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有想过温小钏接下来该怎么跟她的母亲,外祖母还有姐姐们解释吗?” &esp;&esp;陆景闻言默然,他又想起了临行前温小钏先前跟他说过的那番话。 &esp;&esp;的确,他现在换位置是很容易,甚至就算要半途离开也不难,无非就是损失上一笔银子,而且那银子他还未必能拿得到,毕竟今晚在坐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esp;&esp;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将温小钏给架在了火上,让少女独自面对他离开时的种种难堪与流言。 &esp;&esp;这一刻,陆景忽然想明白了,温小钏给他挖的坑在哪里了。 &esp;&esp;不过这一次温小钏用的是阳谋,陆景也无可奈何,他终究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在英国公身边坐下了。 &esp;&esp;不管如何,他总要先帮温小钏过了这关,至于其他的事情,也只能等寿宴结束后再说了。 &esp;&esp;英国公见陆景终于落座贴心的为他倒了碗茶水,“看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成为亲戚了,对了,还不知兄台该怎么称呼?” &esp;&esp;“陆景。” &esp;&esp;英国公倒茶的手微微一滞,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另一边的吕轻侯先开口了,“我听过你的一些事情。” &esp;&esp;“只要不是耳朵聋了的人,他的事情都应该听说过吧。”英国公插嘴道。 &esp;&esp;“我说的不是那些江湖传言,”吕轻侯摇头,“犬子吕屏有幸与陆大侠结识,寄回家的家书中也屡次提及陆大侠,对陆大侠的武功和品性都赞不绝口……我倒是明白了,陆大侠为什么这么不想坐在这一桌了。” &esp;&esp;“我也明白了。”英国公喃喃道,“我要是他,我大概也不想这么早成家。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能见到最近一段时间江湖中最出风头的传奇人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esp;&esp;“你这句话却是说错了。”吕轻侯忽然又道,“今天来赴宴的传奇人物可不只有陆大侠一人。” &esp;&esp;“你们的话,我都认识,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esp;&esp;“我说的不是我们。”吕轻侯道。 &esp;&esp;“那你说的难道是雷火堂的蒋雷吗?论传奇性他倒是的确不输陆大侠,可惜他那人太无趣,也没什么好看的。” &esp;&esp;“我说的也不是蒋雷。”吕轻侯再次摇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李不凡神色微动,“难道这次他也来了吗?” “没错,”吕轻侯颔首,“多宝阁的大老板金多多现在也在温家庄内。” 听到这句话,就连原本有些百无聊赖的英国公精神亦是一振,“真的吗,连老五那个神秘兮兮的夫婿也到了?可我这几日在庄子里也没见到他啊!” “他来的比所有人都早,只是不和我们住在一起,独自一人住在庄子另一头。” 俞闻羽闻言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难怪昨日我在庄内闲逛,走到一座守卫森严的院子外,却被那里的侍女给拦了回来,我当时还在奇怪,这温家庄里难不成也有什么禁地密所,却原来是他来了。 “据说金多多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甚至就连洞房花烛那晚他也是带着面具的,”英国公感慨,“连同床共枕的人都要防备一手,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不觉得有些无趣吗?” “你要是有他那么多的财富,大概会比他活的更加小心。”吕轻侯悠悠道,“相比起蒋雷,他才真的是一直被人给惦记的那个。” 无论哪朝哪代,一个人若是被人公认为首富,总是免不了要被人给惦记的。 哪怕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金多多究竟有多少钱,有人说他的财富如果全换成金子,垒起来会比天下第一名山还要高,也有说金多多宝库里的夜明珠如果都拿出来,可以在夜晚照亮整座京城。 还有人说这天下凡是赚钱的生意,金多多都要分走至少一成的利润,这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多宝阁发展到今天,早就已经不止局限于为江湖中人服务,做个武林版淘宝了,它的触角已经伸向了各行各业,钱庄、客店、漕运、镖局……乃至海商都有涉及,有些是自己干,有些则是入股其他人的产业。 到了现在,金多多就算什么也不干,每天的银子也会哗哗的流进他的钱袋里,止都止不住。 金多多一度很是为此而烦恼,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努力,花钱的速度都远远赶不上赚钱的速度。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没什么希望能把自己的家底给败光了。 这发现可太让人伤心了!为了不让这种糟心的事情发生,金多多毅然决定多找几个人来一起花钱,于是他便迎娶了温家五女温青青。 而说起这门亲事来其实也有个小插曲。 据说当金多多打算娶妻后,曾让手下的人帮他物色合适的女子,最后一共选出来六个候选人。 为了考验这六个候选人金多多大手一挥,直接送给了她们每人一万两黄金。 等一个月后他再派人去看,发现六人中有四人手头上的金子都增加了,最多的一个人靠着家里的生意,将这笔钱投进去后,足足翻了快一倍,最差的一人拿来放贷也赚到了两三千两银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子,虽然不懂怎么赚钱,但也持家有道,一个月的时间只花了不到十两银子。 金多多听着手人下的汇报,眉头也越皱越深,直到听到温青青将一万两黄金全都花的干干净净,而且买来也都是那种虽然好看但并没有什么卵用的东西,她甚至还用绸缎给自己做了艘不能下水的小船后,金多多的眉头这才终于舒展开来,一拍大腿道,“就是她了!” 没错,一个人如果有钱到金多多这种程度,那他娶老婆看重的已经不是对方的家世与贤德了。 相反,能败家才是最吸引他的特质。 只是想帮金多多花钱的也不只是温青青一人。 江湖之中谁人不知道金多多富可敌国,随便刮点油水下来就是普通人好几辈子也没法想象的财富,而要是能在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又或者将他的全部财富都据为己有……这样的诱惑足已让不少人赌上性命了。 所以打金多多主意的人过去不少,现在不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也一定不会少。 对此金多多却是早有准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露过脸,关于他的真实身份一直一来都是江湖中最大的谜。 甚至就连跟他说过话的人都很少,即便万不得已需要他亲自出面的时候,他的头上也都戴着面具,而且身上的衣服穿的也很厚,让人看不出他的身材。 “世人都说金多多眼中只有银子,但是他能为了自己妻子,千里迢迢赶来参加这场寿宴,哪怕之后不出来露脸,也足以说明他并不只是个无情无义的商贾了。”英国公道。 “多谢国公美言。”一个声音自英国公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脸上戴着个弥勒佛面具的男人,虽然还没入冬,但是他的身上已经穿起了厚厚的棉,两只手都揣在袖子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金多多?”吕轻侯扬眉道。 “正是鄙人。”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金多多这个直截了当的回答还是让席间诸人都颇感意外。 实际上哪怕知道他现在就在庄子里,大部分人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场寿宴上现身,毕竟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是一定会避开的。 金多多环顾一圈,将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尽收眼底,随后他的目光却是停在了陆景的身上,“怎么,诸位不欢迎金某吗?” “那到没有。”李不凡摇头道,“只是有些奇怪罢了,金老板赶在所有人之前提前来到庄子里,应该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跟其他人的接触吧,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单独向老太君祝寿后便直接离开的。” “我原先的确是有这个打算。”金多多点头道,“我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只等寿宴开始,你们都入席后我就悄悄走掉的,但是后来我在这次的宾客单上看到了一个名字,却是临时又改了主意。” 说完他冲陆景微微一笑,“阁下就是陆景陆大侠吧。” “不错,不知金老板有何指教?”陆景客气道。 “哦,我可找你找了很久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豪气金主 “金老板找我?”陆景怔了怔。 金多多也不废话,直奔主题道,“对,不知陆大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多宝阁做供奉?我每年可以付给陆大侠四十万两。” 这个数字一报出来,即便席间在坐的都是江湖中的大人物,也不由微微色变。 各大武林势力都有类似的拉人头传统,毕竟要发展壮大,高手,尤其是顶尖高手永远都没人会嫌多。 但就算是一流高手,每年四十万两还是太离谱了。 实际上李不凡的心中也起过想招揽陆景的念头,尤其两人那晚交手后,他对陆景是一直念念不忘,想将后者吸纳进长乐帮中。 只是他没金多多这么直接,虽然这次在温家庄碰到了陆景,但也没一上来就提这事儿,而是打算先和陆景打好关系,再徐徐图之。 然而这会儿李不凡却是也有些后悔了,因为他知道金多多这份开价长乐帮是无论如何也跟不起的。 倒不是长乐帮拿不出这笔钱来,长乐帮虽然没多宝阁这么有钱,但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大帮,三十万还是能挤出来的,关键是李不凡这个帮主不能这么做。 用陆景前世的话来说,李不凡要是掏了这笔钱就破坏了长乐帮的薪资结构,薪水倒挂的太严重,这样帮里的老人肯定会不满意,反而会影响到帮内氛围,得不偿失。 相比之下多宝阁就没这种烦恼了,因为多宝阁内大部分高手都是外来户,即便老人在多宝阁内也没有多出什么话语权。 而众所周知金多多的出手从来都是最阔绰的,多宝阁供奉们的收入本来就比任何其他帮派组织都要高很多,也就不存在什么跳槽的可能,顶多就是心中对陆景有些不满。 但陆景不是刚揍过一个厉飞龙吗,厉飞龙从出手偷袭到落败只用了一招,那些对陆景不满的人也大可以掂量下自己能在陆景的手下走过几招去。 金多多这招撒币攻势一出,李不凡就知道自己这边多半是没什么希望能招募到陆景了。 因为四十万两一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李不凡做了这么久的长乐帮帮主,家产连这个数的一半都没有,以至于当他刚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这会儿席间心动的也不只有他一人,英国公一拍大腿一脸后悔道,“我小时候怎么就没好好习武呢?” 不远处的俞闻羽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精光,刨除英国公这个王公贵族不算,在座的诸人里只有他跟陆景还不属于任何实力,可以被招揽。 虽然以俞闻羽如今的江湖声望跟地位,要他再投入其他门派,听人差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四十万两放在他的面前,俞闻羽感觉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商量。 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陆景犹豫了片刻后却道,“多谢金老板的好意,但我这人闲云野鹤管了,目前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钱,他当然是想要的,但两世为人的经历也告诉陆景,资本家们的钱是没有那么好拿的。 哪怕金多多这样豪爽大气的金主,可他能将多宝阁经营到如今的局面,又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冤大头。 金多多既然开出四十万两一年的天价,那就说明他需要陆景去解决的事情也一定很棘手。 这可不是来温家赴寿宴,答题领奖品这种一锤子买卖。 如今天下动荡,各地风起云涌,对于多宝阁的各种生意的冲击也绝对不会小,真要在这种时候跳了这个坑,那陆景估计自己接下来就有的忙了,搞不好就要为多宝阁四处奔走。 除此之外,还有金多多那恐怖的财富也是个巨大的麻烦,估计会让不少势力为之眼红。 放在太平时日那些人或许还要讲点规矩,而且多宝阁的那些供奉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单以一流高手的数量而论,即便是洗剑阁、悬空寺、云水静慈阁这样的顶尖宗门也没法和多宝阁相比。 是以这么多年过去,多宝阁在武林中始终稳如泰山,可眼下不同往日,乱世已至,金多多的银子只会变得越来越令人眼红,所以他跟多宝阁的麻烦怕是才刚开始。 而这大概也是金多多找上陆景的原因,作为商人他的嗅觉比任何人都要敏锐,早早就开始招兵买马了。 尤其是陆景这种身份非常“干净”的年轻高手,更是任何势力都梦寐以求的。 所以金多多也不想轻易放弃,顿了顿他又道,“再加三门一品武学,只要是我多宝阁内有的,你可以任选,而且你可能还不知道,成为我多宝阁的供奉后,所有四品以下的武学也都对你无条件开放,可以随意翻阅。” 然而他说完却见陆景依旧无动于衷。 如果没找到种参赚钱的方法,陆景没准儿还真会为了四十万两一年的收入加入多宝阁,但是眼下他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不趟这滩浑水了。 至于一品武学,对陆景来说的诱惑力也很有限,他手头上要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而且刚刚还得到了p露s版疯魔一百零八杖的消息,就算再得到其他武功短期内也没什么时间修炼了。 金多多见状也没有再继续往上加价,再高他当然也能出得起,但是从前两次出价他也已经看出了钱虽然对陆景有意义,可并不足以真正左右陆景的决定。 于是他也不再白费力气了,出乎众人的意料金多多之后也没离开,而是就这么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如此一来,除了蒋雷跟陆景这个友情客串的外,温家的女婿们也已经都到齐了,难得聚在了一起。 现在在这张桌上坐着的人,全都是一方豪杰,随便挑一个出来跺跺脚,就能在外面掀起一场地震。 不过这会儿他们只是安安静静的围坐在桌边,一边品尝着面前的瓜果冷盘,一边闲聊,等着今天的寿星登场。 好在温老太君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在温大娘和一众外孙女的簇拥下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诚意十足 眼见这场寿宴的正主终于登场,陆景等人也都纷纷起身相迎。 而这时英国公又瞥了眼旁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嘟囔了一句,“蒋雷那家伙跑哪儿去了,怎么这时候还没来?” “我们动身的时候他好像还待在他的房间里。”俞闻羽道。 “他不会是还在为自己的脑袋担心吧,”英国公的神色有些古怪,“他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区区一份悬赏就把他给吓成这样吗?连金老板都来了,他要是再不现身的话,岂不是会让他的夫人很难做,要知道当年就是因为要嫁他,蒋夫人差点没和家里决裂。”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吕轻侯摇头,“他将雷火堂做到今天这等声势,已经证明了他夫人当年的选择没有错,就算温家还有人对他不满,也只能咽回到肚子里去,不过……他这会儿还没来的确有些奇怪。” 几人正在说话的时候蒋雷的夫人温伊也向这边望了过来,她似乎也注意到了蒋雷的缺席,于是喊过来了一个侍女,交代了几句话,随后就见那侍女向着蒋雷的住处一路小跑而去。 而温老太君此时也已经走到了陆景等人面前,正笑眯眯的望着六人。 李不凡最先行礼拜寿,之后本来应该轮到蒋雷,不过他既然没来,那第二个祝寿的人就成了吕轻侯,总之大家也没论什么江湖地位,就是按照成亲先后的顺序一一和问老太君见礼。 而另一边一个瘦高管家则在高声宣读着每人的寿礼。 陆景听着前面几人的贺礼基本价值都在万两白银之上了,就算几人里最穷的俞闻羽,也送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有一只四尺高的金仙鹤,是他在剿灭了一座匪寨后收缴到的。 于是陆景又看了看自己送的那两株人参,越看越像是扶贫特产了。 早知道就把辰汉卿第二天挖出来的那批人参都打包带上了,价值不说,至少场面上看起来就很顶。 不过这样一来他等会儿要是没能一举夺魁,拿到温大娘准备的那份大礼,那这次来贺寿可就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算了,面子的问题陆景本来也不怎么在乎,只要他自己脸皮够厚,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陆景一边胡思乱想,前面的英国公也已经祝完了寿,之后就听那瘦高官家继续唱道,“陆景,贺礼伽南珠一串,琉璃瓶一对儿,彩缎二十匹,百年老参两株。” 陆景闻言微微一怔,对面的温老太君却是已经率先开口道,“陆大侠太客气了,你千里迢迢一路护送小钏回家已是辛苦,老婆子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贺礼?” 不过她的话虽这么说,眼中的满意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陆景的这份贺礼其实是六人中最普通的,但是考虑到陆景还没跟温小钏成亲,严格来说他还不算温家女婿,那他的这份礼物可就是诚意十足了。 随后温老太君还对温大娘道,“陆大侠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做客,咱们温家也不能小气,你也尽快拟个礼单出来,到时候派人一起送去京城。” “好的,母亲。”温大娘一口应下了。 而陆景这时也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问老太君身后的温小钏,果然就见温小钏向他眨了眨眼睛。 眼见着陆景等人就要和温大娘贺完寿了,蒋雷却依旧迟迟没有出现,饶是以温伊的沉稳淡定,眉头不免也微蹙了起来。 结果就在这时,温伊看到她先前派出去的那个侍女一路跌跌撞撞的向这里跑来,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 “夫人,不,不好了!” 温伊闻言眉头皱的也更深了,向那侍女使了个眼色道,“不要大吵大叫,有什么事情跟我到另一边去说。” 那侍女见到温伊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于是收住了脚步,喘了几口气,然而眼中的慌乱之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平复,一张小脸更是比宣纸还要惨白。 直到温伊将她给拉出了彩棚,她看上去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而她这表现也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待温老太君走后,又是英国公率先开口道,“难不成蒋雷那边还真出了什么事情吗?” “他在温家庄里能出什么事情?”俞闻羽不以为然道,“我看八成是姓雷的睡过头了,为了不被人说他的闲话,故意演上这一出。” “看那侍女脸上的神色可不似作伪,”吕轻侯顿了顿又道,“而且以蒋雷的性格,他也不像是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人,没准他那边还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一定是他自己,很可能是和雷火堂有关的急事。” 虽然有那份价值白万两银子的悬赏在,但是在座的大多数人还是不太相信蒋雷会遭遇什么意外。 蒋雷习武的资质一般,而且先前耽误了太长时间,哪怕有各种丹药相助,内功修为也并不算太好,但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又有佛怒护身,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动的了他。 然而这一次李不凡等人却似乎都猜错了。 没过多久温伊就又带着那侍女去而复返了,再然后她直接去找了温大娘,不过几句话,温大娘的脸色便也跟着一起变了。 温大娘当机立断,让人将刚出来没多久的温老太君又给送回房去,而又过了不久,就见一大队甲士从远处赶了过来,将彩棚给围了起来,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甲士在庄内开始四处搜查。 没理会一脸愕然的温家族人,温大娘却是先来到了陆景他们这一桌前,冲几人歉然一礼,然后才道,“对不起,今天的寿宴怕是只能到这里了。” 在座的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这句话反应倒是都不大,只是静静等待着温大娘的后文。 而温大娘之后也没再隐瞒,神色严肃道,“蒋堂主死了。” “蒋雷?”英国公目瞪口呆,显然也没想到自己这乌鸦嘴居然真的说中了。 温大娘点了点头,“刚刚侍女在蒋堂主的住处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死状……有些骇人,被人割去了脑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缉凶 &esp;&esp;听到这句话,席间众人齐齐色变。 &esp;&esp;蒋雷死了! &esp;&esp;这位起于微末,却一路逆袭最终成就一番伟业,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武林大豪,暗器宗师,雷火堂的灵魂人物,竟然就这么死掉了,而且还被人给割去了脑袋。 &esp;&esp;大多数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esp;&esp;尤其是陆景、李不凡还有俞闻羽三人,就在不到不到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刚刚和蒋雷照过一次面,谁曾想这居然就是他们与蒋雷的最后一面了。 &esp;&esp;片刻后还是李不凡最先开口道,“庄子封起来吗?” &esp;&esp;温大娘点头,“我已经命人守死了大门。” &esp;&esp;见英国公似乎有些茫然,俞闻羽解释道,“我们之前见过蒋雷,就在大约半个时辰前,之后一直到我们出门,往这里走,他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屋子。” &esp;&esp;温大娘随后也道,“根据最早去请蒋堂主入席的侍女所说,她大概是一炷香前去到蒋堂主门外的,并没有见到蒋堂主本人,但是透过窗纸看到了屋里的人影,于是她就在门外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蒋堂主当时回了她一句知道了,语气有些不耐烦。 &esp;&esp;“而第二个侍女是在一盏茶前到的,敲门无人发现门内无人应答,于是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就在床上看到了蒋堂主的尸体。” &esp;&esp;“也就是说蒋堂主的遇害时间应该就在第一个侍女离开和第二个侍女到达之间。”吕轻侯摸着下巴道,“算一算从案发到现在最多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的确,凶手现在很可能还在庄子里。” &esp;&esp;“应该说是一定还在庄子里,”温大娘道,“今天是我母亲的寿辰,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特意加派了护卫的人手,不过我那时没想到庄子里会出事,防备的主要是外面那些流匪。 &esp;&esp;“我刚刚问了负责警戒的人,最近一个时辰里正门还有两扇侧门都没有人进出,除此之外在城墙上我也安排了弓箭手,原本也是防备外面的高手溜进来,不过如果有轻功高手想从里面翻墙出去,不惊动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esp;&esp;“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接下来只要把凶手从庄子里找出来就好。”英国公抚掌道。 &esp;&esp;然而温大娘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依旧凝重,她叹了口气道,“蒋堂主在温家庄内意外身死,就算凶手不是我们温家庄的人,必然也有庄里的人做他的内应,否则不可能这么清楚的掌握到蒋堂主的行踪,抓住中间他独处的这一小段空隙。” &esp;&esp;温大娘说到这里顿了顿,“蒋堂主之死事关重大,我不仅要给我的二女儿一个交待,也要给雷火堂的六千帮众,还有江湖中人一个交待,所以,这次我们不但要抓到凶手,为蒋堂主报仇,还要抓出帮助他的内奸,最好是能将谋害他的幕后黑手也能揪出来。 &esp;&esp;“前一件事情或许还比较容易,但是后面这两件事……只靠我们温家自己的力量,恐怕力有未逮。” &esp;&esp;在坐六人心中都很清楚,温家其实并不是力有未逮,而是担心最后的调查结果难以服众,没法让雷火堂一众帮众,还有江湖中人心服口服。 &esp;&esp;毕竟蒋雷是死在温家庄里的,而其中又很可能涉及到温家族人,如果对方的身份不简单,难免会有人怀疑温家会不会玩什么弃车保帅的花招来,所以温大娘就需要几个有分量的人来保证调查结果的真实性。 &esp;&esp;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权威性,而没有谁能比席间六人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了,虽然吕轻侯等人都是温家的姑爷,但是他们本身也都是一方豪杰,在武林中无一不是一言九鼎之辈。 &esp;&esp;再加上一个陆景,有他们背书,质疑的人应该也会少很多了。 &esp;&esp;对此吕轻侯等人当然也不会推辞。 &esp;&esp;不光是为了帮助温家度过这次危机,也因为凶手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行凶,这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挑衅。 &esp;&esp;于是之后李不凡直接道,“大娘和蒋夫人无需客气,但凡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无论是调查、缉凶,还是后续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esp;&esp;而他的这番话也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esp;&esp;温大娘得了李不凡的保证,心下也微松了口气,接着就道,“既如此,那就请几位姑爷,还有陆大侠帮忙查清蒋堂主遇害始末,找出谋害他的人来吧。放心,我也不会让大家白辛苦一场,谁若是能抓到幕后的主使者,温家也必然会以重礼相谢。” &esp;&esp;陆景原本是打算来寿宴答题赚外快的,现在看来寿宴是没有了,但没想到外快倒是还在,只是题目变成了一道刑侦题。 &esp;&esp;不过这倒也算是跟他业务对口了。 &esp;&esp;于是当温大娘说完后,陆景就道,“我能去蒋堂主遇害的地方看看吗?” &esp;&esp;“当然,从现在开始,几位姑爷还有陆大侠无论想去庄子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不会有人阻拦,想找任何人谈话,庄内的人也都会尽量配合,除此之外我还会为你们每人抽调一组护卫,供你们差遣。”温大娘道。 &esp;&esp;陆景闻言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一个外人初来乍到,对温家庄里的布局建筑,还有人员住所都不清楚,的确需要有人来为他指路和解惑,而除此之外温大娘给他们的这支小队也有另外一层意思。 &esp;&esp;至于这层意思陆景同样也心领神会,不过他并不会戳破。 &esp;&esp;而李不凡等人也都跟他一样,领了一只小队后便各自离开了。 &esp;&esp;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很意外的全程都没有跟自己的妻子交流过,而陆景亦是如此,他只是往温小钏的方向望了一眼,结果发现温小钏也在看着他,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一丝担忧。 &esp;&esp;但看到他望过来,很快又将眼里的担忧之色藏了起来,对陆景比了个只有书院弟子能看懂的手势。 &esp;&esp;她蜷起了小拇指和中指,这是一切无恙的意思,于是陆景也冲她回了个相同的手势,之后就带着他的那队人向蒋雷的住处走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猜想 还没走进屋内陆景就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他顺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望去,很快就在床上看到了一具尸体。 尸体的脖颈上方本该属于脑袋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鲜血自断口出喷出,染红了床单,之后又沿着床板间的缝隙,滴答滴答的落在地砖上,就如同ul电影里的经典场景一般。 也难怪之前被温纶派来喊人的那个侍女会被吓到面无人色。 李不凡和英国公比陆景先到一步,这会儿已经在屋内转过一圈了。 两人对于温家那份谢礼并不是太在意,相比之下还是更愿意快点找出凶手来,其中李不凡更是主动分享了自己查出的东西, “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嗯,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处,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凶手在使用其他手段杀死蒋堂主后,再将他的脑袋割下以转移视线的可能。 “除非真正的致命伤也在脖子之上。”英国公插嘴道。 “嗯,这种猜测的确也有可能,”李不凡点头,“不过屋内有血迹的地方只有床榻附近,在其他地方看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床头的那些血迹根据我的观察,也都是斩首后留下的,所以就我个人而言,还是更倾向于认为这一刀就是蒋帮主的死因。” “刀?”陆景扬了扬眉毛。 “对,从切口上可以看出凶器是一把刀,而且是很薄很快的刀,长度应该不会超过七寸,很方便携带和隐藏。”李不凡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应该是被凶手给带走了,所以如果能找到这把刀的话,应该也就能找到凶手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英国公道,“这世上真的有刀能快到这个程度吗?以蒋堂主的武功,再加上身上携带的暗器,居然连抵挡一下都做不到,就被人给一刀削掉了脑袋,要做到这一点,光是刀够好恐怕还不够吧。” 李不凡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点头道,“不错,蒋堂主本身是二流境界,而且已经差不多是二流巅峰了,一般的一流高手想一对一想拿下他也并不容易,再加上他身上还带着不少火药,尤其是佛怒这个时间恐怖的暗器。 “一旦他决定丢出来,那这间屋子里恐怕没人能活下来,更不用说见势不妙他还可以喊人,所以想杀他,只有一刀的机会,而天底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会太多。” 不会太多的意思,也就是说还是有人能做到的。 而且温家庄内就有,比如李不凡自己就是一个。 除此之外吕轻侯,俞闻羽,金多多,甚至包括陆景在内,都被认为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虽然陆景本人并不这么觉得,他的刀法一般,与其说是刀法不如说是杖法,用刀使出,威力上还要再打个八折,而且也不以速度见长,再加上他的轻功在一流高手中也不算出众。 陆景的长处其实在于近乎无限的内力所提供的超强续航能力,可惜因为之前江上那一战他表现的太过出色,一招就制住了厉飞龙,这会儿自然而然的也就被算入其中。 而这也是温大娘为什么要给他们每人配上一队护卫的原因,不只是为了供他们差遣,另一方面也有监视他们的意味,只是因为他们六人的身份不凡,有事情不方便明说。 李不凡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完最后一句话不久就匆匆离去了,之后英国公也不紧不慢的告辞离开。 等两人都走后蒋雷的住处就只剩下陆景还有他的那队护卫了,陆景先将屋子从头到尾仔细搜索了一遍。 果然如李不凡所说,屋里再没有第二处地方存在有打斗的痕迹。 也不知道蒋雷是不是有什么洁癖,屋里的桌子椅子,甚至就连桌上的茶壶茶盏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也没什么人动过的痕迹。 直到陆景将目光移动到了床脚处的那只木箱上,停顿了片刻,他上前打开了木箱,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些衣物,而箱底则压着大概一千二百两左右的现银。 陆景招了招手,叫来了屋外的护卫队长,“这箱子是在蒋堂主来之前就摆在屋子里的吗?” 跟着陆景的那只小队,队长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女子,名叫温厉然,练得应该是一门外家功夫,尤其是她的那双手掌,皮肤血管都隐隐透着一股赤色,手上还有不少老茧,显然在这门功夫上下过不少苦功夫。 不过如此一来她的手掌也就和纤细白皙什么的沾不上边了,而天下的女子没有不爱美的,温厉然也不例外,所以平日里大多数时候她都将自己的手掌缩在衣袖里。 听到陆景的问话,温厉然摇了摇头,“我主要负责守卫庄子,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不过我可以为陆大侠你找来打扫屋子的侍女问一问,她应该会知道。” “有劳了。” “陆大侠不必客气,温大娘已经交代过我们,只要您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尽量配合。”温厉然恭敬道,一边说着一边让就两个手下去找来了打扫卫生的侍女。 后者告诉陆景这个箱子是蒋雷带来的,放在屋子里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有次她扫地的时候走的近了点,还惹得蒋雷发了很大的脾气,将她直接给轰了出去。 侍女对这件事情的印象很深,所以陆景问起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了起来。 之后陆景又问她还有没有遇到别的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侍女这次却摇了摇头。 一旁的温厉然大概是和陆景也稍稍熟了一点,等手下将那侍女送走后就大着胆子问道,“陆大侠可是觉得那箱子有什么问题?” 陆景点了点头,“我心里是有点疑问,蒋雷明显对这个箱子很重视,但是现在里面却只有些寻常衣物,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这笔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对蒋雷来说其实也不算太多,他没理由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这么紧张。” 温厉然心念一动,“陆大侠是觉得有人将箱子里的东西掉包了吗?” “我是有这方面的猜想。”陆景坦承道。 温厉然随后却突发奇想,对陆景道,“陆大侠,这箱子看起来不小,应该可以容纳一人进去,会不会是凶手之前就藏在这里,趁着蒋堂主不背,突然窜出偷袭了蒋堂主,先点了蒋堂主的穴道,接着将蒋堂主拖到床上,用刀杀死,如此一来或许不用武功太高也能做到。” 陆景闻言一愣,继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这个……不大可能吧。” 第三百三十章 不在场 “为什么不可能?”温厉然不解道。 “因为这箱子上面有锁。” 眼见温厉然似乎还想辩解,说只要钻进箱子里不上锁就可以完成偷袭,陆景耐心解释道。 “按照先前那个侍女的说法,蒋雷对这口箱子非常上心,根本不让人靠近,你觉得他从外面回来后会不先看眼箱子吗,而上没上锁这种事情他会注意不到吗?” 温厉然哑然。 的确,以蒋雷对这口箱子的重视程度,他怎么可能漏掉这么明显的变化,那这么说来也就不存在她先前猜想的有人躲在这口箱子里再去偷袭蒋雷的情况发生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先前李不凡的推断是唯一可能的解释——杀死蒋雷的人必然是个绝顶高手! 想到这里温厉然不由又开始为庄里负责搜查的那些同伴和族人而担心起来了。 虽说对方此时已经不太可能再从庄内逃走,然而如果真的被逼到绝路上,却是很有可能会大开杀戒的。 而温家的这批甲士虽然被温大娘调教的纪律严明,可也就能对付一下普通匪盗又或者一般的江湖中人,一旦对上真正的高手却是根本不够看的。 所以温厉然很快又将期盼的目光投到了陆景的身上,结果还没等她开口就听陆景道。 “不知能否麻烦厉然姑娘跟负责搜查的兄弟们知会一声,让我也一起跟去,如果能早点抓到凶手,那我说不定也能比其他人早一步找出幕后黑手跟庄里的内应,这样也就不用在这里殚精竭虑了。” 温厉然心下感激,知道这是陆景主动出手相助,要帮他们对付那个很可能已经踏入一流的难缠凶手了,而且为了顾及他们的颜面还故意找了个借口。 不过温厉然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陆景,只是冲着陆景抱了抱拳。 而等他们找到负责搜索的人才知道,李不凡还有吕轻侯也都已经先后提出了类似的建议,三方一合计,干脆将队伍一分为三,各领一支,选了个方向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细细翻找。 而过了小半个时辰后,俞闻羽也加入了进来,于是搜索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等到了黄昏时分,陆景等人已经将整个温家庄都翻了个遍。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他们并没有在温家庄内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更别说是一流境界的可疑人物了。 于是最终,一无所获的陆景等人只能又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彩棚前。 而那里,金多多正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 直到陆景等人来到了他的身前,金多多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悠悠道,“看样子你们这是白忙活了一场。” “金老板倒是悠闲,你该不会是根本就没离开这里吧,从事发后一直坐到了现在?”吕轻侯虽然问的是金多多,但是他的目光看向的却是金多多背后那队护卫。 领头的温家子弟见吕轻侯望来,也轻轻点了点头,证明了金多多的确一直没有离开过。 “如果你们也像我一样有钱,你们也一样会变懒的。”金多多就像是没有看到吕轻侯的小动作,依旧不紧不慢道。 然而陆景却注意到金多多这段时间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他右手边的桌腿上,比之前陆景离开的时候,多出了好几道划痕。 看样子应该都是金多多刚抓出来的,显然他的心中也颇为烦躁。 李不凡没有再跟金多多兜圈子,直截了当道,“金老板能跟我们解释下,你赴宴前一盏茶的时间在哪里吗?” “怎么,李帮主这是缉凶缉昏了头,找不到凶手就开始怀疑我金某人了吗?”金多多没有回答李不凡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温大娘处置得当,在第一时间封闭了庄子,故而可以肯定凶手还在庄内,既然没有找到可疑的外人,那庄内的每一个人自然也都有嫌疑。”李不凡不理会金多多的嘲讽,继续道。 “实不相瞒,我已经去蒋堂主的住处看过了,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使用的是一把很薄的短刀,他身手很好,出手也很快,以至于房间里根本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而且蒋堂主身上的两颗佛怒也都在。 “也就是说,凶手赶在蒋堂主反应过来前就将他给杀死了,以至于蒋堂主连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而你我都知道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吕轻侯接过了李不凡的话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老板好像就是用刀的,你的富贵刀法江湖闻名,虽然近些年你几乎没有再跟人动过手,但是最新一期的天玑榜还是将你给放在了第三十七位上,还在洗剑阁十三名剑的拙剑何不语何大侠之前。” “李帮主还被排在天玑榜上第七位呢,你为什么不先怀疑他?”金多多摇头,“还有俞大侠和吕庄主你不也都在我的前面吗?” “金老板能拥有如今的身家不可能是个蠢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俞闻羽这时也开口神色严肃道。 “蒋堂主遇害之前,我跟李帮主还有陆大侠在一起,甚至还和蒋堂主打过照面,之后我们三人便跟着侍女到这边来了,在这期间我们三人都没有分开过,互相可以作证,自然也就没有行凶的机会。” 吕轻侯则道,“我来的最早,早在寿宴开始前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到了附近,当时在一旁听曲子,很多人都看到了我,途中我也没去别的地方,直到侍女来唤我,我才随她一起入席。” 英国公等所有人都说完,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 “我比吕庄主来的稍晚一些,却比李帮主三人到的要早一点,嗯,这一路上我也碰到了不少人,应该都可以给我作证,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唔……武功实在太差了,练到现在也不过才三流境界。别说悄无声息的杀掉带着佛怒的蒋堂主了,就算十个我一起上,大概也不是蒋帮主的对手。” “所以现在金老板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怀疑你了吧。”李不凡叹了口气道,“事发突然,希望金老板也能理解,只要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在蒋堂主遇害的这段时间里你不在他的房中,那李某人二话不说,必然也会立刻跟金老板你赔罪。” 第三百三十一章 金多多的辩解 众人都在等着金多多的回答,没想到后者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 李不凡皱眉,“金老板是有什么难言之处吗?或者金老板也可以选择私下说给我听,李某可以在此立誓,绝不传入第三人之耳。” 然而金多多闻言依旧沉默不语。 可沉默在很多时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金多多这幅反应等于已经坐实了他和蒋雷之死有关,只是包括陆景在内,众人都想不通一件事情。 那就是金多多与蒋雷两人无冤无仇,金多多的多宝阁和蒋雷的雷火堂之间也没有任何冲突,金多多为什么要冒险杀掉蒋雷? 要知道以金多多的武功,出其不意之下固然可以一招斩首蒋雷,但是他也不是一点风险都没有的,毕竟蒋雷的身上还带着佛怒,金多多只要慢上一步,搞不好就要和蒋雷同归于尽了。 而且杀完蒋雷之后金多多也将自己陷入到现在这种尴尬处境中。 他总不可能是为了那一百万两赏银动手杀人的吧? 正当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吕轻侯忽然又开口道,“金老板能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吗?” “吕庄主应该也知道金某人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吧。”金多多强压住心底的怒火道。 “我知道,”吕轻侯点头,“但是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金老板既然从不显露尊容,那么我们其实也就没法确定面具下的金老板就是金老板了。” 吕轻侯的话说的有些绕口,但是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都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吕轻侯是怀疑杀手冒用了金多多的身份,混进了温家庄内,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金多多就算冒险也要杀掉蒋雷了。 金多多冷笑,“吕庄主有这么多奇思妙想,不去些小说话本未免可惜了。” “哪里,我只是根据手头上的情报做出合理推测而已,倒是金老板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只会让人越发怀疑,你也不希望被当作凶手的吧,为什么不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呢?”吕轻侯道。 然而金多多听了他这话依旧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做任何辩解,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眼见着气氛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不知……我能不能证明他就是金多多。” 众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偏偏眼神却又一尘不染的女人。 她就好像是一泓清泉,哪怕倒影了人间万象,但自身依旧清澈无邪。 “金夫人。” 吕轻侯认出了那是温家五女温青青,冲她点了点头,但随后就又接着道,“这事儿我担心金夫人你还真的证明不了。” “吕庄主是觉得我认不出自己的夫君吗?” “其他人我当然不会怀疑,但是奈何金老板实在是太特殊了,他从没在其他人面前摘下过他的面具,据说你们双方成亲洞房那晚亦是如此,而这次他在温家庄里住的这段时间,也都是独处一院,和金夫人你分房而眠,金夫人你……怕是也没法肯定面具之下的那个人就是你的丈夫吧。” 温青青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但最终还是咬牙,“我们同房过。” “什么?” “我说我的夫君跟我回到温家后,也曾和我同房过,所以我能确定面具下的人就是他。”温青青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把这句话给说完的,而说完后她的脸也变得更红了。 吕轻侯闻言哑然。 的确,一个人可以模仿另一个人神态举止,可是穿上那人的衣服,甚至只要愿意好好找,身材体型也都可以很接近,唯独字床上的表现是很难完全模仿的,更别说瞒过那人的妻子了。 虽然吕轻侯很怀疑温青青到底有没有真的在温家庄跟金多多同房过,但是一个女人为了证明丈夫是自己的丈夫,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话给说到了这种程度,以吕轻侯的风度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了。 金多多为什么要杀掉蒋雷? “我没杀蒋雷!” 眼见自己的女人为了救自己都被逼的站了出来,金多多终于也坐不住了,怒气冲冲道。 “那金老板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愿意把其中的误会给解释清楚呢?”李不凡道。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此言何解?” 金多多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道,“好吧,入席之前我的确去了蒋堂主的住处一趟。” 吕轻侯目光一动,“哦,不知金老板找蒋堂主有什么事情?” “不是我找到蒋雷,而是蒋雷找的我。” “蒋雷为什么找你?” “我不能说,”金多多摇头,“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情和他的死没有关系。” “金老板空口白牙,让我等怎么相信?” “你们自然可以不信,”金多多冷笑,“但我的话字字属实,我去到蒋雷房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时候金老板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马上喊人吗?可之后你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来到了彩棚这边,甚至还邀请了陆大侠成为多宝阁的供奉,这是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我去找蒋雷的原因不能告诉其他人,所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给摘出去,免得自己陷入现在这样的处境中去。”金多多道,“所以之后的搜索和调查我也没有参加,省得你们怀疑我和凶手有关。” 说到这里金多多也叹了口气,“但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没找到凶手,在这种时候我再说什么好像也都不重要了,你们肯定是会怀疑我的,不过既然你们问了,那我就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你们,至于愿不愿意相信,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李不凡不置可否,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不知金老板从蒋帮主的房中出来后,是走的哪条路来到来到彩棚前的,金老板在这个问题上最好也不要再有隐瞒,因为庄内有不少人,不管金老板走哪条路都很应该会有人看见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断肠人 金多多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从进门看到蒋堂主的尸首后就意识到我摊上大麻烦了,所以我之后也没在他的房中再做停留,甚至都没仔细看过他的尸首,便在第一时间从原路退出了门去。 “再然后我没从院门出去,而是翻的院墙,跳到了隔壁的小院内,接着又从后院翻墙而出,沿着荷花池绕了半圈后就赶来了这里。” “这期间金老板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东西吗?” “没有。”金多多摇头。 李不凡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回头走到了自己的护卫队长身前,对他道,“你能从庄子里帮我找几个水性好的后生吗?” 那护卫队长点了点头,“可以啊,这没有问题,不知李帮主想要多少人?” “也不用太多,七八个人就可以了,我想麻烦他们潜进那片荷花池里看一看。” “看什么?”那护卫队长下意识的问道。 “一把很薄的刀,”李不凡顿了顿,之后接着道,“还有蒋堂主的人头。” 那护卫被吓了一跳,“蒋堂主的人头在池塘里?” 李不凡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将庄子都搜了一遍了,但是始终没找到凶器还有蒋帮主的人头,我想来想去,最有可能藏下这些东西的地方就是那片池塘了。” 那护卫闻言不敢怠慢,连忙就招呼着手下去叫人了。 只是一个时辰后,等那些后生回到岸上,却都是两手空空。 其中领头一人对李不凡抱拳道,“李帮主,我们几个人已经将池塘底部大部分地方都搜了一遍,只是都没能找到您说的刀,还有人头,不过还有些地方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 “眼下天色实在太暗了,我们也看不清水下的情况,您如果还想让我们继续搜查的话,那就只能等明天天亮了。” “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那就等明天早上再看吧。” 李不凡对此也无可奈何,寿宴从未时开始,却因蒋雷遇害而中断,之后他们几人便一直忙着调查追凶,如今不知不觉间时间也已经来到了戌时二刻。 水下的光线本来就比地上要暗,等到了太阳下山以后,想看清楚就更难了,所以凶器还有首级的搜查也只能先告一段落。 温大娘让人烧了饭菜给陆景等人端来,不过几人都没什么吃饭的心思,随便扒了几口填饱肚子,接着李不凡等人便先后告辞了。 金多多现在是杀死蒋雷的最大嫌疑人,但是毕竟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考虑到他的身份还有那恐怖财富,也没有人故意为难他,温家这边不但给他准备了和陆景等人相同的饭菜,也没将他关起来,甚至都没太限制他的行动。 不过金多多还是在吃完饭后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老实呆着。 他知道自己的麻烦并没有过去,不,应该说,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如果李不凡等人没法找出杀害蒋雷的真正凶手,那么到时候他这个头号嫌犯,自然就要承担起雷火堂那六千帮众的怒火了,一想到这里这让金多多的心中很是烦躁。 另一边,陆景在吃完晚饭后也没马上回到住处,而是在庄内又闲逛了两圈。 除了金多多之外,剩下的五人每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也算是洗刷了各自的嫌疑,再加上温厉然等人也跟着陆景忙活了一天,需要休息,于是温大娘也就没再派小尾巴跟着陆景了。 陆景一个人一边散步消化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一边也在思考着自己哪里还有遗漏。 不得不说李不凡的调查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从凶手当时行凶时所需要的客观条件出发,可以说是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金多多。 之后他将注意力放在凶器和首级上也没什么问题,实际上下午在搜查的时候陆景也留意了这两样东西,尤其是首级,如果凶手还在庄内的话,肯定是要将首级给藏起来的。 尤其陆景在看过蒋雷住处四周的环境后,他也承认,将首级还有凶器丢进那片池塘中对凶手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和之前蒋雷屋子里那口箱子一样,这种事情初看之下似乎没什么毛病,可要是再细想一下那问题也就出现了。 因为相比起找个地方去藏脑袋这种事情,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做法,就是不要把脑袋给割下来,或者将割下来的脑袋留在蒋雷的住处,这样不是更省事儿? 和凶器这种可能透露出个人身份信息的东西不同,脑袋本来就是蒋雷的,带不带走好像关系也不怎么大。 不,反倒不如说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在庄子里四处乱窜很容易就会被人给撞见,增加危险,而且想藏到池塘里的话肯定也要再做处理,至少也要用油布给包起来,否则血迹直接扩散开,就会被人给轻松发现。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凶手为什么一定要把蒋雷的脑袋给带走呢?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陆景感觉只要能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凶手是谁的问题也就能顺水推舟的被解开了。 他这么想着,没留神却是已经又来到了那座荷花池边。 白天的时候陆景曾经也从这里经过过,因为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池子里的荷叶都枯萎了,这地方也就没什么人来,但是没想到入夜后反倒撞上了一个人。 而且居然还是一个熟人。 “蒋夫人还请节哀。” 陆景对着池塘中的木桥上,正低头怔怔望着水面的温纶道。 这个被温小钏评价为才智卓绝,长袖善舞的女人在得知丈夫的死讯后一直表现的很是克制,哪怕面对着有可能是杀夫仇人的金多多,她从始至终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那张俏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或许只有在这种四下无人之际,她才会流露出一丝疲惫,陆景注意到她的眼角还带着泪痕。 看样子之前应该刚哭过一场,不过见到陆景过来,她也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神色。 第三百三十三章 箱子里的东西 &esp;&esp;温纶收回望向水面的目光,冲陆景点了点头,“陆大侠,我们又见面了。” &esp;&esp;“蒋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不管怎样剩下的那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否则蒋堂主和你辛苦这么多年打拼下的这份基业岂不是就要便宜他人了。” &esp;&esp;陆景望着桥上那个看起来有些单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的身影开口劝道。 &esp;&esp;温纶点了点头,“多谢陆大侠的关心,不过我刚刚只是回忆起了和……先夫的一些往事,一时情难自已,并没有要轻生的念头。” &esp;&esp;“如此就好。” &esp;&esp;说完这句话后陆景就尴尬的发现自己好像跟温纶没话可说了。 &esp;&esp;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只比陌生人稍好一点,今晚又是偶遇,陆景因为担心温纶伤心过度会想不开就随口劝戒了一句,既然温纶没什么寻死的念头,那陆景也算是尽到了一个路人的义务。 &esp;&esp;之后他便萌生了去意,然而考虑到两人一共只说了三句话这样直接扭头走掉好像又有点太过无情。 &esp;&esp;于是陆景和温纶就这么僵在了这里,最后还是对面的温纶又道,“多谢陆大侠为我主持公道,缉拿杀害先夫的凶手。” &esp;&esp;“哦,蒋夫人不用客气,帮你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毕竟凶手没找出来前,严格来说我们这些在庄子里都没完全洗脱嫌疑,况且温大娘还承诺了会送最先查清凶案的人一份重礼,我也不算白忙活。” &esp;&esp;“怎么,陆大侠也缺钱吗?” &esp;&esp;“我又不是金多多,一直都很缺钱的。” &esp;&esp;“陆大侠倒是坦诚,”温纶顿了顿,又道,“那我也祝陆大侠早一步抓到凶手吧,这样先夫也能早点瞑目,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陆大侠也可以尽管开口。” &esp;&esp;听温纶这么说陆景的心中不由一动,“我倒真的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蒋夫人。” &esp;&esp;温纶作为蒋雷的妻子,大概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蒋雷的人,而且和温青青不同,从蒋雷开始创立雷火堂,到将雷火堂一路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温纶可是全程参与其中的,不只是蒋雷的妻子,也是蒋雷的合伙人,必然也会知道不少蒋雷的秘辛。 &esp;&esp;不过陆景想了想,并没有一上来就询问箱子的事情,而是先问了个别的问题,“蒋夫人……可以确定屋内死掉的那人的确是蒋堂主吗?” &esp;&esp;陆景之所以会想到这问题还是受了吕轻侯的启发,后者之前曾质疑面具下的人是不是金多多。 &esp;&esp;于是陆景刚刚散步的时候也就突发奇想,杀手之所以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带走了蒋雷的脑袋,会不会是因为床榻上死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蒋雷,这样一来,凶手那看似多余的举动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esp;&esp;温纶闻言深深看了陆景一眼,之后道,“我也希望死的那人不是我的夫君,可惜,那人的身材、衣服、年龄都和我夫君一样,而且……” &esp;&esp;温纶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夫君早年的时候在江湖上卖艺,曾与人发生过争执,被一个没习过武的乡人砍中过一刀,伤口在左肋的位置,此事他一直引以为耻,除了我这个共枕一席的夫人外再没告诉过其他人。 &esp;&esp;“后来为了掩盖住那道伤疤,他还在那里纹上了一只猛虎,看到那副刺青的时候我就知道床上那人是他了。” &esp;&esp;陆景回忆了下自己检查尸体的时候,的确曾在尸体的左肋下看到过一副猛虎刺青图,这么说来死的那人,也就真的是蒋堂主了。 &esp;&esp;于是陆景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金多多说蒋堂主在临死之前,曾请他去房中一会,蒋夫人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esp;&esp;温纶摇头,“我不知道,而且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先夫……性子孤僻,全部心思基本都扑在火药上,不喜与人交往,这在武林之中已经不是秘密了,而金老板,也是出了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esp;&esp;“先夫之前从未与金老板打过交道,这次虽然一起来给我的外祖母贺寿,但是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交流,我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说过话,先夫忽然将金老板喊进屋内密谈,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以金老板的警觉性,我也不觉得他会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孤身赴会。” &esp;&esp;陆景知道温纶的话没错。 &esp;&esp;他也算是和蒋雷打过照面了,知道这位蒋堂主的自闭属性,而金多多作为天玑榜上有数的高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么多年都甚至在老婆面前都没摘下过面具,当然也是足够谨慎的人。 &esp;&esp;所以这两人一个看起来没有邀请另一个人理由,而另一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轻易应约的人。 &esp;&esp;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金多多在说谎。 &esp;&esp;然而陆景还是没有完全放弃,顿了顿他又道,“蒋夫人觉得他们两人见面,会和那口箱子里的东西有关吗?” &esp;&esp;“什么?”温纶似乎有些没听明白陆景在说什么。 &esp;&esp;“哦,蒋堂主屋里那口箱子,”陆景道,“就是在床边的那口,听负责打扫的侍女说蒋堂主对那口箱子很重视,不许其他人靠近。 &esp;&esp;“但是下午的时候我打开了那只箱子,却是只在里面看到了一些衣物,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以这些东西的价值,显然不足以让蒋堂主如此看重。” &esp;&esp;“所以呢?”温纶淡淡道,“陆大侠想说什么。” &esp;&esp;“我想说按照蒋夫人你之前的说法,金老板和蒋堂主之间无冤无仇,我完全想不出金老板有什么杀害蒋堂主的理由,他甚至就连蒋堂主身上最有价值的佛怒都没拿走,我唯一勉强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因为那口箱子里的东西。” &esp;&esp;“陆大侠多心了,那口箱子里的确只有些银子和日常衣物罢了。”温纶道,“我夫君之所以对那只箱子比较上心,是因为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将佛怒给放在里面。” &esp;&esp;“这样吗?”陆景怔了怔。 &esp;&esp;“抱歉让陆大侠失望了,陆大侠如果想找到凶手,不如还是再从其他方面考虑考虑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急症 温纶的话说得还算委婉,但是也已经间接向陆景暗示了不满。 对此陆景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先前提的那几个问题听起来都有些异想天开,可他也不是故意来找茬的,关键还是在于在现有的逻辑推断下,陆景很难找到金多多杀人的理由。 可偏偏现在所有证据又都表明只有金多多拥有杀死蒋雷的客观条件,正是这样的矛盾,让陆景不得不去思考其他的可能。 然而今晚和温纶聊过后,却等于将陆景的这些猜想全都判了死刑。 “陆大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那我就先回住处了,毕竟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我也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见陆景迟迟没有再说话,温纶便主动开口道。 陆景闻言也只能道,“蒋夫人慢走,在下缉凶心切,不想让真凶脱逃,是以之前询问时可能会有冒犯之处,希望蒋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温纶点头,“我能理解,也希望陆大侠可以不偏不倚,不要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陆景闻言苦笑,知道自己先前缺钱之说,让温纶产生了怀疑,觉得他刚刚的问题有帮金多多在开脱的嫌疑。 不过温纶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什么重话,就这么从木桥上走了下来,平静的走向了黑暗之中。 陆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得不承认,就一个未亡人来说,温纶的确已经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镇定。 甚至陆景觉得温纶给他的感觉有点太过镇定了,哪怕她一直以来都以足智多谋而著称,但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刚刚惨死,她还能冷静到这种程度,或许已经可以被称作冷血了。 然而她跟蒋雷两人的爱情故事可是已经早已在武林中家喻户晓,被不少少男少女所仰慕,难不成童话里真的都是骗人的? 陆景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将注意力先从温纶的身上给收回来,也不再继续思考凶手是谁的问题了。 他沿着池塘走到木桥后的一片杏树林里,打量了一下四周,眼见四下无人,便掐起了一个法诀,开始对着一棵杏树施展起郁郁葱葱来。 没办法,这是他现在每天雷打不动都要完成的功课,哪怕是离开了书院也不能停下,要不然凶手没找到,陆景自己先被秘力给撑死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随着一道道郁郁葱葱落下,陆景感觉泥丸宫内的秘力也在飞快的减少着,这也让他有种憋尿多时终于得到释放的爽快感。 陆景还特意注意了下,没有照着一颗杏树不停用郁郁葱葱,而是一边走一边放,在杏树林里转了一圈,让每棵树都能得到生长,美其名曰雨露均沾,但实际上是为了不让第二天一早温家庄里的人发现太多端倪来。 而放完德鲁伊秘技后,陆景索性又在树林里修炼起了御剑术,将剩下的秘力也给用完了。 一边用陆景还一边感慨,这也太不方便了。 一般人离开书院后无论是施放法术还是布置阵法,秘力的消耗都会大幅增加,然而陆景算了下时间,自己这边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无论是秘力消耗速度,还是施法难易程度,都跟在书院没有任何区别,也就说他今后想找个方便消耗秘力的地方都找不到,这大概也是自带秘力的坏处之一吧。 直到用干了泥丸宫内最后一丝秘力,陆景才重新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结果没想到在月色下撞到了一个同样匆匆而返的人影。 陆景认出了那人是俞闻羽,不由有些意外。 毕竟现在已经到了丑时了,一般人早就睡下了,除了为了保命在半夜撸树的他以外,应该也没人会在外面乱晃悠了。 尤其陆景还注意到俞闻羽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双眼也有点呆滞,看上去就像是染了什么急症一样。 于是陆景关切道,“俞大侠,你的身体没什么事情吧?” 俞闻羽这会儿正在神游物外,想着什么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陆景,听到这个声音被吓了一跳,一只手下意识的按在了剑柄上,但等看清来人是陆景后,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接着脸上露出了一副有些尴尬的神色,而且似乎眼神中还隐隐透露出一丝紧张,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半夜有点睡不着觉,出来溜达一圈,倒是陆大侠你,怎么也睡不着吗?” “哦,我有在子夜练功的习惯,刚才在杏子林那边打了几套拳。”陆景胡诌道,顿了顿见俞闻羽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于是好心道,“俞大侠真的不用去看看郎中吗?” “不用,我这是半年前练功练岔了落下的病根,时不时就会发作,药石针灸都没有什么用,好在也不会太严重,忍一忍就过去了。”俞闻羽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 “如果是内伤问题的话,我或许可以试一试。”陆景觊觎俞闻羽的内功修为也有段时间了,听他这么说立刻就打蛇随棍上,明为帮俞闻羽治疗暗伤,实际上是想偷偷消耗一波自己的内力。 然而俞闻羽却没给陆景这个机会,依旧摇头拒绝道,“不必了,陆大侠的好意俞某心领了,只是我这伤是真的没法治,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 “好吧。”陆景也没强求,毕竟疗伤这种事情也是需要信任度的,放任其他人的内力进入自己的经脉,也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那人的手上,一旦对面起了什么歹心,至少稍稍一用力,就能震断被疗伤者的心脉。 以陆景跟俞闻羽纸糊的的交情,俞闻羽不愿意冒险也很正常。 于是陆景就放俞闻羽一个人在外面慢慢恢复,而他则准备回房休息了,结果临走之前,又听俞闻羽道,“那个……陆大侠,我受伤的事情还请你帮忙保密,不然我担心日后会有宵小……趁机向我发难。” 陆景点了点头,“俞大侠放心,这种事情我肯定不会对人乱说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殉情 &esp;&esp;第二天一大早,之前那几个水性好的温家子弟已经又潜入到了荷花池中。 &esp;&esp;这一次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在水中逐寸摸索排查,最终在靠近池塘西北角的一片淤泥中摸出了一只油纸包。 &esp;&esp;他们刚一将那只油纸包拖出水面,就吸引了岸上所有人的目光。 &esp;&esp;尤其是温纶,整个人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只油纸包。 &esp;&esp;在李不凡点头之后,其中一个温家子弟便打开了那只油纸包,顿时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esp;&esp;赫然正是雷火堂的堂主蒋雷! &esp;&esp;温纶在看到那颗脑袋的时候,终于再也没法维持先前的平静,两腿一软,就要向后栽去,好在一旁温小钏和温青青及时托住了她的身体,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 &esp;&esp;温大娘叹了口气,喊来个侍女将温纶给扶回了屋去。 &esp;&esp;而等温纶离开之后,李不凡才开口又问那几个下水的温家弟子道,“凶器呢?在这个油布包的附近,你们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esp;&esp;结果那些温家子弟纷纷摇头,之后他们甚至还又潜下去了一次,但是这一次上来依旧是一无所获。 &esp;&esp;一旁的英国公这时也插嘴道,“只是刀的话,应该还是很好藏的,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埋就可以了吧。” &esp;&esp;不过听到这话后李不凡的眉头却并没有解开,他摇了摇头道,“从凶手开始杀人到蒋堂主的尸体被发现,这中间并没有多少时间,凶手能将蒋堂主的脑袋包好扔进池塘里就已经不容易了,哪有功夫将凶器再分开藏到别的地方去,况且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 &esp;&esp;“或许是因为那件凶器太过扎眼,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给发现吧。”吕轻侯猜测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瞥了眼不远处的金多多。 &esp;&esp;后者此时的脸色也很是难看,蒋雷的脑袋被发现,等于已经彻底坐实了死亡的事实,而且那脑袋还正好在他离开后前往彩棚的路线上,也就意味着他的嫌疑更大了。 &esp;&esp;金多多清楚如果再找不到其他的嫌疑人,那杀死蒋雷的罪名八成他就要背定了。 &esp;&esp;果然之后吕轻侯就又开口道,“金老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esp;&esp;事到如今金多多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环顾一圈面前众人,随后缓缓道,“我知道诸位都在怀疑金某人,的确,换了我自己处在相同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忍不住怀疑我,但各位仅凭一颗被抛入池塘的头颅就下定论我是凶手,不觉得太早了一些吗?” &esp;&esp;“我们也不是故意在为难金老板你,”英国公道,“主要是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而且最要命的是除了金老板你以外,也没人可以在杀完蒋堂主后再将他的脑袋抛入这座小池塘中,所以……” &esp;&esp;“再给我两天时间,不,一天时间。”金多多咬牙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能证明我不是凶手的证据。” &esp;&esp;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金多多在说到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调。 &esp;&esp;结果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之前那个送温纶回房的侍女忽然从远处又跑了过来。 &esp;&esp;她的脸上带着惊慌之色,还没跑到了这里就喊了起来,“大娘,不好了!” &esp;&esp;这已经不是在场诸人第一次听到这个三个字了,但是当那侍女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还是让很多人的心都再次紧了起来。 &esp;&esp;尤其当听到那侍女接下来的话后,温大娘顿时感觉眼前也是一黑。 &esp;&esp;“二小姐她不顾劝阻,执意要去东侧那间柴房,而且……而且……她进去后还把门也关了起来!” &esp;&esp;“她想做什么?!”温大娘惊骇道。 &esp;&esp;在陆景等人先后看过蒋雷的住处后,蒋雷那具没有首级的尸体就被人给小心移到了庄子东侧的那间柴房。 &esp;&esp;蒋雷的身份非同凡响,他死后肯定不能草草下葬了事,再加上脑袋也还没找回来,所以只能就这么先放在那里,温大娘还派了人手看好。 &esp;&esp;而按照那侍女的说法,温纶在见到蒋雷被捞起的首级后神智就一直很是恍惚,一言不发的跟她向着住处走去。 &esp;&esp;结果走到半路上温纶却是又忽然掉头,跑到了那间柴房前,外面负责看守蒋雷尸体的守卫见到来人是温纶也不敢拦她,就这么被她给冲了进去。 &esp;&esp;再然后温纶似乎找了什么东西,将柴门给堵上了,让其他人都没法再进来,好在那个侍女还算激灵,见状连忙就跑来通风报信。 &esp;&esp;温大娘听后不敢耽搁,立刻就赶了过去。 &esp;&esp;而听说温纶可能有危险,陆景等人也都顾不上再缉凶了,一起跟了过去。 &esp;&esp;众人来到柴房外,温大娘先上前去劝说温纶开门,然而门后的温纶却是一直沉默不语。 &esp;&esp;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大娘的一颗心也逐渐沉了下去,她退后了几步,打手势给门外几个护卫,要他们准备破门。 &esp;&esp;可就在这时候屋内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宛如惊雷炸开! &esp;&esp;随后就见那见柴房南面的半面墙,也跟着一起倒塌了下来。 &esp;&esp;屋外的众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之后还是吕轻侯的反应比较快,吐出了两个字,“佛怒!” &esp;&esp;没错,能有如此威力的东西只有雷火堂的招牌,被誉为世间第一暗器的佛怒了。 &esp;&esp;佛怒原本只有蒋雷身上有,但在蒋雷死后,他身上带着的佛怒自然也就被温纶所保管了。 &esp;&esp;而看样子,温纶今早在见到自己丈夫的首级后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心中也萌生了死志。 &esp;&esp;于是就赶到自己丈夫的尸体前,用佛怒来了结自己的性命。 &esp;&esp;想到这里温大娘的脸上的血色顿时退的干干净净,就要冲向面前那片废墟,但是之后却被人给一把拉住了。 &esp;&esp;“娘,二姐身上有两颗佛怒。”温小钏艰难道。 &esp;&esp;佛怒并不是一般的暗器,里面可是填满了火药,刚刚的爆炸不只将屋子给震塌了一半,而且还引发了一场大火。 &esp;&esp;虽然现在火势才刚起来,还不算太大,但是谁也不能肯定另一颗佛怒会在什么时候被引爆,这时冲进去无疑很是危险。 第三百三十六章 温纶的谢礼 &esp;&esp;李不凡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正想要迈步冲进火场救人,没想到身后一个声音却是已经先一步响起,“我来吧。” &esp;&esp;李不凡扭头,发现说话的人是陆景,而且看样子陆景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抓起了旁边一方石台挡在胸前将自己的身体给护了起来。 &esp;&esp;那石台足有百斤重,但是落在陆景的手上感觉也没比一块儿砖头重多少。 &esp;&esp;然而李不凡见状还是出言提醒道,“小心爆炸的冲击。”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不过脚下却没停,已经提着那座石台冲向了废墟。 &esp;&esp;前世作为一个生活在火药武器时代的人,陆景怎么可能不知道火药爆炸有多恐怖,不只是四散的弹片,冲击波也是可以把人给震死的。 &esp;&esp;尤其正面挨上一发,就算有防弹服什么的阻隔,表面上看起来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脆弱的内脏依旧很容易受到损伤。 &esp;&esp;如果这还在前世,陆景得知还有一颗炸弹随时会爆炸,让他冲进火场去救一个也就比陌生人稍好一点的人,他肯定是要考虑下划不划算的。 &esp;&esp;毕竟人生不是游戏,命就只有一条,gaeer了也没地方能读档,不过现在他的火麟甲已经练到了第四层。 &esp;&esp;又不是去扛云爆弹,只是一颗佛怒,以这个时代的火药水平,陆景还是有九成把握的,这也他为什么会自告奋勇站出来的原因。 &esp;&esp;另外这一家子也着实有点惨,当家的蒋雷刚死了不到一天,这会儿温纶眼看也要没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就当是积点阴德了。 &esp;&esp;陆景也没多想,就这么冲进了火海中。 &esp;&esp;他先快速扫视了一遍四周,万幸这座柴房搭的还算结实,刚才的爆炸只是炸塌了一面墙,掀飞了半个屋顶,剩下的部分扛过了爆炸,暂时也没什么倒塌的风险。 &esp;&esp;而且陆景很快就在火海中看到了温纶的身影, &esp;&esp;温纶应该是被爆炸掀飞了出去,撞到了对面的墙上,这会儿紧闭着双眼趴在地上,生死不知,但好在火焰暂时还没烧到她所在的地方,而另一颗佛怒看来也没什么被引爆的危险。 &esp;&esp;陆景一个起跃就来到了温纶的身前,丢下了手上用来防身的石桌,先蹲下去用手指试探了一下温纶的鼻息。 &esp;&esp;发现后者还有呼吸后,陆景也稍稍松了口气,之后就蹲下身子将昏迷不醒的温纶给抱了起来,从被炸出大洞的屋顶跃出,重新回到了屋外。 &esp;&esp;陆景随后还将自己的真气度进了温纶的经脉内,在她的五脏六腑都游走了一圈,结果有坏消息也有好消息。 &esp;&esp;坏消息是在刚才的爆炸冲击中,温纶也受了不轻的伤,好消息是那些伤倒也不算致命,陆景已经在着手帮她疗伤了,估计之后再静养个一两周也就没事了。 &esp;&esp;考虑到温纶当时正位于爆炸的中心,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esp;&esp;而听说温纶保住了性命,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温大娘也长舒了口气,向刚刚出手救人的陆景不断道谢,接着她又指挥起那些刚刚赶来的护卫,让他们负责灭火,清理废墟。 &esp;&esp;没过多久,大火就熄灭了,蒋雷的尸体也被找了出来,只是他的情况就没温纶那么好了。 &esp;&esp;虽然蒋雷已经死过了一次,而且还没了脑袋,但是现在的他看起来的确比之前更糟糕了,燃起的大火烧到了他的尸体,将他烧的更加面目全非。 &esp;&esp;而那面在爆炸中倒塌下来的墙也压在了他的身上,蒋雷现在只能勉强看出个人形来了,反倒是他那颗被凶手丢进池塘的脑袋,逃过了一劫,成为他身上保持的最完好的部分。 &esp;&esp;陆景花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用精纯内力将温纶的五脏六腑都调理了一遍。 &esp;&esp;期间温纶也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是陆景后她似乎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就将目光又移开了,望向不远处蒋雷的首级,眼神哀恸。 &esp;&esp;陆景不得不又劝道,“蒋夫人昨晚不是跟我说你没有轻生的念头吗,怎么今天又要寻死呢?” &esp;&esp;温纶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幽幽道,“陆大侠没有成亲,不会知道和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然后那人却突然不在了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你的一部分魂魄也被那人给带走了。” &esp;&esp;“我知道。”陆景道。 &esp;&esp;生离死别他其实比任何人感受的都要清楚。 &esp;&esp;只不过和其他人不同,陆景这边死的是他自己。 &esp;&esp;活了二十多年,却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所拥有和经历的一切,全都化作一场大梦,爱过的人也好,恨过的人也罢全都再也见不到,这或许才是真正决绝的告别吧。 &esp;&esp;温纶虽然不明白陆景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也从那三个字中听出了几分无奈与世事沧桑。 &esp;&esp;不过温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对陆景道,“多谢陆大侠舍身相救,你放心,经过这一遭今后我都不会再寻死了。” &esp;&esp;“啊,舍身什么的其实也算不上。”陆景挠头道,之后就见温纶将一只手伸向腰间,摘下了一只小牛皮袋子。 &esp;&esp;“这东西你拿着,就当作是你救下我的谢礼吧,还望陆大侠莫要推辞。” &esp;&esp;陆景接过那个袋子怔了怔,接着想到了什么,“这里面的东西该不会是……” &esp;&esp;“不错,袋子里装的是另外一颗佛怒。”温纶道,“作为天底下最精巧威力也最强大的暗器,打造起来需要消耗的成本和时间都很恐怖,所以先夫生前一共也只打造过十颗佛怒,而且其中六颗已经被他先后给用掉了。 &esp;&esp;“再加上我刚刚用掉的一颗,也就是说这世间还剩下三颗佛怒,其中之一现在就在陆大侠你的手上。” &esp;&esp;“这份谢礼会不会太重了一点,”陆景道,“蒋堂主如今已经身死,雷火堂今后怕是还要面对不少困难,蒋夫人将仅剩的三颗佛怒分了我一颗,那你们……” &esp;&esp;温纶摇头,“佛怒的存在本来就是威慑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只要雷火堂还有佛怒,那来犯的人自然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在佛怒下全身而退,至于我们日常使用的还有别的火药暗器。”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esp;&esp;如果不是温纶提前告诉了他,陆景不会相信袋子里那颗还没拳头大的铁疙瘩就是这世间最恐怖的暗器佛怒。 &esp;&esp;和它的赫赫威名相比,它的外表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其貌不扬。 &esp;&esp;并没有什么狰狞的棱角,反而很是光滑,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上面的纹路,而且入手的重量也比陆景预想中要轻不少,粗略估计还不到一斤。 &esp;&esp;这是因为佛怒的外壳非常薄,陆景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感觉厚度大概也就和头发丝的直径差不多,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陆景不知道蒋雷是怎么做到的。 &esp;&esp;而且按照温纶的说法,佛怒并不只有一个外壳,内部的构造也很是复杂,有些像是蜂巢,每个小格子里都藏得有火药。 &esp;&esp;持有者可以将佛怒整个丢出去,让里面的火药一次性全部引爆,以此来对付武功非常强悍的高手。 &esp;&esp;或者也可以将佛怒拆卸变成一颗颗微缩版的小佛怒,来应付复数的敌人。 &esp;&esp;这样无论是单挑还是面对人海战术,都能游刃有余。 &esp;&esp;陆景听后不由也是目瞪口呆,总算明白这东西为什么能被排在暗器榜的第一位了。 &esp;&esp;说实话在见识过硝化甘油和n的威力后,陆景本来对这个时代的火药暗器并没抱什么期待,但现在手握佛怒,他也不得不为蒋雷的新奇构想还有精湛技艺而惊叹。 &esp;&esp;可惜蒋雷现在已经死了,仅存于世的三颗佛怒也成了他留下的最后绝唱。 &esp;&esp;陆景将手上的那颗佛怒小心收好,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这玩意儿如果拿出去卖了的话能卖出多少银子。 &esp;&esp;限量绝版,而且还是大师遗作,放在他前世,这东西被炒出多离谱的价格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esp;&esp;不过现在的话就说不准了,陆景估摸着一颗佛怒本身三、四十万两的价值还是有的,至于再高的溢价,有没有人愿意付就不好说了。 &esp;&esp;虽然这东西能让一个普通人威胁到一流高手,但只要不是正面对上,就算挡不住,大多数时候一流高手还是能避开的,而且更有可能的情形是普通人还没出手,自己就先死了,这颗佛怒也成了对面的战利品。 &esp;&esp;而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一般的战斗也用不上这东西,至于对上和自己同级别或者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出其不意之下丢出佛怒倒是的确有可能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esp;&esp;但是这一扔可就是扔没了三、四十万两银子,算是名副其实的一掷千金了,也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起的。 &esp;&esp;当然,卖掉什么的陆景也就是随便想一想,找到种植人参的致富农经后,他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缺钱了,反倒是多张底牌在身上也不错。 &esp;&esp;况且佛怒是雷火堂的招牌暗器,之前一直没有落入外人之手过,不,更准确的说,除了蒋雷外,就没人再持有过这东西,温纶是因为被陆景救了一命,这才做主送给了他一颗,但也没说陆景能拿去倒卖。 &esp;&esp;所以陆景想了想,也就自己留下了。 &esp;&esp;温纶这时候已经被送回了她的房间,而且这一次温大娘还有温小钏因为担心她再做傻事,都陪在了她的身边。 &esp;&esp;而陆景等人也终于可以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蒋雷的命案上。 &esp;&esp;只是在经历过温纶的殉情风波后,众人看向金多多的眼神也明显变得更加不满了,金多多感受到压力,旧事重提,希望能再多给他一天时间,让他寻找到能为自己翻案的证据。 &esp;&esp;可惜他的这个提议最终还是被众人给否决了。 &esp;&esp;金多多作为杀害蒋雷的最大嫌疑人,大家肯定不能放他出去再搞东搞西的,谁知道他是真的在寻找真凶,还是只是想趁人不备毁灭掉之前没来得及毁灭干净的犯案证据。 &esp;&esp;不过李不凡等人倒也没完全无视金多多的哀求,同意再多查一天,主要是凶手杀人的凶器眼下还没找到。 &esp;&esp;于是之后李不凡又组织了一场大搜索,将温家庄内的每块儿地皮都仔细翻了一遍,可惜一直到太阳再次落山,却是依旧没能找到那把刀。 &esp;&esp;吕轻侯最先耐不住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在搜到一半的时候就回自己的住处了,之后英国公的酒瘾犯了,也告辞离开。 &esp;&esp;剩下陆景三人领着一群护卫,又忙活了一会儿,眼见天色渐暗也只能在此罢手。 &esp;&esp;其实事到如今,凶器找不到的到已经无关大局了,毕竟凶器上除非写着凶手的名字,否则金多多都很难脱开干系。 &esp;&esp;在陆景看来,金多多要求再查一天基本也就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esp;&esp;等到天黑以后,陆景照例去杏林里继续撸他的树,之后又练了御剑术,等过了子夜,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esp;&esp;路上倒是没有碰上再犯病的俞闻羽,不过等陆景走到自己的房门外却停下了脚步。 &esp;&esp;他听到了从自己房间里传来的呼息声,那声音很轻,但得益于他先前苦练一年多的耳功,即便是这轻微的呼吸声还是没能瞒过他的耳朵。 &esp;&esp;陆景没觉得害怕,反而精神一震。 &esp;&esp;他又不是蒋雷,可不担心被人给盯上,以他的武功,再加上还有新入手的佛怒,说他是现在温家庄里的最强战力陆景也能勉为其难的接受。 &esp;&esp;真要有什么人想不开,想过来送人头,陆景也不介意上去补个刀,顺便还能从温大娘那里再领上一份儿大礼。 &esp;&esp;陆景甚至都没以出其不意之势破门而入,就跟平常一样,随随便便推开了房门,接着迈步走了进去。 &esp;&esp;而让他意外的是里面那人竟然也没趁机偷袭,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着他。 &esp;&esp;结果等陆景看清屋里那人的样子,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esp;&esp;就算提前给他十次机会,陆景也绝对猜不到在三更半夜偷偷溜进他房间里的人居然会是金多多的妻子温青青。 &esp;&esp;陆景正打算开口,温青青已经先一步,用自己的手捂住了陆景的嘴唇,随后指了指桌子,又点上了桌上的油灯。 第三百三十八章 温青青的猛料 &esp;&esp;陆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深夜到访,不请自入,只因有要事相告,还望陆大侠勿怪。 &esp;&esp;接着温青青又为陆景递上了一只毛笔,还有一副磨好的砚台。 &esp;&esp;陆景知道这是温青青担心两人的说话声被不远处住的李不凡等人听到,这才以笔代口。 &esp;&esp;她这举动也不难理解。 &esp;&esp;不谈她打算说的事情究竟有多机密,光是她身为金多多的妻子,大晚上跑进别的男人的房里,要是被人发现就足够她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了。 &esp;&esp;再遇上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丈夫,说不定都可以直接写休妻书了。 &esp;&esp;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温青青今晚来找陆景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或者说金多多眼下的情况有多不乐观。 &esp;&esp;如果不是为了她的夫君,想来温青青也做不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esp;&esp;好在陆景不是什么迂腐古板的道学先生,并没有直接怒斥温青青,让她自重离开,还是决定先听听温青青的来意再作打算。 &esp;&esp;于是之后陆景就从温青青的手中接过了那支笔来,在纸上写道,不知金夫人为何而来? &esp;&esp;而温青青也又寻了根毛笔认真写下,我夫君是无辜的这七个字来。 &esp;&esp;陆景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爱莫能助。 &esp;&esp;虽然陆景也怀疑金多多是被冤枉的,主要是金多多杀完人后没有趁着大家都没发现的时候马山离开温家庄,反而坐在那里傻等了一下午,等着其他人怀疑到他头上,这举动实在是……太蠢了一点。 &esp;&esp;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又怎么会不知道陆景等人根本找不到其他凶手,到时候这锅肯定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 &esp;&esp;但是另一方面陆景又不得不承认从杀人的时间,还有作案手段上来说,又只有金多多能办的到。 &esp;&esp;陆景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那么坚信金多多是凶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诡物的存在。 &esp;&esp;但是这次蒋雷之死难道也有诡物牵扯其中吗? &esp;&esp;说实话陆景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他又不是某个小学生,走到哪里哪里就恰好山崩地裂,就算他的潜灵体质,也没道理这么频繁的撞到诡物。 &esp;&esp;温青青对于陆景的反应倒也不是太意外,她只是摇了摇嘴唇,然后在纸上继续写道,我知道我的夫君那时候为什么要去找蒋雷。 &esp;&esp;哦?陆景见到这句话终于来了兴致,他其实一直挺好奇的,都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了,金多多居然还不肯吐露他为什么去蒋雷的房间,他的嘴未免也太硬了点吧,难道说他就不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吗。 &esp;&esp;陆景示意温青青继续写下去。 &esp;&esp;然而事到临头温青青却又开始犹豫了起来,不过最终对夫君的担心还是压下了她心中的顾虑,她又提起了笔来写道,因为我二姐。 &esp;&esp;温纶?陆景很是意外。 &esp;&esp;不过这一次不用他催促,温青青已经继续写了下去温纶与我夫君有染。 &esp;&esp;这个料爆的太猛,以至于陆景都花了好些时间才消化掉,温纶跟金多多有一腿?这也太刺激了吧?! &esp;&esp;不过的确,这样一来,金多多不愿说出他为什么要去蒋雷的房间就变得很容易理解了,因为这事儿一旦被爆出来,毫无疑问会让他和温纶都身败名裂。 &esp;&esp;而且最关键的是,也会进一步坐实金多多的凶手身份。 &esp;&esp;实际上陆景这会儿已经可以大致还原出凶案的过程了。 &esp;&esp;多半是金多多和温纶偷情的事情被蒋雷给发现,于是蒋雷和金多多这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约在一起见面,这件事情对蒋雷来说算是家丑了,他瞒着其他人私下处理是很正常的事情。 &esp;&esp;而金多多就算再警惕,面对丑事败露的风险也不得不去见蒋雷。 &esp;&esp;只是见到金多多后,蒋雷大概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甚至扬言威胁要杀掉金多多,没想到反而被金多多抢先一步给反杀掉了。 &esp;&esp;可是等等,这还是解释不了金多多为什么在杀完人后没有立刻逃出温家庄,还有温纶之后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esp;&esp;不过在思考这些问题之前陆景还是决定先核实下温青青这个惊天猛料,于是他执笔写道,你怎么知道的? &esp;&esp;在陆景看来以金多多的武功身手,他和温纶密会应该不是被温青青给撞到才多。 &esp;&esp;而温青青则继续写道。 &esp;&esp;我二姐从小就很喜欢蔷薇水,而且她喜欢的蔷薇水很特殊,是西域一个叫做天香的小国取那里独有的蔷薇花蒸炼而成,中原很是少见。 &esp;&esp;然而就在大概半年之前,我在我夫君的衣服上闻到了蔷薇水的味道,之后又陆续闻到了几次。 &esp;&esp;不过一直到四天前,我再嗅到的时候才最终确认这香味的确是来自我二姐的身上。 &esp;&esp;陆景看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一方面为金多多和温纶居然纠缠不清而感慨,另一方面也很佩服温青青。 &esp;&esp;这女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只会花钱的阔太太,但实际也是个狠角色,很少有女人发现自己的男人偷腥半年还能保持冷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更别说金多多偷腥的对象还是他的二姐。 &esp;&esp;如果不是这次金多多被人怀疑是凶手,她大概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给抖出来。 &esp;&esp;温青青顿了顿,接着写了下去。 &esp;&esp;陆大侠你对我二姐不怎么熟悉,大概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以我对她的理解,我可以肯定,她是不会做出为夫殉葬这种事情来的。 &esp;&esp;更别说她明明用掉了一颗佛怒,但是自己却几乎没受什么致命伤。 &esp;&esp;你想说什么?陆景神色一动,写到。 &esp;&esp;我其实不想这么说,但是蒋堂主的死很可能和我的二姐有关,昨日给外祖母贺寿,二姐她是来的最晚的…… &esp;&esp;温青青正打算继续往下写,但就在这时候远处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 &esp;&esp;陆景先是一惊,不过听那声音不是温小钏的又稍微放下点心去,之后就听到隔壁李不凡的房间里传来吱呀一声,应该是李不凡已经从床上起来,赶向了尖叫传来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九章 凶器 陆景没有像李不凡一样冲去尖叫传来的地方,而是等了会儿,等到周围几个屋子都没动静了,这才将屋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先探头出去鬼鬼祟祟看了圈。 没看到有其他人后,便打手势让温青青出门。 没办法,谁知道温家庄里这会儿又出了什么事情,万一等下又要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搜查,那被人从他的屋里搜到温青青就太尴尬了。 到时候陆景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所以他也顾不上和温青青再聊案情,只想赶紧把这女人给送走。 好在温青青显然也知道厉害,很是配合,一句话没说走出了屋门,不过她也没有马上离开,走出大概几步后又在屋前站定,接着转头对陆景道,“陆大侠,我夫君的事情……” 陆景苦笑,“说起来我也挺好奇的,既然你觉得你夫君不是杀死蒋雷的凶手,那就说明凶手应该还在庄内,蒋夫人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若说武林威望的话我可比不上李帮主还有吕庄主他们。 “或者你也可以去找英国公,他的武功虽然不行,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是嫌疑最小的人。” 温青青眨了眨眼睛,“哦,我之所以来向陆大侠你求助信任的其实不是陆大侠你,而是小钏。” “嗯?” “大概因为我俩从小都励志要做米虫的缘故,在我们七姐妹中,我跟她的关系一直最好,从小到大凡是有我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我都会去问她,这次也不例外。 “她跟我说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你担保,说你和蒋堂主的死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帮到我和我的夫君,那这人就是陆大侠你了。哦对了,她还说陆大侠你最近手头上有些紧。” 温青青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掏出了一叠银票,还有一只小木盒。 “主要是这次出门我也没带太多钱,仓促之下只能先拿出这些来,这里是八万两银子,还有我的一些首饰,加起来大概能凑个十三四万两,这笔银子是请陆大侠你出手帮忙的,无论事成与否都是你的,而如果我夫君能洗脱嫌疑,我可以再付陆大侠你剩下的十万两银子。” 陆景听到这话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金多多不愧是武林首富。 没有提前准备,突遭大难他的老婆都能一次性拿出十多万两的银子来,而且说起二十多万两的酬劳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的金主有谁会不喜欢? 然而陆景却并没接过这笔钱,反而摇头道,“我这人虽然的确缺钱,但也只会拿该拿的钱,不会为了银子故意帮你夫君翻案的。” “陆大侠误会了,不用陆大侠你特意站在我夫君这边,只要正常调查下去找出凶手就好。”温青青连忙道,“就像我之前所说,蒋堂主之死,除了我的夫君外,我二姐温纶的嫌疑也很大。 “她一直一来都是个很要强的人,不甘屈于人下,只可惜生为女儿身,只能为夫君谋划,哪怕蒋堂主不怎么露面,雷火堂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她说的算,但江湖中人提起雷火堂,最先想到的永远都只会是蒋堂主。所以只有蒋堂主不在了,她才能真正掌握雷火堂。” 陆景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提醒道,“金夫人,你该离开了,再晚的话被回来的人给看到就不好了。” 温青青显然也知道自己刚刚表现的有些太过急迫了,为了帮助丈夫脱罪,不惜将自己的亲姐姐拉下水,哪怕她说得都是实情,也不免给人留下一种损人利己的印象。 所以见陆景下逐客令,她这次也没再纠缠什么,冲陆景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温青青因为害怕被人撞见,回去的一路上都尽量挑偏僻的小道走,还特意多绕了半圈,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等她走到之前停放蒋雷尸体的那间柴房后,眼前却是忽然一花,好像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温青青心中害怕,想要埋头疾走,但是下一刻一根手指却是已经先一步点中了她身上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温青青心中的恐惧变得越来越强烈,如同潮水一般,几乎就要将她给吞没,在她想来自己这是必死无疑了。 因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现在袭击她的人和之前杀掉蒋雷的凶手必然是同一人,以那人的凶残必然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或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这一死,金多多身上的嫌疑就能洗掉了,只是对温青青来说,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一些。 温青青绝望的闭上眼睛,而那人也将手掌抵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只要掌力轻轻一吐,就能了结她的性命。 但是不知为何,那人却迟迟没有下手。 温青青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也可能有一万年那么久,而那只手又离开了她的脑袋。 温青青却依旧没敢睁开眼睛,直到一阵凉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才意识到身后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只是温青青现在还被点着穴道,即没法回头看,也不敢回头看,她就这么保持着先前的姿态,孤零零的站在那间倒塌了一半的柴房后。 ………… 另一边的陆景在送走温青青后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出门,而这时庄子里大多数人都已经醒了过来,纷纷走出住处,火把和灯笼的光亮汇聚成了一条长龙。 而长龙的尽头位于庄子东侧,陆景赶去的时候,李不凡还有吕轻侯等人已经在那里了,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不过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眼中都写满了惊诧。 “怎么了?”陆景问道。 “杀死蒋堂主的凶器找到了。”李不凡神色严肃道。 “哦,这不是好事吗?”陆景有些不理解众人脸上那表情是怎么回事儿,只是顺着李不凡的话又接着问道,“凶器是在哪里找到的,为什么我们之前没发现。” “因为凶器是在凶手的手里找到的。”李不凡一字一顿道。 第三百四十章 扑朔迷离 &esp;&esp;事隔两日,杀死蒋雷的凶器终于被找到了,这本该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然而李不凡的话让陆景也愣住了。 &esp;&esp;发现凶器的人是庄内一个侍女,她在半夜出来小解,可没想到就在她快走到茅房外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冒了出来,提着一把很薄很薄的短刀,二话不说就向着她的脖子上削来! &esp;&esp;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吓得直接尿在了裤子里,之后陆景听到的那声尖叫也是她发出来的。 &esp;&esp;按照恐怖电影或者推理里常见的桥段,她这种路人小角色,一叫之后差不多就该下台找去领盒饭了。 &esp;&esp;然而这一次那侍女却是运气爆棚,三爷附体,她这一叫,不但将想要行凶的贼人给直接惊走了,而且那贼人还被吓掉下来了一件装备,也就是李不凡现在手中握着的这把薄刀。 &esp;&esp;因为这个故事委实太过玄幻,陆景听完后也是呆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问李不凡,“李帮主怎么看?” &esp;&esp;“刀没有问题,无论长度还是厚度都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杀死蒋堂主的凶器了,”李不凡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就是持刀的人表现的太不堪了,这种水平,怎么可能能一对一杀掉蒋堂主。” &esp;&esp;“所以我看多半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故意扰乱大家的视线,”吕轻侯淡淡道,“那凶手盯上蒋堂主也就算了,这次挑个侍女下手又算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只是杀人成瘾,随便选的目标?” &esp;&esp;俞闻羽闻言也点头附和道,“我也是这个看法,不过……这人就算不是真的凶手,怕是也和凶手脱不开干系。” &esp;&esp;“会不会是凶手在庄里的内应?”英国公打着哈欠道,“那这么说来,金多多的嫌疑怕是更大了,他现在在自己的小院里被人看着,做不了什么事情,于是他的同伙为了帮他脱罪,就装成凶手,在今天晚上出来随便找了个人袭击。” &esp;&esp;“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俞闻羽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人为什么不干脆点直接杀掉那个侍女呢,这样的话才能真正坐实凶手另有其人吧。” &esp;&esp;“嗯,你说的的确也有道理。”反正就是不负责任的瞎猜,英国公也没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 &esp;&esp;这时的李不凡却是注意到了一旁的陆景好像正在低头沉思,于是问道,“陆大侠有什么想法吗?” &esp;&esp;“哦,没什么,”陆景摇头,“我只是刚从床上起来,还有点犯困。” &esp;&esp;陆景撒了谎,实际上他刚刚的确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esp;&esp;不过这事儿暂时没法被证实,只停留在猜测阶段,陆景也没打算现在就说出来。 &esp;&esp;但是顿了顿后他还是问了李不凡另外一个问题,“那把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esp;&esp;李不凡知道陆景想问什么,摇了摇头,主动将那把薄刀递到了陆景的手上,然后道。 &esp;&esp;“刀是好刀,吹毛断发,而且薄如蝉翼,很容易就能藏在身上,出刀前外人根本看不出来端倪,但是刀上并没有什么能够泄露主人身份的标记。” &esp;&esp;英国公闻言也皱起了眉头,“那凶手在杀完蒋堂主后为什么不把刀丢掉,反而带在身上,不担心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吗?另外,我们先前将庄子都翻了个底朝天,还对庄子里的每个人也都搜了身,之后李帮主你们又搜了一次,却都没找到这把刀,这又是怎么为什么呢。” &esp;&esp;英国公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esp;&esp;无论是这把消失又出现的刀,还是那个消失又出现的凶手,似乎都很难以常理来解释,甚至一些人的心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鬼神之说来。 &esp;&esp;反倒是陆景,感觉自己隐隐抓到了什么,他看先前跟他一起查案的温厉然也来了,就招了招手把她给叫了过来,先问道,“蒋夫人那边还好吧。” &esp;&esp;温厉然以为陆景只是关心温纶,也没多想就点头道,“温大娘还有七小姐今晚陪二小姐一起睡,另外屋外还有两队护卫,护着他们的安全,就算真遇到什么他们打不过的高手,发出求援信号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也没解释,从温厉然的回答中,他基本可以将温纶从今晚发生的事情中给摘出去了。 &esp;&esp;虽然不久之前,温青青一直在努力将陆景的注意力往温纶身上转移,暗示,不,应该说差不多已经明示了温纶才是杀死蒋雷的凶手。 &esp;&esp;但是陆景对此却是持怀疑态度。 &esp;&esp;原因很简单,哪怕蒋雷死后对温纶掌控雷火堂的确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长期来看,其实还是弊大于利的。 &esp;&esp;因为蒋雷其人用陆景前世的话来说,其实并不是雷火堂的e,反倒更像是个,他这一死,短期内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想再找到他的替代品几乎是不可能的。 &esp;&esp;就算温纶再有手腕,雷火堂被霹雳堂赶上,甚至反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到时候她甚至未必有现在的风光。 &esp;&esp;而且温纶作为蒋雷的妻子,实在有太多完美杀死蒋雷的机会,为什么非要选在现在这个一众武林巨擘齐聚温家庄的时间动手?是因为对自己的犯案手法足够自信吗? &esp;&esp;还有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她跟金多多之间的事情败露,被蒋雷给发现,温纶不得不壮士断腕,但这样的话她又没有必要再用丈夫的死坑自己的老情人一把。 &esp;&esp;陆景那种抓到什么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esp;&esp;他将事情从头又捋了一遍,先抛开了蒋雷究竟是被谁杀死这个最核心也最难解的问题,转而用手头上有限的已知条件,试着从其他角度入手推导了下,结果还真的有了新的发现。 &esp;&esp;会不会凶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蒋雷呢?或者更准确的说,蒋雷在这次事情里面所扮演的角色并没有大家认为的那么重要。 &esp;&esp;他其实只是一个工具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凶手需要用他的死来设局,而布局者真正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金多多。 第三百四一章 场外求助热线 &esp;&esp;调查进行到这里,围绕在蒋雷身边的谜团反而更多了,而且很多推测之间彼此互相矛盾,陆景也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将手上的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esp;&esp;于是他索性另辟蹊径,将目光集中到了金多多身上。 &esp;&esp;假设金多多并不是杀死蒋雷的凶手,那相比起蒋雷那边的复杂情况,金多多这边就很简单明了了,他明显是被人设计给陷害了。 &esp;&esp;杀手杀掉蒋雷,之后利用金多多和温纶的事情,将金多多引到了蒋雷的房间里,这样一来金多多就成为杀死蒋雷的最大嫌犯。 &esp;&esp;而接下来问题就来了,凶手陷害金多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复仇吗? &esp;&esp;的确,金多多现在的处境很是狼狈,如果明天再找不出凶手,那这口黑锅金多多估计就要背定了,可再然后呢? &esp;&esp;说一千道一万,众人手上现在都没有金多多杀人的实质性证据,原本按照李不凡的推测,丢失的凶器上应该有很重要的线索,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esp;&esp;今晚凶器以一种近乎荒唐的方式被人给发现,而上面也找不到什么跟金多多的联系。 &esp;&esp;再加上金多多本身的身份,以命偿命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esp;&esp;按照陆景的估计最后金多多大概是要发挥他的钞能力,花重金来换得雷火堂和蒋雷遗孀,也就是温纶的谅解。 &esp;&esp;这笔钱很可能是个天文数字,而且之后金多多和他的多宝阁在江湖之中也会声望大减,因此而损失的收入目前还不好估计,但比他赔出去的肯定只会更多。 &esp;&esp;可对于不差钱的金多多来说这样的“报复”顶多也就让他肉痛一阵时间,根本称不上多有力度。 &esp;&esp;而如果不是报复的话,那对方设局就是为了求财了。 &esp;&esp;实际上几乎所有盯上金多多的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是这样的话,设局的人又该怎么才能拿到金多多的钱呢? &esp;&esp;将金多多逼入绝境后,再以为他洗刷冤屈为筹码来和要挟他和他谈判吗?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心中忽然一动,他想起了金多多之前要求大家再给他宽限一天时间时所说的话,在当时听来有些奇怪,金多多在说到“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能证明他不是凶手的证据”时特意在“不惜一切代价”这六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esp;&esp;当然,这可以理解为金多多在表明决心,但是如果他真的想给自己翻案的话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 &esp;&esp;以他之前的表现来看分明就是对事情的走向也是毫无准备,就算再有一天的时间,他又怎么能保证一定可以给自己脱罪? &esp;&esp;除非他那句话的重点从一开始就不在后半句,而在之前“不惜一切代价”这六个字上,而这六个字他也不是说给陆景等人听的,是在告诉要挟者他准备妥协了。 &esp;&esp;所以今晚才会发生这起看似荒唐的袭击事件,但是陆景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如果说是为了帮金多多翻案,要挟者为什么不干脆杀掉那个侍女呢,难不成他在最后关头心软了? &esp;&esp;可一个连蒋雷都能杀死的人又怎么会对一个侍女都下不去手呢? &esp;&esp;好吧,陆景还是决定发挥优良传统,想不清的问题就放到一边去,先解决能解决的问题。 &esp;&esp;理清了头绪后陆景现在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挟者就在他的身边! &esp;&esp;没错,当时金多多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并不算太大,所以听到大的人也就不算多,除了下水去捞首级跟凶器的几个温家子弟外,就是李不凡、吕轻侯、英国公、俞闻羽还有他们各自的妻子,加上温大娘、温小钏跟陆景自己了。 &esp;&esp;而按照那侍女的说法,袭击她的黑影又是个男性,这样一来范围就被缩得很小了。 &esp;&esp;陆景精神一震,他感觉自己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不过李不凡四人在蒋雷遇害的时候都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esp;&esp;这点陆景也没能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但是还是那句话,想不通的就先搁置,当下的重点是找出这几人中究竟谁最近比较缺钱。 &esp;&esp;这样的话,要挟金多多的人八成就是他了。 &esp;&esp;陆景找到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其中那几个温家子弟比较好处理,他们既然都是温家庄人,那么他们的经济状况,只要找人一打听应该就能打听出来。 &esp;&esp;而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陆景就交给温厉然去做了,倒不是他喜欢使唤人,主要是相比他这个外人,温厉然这个温家族人打听起这种事情肯定会事半功倍。 &esp;&esp;至于李不凡四人……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如果一个个套话的话估计得花上不少功夫,而且以他们四人的警惕性,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 &esp;&esp;更别说套话这种事情,陆景本来也不怎么擅长,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拨打场外求助热线了。 &esp;&esp;回到住处后,陆景在心中呼唤了几声谷井,之后找了张纸,在纸上写下了李不凡四人的名字,想了想反正都叫外援了,干脆把金多多和死掉的蒋雷也写了上去。 &esp;&esp;司天监其实是个很庞大的机构,其中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当然是那些收治对付诡物的监察们了,但是只靠各阶监察,司天监根本不可能正常运转。 &esp;&esp;除了监察外,司天监有专门拿来做样子,搪塞朝廷的一套文官体系,比如鼎鼎大名的哑巴监正,有负责和各官署打交道,配合监察在地方行动的人,比如澄观,还有专管善后,平息诡物引起骚乱的人…… &esp;&esp;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收集分析情报的人了,嗯,应该说他们才是维持司天监日常运转最不可或缺的一环,比如陆景之前在邬江城碰上的那个风信子。 &esp;&esp;像他一样的人在司天监里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各司其职,共同构成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将整个九州都笼罩在内,每天都在搜罗处理着海量的信息与情报。 &esp;&esp;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诡物出现之初,就及时找到它们,避免它们造成更大的伤亡和危险。 &esp;&esp;而陆景现在打得就是这张情报网的主意,想必关于李不凡等人的消息,他们手头上应该会有不少吧。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告而入 陆景想拨打场外求助热线,但是问题也不是没有。 司天监明文禁止公器私用,也就是说哪怕是监察,也只有在遇到和诡物有关的事情时,才能借助署里的力量。 不过这也难不倒陆景,反正这案子这么复杂,而且期间充满了矛盾,陆景先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诡物存在的可能。 他也没添油加醋,就是实打实把案情给大致介绍了一下,然后请求司天监给他提供情报,让他排除诡物作祟的可能。 陆景写完放下笔,谷井正好也从外面飞了回来,而且看它的样子,应该是不知在哪儿刚美餐过一顿。 连陆景给它提供的辛苦费一把粟米都没看上,只是随便在茶杯里喝了点水,之后就带着陆景写好的信,展翅一飞,飞向司天监了。 而陆景送完信后也没再多想,就这么倒头睡下了,结果也就过了不到三个时辰,谷井就已经又从外面飞了回来,而且还带回了司天监的回信。 陆景这时候也已经起床,正在吃着侍女送来的早饭,擦了下手,解下了谷井腿上绑着的那封信。 展开,扫了几眼后,陆景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是精彩,之后先是一喜,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来,旋即便陷入到了苦思之中,他想了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于是又抓起那张纸接着看了下去。 很快,他的神色就又发生了变化,而且这一次陆景张大了嘴巴,很久都没合上。 片刻后陆景也顾不上再吃那张没吃完的饼了,把筷子一扔,匆匆跑出了门去。 他先去了温小钏的住处,结果发现温小钏不在,陆景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温小钏好像这两天都在陪着温纶。 于是陆景又赶到了温纶的房外。 他没马上进去,而是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了一阵,结果没能撞见温小钏出来,反倒是意外看到了温大娘。 陆景想了想,女儿不在找娘好像也可以,于是也就没再继续等下去,果断从藏身的树后走了出来。 温大娘这会儿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陆景来到她的身旁她都没察觉到。 于是陆景不得不轻咳了一声,温大娘这才被惊醒,抬头见是陆景略有些意外,“陆大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陆景点了点头,“我想向大娘你请教几个问题。” 温大娘这时的神色也已经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陆大侠请讲。” “我听说一般大户人家的庄园里,都会留一条通向庄外的密道以备不测,尤其最近天下大乱,湖州更是盗匪横行,不知温大娘有没有未雨绸缪?” 温大娘闻言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异色,但随后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是起过这方面的念头,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自从搬进这里后,我就一直在忙着加固城墙,整顿防务,如今这里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但一般的流匪也很难攻破了,而如果我们真的遇到灭顶之灾,那就说明盯上我们的流匪人数很可能已经在万人以上。 “面对这么多敌人,我们一庄子的人就算靠着密道跑到庄子外也很难逃的掉,”温大娘说到这里顿了顿,“另外人一旦有了退路就会容易胆怯,守卫庄子的那些护卫也是一样的,有这么一条密道在,他们很可能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拼命了。 “毕竟打不过还可以试着从密道里往庄外逃,所以从守庄的角度来讲,这条密道的存在反倒是弊大于利,至于靠着这条密道救下庄里少数几人的性命,这个……我的七个女儿,有六个已经嫁人了,还有一个也不在我身边。 “温家已经有了火种,至于我跟老太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自己的生死看的已经很淡了,若是温家庄真的有被毁的一天,那我们俩也都不打算再逃了。” “温大娘治家有方,令我等钦佩不已。” 陆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气馁,客气了一句后又问道,“那庄里可有密室?唔,就是那种只有少数人知道的隐秘房间。” “哦,陆大侠可是在担心那凶手藏在密室里,不错,庄内的确有几间密室,不过先前搜查的时候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了,里面都是空无一人。” “这样啊。”陆景扬了扬眉毛。 “陆大侠还有别的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看来是我先前想岔了,多谢大娘为我解惑。”陆景道。 “陆大侠不必客气,”温大娘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陆大侠这次来温家庄做客,我们本该好好招待,没想到中途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反倒要劳陆大侠为我们缉凶。” “没什么,毕竟我也希望能早点抓住凶手,让蒋堂主也能早日安息。” 陆景说完拱了拱手,就干脆利落的告辞离开了。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走到温大娘看不到的地方后又迅速溜了回来。 这一次陆景也没再碰什么运气,直接冲进了温纶的住处,一把抓住了正在侧厅和侍女玩叶子牌的温小钏,“快,带我去你们家的密室。” 温小钏见到陆景脸上先是浮现出一抹喜色,但是想起自己还没梳洗,又发出一声哀嚎,不过她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见陆景问的急直接起身,一边跟陆景往厅外走,一边道,“你算是找对人了,我家的密室有不少,不知道你想找那一件间。” “最隐蔽,没什么人知道的,嗯,最好还在人少的地方,方便进出,不容易被其他人看见的那间。” 温小钏思索了片刻,正想说什么,却是又忽然闭上了嘴巴。 而陆景也看到了院中站着的温纶,就在刚刚,她明明还不在这里的。 “陆大侠平日里去别人家的院子,也都是这么不告而入的吗?”温纶淡淡道。 “不是的,陆大侠是我喊来的。”温小钏试着帮陆景打圆场。 “这是我的院子,不是你的宴客厅,你在请人来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一声吗?”温纶闻言又将目光投向温小钏的身上,拿出了姐姐教训妹妹的架势来。 然而陆景却已经等不及了,冲温纶说了声,“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走。”之后也不等温纶的回答,一把搂住了温小钏的腰,接着一跺脚,没走正门,居然就这么直接翻墙离开了温纶的小院。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又一具尸体 温小钏原本以为陆景出门后就会将她给放下,但是没想到某人为了赶时间,在她指了方向后,竟然将她直接往背上一抛,接着就运起了轻功,大踏步的向那里赶去。 在刚刚那次短暂的接触后,陆景怀疑温大娘在密室的问题上撒了慌,他不清楚温大娘是因为心疼女儿临时决定帮忙打掩护,还是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 反正为了避免再生变故,陆景之后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将惊涛怒浪催动到了极致,直接背着温小钏一口气杀到了那间密室前。 因为动静太大,中途还吸引了闻声而至的李不凡,于是陆景干脆把他也给拉上了。 三人一起赶到了温家东南角的那座酒窖前。 按照温小钏的说法,温家庄内一共有四座酒窖,这座酒窖是其中最早被建成的,因为当时修建酒窖的人没想到温家的酿酒生意可以做到今天这么大规模,所以这里只是一座小酒窖,基本就是供庄内自用。 后来温大娘又先后修了三座大酒窖,这座酒窖反而用的就少了,平日里自然也就少有人来。 温小钏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都没体验过这么快的车速,被陆景放到地上后感觉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定了定神后才道,“陆大侠,李帮主,那间密室就在这座酒窖里,我带你们下去。” “有劳小钏姑娘了。”李不凡道。 随后三人拾级而下,经过一面大概一丈高的酒壁,见到了后面的六排酒架,一路延伸到了酒窖另一头。 不过如今这些酒架上多半都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最靠左侧墙壁的一排上还零零散散摆着二十几坛酒。 之前搜查的时候李不凡也曾来过这里,他并没有因为这里半废弃了就随便搜搜了事,反而检查的格外仔细,可惜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但这一次不同,只见温小钏在架子上数了一共六坛酒,之后让陆景帮忙搬开了第六坛酒,从酒架上向下摸索,摸到了一块儿略有些凹陷的石砖,用力推了三下。 李不凡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随后就见对侧一片墙壁突然向后移动了大概半步,接着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毫无征兆的从那石墙后滚了出来。 李不凡看到那具尸体后先是一惊,接着又忍不住奇怪了起来,“怎么,庄内又有人被害吗?” 结果就见身旁的陆景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之后陆景快步走到了那具尸体面前,掀起了他的衣服看了眼他的肋下,叹了口气道,“这是蒋堂主的尸体。” “蒋堂主的尸体?等等,可是蒋堂主的尸体不是已经和他的首级一起被装入棺材里了吗,而且我记得他的尸体还被火烧过。”李不凡皱眉道。 陆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听到上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之后就见温大娘跟吕轻侯,还有俞闻羽等人一起走了下来。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不凡见众人基本都在,开口问道。 吕轻侯点了点头,“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昨夜遇袭的不止一人,金夫人在柴房后也被不明人士给袭击了,不过袭击她的人没有伤害她的性命,只是出手只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没法动弹,一直到早上她才一群跑去那里玩耍的孩童给发现了,不过好在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和风寒。” “金夫人?”李不凡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片刻后道,“金夫人跑到柴房后面干什么?” “呃,她说她因为白天的事情心烦意乱,想要散散步。” 吕轻侯等人又不是傻子,对温青青这番说辞明显也不怎么相信,再怎么散心也没有子夜后去散心的,不过这事儿不是重点,关键还是要找出袭击她的人。 吕轻侯顿了顿,又接着道,“按照金夫人的说法,她遇袭的时间和之前那侍女遇袭的时间挨的很近,几乎就是一前一后,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陆大侠你昨晚是最后才到场的吧。” “没错。”陆景很是干脆的承认了。 “那请问陆大侠你之前在做什么?以陆大侠你的耳功,不应该听不到那声尖叫吧,为什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才来。” “我这人睡的比较死,”陆景道,“等我睡熟了,别说尖叫了,你就算拿个铜锣在我耳边一直敲我也醒不了。” “陆大侠是在说笑吗?”俞闻羽问道。 “不是,我认真的,而且我还想知道俞大侠你又昨晚是在什么时候赶到的?” 俞闻羽苦笑,“陆大侠我们只是在排除嫌疑,不是在针对你,你也不用拿我来当挡箭牌吧。” 说完他也注意到了地上那句无头尸体,惊讶道,“这又是谁?” “是蒋堂主,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半的蒋堂主。”陆景道。 眼见众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全都浮现出震惊与迷惑之色,陆景却没立刻解释,而是将目光又转移到了俞闻羽的身上,叹道,“俞大侠是什么时候沾上登仙丸的?” 俞闻羽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大变,“陆大侠莫要胡说,我见过不少人服用登仙丸后的惨状,从那以后就下定决心要毁掉这种害人东西,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追查贩卖炼制登仙丸的人,而且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这一点李帮主可以为我作证。” 陆景摇头,“在这种事情上狡辩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俞大侠的存货已经消耗完了吧,只要等下去,前天晚上的事情一定还会再次重演,俞大侠也不希望被更多人看到你没有登仙丸服用后的狼狈姿态吧。” 俞闻羽没有说话,可他脸上的苍白神色已经出卖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俞闻羽握紧了双拳,将指节都给捏白了,片刻后他重又抬头道,声音沙哑道,“就算……就算我服用了登仙丸,可这跟蒋堂主的死有什么关系,你难不成想说我是杀死蒋堂主的凶手吗?别忘了蒋堂主死的时候,我可是和你还有李帮主一直在一起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蒋雷的计划 “没错,寿宴开始之前,你跟我还有李帮主,我们的确是在一起的。”陆景点头道,但接着他的话锋就是一转,“可蒋堂主死亡的时间,却不是在那时。” “什么意思?”吕轻侯皱眉,“明明蒋堂主的尸体在那时就已经被侍女给发现了……”说到这里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看来吕庄主也想到了,”陆景指着脚边那具无头尸体道,“这才是蒋堂主,不信的话,诸位也可以翻开他的衣服看一看,他的左肋下面是不是有一道伤口,为了掩盖那道伤口上面还刺了一只猛虎。 “之前蒋夫人就是靠着这道伤疤还有猛虎刺青认出房中那具无头尸体就是她的夫君,但实际上她的夫君在这里,而且那时还没死掉……这么一来,时间上的谜团就被解开了,不只是金老板有嫌疑,我们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也都被推翻了。” 英国公闻言却依旧摇头,“既然两个人的身上都有伤疤和刺青,陆大侠你又凭什么说这里的尸首才是蒋堂主,而另外一具不是?而且退一步讲,不管蒋堂主屋里那具尸首是不是他的,那人都是在你们离开后到侍女发现前的这段时间里死掉的,这一点确凿无疑,这么看来还是只有金老板一个人有嫌疑。 “不不不,除了金老板一人外,还有一个人也能做到。” “谁?” “蒋雷蒋堂主。”陆景悠悠道。 “…………” 众人一时默然,陆景的推测乍听起来很是荒唐,但是在逻辑上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毕竟蒋雷才是一直都在屋子里的那个人,然而这不代表众人就会接受他的说法,吕轻侯就最先反对道。 “不说蒋堂主的房里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就说蒋堂主这么做的意义究竟和在?找个和自己身材体型差不多的人杀掉,然后自己再死在这里?这么一圈下来他图个什么呢?” 陆景闻言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先回答吕庄主你的第一个问题,答案在一口箱子里。 “蒋堂主和妻子这次来贺寿带了一口箱子,就是摆在他床边的那口,蒋堂主死后我曾打开那口箱子看过,发现里面装着一千二百两银子和一些日常的衣物。 “这笔钱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一大笔财富,但是对于蒋堂主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其实也不算太多,然而我问了负责打扫卫生的侍女,她却跟我说蒋堂主非常重视那口箱子,不许任何人接近,有次她扫地不小心离得进了一点,还被蒋堂主给狠骂了一通。 “如果那口箱子里之前放的不是银子和衣服,而是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被蒋堂主选作替身的大活人,那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哦对了。” 陆景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甚至想明白了为什么那里面放的是一千二百两银子,而不是一千一百两,又或者一千三百两。” “为什么?”英国公忍不住问道。 “因为蒋堂主的身体重量正好是一百二十斤,如果有人很细心的注意到了箱子被抬进庄子时的份量,那么换成银子后正好也是等量的,”陆景啧啧,“只能说谋划这件事情的人真的想的很仔细,整个方案一点破绽也没有。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这的确也困扰了我很久,或者说一直到今天之前,我都没怀疑过蒋堂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次的事情里最吃亏的就是蒋堂主,不管他再怎么谋划都没道理把自己的性命也给送掉了,好在这问题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因为蒋堂主一开始的确是没想死的。” “我托……唔,一些朋友帮我调查了一下蒋堂主还有雷火堂的经济情况,发现雷火堂在最近的半年里突然开始急速扩张,暗中吸纳进了大概五千名帮众。 “同时采购了一大批兵甲、铁矿石,还有炼制火药的材料,数量非常惊人,甚至超过了雷火堂过去十年之间采购数量的总合。 “毫无疑问这也需要一大笔的银子,当然,由于雷火堂在武林之中的良好信誉,还有多年的合作关系,那些给雷火堂供货的商人同意让雷火堂先支付三成,甚至一成的钱款,但是剩下的钱,终归是要补上的。 “可惜以雷火堂的财力,正常情况下是没可能还上这笔钱的,所以蒋堂主还就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这次寿宴上,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金老板的身上。 “世人都知道金多多和他的多宝阁富甲天下,但是金多多能攒下这么恐怖的身家,必然也是个精明无比的人,想从他这里要钱花可不容易。 “于是迫不得已之下,蒋堂主只能另辟蹊径,想出了一个歪招来,用自己的‘死’来给雷火堂换来银子。 “具体的做法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提前找好一个跟他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替身,嗯,蒋堂主最初的时候应该也想过找一个和自己看起来一样的人,但是估计有些困难。 “毕竟就算是双胞胎,在长相上多少也会有些细微的差别,而蒋堂主自己到时候也会在温家庄活动,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不同来。 “所以稳妥起见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身材一样,但是长相不同的人,在那替身的左肋上做出一道刀疤来,再刺上自己的同款刺青,之后等到了来贺寿的时候就把这个替身装在箱子里给带上。 “他们甚至从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起这事儿来了。”陆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温纶和金多多的关系来,因为他也已经意识到温纶之所以会找上金多多,做他的情人,恐怕也是在为之后的事情谋划。 这么看来温纶和金多多之间的感情大概率也不是真的,反倒是她跟蒋雷,却是和江湖传闻中一样相爱,为了自己男人的霸业她甚至不惜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和名节。 陆景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接着道,“蒋雷在寿宴开始前割下了那个替身的脑袋,让他伪装成自己,接着想办法将金多多骗到了自己的房间中,而他自己则提前一步离开,躲进了这间密室里,考虑到作案的时间,还有武功上的硬性要求,金多多就成为了唯一的嫌疑人。 “而之后为了取得蒋夫人还有雷火堂的谅解,金多多势必要赔偿一大笔钱出来,这就是蒋堂主的计划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抽丝剥茧 &esp;&esp;众人默默消化着陆景之前那番话,而这一次质疑的人少了很多。 &esp;&esp;片刻后吕轻侯才再开口,发问道,“那蒋夫人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esp;&esp;“我知道吕庄主你想说什么,”陆景道,“的确,蒋堂主的计划是不可能,也没办法瞒过蒋夫人的。” &esp;&esp;实际上陆景这说法还是太客气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都知道蒋雷虽然是雷火堂的堂主,但是背后出谋划策的一直都是温纶。 &esp;&esp;她又怎么可能只是知道这个计划,这个计划根本就是她做出来的才对,不过蒋雷既然已经死了,拿这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esp;&esp;吕轻侯等人也无意在这种细节上扯皮,也就没打断陆景,只是静静等着陆景继续说了下去。 &esp;&esp;而陆景也没让他们失望,“所以如果蒋夫人对蒋堂主动了杀心,在这个过程中想动手杀掉蒋堂主是很容易的,不过……她并不是杀死蒋堂主的凶手。” &esp;&esp;“为什么这么说?陆大侠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蒋夫人为了嫁给蒋堂主不惜和自己家族还有母亲决裂,就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牢不可破,从而推出蒋夫人不是凶手的吧。”英国公道。 &esp;&esp;“当然不是,感情这种事情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就算是年轻时爱的死去活来的人,也有可能被时间消磨掉所有热情,甚至最终原本相爱的两人反目成仇也不是没这个先例。 &esp;&esp;“但如果蒋夫人是凶手的话,那蒋堂主的人头之后就不应该再出现。”陆景解释道。 &esp;&esp;“假设蒋堂主是蒋夫人杀的,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肯定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蒋堂主的死给嫁祸到金多多的身上。 &esp;&esp;“这一点,蒋堂主房间里那具无头死尸其实已经做到了,之后将蒋堂主的脑袋再丢进荷花池里完全是多此一举,而且还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esp;&esp;“因为蒋堂主下葬的时候首级和身体肯定是要合在一起的,然而那具尸体是属于替身的,虽然蒋夫人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的丈夫,但想来那人下刀的位置,还有手法肯定和蒋堂主下刀杀替身的时候有差别。 &esp;&esp;“单从一个脑袋上可能还看不出来,但要是脑袋和身子放在一起,到时候难保有心人不会发现其中的猫腻。” &esp;&esp;李不凡这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所以蒋夫人后来没回住处,而是直接去了蒋堂主停尸的那间柴房,假装心结难解,要为蒋堂主殉葬。但实际上是为了毁掉柴房里的那具尸体,让人看不出脖子上的问题。 &esp;&esp;“也难怪那颗佛怒没能将她炸死,想来她应该是有什么手段,降低了那颗佛怒爆炸时产生的威力,但是……她为什么要配合杀掉她丈夫的凶手呢?” &esp;&esp;“还不是被钱给闹得。”陆景又叹了口气。 &esp;&esp;“对于蒋夫人来说,在她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就知道蒋堂主已经死了,这对她来说属于没法改变的事情了,但是如果替身的事情因此被爆了出来,那金多多的嫌疑也就等于被洗脱。 &esp;&esp;“这样一来,她不但死了丈夫,而且那一大笔赔偿也没法拿到,雷火堂欠的那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也就没法还上,蒋夫人是聪明人,所以当时的她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esp;&esp;陆景在“蒋雷”刚死那晚曾在荷花池的木桥上遇到过温纶,当时温纶的反应还让陆景觉得有些奇怪,对于一个才死了丈夫的女人来说,她未免太过镇定了一点,脸上也没太多的哀戚之色。 &esp;&esp;如果是因为她知道蒋雷只是假死,那她当时的表情就很正常了,然而第二天一早,蒋雷的脑袋在荷花池中被找到,温纶明显受到的冲击就极大了,整个人都没能站稳。 &esp;&esp;所以她其实是在那时得知到蒋雷的死讯。 &esp;&esp;之后陆景也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悲伤,包括后来温纶被他救出火海后说的那几句话,她选择殉情是假,但是对蒋雷的感情显然是真的。 &esp;&esp;可为了那笔钱,她却又只能选择默默咽下这份苦果,甚至直到今天早上,还在想办法阻挠陆景接近这间密室。 &esp;&esp;陆景说了这么多话,感觉也有点口渴了,就随手抓起了架子上的一坛酒,拍掉了上面的泥封,喝了几口。 &esp;&esp;等他喝完擦了擦嘴后,吕轻侯才又道,“所以杀死蒋堂主的是俞闻羽俞大侠吗,嗯,他染上了那个什么登天丸,想必现在很是缺钱吧,而杀掉蒋堂主可以得到白银一百万两。” &esp;&esp;“我没有杀死蒋堂主!”发现自己陷入绝境的俞闻羽瞪着血红色的眼睛道。 &esp;&esp;此刻的他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只绝望的困兽,不时发出低哑的嘶吼。 &esp;&esp;然而瘾君子的话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众人望向他的目光明显都带着明显的戒备之色,甚至吕轻侯在问完那句话后已经在暗暗运功了。 &esp;&esp;他已经做好了在俞闻羽准备逃跑的时候出手拿下后者的打算。 &esp;&esp;然而没想到下一刻陆景却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 &esp;&esp;俞闻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陆景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不是杀掉蒋堂主的凶手。” &esp;&esp;吕轻侯很是意外,“那谁是凶手?” &esp;&esp;陆景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我们还是先说说凶器的事情吧。” &esp;&esp;“凶器?” &esp;&esp;“对。” &esp;&esp;在蒋雷遇袭案中最奇怪的就是那把凶器了。 &esp;&esp;因为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杀人斩首的那把薄刀,而且之后大搜索中也同样没看到那把刀的踪影,当时的李不凡就断定那把刀一定是重要线索,上面大概率有和凶手身份相关的东西。 &esp;&esp;因为只有这样凶手才会把它藏得这么仔细。 &esp;&esp;结果昨天晚上那名侍女遇袭,过程很是荒唐,而且最后凶手还将这把李不凡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凶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丢在了地上。 &esp;&esp;而等李不凡捡到,却发现这把刀和他之前的猜测相去甚远,上面根本没什么重要信息。 &esp;&esp;这问题也困扰李不凡很久了,听陆景这么说,他也来了精神。 &esp;&esp;之后陆景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刀,在蒋堂主原本的计划中,本来就是嫁祸金老板的一环。 &esp;&esp;“蒋堂主等到金老板逃走后,将这把刀丢在了附近的草丛里,这样一来可以进一步坐实金老板的凶手身份,之所以后来我们搜索的时候没能找到,是因为……有人把它给捡走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真凶 陆景其实之前也没想到,那把凶器居然会被除凶手以外的其他人给捡走。 但是结合后来金多多放话妥协,还有昨晚发生的事情,陆景最终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有些奇葩,但又在情理之中的解释。 俞闻羽在接触到登仙丸后,他的财务状况也在迅速恶化,而且因为他是瞒着自己的妻儿的,他就更需要银子来堵上这个越来越大的窟窿了。 所以当他看到那件凶器后动了别样的心思也就并不让人意外了。 因为按照当时绝大多数人的看法,金多多明显就是杀死蒋雷的凶手。 俞闻羽选择藏下这把刀,而不是将它拿出来就是想用这把刀来威胁金多多,从后者的身上刮点油水下来救急。 至于他是怎么在那队护卫的眼皮底下将刀收起来的,陆景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本来就是把很薄很轻的刀,可以轻松的藏在身上,陆景打赌如果将跟着俞闻羽的那队护卫叫来问话,他们八成曾在中途被俞闻羽找借口支开过。 而在拿到刀后不久俞闻羽便迫不及待的威胁了金多多一波。 如果他不蠢的话用的应该是匿名的方式,而时间的话,很可能就在案发当天晚上,搞不好陆景撸完树后来的路上碰到俞闻羽,后者就是刚从金多多那边回来的。 可惜俞闻羽的这波威胁应该是没起到什么作用,毕竟那把刀并不是金多多的,人也不是金多多杀的。 直到蒋雷的人头出现在金多多逃走时途径的那座荷花池里,金多多这才慌了神,于是又隔空跟俞闻羽喊话。 甚至说出不惜一切代价这样的话来,同意大出血,但前提是要俞闻羽帮他洗刷身上的嫌疑,因为在金多多看来,那个威胁他的人毫无疑问应该就是杀死蒋雷的凶手了。 对方设计陷害他,肯定也是冲着钱来了。 然而他这次却是有些高估俞闻羽了,俞闻羽完全是见到凶器后的即兴发挥,他哪儿有能力帮金多多脱罪呢。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眼看着金多多就要支撑不住割地赔款了,在金钱的刺激下俞闻羽最终决定亲自上马,直接扮演一回凶手。 虽然帮金多多脱罪可能做不到,但是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开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也算是对金多多有个交待。 于是俞闻羽就找了个侍女做目标,准备杀人后再将凶器抛出来。 然而俞闻羽这次明显也高估了自己,虽然他染上了登仙丸,但毕竟也是正道人士,行侠这么多年,去敲诈金多多,赚点银子堵窟窿这种事情他或许可以做得到。 然而真让他去杀一个完全无辜,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也很难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于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去手,那一刀最终还是没能砍下去,俞闻羽只是将手中的刀子一扔,草草了事,这才引发了那有些荒唐搞笑的一幕。 而且他后来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幸又撞上了温青青,因为那时候的俞闻羽已经换好了衣服,担心被温青青看到了自己的脸,俞闻羽是真的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但是发现自己撞上的人是自己金主的老婆后,他还是没有能下的去手。 以上,差不多就是和俞闻羽有关的所有事情了。 陆景道,“好吧,昨晚我的确没有睡得那么死,听到尖叫后我就醒了过来,之后我听到隔壁李帮主最先出门,然后是吕庄主,之后是英国公,但是俞大侠的房间里却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可若是如此的话,你为什么不怀疑是他杀了蒋帮主呢?”吕轻侯又问道。 “很简单,还是因为那颗脑袋。”陆景道,“如果是俞大侠杀了蒋帮主,那他完全没必要将蒋帮主的脑袋割下来,再扔进那座荷花池里,而是会等事情过去后带着那颗脑袋去换那白万两赏银。 “另外他也不用再去要挟金老板,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再行凶一次了,退一步讲,就算他想两头通吃,作为杀掉蒋堂主的凶人,也没道理会对一个侍女都下不去手了。” 吕轻侯不得不承认陆景所说的的确是事实,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他道,“既然俞大侠也不是杀死蒋堂主的凶手,那谁才是?陆大侠总不会是在怀疑我吧,还是李帮主?” “二位当然也都不是凶手。”陆景摇头。 “这么看来陆大侠怀疑的对象就是我了。”一旁的英国公叹了口气道,“可是众所周知,我只是个喜欢游山玩水好吃懒做的废物勋贵,武功更是稀松平常,别说一对一了,就算是十个我也不会是蒋堂主的对手,我又怎么可能杀得了蒋堂主。” “正常情况下你的确不是蒋堂主的对手。” 陆景道,“但是如果蒋堂自己主作茧自缚,你要杀他就很简单了。” “陆大侠此言和解?” “我刚刚看了眼那间密室,发现里面少了样东西。” “什么东西?” “水。”陆景毫不迟疑道,“蒋堂主既然打算躲在这里‘假死’,那他应该也早就预料到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他不准备干粮,水总是要有的,可我没在里面看到水,凶手杀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水跟食物都拿走?” “我懂了,陆大侠想说水和食物里都有问题,我通过在水跟食物里下毒,杀死了武功比我高得多的蒋堂主。”英国公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可我图什么呢?金老板的钱又不是赔给我的。” “你当然不是为钱杀人的。”陆景道,“我也是在请朋友查了你的事情才知道,你原来跟蒋堂主有仇,你的一个儿子死被雷火堂的火药暗器所杀,只是因为那儿子是你一个外室所生,几乎没人知道。 “虽然那件事情其实是个意外,雷火堂的目标也不是你的那个私生子,他只是死在火药的余波下,但你还是将这事儿给算在了蒋堂主的头上。 “不过你很聪明,知道自己不是雷火堂和蒋雷的对手,就将这事儿给埋在了心里。大概就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复仇的机会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尘埃落定 &esp;&esp;英国公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死过一个私生子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也能被陆景给挖出来,沉默了片刻后重新开口道。 &esp;&esp;“先不谈你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就算我和蒋堂主之间真的有仇,也不能证明我就是杀了他的凶手吧。 &esp;&esp;“按照你的说法,蒋堂主在杀过自己那个替身后就躲到了这里来,那从时间上包括陆大侠你在内每个人都有可能杀了他,我顶多只是嫌疑稍微大一点,而且陆大侠你好像忘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esp;&esp;在场众人都知道英国公想说的是什么问题。 &esp;&esp;的确,他们先前都被陆景抛出的猛料给震住了,不过冷静一下后,立刻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esp;&esp;那就是英国公是怎么知道蒋雷躲在这儿的? &esp;&esp;既然蒋雷选了这座密室作为藏身之所,那就意味着这里足够隐蔽,几乎不可能被人给找到,否则他这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esp;&esp;而实际上也的确如此,之前几次搜索负责带路的温家族人都没来过这里,可见他们也不知道这酒窖后面还藏着一间密室。 &esp;&esp;不过陆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听到英国公发问一点也没着急,晃了晃手中的酒坛道,“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英国公你可是有好酒之名的。” &esp;&esp;“之前我们第二次搜索的时候,你因为不耐烦,半路就曾一个人跑去喝酒了,所以在温家庄做客的时候打听到这里有一个酒窖,而且是温家庄刚建立之初就已经存在的酒窖,肯定也会按捺不住好奇,想来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酒。 &esp;&esp;“结果就在你喝到一半的时候听到了上面传来的脚步声,你有些好奇,因为你的妻子,或者是告诉你这酒窖的侍女一定也说过这地方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 &esp;&esp;“于是你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想看看来的人是谁,或许你一开始报的本是游戏的心态,结果没想到正好碰上了来提前踩点的蒋堂主跟蒋夫人,撞破了他们的秘密。 &esp;&esp;“从而就生出了为子报仇的念头来……当然,你来赴宴,身上肯定没带足够放倒蒋堂主的迷药,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两天肯定还离开过温家庄一趟吧。” &esp;&esp;不需要英国公的回答,陆景已经从温大娘的脸上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esp;&esp;而英国公来酒窖找酒喝的事情,陆景相信现在去问他的妻子或是负责伺候他的侍女,一定也能得到答案。 &esp;&esp;“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那颗人头。”陆景叹了口气,“我之所以相信俞大侠不是凶手,就是因为那颗人头出现在了荷花池里。 &esp;&esp;“从凶手的角度出发,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意义,因为按照当时的情况,没有那颗人头的话,那金老板的嫌疑无疑最大,只有他拥有可能的作案时间,这对真正的凶手来说无疑是好事。 &esp;&esp;“尤其在蒋夫人还不知道蒋堂主已死的情况下,她肯定会按照先前的计划把这场戏给演到底,借助李帮主他们的威望逼迫金老板妥协赔钱。 &esp;&esp;“之后凶手也可以大摇大摆的从温家庄内离开,但是如果是因为复仇,那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你显然不想看到雷火堂得到这笔钱,所以才将那颗脑袋给丢进了池塘里,想要搅黄这件事,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有动机做这件事情。” &esp;&esp;英国公这一次没有再辩解什么,因为他看到李不凡等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已经相信了陆景的话。 &esp;&esp;于是下一刻英国公伸出了双手,鼓起了掌来,“厉害,不愧是最近在武林中声名大噪的陆大侠,不但武功身手了得,而且目光如炬,洞若观火,不管多么微小的细节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esp;&esp;“你这样的人物,能在江湖中只用短短半年时间就声名鹊起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反倒是你之前十几年一直没怎么冒过头才更让人不解,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是没有这个耐心的。” &esp;&esp;“英国公过奖了。” &esp;&esp;“没有没有,我这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当初听到你的那些事迹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次见了面后总算没有让我失望,你很好,真的很好。 &esp;&esp;“我有认真思考过我做的事情被别人给发现,但我以为会是李帮主或是吕庄主,没想到会是你。”英国公道。 &esp;&esp;说完他又看向了温小钏,“原来温家这一代人中,眼光最好的是你这个老幺。” &esp;&esp;温小钏听到这句话罕见的红了脖颈,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esp;&esp;她现在是越来越后悔自己早上起来为什么没先梳洗,非要去玩什么叶子牌了。 &esp;&esp;英国公微微一笑,“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现在可以抓我了。” &esp;&esp;温大娘闻言长叹了口气,她先看了眼英国公,又看了眼另一边魂不守舍的俞闻羽,整个人就仿佛是忽然苍老了十岁。 &esp;&esp;之后她让身后的护卫点了英国公的穴道,将后者押了出去,又让人收敛了蒋雷的那具无头尸体,派了一人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金多多,同时解除了对后者的软禁。 &esp;&esp;等她做完这些事情对李不凡和吕轻候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凶手,商量对雷火堂的赔偿,这些事情怕是还要麻烦李帮主和吕庄主,两边都有我的女儿,我实在是无力……也没法做到公平公正。” &esp;&esp;“大娘放心,这件事就有我和吕庄主来负责,势必会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待。”李不凡肃然道。 &esp;&esp;有他的这句话在,温大娘知道自己至少不用担心这案子的最终结果会在江湖中再引起什么风波,从而波及到温家了。 &esp;&esp;她点了点头,“还有俞大侠……” &esp;&esp;“我认识不少神医朋友,事了之后我会将他一并带走的,想办法帮他戒掉登仙丸。”吕轻侯也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摘去了俞闻羽腰间的剑鞘,后者哭丧着脸,又羞又愧,不过终究没有反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快刀斩乱麻 “我代温家上下感谢二位姑爷出手相助。”眼看温大娘就要弯腰,李不凡连忙一把托住了她。 “使不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大娘不必多礼,既然案子的调查上我们没有帮上太多忙,那在其他事情上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温大娘闻言只是连连摇头,不过她这会儿看起来也是真的乏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李不凡等人道,“能让我在这里待会儿吗?” 听到她这句话,众人便都识趣的向酒窖外走去,陆景也是如此,但没想到他才走了没几步,就被温大娘給喊住了。 “陆大侠还请留步。” 说完温大娘又对一边的温小钏道,“你也留下来吧。” 陆景听温大娘开口还以为自己这是终于要进入任务结算环节了,不由精神一震,正准备领取任务奖励来着,结果听到后面半句话又是一愣。 尤其等到其他人都走完了,酒窖里就剩下三人,而温小钏又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好像那上面藏着本连环画,她正看的津津有味一样,于是陆景感觉氛围越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好在没等太久温大娘就又开口了,“陆大侠。” “嗯?” “我要先要跟你道个歉。” “呃,道什么歉?” “今天早上的时候,陆大侠向我问起庄内的密室,我跟陆大侠撒了谎,我那时就已经知道蒋堂主的尸体在这里可能在这里了。” 陆景有些意外,没想到温大娘居然会这么干脆的就承认了,虽然他的心里的确有这方面的猜测。 但这种事情是很难证实的,哪怕眼下他从密室中找到了蒋雷的尸体,但温大娘依旧可以推说她来检查的时候,蒋雷的尸体的确不在。 又或者她觉得这地方很隐秘,不想曝露给陆景这样的外人知道,陆景其实也没法说什么。 实际上这里也的确足够隐秘,因为按照温小钏的说法,这间密室其实在设计之初是做地牢用的。 用来关押一些见不得光的犯人,不过等温大娘接手后,这间地牢基本也就废弃了,在整个温家庄内除了老太君和温大娘外几乎没有人知道。 温小钏是因为小时候一个人跑到酒窖玩,误打误撞发现这地方的,而且为此屁股上还挨了好一通竹板。 温大娘似乎知道陆景再想什么,叹了口气,“我有七个女儿,平日里一直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在吃穿用度上对她们全都一视同仁,自问不曾亏待任何一人,我以为我对她们每个人的爱都是一样多的。 “直到这次的事情发生,我才意识到,虽然这七个女儿都是我的心头肉,但是在我的心中,的确会对其中几个或者是一个格外心软。” “娘亲说的是二姐吗?”温小钏忽然开口道。 温大娘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们姐妹其实都能看出来。”温小钏道,“虽然二姐跟娘亲你闹得最凶,当年为了嫁给蒋堂主,她甚至差点从温家出走,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是最像娘亲你的人,你们都是那种很有主见的人,一旦下定了主意,就绝对不会再更改。” “现在想来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好事。”温大娘脸上的皱纹看起来更深了。 “昨晚因为担心她想不开,我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跟我坦白了她和蒋堂主的计划,而且告诉我蒋堂主已经被人杀死了,他的尸体既然还没被发现,那很可能还在酒窖那间密室里。 “我当时很是震惊,没想到他们夫妇两人为了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愤怒,因为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她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我。 “就像她当年用和家族决裂来威胁我让我同意她嫁给蒋雷一样,这一次她用同样的方式逼我在她和青青之间做出抉择。 “而且我知道她并不是因为信任我这个母亲才跟我分享她深埋的秘密的,而是因为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蒋雷死后,他的尸体没法再离开那间密室,正因为如此温纶才不得不跟我坦白整件事情。 “我为她的胆大妄为感到恼怒,但是更恼怒的是我自己居然又心软了,我看她刚死了男人,雷火堂又欠了那么一大笔外债,根本狠不下心来将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抖出来。 “我只能安慰自己说金多多的银子很多,大家都是一家人,拿出来分给她一些也不算什么,况且最后金多多即便被当作是凶手也没什么人身危险。 “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为自己的偏心找来的拙劣借口,青青同样是我的女儿,金多多也是我温家的姑爷,我根本没有理由为了温纶牺牲他们的利益。” 温大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眼中浮现出了一抹疲惫之色。 温小钏想要去搀扶她,但是被她摆手拒绝了。 之后温大娘又抬头望向陆景,“人老了,就变得爱唠叨了,我本来是不应该拿这些家事情来烦陆大侠的,不过还是要感谢陆大侠你。 “我虽然在阻挠陆大侠你找到这间密室,但是看到蒋堂主的尸体的时候我的确也莫名的松了口气,至少我现在不用再为该偏心哪个女儿而头疼了,而且多亏了陆大侠你,杀死蒋堂主的凶手也找到了。 “虽然没了金多多的赔偿,但是想来温纶那孩子多少也能得到一点慰藉吧。” 不等陆景答话,温大娘就又道,“说到家事,不知陆大侠觉得小钏如何?” “啊?”陆景没想到温大娘这弯这么急,前面聊案情还聊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转到了温小钏的身上去。 再看温小钏,也已经又回到了先前的低头看鞋模式中。 陆景苦笑,“这个……小钏姑娘自然是好的,不过我这边已经有家室了。” 虽然那个要命的桃花运没了,但是陆景知道自己自带的潜灵体质也够他喝一壶了,所以这一次他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来个干脆的,从源头上就杜绝干净麻烦。 第三百四十九章 诚哥之鉴 听到陆景的话温小钏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煞白。 而一旁的温大娘也很是意外,愣了足有好一会儿才道,“陆大侠已经有了家室?怎么武林之中从来没听人提起过呢?” “哦,内子并非江湖中人,自己经营的有生意,然而生性要强,不愿借助我的声名行事,是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少有人知。”陆景解释道。 他这也不算完全在说谎,虽然他还没跟顾采薇下过三书六礼,正式拜堂,但秉承着睡过要负责的原则,陆景的确也早已将顾采薇当成是自己的妻子了,所以说出来的时候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然而另一边的温小钏听到他的话就不怎么好受了。 她自认已经将所有和陆景有关的消息都搜集的七七八八了,包括后者的喜好、口味,甚至为了迎合陆景那奇葩的爱好,她还专门去学习了一些务农的基础知识。 却唯独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点,忘了去打听陆景有没有成亲。 这到也不能怪温小钏粗心,因为就像温大娘所说,直到今天之前整个武林之中就没有人知道陆景已经有了家室的。 温小钏不是没想过陆景说谎的可能,但是这样一来,对她的刺激只会更大,因为陆景宁愿谎称已经有了妻子,都不愿意接受她的这份爱慕之情。 想到这里温小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一跺脚,就这么以手掩面跑了出去。 任凭温大娘在后面呼唤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回头。 陆景很是尴尬,就好像在当着人家娘亲的面欺负人家女儿被抓了个现行一样。 他其实并非感受不到温小钏对他的感情,只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无论是一开始就互有好感的夏槐,还是后来阴差阳错救下的顾采薇,甚至邬江城中与他意外有过一吻的晏筠都在陆景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陆景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出多少位置再给温小钏。 而且陆某人最近自己也有点看不下去了,深刻检讨了自己在诸女之间反复横跳的恶劣行为,同时也意识到了他跟太多异性都走得太近,这么下去,他只会越来越难决断。 实际上现在他就感觉自身身边隐隐已经有点修罗场的意味了,抠门皇帝想用公主女儿来打发他的时候,陆景就觉得夏槐那边好像有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天国的诚哥就是前车之鉴。 虽说《婚姻法》现在已经管不到他了,但是柴刀还可以啊! 另外不管别人怎么看,陆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男人。 前世的他沉迷于游戏和建设祖国,可能没什么机会表现,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始终坚信自己是一个非常专一的人。 比如喝可乐他从来都只喝可口的,又比如下雨天他从来都是只打伞不穿雨披的,再比如每次去家门口那家鸭脖店买鸭脖,他都只要五香不要带辣的。 由此可以推出,他在感情上一定也是会让所有女孩儿都充满了安全感的那种可靠男友! 所以虽然知道可能会伤到温小钏,陆景还是毅然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以自己已有家室为由,快刀斩乱麻,直接从源头上就斩断了温小钏的所有希望。 感情这种事情嘛,向来是长痛不如短痛。 虽然现在的温小钏可能会恨他的无情,但是总好过越陷越深,日后难以收场,搞出一遇陆郎误终身这种戏码来。 温大娘又喊了温小钏几声,眼见后者一路跑远,终于也停下了呼喊,不过她倒是没有为此而埋怨陆景,反而向后者致歉道,“小钏那孩子这次有些失礼了。” “啊,这倒也没有。”陆景尴尬道。 “不过也请陆大侠莫要怪罪她,她为了这次的事情花了不少的心思,按照以往的惯例,老太君这次大寿,我要准备一道题给诸位姑爷。 “答对的人能得到一份重礼,我原本是准备的是一把宝剑,一颗能够易经伐髓的神丹,还有八百匹好马与五千坛上好的佳酿。 “但是小钏写信给我,要我在备礼时务必增加金银的比重,她说陆大侠你最近手头有些紧,希望能靠着这次比试,解决你最近遇到的麻烦,而且还恳求我这次出题是尽量偏向你一些。” 陆景默默的听着,他没想到温小钏私下里居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 温大娘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满心期待,所以那孩子听到你刚才的话才会那么失望吧。”眼看着陆景似乎还想说什么,温大娘摆了摆手。 “陆大侠你也不必为此自责,这世间的感情就是如此,一方的付出与热忱未必总能换回另一方的回应,但这份付出终究是有意义的,至少可以给未来的自己一个交待,能够昂首挺胸的继续走下去,不会在垂垂老矣之时空自悔恨。” 也许是因为今天一天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温大娘说完后脸上的疲倦之色也更浓了。 歇了会儿才又继续道,“不管怎样,这次都要感谢陆大侠你破了蒋堂主的凶案,找到了凶手,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也会送给陆大侠你一份谢礼,之后我就会让侍女将礼单送到你的房间中。” 不知是不是也被温大娘的话给勾起了一些心事,陆景在听到谢礼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甚至都没怎么盘算谢礼中都会有些什么东西,又能值多少钱,就这么默默的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这一路走得很慢,一来是估计这次回去后自己应该是不会再进入这座庄子了,想趁着临走前再多看几眼这里的风景,二来他也不知道回去的路上,尤其是等回到书院后又究竟该怎么面对温小钏。 是装作那酒窖里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继续和温小钏做朋友吗?还是应该有意的彼此疏远? 陆景心中也没答案。 他回房后洗了把脸了,稍微练了会儿御剑术,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陆景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侍女。 第三百五十章 我将带头冲锋! &esp;&esp;“陆大侠,谢礼已经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您去看。”那侍女开口恭敬道。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奇怪,不是说好了先送礼单来的吗,怎么从快递上门又改成自取了。 &esp;&esp;不过他也没纠结这种细节,听到那侍女的话后点了点头,“带我去吧。” &esp;&esp;于是那侍女便在前面带路,将陆景领到了西面一座小院中。 &esp;&esp;陆景先前搜查凶手的时候曾从进过这座小院,知道这里和他住的地方一样,属于专门供客人在庄内落脚歇息的客房。 &esp;&esp;不过这地方的位置偏一些,环境也没陆景他们住的地方好。 &esp;&esp;眼下温家庄里没有别的客人,这里自然就是空着的。 &esp;&esp;话虽如此,但说实话陆景还是没想到温大娘会把给他的谢礼放在这里。 &esp;&esp;因为这地方看起来也不是很能装的样子。 &esp;&esp;而且那侍女走到院门口后就停下了脚步,对陆景道,“陆大侠,我只能带您到这儿了,里面的话您自己进去吧。” &esp;&esp;“到底是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陆景怔了怔。 &esp;&esp;他虽然问的是那侍女,但也知道后者多半不会回答,所以问完之后陆景就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esp;&esp;反正不管什么东西,到时候看一看就知道了。 &esp;&esp;再说了,堂堂陆大侠可是连诡物都见过好几个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得到他? &esp;&esp;陆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经穿过了院子,伸手推开了房门。 &esp;&esp;结果看到了屋内点着的红烛,还有床上坐着的带着凤冠,身披绿色喜服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好吧,这帮忙破案送老婆当谢礼的场面他还真是没见过! &esp;&esp;尤其床上坐着的那人虽然用轻罗小扇半遮着脸,但是陆景还是从身材和动作上认出了那人是温小钏。 &esp;&esp;陆景苦笑道,“小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我有家室……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esp;&esp;画扇后那人轻咬着嘴唇,“谁说不可能,既然陆大侠你已有正妻,那我就嫁给你作妾好了。” &esp;&esp;陆景傻眼了。 &esp;&esp;“啊?” &esp;&esp;“怎么,莫非陆大侠是觉得小钏不配给你作妾吗?”温小钏说出这话的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就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 &esp;&esp;“呃,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以小钏姑娘你的身份,这么也……没法给人作妾吧,温大娘也不会允许吧。” &esp;&esp;“这就是我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情了。”温小钏道,“我只问陆大侠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愿意给你作妾的话,你愿意纳了我吗?” &esp;&esp;温小钏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也紧张了起来,之后静静等待着陆景的回答。 &esp;&esp;而陆景却是一时无言。 &esp;&esp;就他自己来说,他是挺不想走上诚哥的老路的,虽然他前世也看过不少海王案例,一个男人同时交往好多个女友,甚至娶了好多老婆(都没领证),但陆景自己是完全体会不到其中乐趣的。 &esp;&esp;算一笔很简单的账就能明白。 &esp;&esp;总所周知,和女友老婆相处是要付出维护成本的,光是一个女友老婆,就能让你每天少打一个小时的游戏,少看好几章漫画。 &esp;&esp;好家伙,这要是再多一个,两个……陆景感觉那自己别的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更别说生了孩子以后才更是无情的时间吞噬机器。 &esp;&esp;好在万恶的旧社会,一般还是女人在带孩子,另外等成家以后还有侍女和丫鬟作为劳动工具帮忙分担家务。 &esp;&esp;不过老婆一多,还有一大问题,那就是后宅的明争暗斗也会多起来,每天都是修罗场。 &esp;&esp;什么,你说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她们不吵架,一家人一起相亲相爱吗? &esp;&esp;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当你的老婆们彼此都不争斗了,实现了大团结与大一统,那下一个倒霉的人又会是谁呢? &esp;&esp;所以千万不要被那些后宫给骗了,开后宫实际上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与毅力,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 &esp;&esp;而这或许才是陆景一直这么抗拒后宫,选择左右横跳的原因。 &esp;&esp;综上所述,陆景这时候是想要拒绝温小钏的,他只是暂时还没想好合适的说辞,毕竟温小钏连作妾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将自己的姿态摆到了最低的位置。 &esp;&esp;陆景也要考虑到她的尊严,不能说太重的话。 &esp;&esp;不过就在他努力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找个委婉而又不失礼貌的借口时,却又莫名想到了温大娘先前在酒窖里所说的那番话。 &esp;&esp;有些人在感情中,选择付出一切,并非不知道到头来会是一场徒劳,只是不想为未来的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esp;&esp;现在的小钏就是如此。 &esp;&esp;很难想象当她说出要给陆景作妾这句话的时候究竟鼓起了多少的勇气。 &esp;&esp;反倒是陆景才是胆小怯懦的那个人,他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开后宫的坏处,以专一好男人自居,在温小钏还没表达爱意之前就抛出有家室这个正义性十足的理由来做挡箭牌。 &esp;&esp;看似魄力十足,但实际上却连正视自己对温小钏的真实感情都不敢,只是一味的想要逃避。 &esp;&esp;可是他逃的了这一次,逃的了下一次吗? &esp;&esp;今天他拒绝了温小钏,但是等到将来某一天他需要在夏槐、顾采薇和晏筠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esp;&esp;况且陆景扪心自问,若是温小钏日后出嫁,嫁给了别人,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esp;&esp;多年以后,待他午夜梦回之时,还会想起有个女孩儿,曾为他凤冠绿衣,忐忑又期待的说出我愿与君作妾的话来吗? &esp;&esp;陆景不想让这样的噩梦成为现实。 &esp;&esp;罢了,修罗场就修罗场吧,大不了把火麟甲再多提升几个境界,做到真正的刀枪不入,这样就不会步入诚哥的后尘了。 &esp;&esp;至于开启后宫线后接踵而至的其他麻烦,陆景也只能选择咬牙迎上了。 &esp;&esp;韦爵爷都已经带头冲锋了,他这边又怎么能退缩不前。 &esp;&esp;只喝可口可乐的人又怎么才能知道百事可乐的滋味?!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再没有任何犹豫,大踏步的向着温小钏走去。 &esp;&esp;于是这一次轮到温小钏慌张了,尤其当陆景抢过她遮脸的那只小扇,扔到一边去,接着用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时。 &esp;&esp;温小钏不由也变得结巴了起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sp;&esp;“你不是想给我作妾吗,我今天几满足你的要求。”陆景沉声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定情信物 温小钏原本只是抱着不甘放弃的念头来做最后一搏,这样就算失败了,她也可以昂首挺胸,不留遗憾的离开。 但是没想到陆景却是直接反客为主,从成亲快进到了洞房,于是这一次轮到温小钏傻眼了。 她穿绿衣戴凤冠也就是做个样子,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像有人削发明志一样,但实际上却是根本没做好今天就嫁人的准备,更何况陆景还直接上了手。 温小钏被抬起下巴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阻止陆景更进一步。 然而她的身子此时却是无比的僵硬,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再没有先前呼朋引伴,周旋于各路少侠间时的潇洒从容。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女性还是对身体上的接触很敏感的。 别看温小钏之前表现的很像个社交怪,一天到晚pary不断,但是基本上要么作诗作画,展示才艺,要么交流武学心得,纵论天下英雄,全是动嘴不动手的活动。 就算互相比试也都是点到为止,况且温小钏这么懒,平日里干的也大都是啦啦队的活。再加上她温家老么的身份,有一群那么厉害的姐夫在,也没人敢对她动什么歪心思。 再加上陆景现在使出的又是只存在于玛丽苏中的绝世武功。 甫一动身,一股霸道总裁之势便扑面而来,就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择人欲噬! 可怜温小钏又没读过《那小子真帅》、《狼的诱惑》等相关教材,顿时就在陆景这有些轻薄的动作下丢盔弃甲了。 而陆景对眼前的战果也很满意。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对付温小钏这种积极主动,擅长谋划造势的女生,你就一定要比她更加积极,更加主动。 只有这样才能借助她造出的势头反过来死死的压制住她。 温小钏现在的脑袋里就只剩下了四个字作茧自缚。 而且之前她为了将气氛拉满了,准备的很是充分,不但找来了一身行头,在屋子里点上了红烛,而且还特意选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赶走了侍女。 换句话说她现在就算想求救都不会有人听到,况且以陆景的武功,温小钏觉得自己也根本喊不出声。 这下惨了! 温小钏能感觉到陆景的另一只手也攀上了她的身子,而且一路向下,接近了她的衣带。 糟糕,对面那家伙居然不是和她一样,只是说说而已,过过嘴瘾,而是要来真的!温小钏被吓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而就在她愣神的当口,陆景那只手可是没停,已经握住了她的衣带,轻轻一抽。 下一刻温小钏身上那件绿衣就失去了约束。 少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不管再怎么说,她终究是温家七女,就算要自降身段,与人作妾,也没有先上车再补票的道理。 两人现在这样又与野合何异?不只是将温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也让本该充满甜蜜与期待的一刻变得只剩下不安与苦涩。 然而就在温小钏已经打算认命的时候,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吗,既如此先前的时候又为什么非要玩火呢?”陆景冷笑道。 温小钏睁开眼睛,发现刚刚还来势汹汹,一副要攻城拔寨样子的陆景眼下居然已经后退了几步,和她重新拉开距离了。 劫后余生的温小钏第一反应就是庆幸,但在庆幸之余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又有隐隐有几分失望。 当然,温小钏是不会把这种羞人的事情说出口的,不止如此,她看起来也依旧没有什么要服输的样子。 对陆景道,“陆大侠……哦不对,奴家现在应该要唤你大郎了,大郎你刚刚怎么不继续下去呢,可是对奴家的身体有什么不满意吗?” 陆景扬了扬眉毛,看来自己之前还是有些心软了,这女人的嘴简直可比她的身子硬多了。于是他决定再给温小钏一点教训,于是二话不说,又迈步走向后者。 不过这一次温小钏可就警惕多了,一见陆景抬脚就马上叹道,“唉,其实我知道陆大侠你是因为心疼我,不想让我受委屈才收手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的原因。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跟晏姐姐交手,明明赢了她,但还是选择了认输,正是因为你表现出的那份温柔深深吸引了我,让我相信就算给你作妾,你也一定不会欺负我的。” “那可不一定。” 陆景伸手,抓起了床上那根衣带,在温小钏呆滞的目光中,将那根衣带放进了自己的怀里,之后淡淡道,“这东西既然你既然不想要那我就拿走了,就算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吧。你放心,至少在你能说服你母亲,让我来提亲前,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顿了顿陆景又接着道,“而且我也可以保证,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其他人,这样你在书院的生活也不会被影响。” 温小钏眨了眨眼睛,“那我的衣带……” “等到成亲的时候自然会还你的。”陆景说完摆了摆手,也不等温小钏再回答就大步出了门去。 然而过了没多久陆景就又去而复返,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了,温大娘说好要送我的谢礼在哪儿啊?” 温小钏呆了呆,接着不满道,“我都答应给你作妾了,这样的大礼陆大侠你还不满意吗。” “不一样的。”陆景摇头,“你母亲送我的礼物我收下是赚钱的,但你我收下还得倒贴钱,而且是源源不断的贴钱,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梳妆打扮,光一盒胭脂都要四百两银子吗?嗯,这么说来你还是晚点再跟你母亲说我们的事情吧,让她再多养你一段时间。” 温小钏被气乐了,“放心,我就算嫁给你也不会白吃陆大侠你家大米的,嗯,既然尊夫人擅长经商,那不如我们就比一比看谁赚的多。” 温小钏也是被气糊涂了,说出这句话后她就后悔了,等等,她的人生目标不是做米虫来着吗,怎么忽然就切换到自力更生的模式了。 然而不等她反悔,陆景已经点头道,“可以,这个可以。”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甘泉寺 陆景终究还是从温小钏的手里拿到了礼单。 根据温小钏的说法,她原本还打算再跟陆景玩个要礼单还是要我的小游戏的,但是陆景是什么人,面对这种二选一的送分题他肯定是选择全都要啊。 尤其当他看到礼单上的东西,顿时精神就是一震,立刻便感觉到不虚此行了。 不说别的,光是上面那二十万两银子就已经显得诚意十足了。 要知道现在天下动荡,各地的匪祸都有愈演愈烈之势,温家的生意肯定也没有往日那么好做了,温大娘依旧拿出了足足二十万两银子来感谢陆景,基本和上次备礼时相同了,但是分量可比上次重得多。 当然,这其中也有温小钏的功劳,她很清楚陆景需要的是什么,正是她的积极争取,才让温大娘改变了主意。 否则陆景现在恐怕就要拿着那枚神丹和宝剑,满世界的找哪儿能卖马卖酒了。 能不能卖出这个数字不好说,光是中间的折腾和麻烦就够陆景喝一壶了。 而且这礼单上除了那二十万两银子还有别的东西,首先就是一千七百亩土地的地契,虽然陆景看了眼,这一千多亩地并不都是农田,还包括一座小山在内。 但光是山脚下已经开垦出的土地就有大概四五亩了,这要都收上租子,每年也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当然这是和平年代的事情,按照温大娘的说法,那地方现在应该已经被一伙绿林强盗给占据了。 实力的话倒也不是很强,但因为和温家庄离得比较远,甚至都不在湖州范围内,温大娘也有点拿他们没有办法。 其实真派庄里的高手过去,也不是不能剿了那群土匪,但问题是剿了之后呢,温大娘也没法一直派人镇守在那里。 那地方无险可守,人少了等于给后续的土匪送人头,而人多了的话,温家庄这边的防御力量就会被削弱。 为了四五百亩地,要是再被人给偷了老家,那才是得不偿失。 但要不是如此,温大娘也未必愿意将这么多地都送给陆景。 而陆景看完和那片地有关的介绍后,心中倒是一喜,他的人参事业要是想继续下去的话肯定是需要不少土地的。 虽然书院里也不是不能种,但陆景现在只是小打小闹还不明显,真要等将来把场面搞得太大的话肯定还是会惊动到其他人的。 尤其是黄监院,万一嫌他破坏书院环境,再重罚他一次,那陆景又得变成打工人四处打工去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还要绞尽脑汁来解释他为什么这么痴迷于种人参攒钱。 陆景之前之所以不愿意出去种,是因为担心被人看到他施展法术,没法跟司天监交待。 但如果能自己圈片地,那当然是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了。 而且那地方现在被盗匪给占了,之前的佃农什么的肯定也都没了,陆景也不用头疼该怎么安置他们。 至于山上的强盗,陆景反倒是最不放在心上的,这种新手期低等级副本,他一个满级号单刷简直不要太轻松。 后续再刷新出来的野怪陆景也不像温大娘那么头疼,因为他还可以试着用阵法来解决。 略作思索后陆景觉得这片地还是有点搞头的,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可以先去哪里看看。 而除了银子跟土地外,温大娘还送了陆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跟一只古琴,不过这两样东西陆景就不怎么感冒了,虽然看起来也都挺值钱的。 但未来丈母娘的礼物他也没法拿出去直接换钱,再说现在的他也不缺这几万两银子了,这一圈折腾下来,陆景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快凑够还蚩的银子了。 而现在距离蚩给他划下的死线,还有不少时间,陆景也长舒了一口气。 总的来说,他对这次的收获还是挺满意的,虽然寿宴被凶案给打断没能办成,但是就陆景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损失。 除了收获了一份重礼和一个看起来很能搞事的预备妾室外,最重要的是还意外得到了疯魔一百零八杖真解的下落。 在温家解除出入庄的限制后陆景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一个人跑到了凤兴县里,找到了俞闻羽口中那座甘泉寺。 这寺庙确实不大,里面一共就一个老和尚,两个大和尚跟六个小和尚,另外还有三个在这里挂单修行的野和尚。 不过说是野和尚,看样子倒更像是逃难的难民多一些,估计也是走投无路了,在城里实在找不到能养活自己的营生,索性把头一剃,就地遁入了空门,来庙里一起混饭吃了。 而甘泉寺的主持,那个名叫湛智的老和尚不知道是因为实在老眼昏花,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没有揭破他们的身份。 就这么将错就错,把他们给当作同门对待了,填了三副碗筷,可惜庙里的香火也一般,再加上世道也不好,十几个和尚也就是勉强果腹。 陆景进庙的时候,和尚们正商量打算在哪里再多开片田地出来,种点蔬菜改善伙食。 陆景随手往功德箱里捐了十两银子后,和尚们的眼睛顿时都亮了起来。 之后一个小和尚还去禅房里请出了正在修禅的湛智。 后者见到陆景立刻双手合十道,“我听我那小徒儿度静说施主你仪表不凡,又心有慧根,应是与我佛有缘之人,特此出来一见。” 陆景闻言失笑,“什么与佛有缘,大师你出来还不是看在那十两银子的份儿上。” 湛智倒是脸不红心不跳,不紧不慢道,“甘泉寺内一众僧林正为那黄白之物发愁的时候,施主你就恰好出现,不过挥了挥衣袖便解决了我等的烦恼,这还不是与佛有缘吗?若是施主你再多挥挥手,跟我佛的缘分就更大了。” 陆景听他说得这么直白反倒有些哑然,除此之外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失望,看来这座小庙里的确没有什么高人。 那他想找到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就只能靠自己了,于是陆景也不再废话,“我今日在城中游览,忽有所感,想找几本经书读读,不知贵司的藏经阁能让我进去看看吗?钱的话好说,” “不能。”湛智摇头道。 见陆景似乎有些惊讶,湛智又解释道,“非是老衲我小气,不让施主进去,主要是因为鄙寺太小,没有藏经阁。” 第三百五十三章 度能与度静 陆景知道甘泉寺小,但是没想到甘泉寺会这么小,连寺庙里通常会标配的藏经阁都没有。 在愣了下后他也只能道,“那你们平日里都把经书放在哪个房间?” “经书的话,放在老衲的丈室里。” “丈室?放得下吗。” 丈室顾名思义,就是一丈见方之室,按照陆景前世的标准换算一下大概就是十平多一点,也就是个次卧的大小。 放一张床榻,几把椅子就已经把空间占得差不多了,留给放经书的地方自然也就没多少了。 然而湛智却点头信心满满道,“放得下放得下。” 陆景不知道他是怎么塞下去的,也懒得再费这个脑子,直截了当道,“那带我去大师你的丈室看看吧。” 一般来说寺庙中僧侣所居住的僧寮都是不对外开放的,更何况是住持的居所,但是因为陆景已经提前购买过了十两银子一张的ip贵宾票,就算陆景提议要去参观众僧出恭的茅房,湛智也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他很是痛快的带着陆景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之后还让两个小和尚从塌下将那些经书都给抱出来,在地上一本本摆好。 陆景大致扫了眼,发现只有不到三十多本的样子。 于是道,“剩下的呢?” “卖了。” “…………” “之前庙里没米下锅的时候,老衲我便让徒弟挑了几本经书去解庫当了换钱,想着先应应急,等手头宽裕了再赎回来,但是没想到世道越来越不好,寺里的香客也越来越少,之前的经书没能赎回来不说,后面还越当越多。 “到如今只剩下这二十六本了。” 陆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好家伙,做和尚把经书这种修行的家伙事儿都给当了可还行,这么做也不怕佛祖怪罪。 不过甘泉寺众僧干都干了,陆景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怀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那为什么偏偏剩下了这二十六本,其中可有什么珍贵的典籍吗?” “怎么可能,”湛智听得直摇头,“要有值钱的老衲早就让几个徒儿拿去解庫换钱了,这不是当东西的人越来越多,解庫也看不上穷和尚们的这些经书了,铜子儿越给越少,后来干脆就不收了,老衲才只能把这二十多本给留下了。” “…………” 陆景已经不想再跟湛智说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和尚已经穷疯了。 陆景依次捡起地上的经书翻阅了一遍,而且还特意注意了纸张的厚度,毕竟之前他看到的不少武侠中都是把秘籍藏在经书夹层里的。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那二十多本佛经真的就只是佛经而已,并无甚出奇之处。 于是陆景只能又找到了湛智,问道,“不知贵寺的僧侣将寺中的经书当给了哪个解庫,是活当还是死当?” “这个……当然是哪家给的银子多就当给哪家了,之前两批是活当,后来就都是死当了。”湛智倒是知无不答,表现的很是配合,唯恐惹得眼前这个活财神不开心。 “当票呢?” “在这儿。”湛智很快就从怀中摸出了两张当票,双手奉上,而且还不忘很是贴心的提醒道,“这两张都已经过了赎回的日子,活当变作死当了。” 陆景忍不住多看了湛智一眼,这老和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糊涂,看样子已经知道他找佛经读是假,找甘泉寺的佛经才是真,否则不会连当票都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陆景索性也不再掩饰了,接过那两张当票,然后又对湛智道,“大师你再派个弟子给我带路吧,就去那些你们去当过经书的当铺,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寺里捐十两银子。” “老衲给你派两个!”湛智一拍大腿,喜笑颜开道,“再把施主你的名字也刻上功德碑!” “呃,刻碑什么的就不必了,把人给我找来就行了。” 陆景虽然对爱财之人并没有什么偏见,但湛智身为一寺住持,方外之人,这么热衷于搞钱,陆景对他的观感也很难好起来。 所以等湛智把人叫来后,陆景就带着两个小和尚快步出了寺门。 在去解庫的路上,陆景也在观察着那两个小和尚,两人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其中稍小一点那个红着脸低着头,恨不得能用衣袖将自己的脸给遮起来,而另一个的神色则看起来很是平静,他的身上有着一股与年龄不同的成熟。 这让陆景不由升起了几分好奇来,就主动开口道。 “你那师弟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哦,他在为师父刚才的表现而羞愧。”年龄稍大一些的小和尚道。 “那你呢?是怎么想的。” “做弟子的不应该在背后非议自己的师父。”年龄稍大一些的小和尚沉稳道,“再说了,寺里面的僧人们现在还能吃上饭全靠师父,其他人都可以鄙夷师父贪财,唯独我们不能。”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其实之前师父他还带着我们去找城中的富户化过缘,和那几次的难堪比起来,今天其实也不算什么了。” “看来这段时间你们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陆景道。 “我们的日子其实还算好的,总算能找到食物,那些逃难的流民才是真的惨,”那小和尚摇头道,“城里城外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可惜我们自身难保,却是无力度人了。” “小师父倒是宅心仁厚,想来日后必能有一番成就,还没请教法号?” “度能。”小和尚道,又指了指身边年纪稍小一些的小和尚,“这是我的师弟度静,不知施主你……” “陆景。” 小和尚听到这个名字呆了呆,想问什么,又没好意思问出口,反倒是另一边还在为师父丢脸的度静惊呼一声。 “陆景,这名字跟江湖中那个很厉害的陆大侠一样啊!师兄,你不是说也想像陆大侠一样修得一身武艺,将来去江湖中行侠仗义的吗。” “呃……”度静听到这话原本沉稳的面容难得也是一红。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名满天下 三人一路闲聊很快就来到了第一家解庫,陆景跟朝奉说明来意后,后者也很是痛快,将当初甘泉寺众僧当来的经书都给找了出来。 虽说这年代书籍还算值钱,然而那是平时光景,现在城外兵荒马乱,大家都在忙着屯粮,屯兵器,买书的人就少了,更何况还是经书。 当铺也正头疼该怎么出手,即便收书的时候没花几个铜子儿,可放在库房里也占地方不是。 有人愿意赎,那是再好不好了,当铺还能再赚上一笔,最后陆景用二两一钱银子买下了六十五本经书。 这价格看的度静只撇嘴,想当初他们拿经书来当钱的时候,好说歹说一本也就只有七文钱,六十多本书才换了不到半贯钱,结果等再买回来的时候却是多花了足足四倍多的银子,这解庫不可谓不黑心了。 然而度静不知道,这还是因为朝奉看出陆景不好惹的缘故,才特意给出的友情价,不然要是甘泉寺众僧想赎,说不得还要再多花上一两。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景来说,这点小钱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能花钱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也很是省心。 陆景让朝奉找了个大麻袋,把那六十五本经书统统丢了进去,之后也没细看,就这么给背在了背上,又向着下一家解庫走去。 在这一家解庫中,陆景又找到了八十四本经书,但这一次他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因为按照度能跟度静的说法,他们在这家解庫中一共当了八十七本书,其中三本看样子应该是已经被人给买去了。 对此陆景倒也没法埋怨解庫,因为其中大部分经书都是死当,按理说这些经书本来就属于解庫,人家拿去售卖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陆景只能向朝奉去要买家的名讳和住址,然而或许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朝奉只推说不记得了,哪怕陆景拿出一锭银子来,他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 陆景也不废话,又拿出一锭银子,继续砸钱,整个过程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让一旁的度静直咽口水。 然而他越是这样,那朝奉越是担心陆景的所图,咬死了不开口,陆景见状,也放弃了金钱攻势,试着报出了温大娘的名字,同时取出了出门前温大娘给他的信物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金酒葫芦。 没想到这小葫芦居然意外的管用,那朝奉见到后立刻就松了口气。 “原来是温家庄的贵客,那就好办了,买走经书的是柏府的人,说是老太太要看。” 陆景点了点头,“柏府在哪儿?” “哦,离咱们解庫不远,你出门向西走五十步,穿过羊子街,就是柏家巷了。” 陆景道谢,将银子推给那朝奉,后者却不要。 “温大娘的客人就是咱们凤兴县的客人,这些都是应该的,倒是咱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客人莫怪。”朝奉拱手,又揖了一礼。 这就是地头蛇的好处了,温家在湖州经营了数十载,本地的人脉已经铺的很开了,无论想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 陆景甚至不用自己去那柏府,只要找到凤兴城中的温家酒铺,再出示下那金酒葫芦,温家酒铺的人自然就帮陆景要书去了。 前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陆景就拿到了甘泉寺当出的所有经书。 只是跟之前一样,陆景在翻过那些经书后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奇了怪了,弘莲大师会将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给藏在哪里呢? 陆景在进入甘泉寺之前,就已经去隔壁那座空宅子里也看过了,看到了墙上写着的净土两字,但是除此之外,宅子里面就突出一个空空如也。 据说住在那里的人家很早就已经搬走了,之后又搬来了一户新人,而今那户新人也不在了。 再加上俞闻羽估计当初看到弘莲大师的真迹时也在里面翻找过,陆景反正对那里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如果真解真的存在,他还是更愿意相信是放在甘泉寺里的。 只是最有可能的经书已经被排除了,那接下来还有哪里能藏真解呢? 陆景看了眼天色,忙了也有大半天了,再加上之前没少奔波,就带着两个小和尚先找了家脚店要了桌素宴。 度静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吃食了,看着一桌子的菜立刻就开启了暴风吸入模式。 度能同样也在咽着口水,但是他却没有着急动筷子,趁着陆景这会儿没什么事儿,终于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不知陆施主是哪里人?” 陆景知道这小和尚想问什么,笑了笑,“没错,我就是那个邬江陆景。” “咳!咳咳咳!”一旁在扒饭的度静听到这话直接就被米粒给呛到了,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度能虽然比他好一些,但同样也很是兴奋,握紧了双拳。 甘泉寺鼎盛的时候倒是也有不少香客,但毕竟只是座小庙,来的大都是普通人,这还是度能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大人物。 况且陆景还是他最仰慕的人,实际上这种情况现在还挺普遍的,这年代有没什么流量艺人跟青春偶像,出名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侠客魔头。 尤其后两种,跟出身没有关系,属于普通人努努力,或者机缘好也能当上的(并不),陆景这个知名度当然也是蹭噌往上窜。 而且属于老中青三代通杀,粉丝群体遍布各年龄段。 度能再怎么老成持重,也终究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听到陆景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就再也绷不住了。 跟着度静一起问东问西,先是问了陆景跟阎王箫那一战,之后又要陆景再说说他平日里怎么刻苦勤奋,才能练成现在这身绝世武功。 陆景也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随便练的,而且不但是随便练,还是反向练的,花了好大力气才止住内力不要继续增长下去,因为这也太凡尔赛了,缺乏正能量。 过早接触到残酷的现实,也不利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长。 于是陆景就拿了个闻鸡起舞的故事给糊弄了过去,听得度能心潮澎湃,只是等三人吃完饭,再回到甘泉寺的时候,才知道寺里居然出了事。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甘泉寺之变 &esp;&esp;陆景将抵在湛智后背上的手掌给收了回来,对一旁一脸焦急的度能和度静道,“放心,你们师父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后脑勺上这大包估计得过段时间才能消肿,在这之前都只能侧着睡或者趴着睡了。” &esp;&esp;已经快要哭成泪人的度静闻言重新破涕而笑,而紧绷着脸的度能同样也松了口气。 &esp;&esp;主要是三人回来时看到的那副场景实在太过吓人了。 &esp;&esp;湛智排在大殿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而之后两个小和尚呼喊几位师兄的名字也没人回答。 &esp;&esp;当时两人差点就要以为寺内众僧都已经遭遇不测了。 &esp;&esp;好在陆景耳功出色,听到了斋堂里传来的隐隐鼾声,等到了那里一看,发现两个大和尚跟四个小和尚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睡成了一片。 &esp;&esp;不少人的手里还抓着吃到一半的炊饼,陆景掰了块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就知道他们是被人给下药了,而且对方用的还是江湖中最常见也最劣质的蒙汗药。 &esp;&esp;这种蒙汗药来得快去的也快,就算什么也不做,基本上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被药倒的人就会重新恢复神智。 &esp;&esp;除了价钱便宜,容易搞到外,剩下的全是缺点。 &esp;&esp;其中最大的毛病就是气味很大,一般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只要稍微注意一点,都很难中招。 &esp;&esp;不过甘泉寺的众僧一直在庙里吃斋念佛,显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才会被人给轻松放倒。 &esp;&esp;陆景让度静跟度能去打了桶清水,给斋堂内的众僧擦脸,帮助他们早点清醒过来。 &esp;&esp;而他自己则又去看了大殿前趴着的湛智。 &esp;&esp;老和尚同样也呼吸尚存,不过和庙里的其他大小和尚不同,他这是属于被人用屋里方式给放倒的。 &esp;&esp;而且凶器也很好找,就是他身边那个木鱼。 &esp;&esp;湛智敲了快一辈子的木鱼,估计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脑袋会被木鱼反敲回去,幸运的是袭击的人也没想要他的命,下手不算太重,只是将他敲晕了事儿。 &esp;&esp;至于凶手也很明显了,陆景在庙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被湛智收留的那三个野和尚。 &esp;&esp;而等湛智被陆景度入真气,悠悠转醒后也亲口证实了陆景的推测。 &esp;&esp;按照老和尚的说法,这次的祸事其实还和陆景有关。 &esp;&esp;他先前一挥手往甘泉寺里捐的那十两银子,让三个野和尚起了贪心。 &esp;&esp;他们三人本来就是半路出家,迫不得已下才不得不假扮僧侣挂单在甘泉寺混口饭吃,之前寺里没钱的时候他们倒是都还很老实。 &esp;&esp;跟着寺内众僧一起做早晚功课,一起想办法填饱肚子。 &esp;&esp;然而现在寺里忽然得了一笔巨款,他们也起了异样的心思,再受不了这种豆腐青菜,青灯古佛的枯燥日子了。 &esp;&esp;于是就趁着外出采买蔬菜粮食的时候顺带着也买了一包蒙汗药,放倒了斋堂一众僧侣。 &esp;&esp;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湛智这个住持居然没跟寺里的人一起吃,而是一定要等陆景他们回来。 &esp;&esp;为表诚意,老和尚还早早的就来到正殿外迎接活财神,哦不,是陆景归来。 &esp;&esp;结果财神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三尊凶神。 &esp;&esp;湛智就这么被他们给敲晕了,老和尚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往自己怀里摸,可惜原本被他揣在怀里的那锭银子已经没有了。 &esp;&esp;湛智感觉后脑勺上挨那一下都没现在他自己肉疼疼的厉害。 &esp;&esp;度静恨恨道,“没想到那三人居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当初师父你可是在他们快饿死的时候收留下了他们的,而且他们这些日子也在寺内日日诵经拜佛,受到佛法熏陶,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竟然先是药翻了一众师兄,又打伤了师父你,抢走了寺里的钱财,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esp;&esp;度能虽然不像度静这么直白的咒骂三人,但也忍不住提醒道,“师父,当初你要收他们入寺我也跟你说过的,我觉得这三人不可信。” &esp;&esp;湛智摇头,“这世上没有不可度化之人,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的佛法学的不够精深,再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这段时间的感化没有作用。 &esp;&esp;“如果是入寺前的他们,不但那锭银子要没有了,你们那几个师兄还有老衲我的性命估计也都要一起丢掉了,说不定他们杀完我们后还不会逃走,而是就这么留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再干上一票呢。 &esp;&esp;“别小看了这些流民,他们能一路逃难逃到这里来,很多人都是狠角色,身上背着人命,而施主你入寺的时候又露了财。”湛智对陆景道。 &esp;&esp;度静提醒道,“师父,他是陆景陆大侠,什么人敢不开眼,来抢他。” &esp;&esp;“什么陆景陆……啊,你是陆大侠?!”湛智下巴差点没给惊掉在地上。 &esp;&esp;“不错,是我。”陆景点头。 &esp;&esp;湛智那个后悔啊,拍着大腿道,“你早说啊,你早说老衲我就用言语将那三个贼人先诓骗住,等陆大侠你回来再狠狠收拾他们。” &esp;&esp;“…………” &esp;&esp;“师父,这样你就犯了妄语戒了。”度静弱弱道。 &esp;&esp;“那可是十两银子呢,说几句谎话又怎么了,佛祖想来也是不会怪罪的。”湛智不以为然道。 &esp;&esp;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看向陆景,“你看我们,光顾着说寺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了,陆大侠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找到要找的经书了?” &esp;&esp;“经书是找到了,但是我要的东西不在经书里。”陆景道,既然已经说开,那他也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湛智道,“大师你可知道弘莲大师?” &esp;&esp;“知道啊,弘莲大师是佛门高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湛智道。 &esp;&esp;“那他有在贵寺里留下什么东西吗?” &esp;&esp;“啊,弘莲大师有来过我们甘泉寺吗?”湛智脸上的惊讶之色不似作伪,他是真不知道名满天下的弘莲大师还来过他们这座小寺,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esp;&esp;不,应该说他早就把这事儿给宣扬的整座凤兴县城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甘泉寺的香火肯定也比现在旺多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陆景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湛智能给他答案。 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这么长时间都没被人找到过,显然被弘莲大师给藏得很好,光靠一张嘴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所以之后陆景干脆就让弘莲大师带着他,打算把甘泉寺又给里里外外给翻了一遍,陆景尤其注意了寺里的石碑,还有砖墙。 结果翻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寺门处传来的喧哗声。 陆景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望,就见众僧握着扁担的握着扁担,提着菜刀的提着菜刀,将一人给围在其中,一个个群情激昂。 而被他们围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三个野和尚其中之一。 湛智也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走了过去,冲那人道,“永延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又看上了寺里什么值钱的东西?” 湛智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客气,毕竟就算是再好的脾气,脑袋瓜上挨了一下基本上都不大能客气的起来。 但湛智说完后还是让众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而那叫永延的野和尚二话不说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抛给了一旁的度能,接着他整个人又向前一扑,拜倒在了地上,哐哐哐的对着湛智磕了三个响头。 把老和尚整个人都给磕懵了,而永延磕完头后很快又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向着寺门外走去。 “等等等等!”湛智在后面叫道,“你先别忙走,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为什么要先抢了我们,又要把银子给还回来,拿我们寻开心吗?” 永延听到这话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抢劫是李虎跟何二宝,哦,就是方圆跟方正他们两人的意思,俺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俺打不过李虎,怕被他们给一刀宰了,只能入伙。为了取信他们,住持你头上那下也是俺下的手。” 湛智听到这话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上那个大包,呲牙道,“你小子为了取信他们可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对不起住持,俺是个粗人,但是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更何况在寺里住了这么久,天天听主持你,还有一众师兄弟们诵经说法,俺的心里也是想向善的。 “这次对您下手实在非俺本意,不过也正因为那一下,让李虎跟何二宝对俺卸下了防备,俺刚刚趁他们不背,把他们也打晕了,从他们身上拿回了银子,送还到寺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能幡然悔悟倒也难能可贵,”湛智点头道,同时还不忘又教育了一下度能、度静等一众小和尚。 “你们看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只要你们肯用心,就没有度化不了的人。” “李虎和何二宝住持您恐怕还真度化不了,”永延道,“尤其是李虎,他跟俺们不一样,是习过武的,而且逃荒的路上还杀过不止一个人。” “有这么凶?”湛智也惊了。 “有的,所以俺要走了。”永延道,“俺偷袭打晕了他,还从他的身上拿走了银子,他肯定是不会放过俺的,有俺把他引开,住持你跟寺里一众师兄弟们,才能平安无恙。” 湛智还没说什么,就听不远处的传来了一声怒吼,“印四郎,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腌臜货,连你爷爷我都敢下手,我看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永延,或者说印四郎听到这声吼也被吓了一跳,再不敢耽搁,抬腿就要跑。 结果就听湛智道,“站住,你怕他作甚?” “俺打不过他啊,当然怕了。”印四郎道,“别说是我了,就是几位师兄弟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住持你还是快让俺逃吧。” “不怕,自古邪不压正,老衲我到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湛智一扫往日的小心谨慎,威风凛凛道。 他这自信的样子一度让在一边围观的陆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这老和尚其实也身怀绝学。 结果湛智放过狠话后,就将目光又转到陆景身上,眼巴巴的望着某人,似乎在期盼着后者出来收拾局面。 好嘛,风头都叫湛智给出了,完了陆景还得帮他善后,不过眼见李虎已经冲了过来,陆景终究还是动了起来。 在度静、度能期待的目光中迎向了气势汹汹的李虎。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小和尚想象中的大战场面并没有出现,陆景对付这种只是会点庄稼把式,连内力都没修炼出来的一级小怪,又怎么可能用超过一招。 直接就点了李虎的穴道,让他再动弹不得了。 接着陆景还顺带将在街口鬼头鬼脑负责放风的何二宝一起给抓了回来。 印四郎见状也不逃了,先跟陆景又磕了好几个分量十足的响头,连呼恩公,接着又对湛智道,“住持,俺想留在寺中,跟您修行,不知道行不行。” 湛智点了点头,“你心性不坏,能迷途知返,既然有向佛之心,那便留下来吧,不过原先那法号既然是你自己乱取的,还是别再用了吧。” 印四郎道,“请师父为俺剃度,赐俺法号。” “嗯,你一心向善,就叫度善吧,你的头发虽然已经自己剃过了,但是剃发受戒的仪式对于每位僧侣都很重要,还是要再做一遍的。度能,度静去把仪式需要的表礼、信香、度牒、僧衣、僧鞋都准备好。” “是,师父。”两个小和尚闻言自去取用一应物众。 而湛智想了想,也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出了一只木盒,湛智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剃刀。 陆景看大那把剃刀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随后忍不住又看了眼,发现那剃刀的材质果然和他先前手中那把禅杖一模一样,都是陨铁制成,而且上面还有形似莲花的天然纹路。 陆景问湛智,“你这剃刀哪儿来的?” “一位香客送的。”湛智道,“呃,那人的年纪比我稍小一些,原本住在寺院隔壁,似有眼疾,不能视物,但那时候经常会在隔壁听我们做早课,而且他的记忆很好,一篇经文听几遍就能记住。”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月下酒剑仙 陆景的杖法和兵器都得自弘莲大师,而为了找到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他对于这位佛门高僧的生平也做过不少功课。 自然不会不知道弘莲大师踏入佛门的机缘便在于少年时曾听到隔壁寺庙的僧侣唱诵经文。 然而弘莲大师家在郿州,所以绝大多数人也都下意识的认为他年少听经的那座寺庙也在郿州。 甚至就连那座寺庙的名字也被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但是如今看来,弘莲大师最初与佛法结缘恐怕并不是在家乡,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湖州。 而且就在这座小小的甘泉寺中。 至于他身为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陆景就不知道了。 他也许是被家人带来此地寻医问药,也许是来这里投奔亲戚,又或者是随家中长辈宦游至此。 总之,少年时的弘莲法师的确曾在甘泉寺隔壁那座民宅中落过脚。 这样一来,他在墙上刻下的字迹也便能说得通了。 陆景对湛智道,“大师能将剃刀借我一观吗?” “当然。”湛智不疑其他,很是爽快的就交出了手中的剃刀,之后还好心提心道,“这刀分量比一般的剃刀要沉,而且格外锋利,陆大侠当心莫要被刀锋划到手指。” 陆景点了点头,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没怎么把湛智的话放在心上,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那剃刀握在了手里,甚至还专门用食指的指肚去摸了摸刀锋。 结果老和尚就听陆景的手指与刀刃相交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金鸣之声,而陆景的指肚上却是连道血印子也没有。 就在湛智暗暗心惊的时候又听陆景开口道,“这刀应该也还值几个钱,怎么没见大师你给拿去当了?” 湛智老脸一红,“这个……老衲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拿去换钱的,况且这剃刀也算是我师父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真把它拿去当了,呃,也不是不行,但肯定是寺里众僧都快饿死的时候了。” “大师倒是实在。” “人总是比器物东西要重要的嘛,这也是老衲的师父教老衲的道理。” 湛智并非蠢人,联系陆景之前向他询问弘莲大师的事情,他也猜到了一些事情,顿了顿道,“陆大侠来鄙寺就是为了来找这把剃刀的吧?” “没错。”陆景已经大致检查过手中的剃刀了,从外观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但是陆景也没着急,有禅杖的前车之鉴,他估计弘莲大师很可能将真解的秘密也藏在了剃刀中。 所以陆景打算再去找啮铁帮帮忙,不过这样一来,这把剃刀也就很难再保住了。 陆景看向湛智,结果他还没开口,后者就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意,顺水推舟道,“既如此,这把剃刀便赠给陆大侠吧,也算是报答陆大侠刚刚出手,为鄙寺解围之恩。” 陆景闻言没推辞,“这东西对我的确很是重要,但这毕竟是尊师留下的遗物……这样吧,大师你报个数,我折成银子补偿给你们。” 湛智闻言似乎颇为心动,但最后却是吐出了一个让陆景颇感惊愕的数字来,“那就……五十两吧。” “这会不会有点太少了,”陆景道,“大师你不用跟我客气,尽管放心大胆的开价,别的不好说,但银子上的要求我还是能满足的。” 陆景刚刚又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入账,说话也硬气了很多。 然而就见湛智苦笑道,“非是老衲我不想多要钱,关键是鄙寺太小,眼下又是非常时期,过多的银钱不但不能让我们度过危机,反而很容易引来别的祸事。 “先前的事情便是前车之鉴,若不是陆大侠你出手相助,说不得这次我那徒儿度善便要见血,那十两银子也要再被那李虎给抢去。 “况且五十两,再加上陆大侠你之前捐的十两,对我们来说也已经是笔大数目了,省着点的话足够寺里一众僧人吃用一年两载了,而这差不多也是现在我们寺里面前能收下的最多的钱了。” 陆景这一次是真的对湛智刮目相看了,这老和尚贪财归贪财,但是难得的是在贪财的同时还能保持着清醒。 知道什么钱能要什么钱不能要,佛法高低不好说,但是对世情的确看的很是通透。 于是陆景也不再劝,掏出五十两银子给了湛智,然后收下了那把剃刀。 之后他又问了湛智弘莲大师还有没有留下别的东西,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陆景将庙里没搜完的地方给搜完,见再没什么收获,这便告辞离开了甘泉寺。 至此,他这趟湖州之行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不过陆景并没有着急回温家庄,而是先拐去找了凤兴县城中的多宝阁分号,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本名为一气劲的八品武学。 这门武功被多宝阁标注为掌法,但实际上是内外兼修,修到第三层的时候就能修出内力来了,如果修炼者没有内功修为的话,等于用一分儿价钱买了两份儿武学,颇为划算。 更重要的是一气劲和陆景的小金刚劲一样,颇为中正平和,就算自己慢慢摸索着练,也不会出什么大篓子。 再然后陆景就在半晚的时候又偷偷摸回到了甘泉寺,用密室传音的功夫喊起了度能,让他来到了城郊。 陆景将那本一气劲的秘籍交给了他,然后又随口指点了他几句修炼诀窍,接着便在月下飘然而去,着实过了把酒剑仙的瘾。 而拿到剃刀后陆景也无意再在湖州停留,当晚就同温小钏一起带着温大娘为他准备的那份礼物,回到了书院中。 放下东西后,陆景又带着剃刀直奔蚩的住处,不出他的所料,蚩这时也没睡,还在精神抖擞的打造着一把短刀。 陆景跟她打了个招呼,告诉她钱已经快凑齐了。 蚩哦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反而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听陆景说明来意后,她还是很爽快的将啮铁给喊了出来。 一把一尺多长的剃刀被啮铁当玉米肠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吞进了肚子里,而后从它拉出的那堆粪便中陆景看到了一把钥匙一样的东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凉了 &esp;&esp;陆景捡起那把钥匙,还以为弘莲大师又要和他玩儿什么哑谜。 &esp;&esp;没想到这次那钥匙上却是干脆利落的刻着一行小字,看样子似乎是排编号,而后面还标注了一个名字。 &esp;&esp;好吧,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把钱庄钥匙,用来打开钱柜的。 &esp;&esp;不过陆景想了想,好像没在京师听说过有哪家钱庄叫泰达的,难不成是湖州的钱庄,又或者是郿州的? &esp;&esp;陆景对这两个地方都不怎么熟悉,只能先托人帮他打听了。 &esp;&esp;其中湖州这边自然是交给温小钏了,毕竟温家属于湖州的地头蛇,至于郿州这边……陆景没记错的话夏槐的父亲好像是郿州通判。 &esp;&esp;这么一来,陆景要做的便只有等待消息了。 &esp;&esp;而等做完这一切陆景又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esp;&esp;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esp;&esp;陆景想了想,对了,寒山客那边好像说过答应为他炼制的毒丹已经快练好了,就在这两日便可以把第一批丹药交给他了。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兴奋的都有些睡不着觉了。 &esp;&esp;算一算,这次他跟温小钏出门也有四天的时间了,这么说来寒山客的毒丹应该也出炉了。 &esp;&esp;而陆景的秘力修为眼瞅着也要再度突破,成为二宫修士了。 &esp;&esp;这批毒丹可谓是及时雨,来的正是时候。 &esp;&esp;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张相应的毒方,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了毒方,又有种人参的稳定收入,陆景就可以采购药材,自己尝试炼制毒丹了。 &esp;&esp;毕竟,炼丹术他虽然没工夫学,可若是照猫画虎,单炼一种丹药,陆景应该还是能学会的。 &esp;&esp;于是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陆景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早早跑去了镜湖谷,向着寒山客所在的那个小山谷赶去。 &esp;&esp;结果刚到那里陆景就蒙圈了。 &esp;&esp;因为以往冷清的小山谷里今日居然来了不少人,光陆景认识的就有老瞎子、酒鬼、赌鬼、丁六等人,除此之外,小侯爷也在。 &esp;&esp;实际上基本上都大半个镜湖谷里的人都来了,而且大家的脸色看起来也都很是严肃。 &esp;&esp;而野猪阿宝则无精打采的趴在一片空地上,在那里哼哼唧唧,连泥池都不愿滚了,整个人,不,是整只猪居然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些。 &esp;&esp;陆景见状心下就是一凉,脱口而出道,“寒山客那家伙是跑了吗?” &esp;&esp;可是怎么他昨晚去找夏槐,也没听说书院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esp;&esp;小侯爷闻言也摇头道,“寒山客没跑,有己字贰拾贰在,咱们这些纸人这辈子都没法离开书院。” &esp;&esp;“那你们来他的住处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那家伙应该也不怎么喜欢跟人打交道吧?”陆景疑惑道。 &esp;&esp;“你说的不错,咱们虽然跟他不熟,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也是镜湖谷中的一份子,总要来送他最后一程的。”老瞎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伤势,长叹了一声,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来。 &esp;&esp;而听他这么说陆景更慌了,“怎么回事儿,寒山客他是染上什么恶疾了吗,丁神医难不成也没什么办法吗?” &esp;&esp;小侯爷却没再解释什么,只是深深看了陆景一眼,“听说这段时间你总往他这里跑,看来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也不错,既然如此,那也进去和他道个别吧。” &esp;&esp;陆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快步走进了谷内,来到了寒山客平时睡觉的那棵树下,想着就算寒山客快咽气了,至少临死之前应该也还能把答应他的毒方给写下来……吧。 &esp;&esp;但让陆景没想到的是小侯爷所谓的道别居然是遗体道别! &esp;&esp;是的没错,距离陆景上次看到寒山客不过也才过了不到四天,四天前的寒山客看起来还仙气飘飘,活蹦乱跳的。 &esp;&esp;陆景压根儿不会想到,下一次两人再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esp;&esp;寒山客就躺在一口梨花木薄棺中,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就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痛一样,已经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痛苦的表情。 &esp;&esp;“他是被自己炼制的丹药给毒死的。”小侯爷一字一顿道。 &esp;&esp;饶是陆景已经被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到小侯爷的话,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几个字,“什么丹药?” &esp;&esp;“我不知道。”小侯爷道,“我对丹药没什么研究,只是见到他倒在炼丹炉旁,而且死前还一直在扣自己嗓子眼儿,才得出的这个结论。” &esp;&esp;顿了顿小侯爷又补充道,“不过我已经将炼丹炉里剩下的丹药拿给丁神医看了,想知道的话你自己去问他吧。” &esp;&esp;陆景闻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转身要走,但却被小侯爷又给喊住了,“对了,灵架刚搭好,你带了什么祭品没?” &esp;&esp;“…………” &esp;&esp;“算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往东走七十步有棵梨树,摘两个梨儿放在南面的灵架上吧,这样也算是为寒山客做了点事情。” &esp;&esp;陆景点了点头,按照小侯爷所说摘了梨子摆在了灵架上。 &esp;&esp;之后又匆匆走到了丁神医那里。 &esp;&esp;陆景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寒山客的突然死亡让他很是震惊,甚至有些无法接受,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情,就听小侯爷又说了寒山客的死因,于是陆景的心中又生出了几分愧疚来。 &esp;&esp;他觉得自己跟寒山客的死是脱不开干系的,因为后者很可能是在为他炼丹的时候被毒死的。 &esp;&esp;虽然这其中寒山客自己操作不当要占大头,但如果没有陆景来找他帮忙炼制毒丹,他这会儿八成也还在继续玩儿他的凡人修仙。 &esp;&esp;除此之外,刚刚经历了东玄师徒作乱,寒山客也被牵扯其中,结果转头他就死了,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 &esp;&esp;但是陆景看着棺材里寒山客的尸体,也不知道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这可跟蒋雷当初搞出的无头尸体不同,寒山客这次看起来是真的死了,而且按照小侯爷的说法,他人都凉了一天多了。 &esp;&esp;看样子也没希望再活过来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遗愿 “嗯,毒死寒山客的丹药?你问这个干什么。”丁六听陆景说明来意后疑惑道。 “就是……关心一下。”陆景忐忑道。 好在丁六也就是随口问一嘴,之后便道,“寒山客这人也算是丹道高手了,不过他只练一种丹药,就是长生仙丹,希望可以靠丹药得到永生。” 丁六一边说一边摇头,“然而世人皆有命数,长生这种事情本就是逆天而行,自然困难重重,所以这么些年下来他都没能成功,到头来还为此丢掉了性命,实在令人惋惜。 “毒死他的丹药我也查验过了,虽然其中有些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最主要的几位药和寒食散大致相同,估计是他自己改良过的吧,至于为什么毒性这么猛,是因为他在里面加了太多的红矾跟马钱子。 “这两味药的毒性都很大,不过我看那丹丸中他也加了不少压制中和毒性的草药,可惜似乎调错了比例。” 听了丁六的话,陆景微松一口气。 寒食散的大名他也有听过,不只是那些修仙的道士们在炼制服用,这丹药在富商权贵之中也颇为流行,很多人都坚信这是通往永生的不二法门。 哪怕每年都有不少人因此而丧命,可寒食散依旧备受追捧。 虽然寒山客被寒食散给毒死让人有些难以接受,颇有些善泳者溺于水的意味,但这样的话至少他的死就不是因为帮陆景炼丹了。 只是得出这个结论后陆景的心中依旧不怎么好受。 不管怎样,寒山客都死了。 那他曾许诺帮忙炼制的毒丹,陆景又上哪儿去要呢? 丁六见陆景脸色难看,还以为他和寒山客之间关系不浅,就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是我们这些纸人,其实在我们下决心进谷的那一天,对于外界来说,我们就已经跟死了没有区别了,现在无非是再和这座小山谷告个别而已。” 陆景默然,片刻后又道,“寒山客死了,他的遗物怎么办,包括他的银子,衣物,还有……他的那些丹方什么的。” “普通的东西我们一般都跟他的尸体一起埋了,至于那些比较贵重的东西,一般看他自己想留给谁,当然,他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意外身死。 “那那些银子就会交由小侯爷处置,要么大家一起分了,要么给谷里添置一些东西,至于你说的丹方……嗯,这东西算是绝艺吧,按照惯例也是小侯爷保管,然后谷里的人可以试着用白贝去换。” 一旁的酒鬼这时候插嘴道,“他自己炼丹都把自己给吃死了,也算是绝艺吗?” “算啊,”丁六点头道,“他虽然一辈子都没炼出长生不老丹,但是也阴差阳错炼出了一些别的丹药,比如说驻颜丹,你看他的长相,就跟只有三四十岁一样,这就是驻颜丹的功劳啊。” 丁六这话一说出口,或许男纸人们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旁的女纸人们却都兴奋了起来。 她们未必都对长生不老感兴趣,但是青春永驻却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有手快的女纸人们已经开始盘点起自己的身上有多少枚白贝了。 还有不差钱的则干脆开出了价格准备收货。 陆景见势不妙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又拐回头去找小侯爷。 这一次他没再隐瞒,跟小侯爷说了请寒山客帮他炼丹的事情。 小侯爷听后皱了皱眉头,问陆景道,“你们之间可立有字据?” “没有,”陆景苦笑,“他说反正他打不过我,是不会反悔的。” “…………”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小侯爷道,“寒山客留下的丹方虽然收在了我这里,但我只是代管,严格来说这些东西是属于镜湖谷全体纸人的。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证明寒山客与你之前有约,将其中一份丹方给了你。那么我也不能私下做主把那张丹方交给你。”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那方子对我来说很重要。”陆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既然寒山客是死在自家的仙丹之下的,那也就是说他答应帮陆景炼制的遏制秘力膨胀的毒丹很可能并没有失败。 实际上这种推断在时间上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陆景离开之前按照寒山客的说法,只要一两日,毒丹就能炼成了。 以寒山客求长生的紧迫劲儿,之后迫不及待的开炉又炼了一炉长生丹,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控制好其中几种药的配比,把自己给直接吃升天了。 但如果陆景能拿到他留下的丹方,再另找个炼丹师,说不定还能赶在成为二宫修士之前,把他朝思暮想的毒丹给炼出来。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小侯爷肯配合他,将那张丹方给他。 而不是任由那张丹方流进那个深不见底的奖池里,到时候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几率,陆景可没把握一定能抽得到。 小侯爷闻言也陷入到了沉思中。 片刻后她重又开口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不能为了你一人坏了镜湖谷几百年的规矩,不然不只是我难做,以后的历任小侯爷怕是都很难再服众了。” 眼见陆景就要说什么,小侯爷摆了摆手,示意陆景先让她说完,之后就听她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但是你的要求也不是完全没法办到。” “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那张丹方?”陆景问道。 “放心,这事儿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很难,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挺简单的,我听吴寒说你是叶前辈的弟子?” 陆景点头,“不错。” “那这么说来你应该也精通驭兽之术了,”小侯爷一边说着一边往阿宝所在的地方指了指,“寒山客死后它就成那副样子了,一直趴在那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 “它跟寒山客的关系镜湖谷里的纸人们都知道,如果寒山客还活着,一定也不想看到它这个样子,所以如果你能让阿宝重新恢复活力,也算是了却寒山客一桩遗愿了,那按照镜湖谷内的规矩,你可以在他的遗物中先挑选一样带走。” 第三百六十章 丹方与药瓶 陆景闻言松了口气,就像小侯爷所说,这事儿的确属于他的业务范围内。 况且陆景不管怎么说也算跟阿宝相识一场,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它一头大好野猪就这么哀毁骨立,伤心过度,自己把自己给饿死了。 所以听了小侯爷的话陆景就立刻来到了阿宝身边。 阿宝远远的就看见了陆景这个熟人,但是却跟没看见一样,依旧静静的趴在地上。 陆景将刚从树上摘到的一串红果,送到了阿宝的嘴边。 这是它平日里最眼馋的东西,因为这果子一旦彻底成熟掉到地上就再没法吃了,而寒山客天天忙着炼丹,也不没修过兽语,自然不会帮阿宝摘果子。 说来它头一次吃到这果子也是陆景给他摘的,两人,哦不,应该是一人一猪也因此结缘。 但是这一次阿宝却似乎对已经送到嘴边的红果不再感兴趣。 只是哼哼了一声,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陆景见状也不着急,又换了个田里的小香瓜,故技重施,可惜阿宝还是无动于衷,而第三次,当陆景找来石榴的时候,阿宝总算动了起来。 但并不是去吃石榴,反而似乎陷入到了狂躁之中,一甩头将陆景手中的石榴打飞了出去,撞在树上,摔得稀烂。 同时也吸引到了周围那些纸人的注意,大家这才发现陆景好像是在尝试让阿宝吃东西,于是纷纷围了过来。 赌鬼适时道,“下注了下注了,就赌……他什么时候被打吧!” 酒鬼道士不信,“那头野猪虽然厉害,但它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上了,那小子是一流高手,老瞎子在那小子手上一招都走不了,这头畜生又如何能讨的了好?” “我说的就是那头野猪什么时候被打。”赌鬼悠悠道。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原本愤怒的已经想要攻击人的阿宝也不知怎么的就在陆景的抚摸下逐渐平静了下去。 继而又开始哼唧了起来,不过那哼唧已经没有什么怒气,只是充满了悲伤。 陆景拍了拍阿宝的后背,阿宝扬起脑袋,将自己那颗快一百斤的脑袋靠在陆景的肩膀上,就跟一个委屈的大胖子一样。 众人见状不由都啧啧称奇,随后陆景找准了时机,屈指,将一只泥丸弹进了阿宝的鼻孔里。 那泥丸中包裹的是一种特制的香料,能极大的刺激大多数杂食动物的胃口,这种东西当然也是叶弓眉送给陆景的,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等陆景将之前那串红果再拿出来,这一次精神上得到慰籍的阿宝,在特制香料的刺激下终于再没法抗拒自己的本能。 张嘴将那串红果给吞进了肚子里,而它既然吃了第一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陆景托酒鬼道士等人又搜集来了一大批瓜果,一点点为阿宝吃下肚去,之后见阿宝盯着自己身上的酒葫芦,于是陆景也难得大方了一次,灌了阿宝一口坠入凡尘。 一旁的酒鬼道士看到阿宝眼中的迷离之色,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对陆景道,“喂,能给我也尝尝吗?” 陆景摇头,“不是我小气,主要是这酒除了我以外没人能喝。”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它刚刚才喝过。”酒鬼道士指着阿宝不满道。 “你傻啊,它是猪。”老渔翁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抢答道。 陆景没理会他们的插科打诨,因为他看到小侯爷已经给寒山客选好了下葬的目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陆景起身道,“幸不辱命。” “叶家驭兽术果然名不虚传,陆大侠客气了。”小侯爷说完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周围其他人,高声道。 “陆景救回了寒山客的……唔,爱猪阿宝,按照谷里的规矩,我打算从寒山客的遗物中取一样东西送他,大家伙可有异议?” “理当如此。”老瞎子率先开口赞成道。 随后丁六也道,“我也没有什么异议。” 有了两人带头,再加上陆景之前还曾“不惜内力”救过东门微澜,谷内一众纸人对他的印象不错,除了那些想要驻颜丹配方的女纸人外,其他人基本都表态赞同了。 而就在那些女纸人还在犹豫不定的时候,陆景又及时开口保证道,“我绝对不碰驻颜丹。” 有了他这句话,那些女人终于也都松了一口气,至此再没人反对小侯爷的决定了。 小侯爷又等了会,终于冲陆景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陆景拍了拍身上被阿宝蹭上的泥土,跟着小侯爷走到了存放寒山客遗物的地方。 小侯爷指着一口箱子道,“寒山客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找吧。” 陆景按耐住心中的紧张与忐忑,走上去打开了那箱子。 平心而论,里面的东西着实不算多,倒是也很符合寒山客这种原生态的极简生活方式,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跟炼丹有关的。 陆景没理会那些奇奇怪怪的炼丹工具,将目光放在了可能记载有丹方的地方。 倒是被他找到了两卷寒山客亲笔写下的丹书,不,其中一本或许叫试错集更为妥贴,里面都是寒山客验证过没有效果的丹方。 相比之下另一本就薄的多了,只有寥寥数十页只,上面的丹方却是稀奇古怪,基本都是寒山客炼制长生丹意外得到的副产品。 陆景大致扫了遍,很快就翻到了后面,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最后一页上寒山客最新写下的是个跟房事有关的方子。 陆景不甘心,又将箱子里剩下的东西也都翻了一遍,然而依旧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丹方,于是只能将目光投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上。 其中一些瓶底上面刻着字,陆景可以排除掉,但是还有三个小瓶上什么也没有。 陆景看向小侯爷,后者摇头道,“你别看我,我跟你一样,对这瓶里的东西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法给你提什么建议。” 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打开瓶塞,依次观察药丸的色泽,接着又试着嗅了嗅瓶中的香气,最终从中挑了瓶最近才炼出的丹药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失落 “你确定选这只药瓶吗?”小侯爷问道。 陆景又望了眼其他的东西,苦笑道,“看起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就这样吧。”小侯爷也没给陆景再犹豫的时间,点头合上了箱子,然而等她起身后见陆景并没有离开,又扬了扬眉毛道,“还有什么事吗?” “呃,我想问问寒山客他大概什么时候下葬?” 陆景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就算他手里拿到的这瓶药丸真的是寒山客为他练出的毒丹,可没有了丹方,他依旧难逃成为二宫修士的噩运,无非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罢了。 而另一方面,寒山客死的时间又过于巧合,简直就像赶在甲方ealine前一晚选择上吊的乙方一样。 虽然陆景并不相信寒山客会因为交不出毒丹而自杀,但是刚经历了蒋雷假死变真死的案子后,陆景也很难不留个心眼。 “我们纸人没那么多讲究,况且寒山客他在镜湖谷内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所以没什么小殓、大殓、吊唁、停灵的说法,既然大家伙都已经跟他道了别,为避免尸体进一步腐坏,我打算等会儿就把他给葬了。”小侯爷道。 “那我也留下帮忙吧,顺便也可以再照顾下阿宝,免得它再绝食。” “好。” 小侯爷正为找不到人手挖坑埋人发愁,见陆景主动送上门来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在帮寒山客搬新家之前,陆景先去了东门微澜的住处一趟,从瓶中取了一粒药给她,请她帮忙验看。 顺便在她的草庐里修炼了一会儿御剑术,将自己的秘力消耗的七七八八了,等快到下午的时候才又回到寒山客所在的那个小山谷中。 随后陆景就开始开工干活了,他将小金刚劲运到双臂上,握起铲子,整个人立刻化身成为了一辆人形铲土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地上刨出了一个大坑来。 别说埋寒山客跟他那口棺材了,就算是在坑里再加三个寒山客凑一桌麻将也足够了。 等小侯爷让人带着棺材过来的时候陆景甚至连墓坑的四角都已经休整齐了。 小侯爷见状也不再废话,就要将棺材盖盖上。 不过这时候却听坑里的陆景又开口道,“我能再看一眼吗?” 小侯爷有些意外,陆景跟寒山客认识不假,但两人又不是什么痴男怨女,有必要搞得这么缠缠绵绵吗,看了一遍不够还要再看第二遍。 但看在陆景挖坑神速的份儿上,小侯爷最终还是同意了陆景的请求。 甚至还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了,给陆景和寒山客留下了充足的道别时间,只是其他人临走的时候看向陆景的目光多少有些古怪。 然而陆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等所有人都走后,他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寒山客的棺材前。 虽然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了,但是因为离得没有这么近,而且陆景当时完全被寒山客的死讯所震惊,根本不顾上注意思考其他事情,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很多细节都没注意到,这一次他总算是能好好检查下寒山客的尸体了。 陆景希望能从寒山客的尸体上找到一些他假死的端倪。 然而只是刚刚接近那具棺材,陆景就闻到了一股死人特有的腐臭味,除此之外寒山客的脸上,手臂和腿上生出了数量不等的尸斑,同时小腹也鼓了起来。 陆景看过一些侦探小说,知道这是因为细菌在里面大量繁殖产生了腐败的气体。 换句话说寒山客的确是已经凉凉了。 不死心的陆景甚至还用手在寒山客的脸上摸索了一圈,也没在那里找到什么人皮面具,继而排除了寒山客被人冒充的可能。 实际上陆景的心底也知道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和蒋雷不同,就算寒山客有通天手段瞒过了小侯爷等人,他也不可能瞒得过跟他朝夕相处的阿宝。 叶弓眉说过,动物比人有着更敏锐的直觉。 阿宝之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陆景最终不得不接受了寒山客已经死掉的事实。 尤其等小侯爷等人回来,盖上棺盖,之后又将足足三寸长的铁钉钉入棺材板内,寒山客这下就算在里面尸变了估计也出不来了。 陆景跟着另外三人一起将棺材放入坑中,接着把之前挖出的土也给一并填回,堆出了一个小土包。 小侯爷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儿石碑,不过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对陆景解释道,“既然入了镜湖谷,就代表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包括自己的名字在内,如今我们在谷中所有的称呼不过是代号罢了,不刻也罢,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后人来此凭吊。” 老瞎子也道,“等我死了,你们只要一把火将我烧掉便可,也不麻烦大家给我挖坑了。” 眼见寒山客已经下葬,众人也陆陆续续的散去,各做各的事情了。 对于镜湖谷内的纸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 况且这次死的又是和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熟悉的寒山客,大家赶来送他最后一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仁义尽致了。 只有阿宝还在寒山客的坟边恋恋不舍的徘徊。 小侯爷问依旧站在原地的陆景,“你还不走吗?” “呃,我再陪阿宝一会儿吧。” “也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知道我的住处,有事情直接去那里找我就好。“小侯爷说完便也径自走掉了。 又过了一会儿,纸人们全都走完了,小山谷里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寒山客的孤坟便只剩下了陆景跟阿宝一人一猪,各怀心事。 闲着也是闲着,陆景见寒山客的坟边有些荒凉,于是用剩下的秘力施展了几个郁郁葱葱,催生出了一些野花野草,稍微帮他装点了一下他的新房。 之后……陆景便又陷入到了茫然中,失去了寒山客许诺给他的毒丹,最多再有十日,他就要突破成为二宫修士了。 到时候陆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活动时间怕是也要再被进一步压缩,即便陆景之前已经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可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不免一阵烦躁。 第三百六十二章 花雨 陆景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阿宝大概也累了,不再围着那寒山客的坟头转圈圈。 转而趴在了那块无字石碑前,不一会儿它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而陆景也挑了小树,背靠那里坐下。 一开始他还在盘算着有什么办法能再抢救下自己的秘力境界,但是思来想去非但没能找出什么头绪,反而愈发心烦意乱,再后来,陆景也被阿宝的鼾声给影响,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他索性也放空了大脑,闭上眼睛,在树下小憩了一会儿。 陆景是被一阵窸窸窣窣声给惊醒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阿宝起来觅食或者活动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却发现阿宝依旧在原地,一动没动,不过它的眼睛也张开了,之后还竖起了耳朵,充满了警惕。 显然它也听到了什么动静。 陆景最先想到的就是刚被埋了的寒山客,但是等他屏息凝神,却发现那声音并非自地下传来,而是来自不远处的……菜园。 陆景不由有些失望,看样子应该是附近的野生小动物在寒山客死后跑来这里零元购了。 于是他又看向一旁的阿宝,寒山客死后这地方就算是它的地盘了,家里来了贼,自然应该由主人来操心。 然而阿宝就是保持着之前那副侧耳倾听的样子,一点没有打算要起身的样子。 陆景见状叹了口气,行吧,看在这家伙刚死了朋友的份儿上,陆景决定还是帮它一次。 他从树下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迈步向着菜园走去。 然而走出大概几步后,陆景终于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因为是去菜园赶贼,陆景故意将脚步踩得很重,一般的小动物听到脚步声应该就会被惊走了。 这样一来陆景也不用真的走到菜地里。 然而这一次潜入菜园的“小贼”胆子却似乎格外的大,听到陆景的脚步声后那窸窸窣窣之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越发频繁了。 于是陆景也对这位不速之客产生了一丝好奇,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他来到菜园中,先四处扫视了一圈,结果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身影。 不过到了这里后那窸窣声也清晰了很多,陆景直接循声望去,看到了一颗树苗正在破土而出。 陆景自己就是个大师级的德鲁伊,来书院这么长时间,别的法术没怎么学,唯独一手郁郁葱葱已经被他练得出神入化,就连吴寒都自叹弗如。 陆景当然也曾观察过被他的郁郁葱葱所催化的那些植物。 然而没有一种植物的生长速度能赶得上眼前这棵小树苗,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它就从原先只有四五寸高一口气生长到了一尺,一口气翻了两倍多,而且树干也明显粗壮了一圈。 毫无疑问,之前的窸窸窣窣声便是它破土时发出的动静。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它还在继续疯狂生长,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就在陆景观察它的这会儿功夫,它已经快长到陆景的胸口了,而且树干上抽出了很多枝丫,看起来青翠欲滴。 前世作为一个城里人,陆景见过的树木不多,这一世虽然转职德鲁伊,但惭愧的是也只逮着经济作为猛种,还没能领悟德鲁伊的最高奥义自然之心。 所以单从外观上也没法判断出这究竟是棵什么树。 不过看它这么一路猛长,明显已经脱离了植物的基本生长规律。 按照书院往日的教导,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陆景迟疑了片刻,抓起脚边一颗石头向着那棵树上丢了过去。 虽然只是随手一抛,但在他一流境界内功修为的加持下,这颗石头脱手后俨然已经化作了一颗炮弹。 若是撞在别的小树上,只这一下就能将那棵小树拦腰撞断,然而菜田里忽然冒出的这棵古怪小树被石头撞到居然只是微微晃了晃树干。 陆景见状也是一愣,他这一下可是用了足足七成功力的,别说树干了,就算石头也能砸出个坑来,可偏偏眼前这棵刚新生出来没多久小树竟然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扛下了这雷霆一击! 同时在这期间它也没忘了继续野蛮疯长,如今竟是已长到两人多高了,腰身也快到一只手搂不住了。 陆景知道不动用杀招不行了,于是果断放弃了再上十成功力的打算,转而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神沉静下来。 接着就见他的袖中寒光一闪,飞剑湖光激射而出! 直飞向了那那棵小树!!! 而后者这一次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没有再选择用身体继续硬抗,而是试着伸出树枝想要拦住空中的飞剑。 不过湖光的飞行速度很快,让它之前伸出的树枝全都落了空,之后又一口气斩断了七八根枝条,看起来所向披靡,然而经过这几次磕碰,也改变了它原本的飞行轨迹。 对于其他剑修来说,这时候只要继续操控飞剑,修正飞行路线就可以了,甚至那些厉害的剑修,赶在那些枝条拦截之前就能让空中的飞剑灵巧闪避过去。 然而陆景含光境还没修完,他现在御使飞剑,纯粹就是一锤子买卖,跟射箭一样,买定离手,一旦离弦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最终陆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湖光擦着树干飞过,插在了一旁的菘菜地里。 而等陆景跃过去,重新捡起湖光,再回头发现那棵树已经长得快有九丈高了,不过到了这个高度它的生长速度终于也开始放缓了。 但它也没闲着,之后树冠上的枝叶变得越来越繁茂,还抽出了花骨朵来。 又过了几个呼吸,那些花骨朵全都舒展开来,变成了蓝色的小花,花瓣中央还泛着幽幽微光,在夜色下便如一盏盏小灯般,煞是好看。 就连打算除掉它的陆景,看到这些花瓣后也不得不在心中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 不过这些美丽的小花在世间存在的时间也很短暂,不过一个弹指,便由盛放转而凋谢,空中随即也下起了一阵花瓣雨。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地同寿 保险起见,陆景在看到那阵花瓣雨的时候就又往后退了十几步,避免被花瓣沾到身上。 接着他注意到那棵小树,不,现在或许应该称之为巨木了,其中最粗的那条树枝上结出了一颗果子来。 那果子的形状乍看上去很像是桃子,一开始的时候不过拳头大小,但它就和这棵树上的其他东西一样都长的飞快。 片刻功夫后就有篮球那么大了,再接着直径便已经超过了五尺,其中还隐隐透着红光。 陆景这一次没有再御起飞剑,而是直接将湖光抓在了自己的手里,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从地上跃起,却是连人带剑一起冲向了那颗巨型桃子! 而那棵怪树感受到陆景接近,想要故技重施,用枝叶去拦截。 可这一次陆景剑在手中,虽然牺牲了一部分的速度,但是换来的却是灵活性的大幅提升。 只见他剑出如龙,所过之处,那些枝条纷纷被拦腰斩断! 但是等第二波枝条袭来,明显比第一波要粗壮了很多,和湖光相撞的时候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而即便陆景运起十成的内力,也很难再将那些枝条一剑削断了。 而且一不留神,飞剑还会被卡在里面。 于是陆景索性将湖光暂时收入袖中,重新抡起拳头砸向那些枝条。 他也不指望能将那些枝条砸断,只是借助充沛的内功修为将那些枝条给震开,清理出一条通路来,让他能跃到那枚果子面前。 仗着深不见底的内力还有大圆满境界的轻功,陆景最终总算赶在那些枝条完成合围前,有惊无险的突出了重围。 没有任何时间耽搁,陆景已经重新握住袖口内的湖光,接着猛地挥出,斩向了果子上方那根手腕粗的藤蔓。 结果飞剑刚和藤蔓接触的霎那,陆景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震之力! 这玩意儿明明看起来也不算太粗,甚至还比不上陆景先前斩断的那几根枝条,然而在硬度上却是要远超普通的树枝。 陆景估摸着已经堪比超强合金了,但是他这一剑同样也很猛。 关键时刻他没再留手,运起了十成功力,再加上湖光相助,别说一枚果子了,就算前面有辆高达,陆景也得把它给剁了! 即便坚固如那条藤蔓,最终也还是没能抗住陆景这惊天一斩,一声清澈的金鸣后,它就从中断裂开啦了,而那枚果子也在重力作用下坠向了地面。 和它一起落下的还有陆景。 陆景横剑胸前,原本还在防备着下落途中有枝条偷袭,但是随着那枚果子离开枝头,那棵新长成的巨树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既不再生长,也没有任何动作了,只是安安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陆景双脚一点,轻轻落回到地面上,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枚果子,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居然发出噗哧一声。 接着就这么从中裂开了! 陆景也看傻眼了,他没想到这枚果子居然这么不经摔,明明生出它的那棵树,还有树上的枝条、藤蔓都点满了防御,就差把刀枪不入写在脸上了。 怎么轮到这果子的时候突然就拉垮了。 而且随着那道裂痕出现,里面的汁水也顺着裂痕涌了出来。 陆景因为是闭着气的,没有去闻那味道,但是从四周越来越多的小动物也能看出,这味道对于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陆景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上去补上一刀的时候,一只手掌却是忽然从拿到裂缝中伸了出来,接着是手臂,将原本只有两指粗细的裂缝又给挤开了不少。 白色的浆汁就跟不要钱一样洒出,也引发了周围那些野生动物的狂欢。 但是陆景已经顾不上去看它们的反应了,因为在那条手臂之后,一个脑袋也从那枚果子里探了出来。 里面的人在看到陆景似乎有些意外,之后什么都没说,居然就这么当着陆景的面呕了起来。 待他将喉咙里灌满的浆汁全都给呕出去了,这才一边擦嘴一边道,“多谢了。” “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还要在那枚果子里住上好一会儿呢。”寒山客微笑道。 不过他只笑了一会儿,就因为陆景的目光越来越冷,不得不收起了笑容,接着叹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怪让人瘆得慌的。” “更让人瘆得慌的是你吧,莫名其妙的从一颗果子里钻出来,还有之前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儿,故意在耍我们吗?” “当然不是了,不知你有没有看过古代的那些修仙之法,其中得证长生的人大都经历过羽化,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呢?” 不等陆景开口寒山客便又自问自答道,“这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太过脆弱,若不能舍去重塑,便永远也无法脱离这幅皮囊的束缚。我也是直到最近才意识到,我先前的路走歪了,白白浪费了几十年的时间。 “只靠丹药是永远也无法做到与天地同寿的,不过好在这一次我终于找对了方向。“寒山客喜悦道。 结果迎接他的只有两个字 ——放屁! 陆景冷冷道,“你还说自己跟东玄师徒没有关系,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借助了奇物的力量吧。” 寒山客闻言脸色不变,“我能理解你,你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在嫉妒我终于得到了长生。” “随便你怎么说。”陆景也懒得再搭理满嘴鬼话的寒山客,只是在心中呼唤了谷井,之后又对寒山客道,“我请黄监院过来,你要是还想继续编下去,最好编的再上心一点。” 寒山客听到陆景的话却是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只是悠悠道,“你确定要叫黄监院过来吗,那你恐怕就再也得不到你想要的那张毒方了。” 陆景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但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哼了一声,“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安什么好心,拿我来对付你那个侄子不说,而且多半在那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脱身,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真的会帮我把我要的毒丹炼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打个商量 &esp;&esp;陆景刚看到寒山客从桃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是挺激动的。 &esp;&esp;他之所以会在今晚留下来,就是因为不相信寒山客就这么死掉了,毕竟他想要抑制秘力膨胀,这事儿还要落在寒山客的身上。 &esp;&esp;所以哪怕刚刚目睹了寒山客的诡异出场,但陆景心中的兴奋还是要大过惊怒的。 &esp;&esp;可随着那股兴奋劲儿散去,他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esp;&esp;寒山客今晚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在菜园子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巨木猛长,又是s桃太郎的,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必然已经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esp;&esp;但是在之前的接触中,这家伙一点这方面的迹象都没有流露出来。 &esp;&esp;无论在陆景还是在其他人的眼中,他都只是沉迷炼丹的痴人而已。 &esp;&esp;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寒山客没必要一直伪装到现在。 &esp;&esp;之后还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已经死掉了,小侯爷甚至还为他立了块儿墓碑,结果他自己却又悄悄摸摸的从树上长了出来。 &esp;&esp;而且如果没看到寒山客这羽化过程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陆景也可以断定他这所谓的长生之法要么和诡物要么跟奇物有关。 &esp;&esp;相比之下陆景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esp;&esp;虽然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现在也没人能说得清书院里究竟有多少诡物,但是如果其中有能让死者返生,并且长生不老的存在,这么猛的诡物不可能没人知道,也不可能被某个前辈就这么草率的丢进书院里。 &esp;&esp;再联系之前寒山客卷入正统之争,和他有相同立场的东玄真人,那几个徒弟都把自己给练成奇物。 &esp;&esp;陆景自然也有理由怀疑寒山客眼见长生无望,最终选择了这条路线来曲线救国。 &esp;&esp;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陆景抬头对寒山客道,“现在的你已经能离开书院了对不对?” &esp;&esp;寒山客闻言微微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想到陆景的反应这么快。 &esp;&esp;他原本还打算继续用毒方的事情吊着陆景,最好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听到陆景问出这句话,寒山客就知道今晚自己的计划怕是不会有那么顺利了。 &esp;&esp;不过事到如今他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索性干脆承认道,“不错,镜湖谷内的纸人都被一件诡物所限制,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法离开书院,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也就不再被那东西所限制。 &esp;&esp;“说起来我在这山谷里也住了四十年,是时候该出去转转了。”寒山客感慨道。 &esp;&esp;“可你当年不是自愿进入这座山谷的吗,为此不惜舍弃了你的皇位,还有其他你所拥有的一切,现在外面还有什么能吸引到你的吗?” &esp;&esp;“你不懂,”寒山客道,“正是因为失去了才知道那些东西有多珍贵,我之前做皇帝的时候,因为每天吃得都是山珍海味,看的都是莺莺燕燕,所以觉得珍馐美人都索然无味,一心只想着长生。 &esp;&esp;“那时的我坐拥九州,什么都不缺,但一想到百年之后归为黄土,就觉得现在活的再好也没什么意思了。 &esp;&esp;“为此我访遍仙山,为拜真仙甚至愿意餐风饮露,我当时一心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为了能得到长生多大的苦我都愿意吃。 &esp;&esp;“所以我才求着那时的司天监少监,让他把我带到了这里来,但是来到这里一年之后我就后悔了,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esp;&esp;“没有了那些我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每天都过着窘迫孤独的生活,就算活的再长又有什么用呢,就好像水中的王b1样,即便能活个千年万年依旧只能在河底吃泥巴。 &esp;&esp;“于是我就又转头去央求当时的司天监少监,求他放我回去,但是他却跟我说他之前已经警告过我,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我选择假死脱身,也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所拥有的一切。 &esp;&esp;“如今那把椅子已经换了新的主人,而司天监也承诺过不会插手皇权之争,所以他是一定不会放我出去的,况且就算他同意了,有那件诡物在,他也做不到。 &esp;&esp;“听他这么说,我顿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之前的自己究竟有多蠢,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放弃了所有人一辈子也没法得到的东西,现如今更是沦落到连自由都没有了。 &esp;&esp;“在这个鬼地方每天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就像当初那人告诫我的一样,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也只能自己咬牙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 &esp;&esp;“我哭过,也闹过,可都没有什么效果,我甚至想过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但是事到临头又有些舍不得,只能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凑合活着。 &esp;&esp;“因为每日都太过无所事实,我不得不又捡起了之前因为丧失耐心,已经被我抛在一边的炼丹术,开始继续炼我的长生之丹。 &esp;&esp;“不管怎样,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快一点的,虽然我始终没能练出服用后真的能让人长生不死的仙丹,但也阴差阳错炼出过一些好东西来。 &esp;&esp;“可惜我这一死,之前炼出的那些丹药也不知道要便宜谁了。”寒山客随口感慨了一句,就又接着说起了他原先的事情来。 &esp;&esp;“虽然我自己对于长生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奢望了,但是因为我这么疯狂的炼丹,反倒在别人的眼中留下了一个痴迷长生的印象来,尤其等知道我的事情的人都死完了,大家好像也就都认定我是个只知炼丹,与世无争的怪人了。” &esp;&esp;“但是我还是没法像这座山谷里的大多数人那样,忘掉自己的名字,忘掉那些前尘往事,我等了足足四十年,才等到了现在这个机会,所以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书院的。你看,咱们俩能不能打个商量。” &esp;&esp;寒山客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我承认之前因为一直在忙着我自己的羽化,稍微有点忽略了你的事情,但只要你不拦着我,再给我点时间,我是肯定可以把你要的毒丹给炼出来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荣华富贵 “你在拿我当傻子吗?”陆景给了寒山客一个白眼,“我放你出去之后你一准就跑没影了,我还能上哪儿找你要我的毒丹? “不如你在这儿老老实实先帮我把毒丹炼出来,之后我或许可以考虑下假装不知道你又活过来的事情。” “我等不了那么久。”寒山客摇头。 “就算没了那件诡物的束缚,我想离开书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棺材铺看门的董老头,之前可是四阶监察,虽说受了伤实力已经不如从前,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关键是如果我被他给缠住,那之后书院跟司天监的高手也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寒山客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本来是想用东玄师徒测试一下司天监跟书院的反应速度的,但是没想到你们这一届的新人居然这么厉害,只靠自己就把他们都揍趴下了,根本没向书院跟司天监求助。 “所以我现在也只能谨慎点了,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 寒山客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眼天色,“嗯,再过大概半个时辰,董老头那边就会接到消息,到时他会离开大概一盏茶左右的时间,而这同样也是我离开书院最好的时机。 “你看,不是我不愿意先帮你炼丹,主要是我的确在赶时间。” 寒山客倒是很实在,一点没隐瞒,居然就这么将自己今晚的计划给透露了个七七八八,之后又接着道,“那份毒丹至少现在我是没法帮你炼了,至于之后……嗯,你不相信我其实也能理解,这样吧,要不我先拿别的东西抵上。 “你看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钱怎么样?这东西没人不喜欢的,虽然你之前帮我从太平钱庄取出来的那笔银子现在都被小侯爷给收走了,但是我进入镜湖谷前,也不只是存了那一笔钱。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们出了书院就直接去钱庄,我可以当场提二十万两银子给你,怎么样?” 寒山客观察着陆景的神色,见后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又道,“那美人呢,美人我也可以送你十个,不,二十个,我保证都不是庸脂俗粉,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这原本也是我出去后准备享用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先送你。 眼见最直白的利诱没什么效果,寒山客又换了套说辞,开始和陆景打起了感情牌,“我之所以将自己之前的遭遇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再重蹈我的覆辙。 “忘了书院教导你们的那些虚伪又无用的大义吧,仔细想一想,想一想当监察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冒着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危险去对付那些神秘莫测的诡物。 “然而这世间却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们做过什么,一千多年前,没人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这世界不也好好的吗。 “而你们浪费了青春,赌上了性命,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你还不如干脆跟着我干算了。 “等到将来大事一成我也能封你个王爵玩玩,想想吧,这样不只是你,包括你的儿孙后人也会受你蒙荫,一起享用永远都享用不完的荣华富贵。” “哪有什么永远的荣华富贵,“陆景打断了寒山客的话,”一个王朝能有个三四百年就算长命了,况且你们朱家人在那个位置上也坐了三百多年了,眼下九州动荡,风起云涌,我看你们也没几天日子好过了。 “我要是现在加入你,不等于49年入国军吗。” 寒山客不懂什么是49年入国军,但是他也听出了陆景话中的意思,洒然一笑,“王朝更替是因为坐上那把椅子的人,有聪明也有蠢的,往往第一代开国的都是聪明人,但是再往后谁也没法保证自己的儿子不傻。 “等摊上个昏君,可不就把国家给折腾没了吗,但是你跟着我完全不用有这种的担心,毕竟我现在已经羽化成仙,与天地同寿了,自然可以在那个位置上一直坐下去,所以我的国家也可以一直繁荣下去。 “至于司天监,你也不必担心,很快他们就会自顾不暇了,根本没空来找我们的麻烦,不然我也不会就这么跑出去的。” 寒山客说到最后大概也是因为正在兴头上,还给陆景又画了个大饼,“你真要是能好好辅佐我收拾山河,别说区区一个王爵了,我说不定还可以将永生之法也一并授予你,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逍遥人间,岂不快哉。” 可惜这种话,陆景每次入职新公司都能听上一遍,对此早就已经免疫了,倒是寒山客之前提到了的一件事情让陆景有些在意。 于是他问道,“司天监为什么就要自顾不暇了?是因为你们又搞了什么新的奇物出来吗。” 然而寒山客却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只是神秘一笑,然后接着道,“机会难得,我希望你不要像我当年一样,做出错误的决定来。” 陆景摇头,“我对你说的那些钱财美色,又或者功名利禄都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毒丹,你要是现在能拿出毒丹来,那我们或许还有的谈,要是拿不出来来,那不如就省点口舌吧。” 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儿功夫,谷井终于也飞回到了陆景的身边,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是寒山客看起来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总说我不诚实,但你自己不也一样,如果不是不想被人给知道,你为什么放着书院那么多厉害的炼丹师不找,偏偏来找我炼制你要的毒丹。 “还不是不想这事儿被其他人给知道了,所以你也不用再拿黄监院吓唬我,咱俩啊,本来就都是半斤八两。” “我打算用那些毒丹做的事情跟你想的可不一样。”陆景伸手摸了摸谷井的脑袋,不过寒山客有一点没说错,他把信使唤来,的确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寒山客。 虽然陆景自己问心无愧,但是那些丹药若是被其他人给发现,确实很难解释用途。 所以今晚的事情他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解决。 第三百六十六章 停一下,先停一下 &esp;&esp;陆景将自己的那枚小木牌系在了谷井的左腿上,之后挥手,让自后者又展翅飞进了夜色中。 &esp;&esp;他并没有让谷井立刻去找黄监院,只是将这当作是个后备手段,真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让谷井再飞去也不迟,到时候黄监院看到谷井腿上的木牌,自然也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esp;&esp;寒山客望着谷井带着木牌飞走,也没阻拦,只是又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都还挺欣赏你的,等离开书院后我就要着手开始夺回那些我曾经失去的东西了,到时必然也会很缺人手,你不肯为我所用,着实有些可惜。” &esp;&esp;“别再做梦了,你唠唠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到头来还不是要打?”陆景果断打断了寒山客的话。 &esp;&esp;“我之所以这么愿意和你聊这么多并不是因为怕了你,恰恰相反,我是真心在为你好,毕竟毒丹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对在先。我也想给你点什么做补偿,”寒山客道,”也罢,那就让你先见识一下仙体之威吧。” &esp;&esp;“什么仙体,不过是些不人不鬼的奇物罢了。”陆景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颇为警惕。 &esp;&esp;迄今为止他已经见过不少件奇物了,虽然奇物与奇物之间的战力参差不齐,但是陆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的确还是有各自的不凡之处的。 &esp;&esp;所以哪怕寒山客生前只是个能文不能无的弱鸡,但他把自己练成奇物后,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实力究竟如何。 &esp;&esp;保险起见,陆景压根儿没等寒山客搓出技能,说完那句话后自己就先一步冲了上去。 &esp;&esp;毕竟能赶在对面做好准备前就先一步结束战斗,没人想吭吭哧哧大战上一整天。 &esp;&esp;陆景在迈出脚步的同时便已经悄悄握住了袖中的湖光,之后不过眨眼功夫,他就来到了寒山客的身前。 &esp;&esp;接着一口气挥出了三剑! &esp;&esp;陆景虽然没正儿八经修炼过什么剑招,但仗着一流高手的内功修为,出剑的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 &esp;&esp;那三剑的剑影在空中连成了一道剑幕,直取寒山客的前胸,透露着一股森然之意。 &esp;&esp;而寒山客就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芒划破了自己的胸口。 &esp;&esp;但是之后他的脸上却一点疼痛之色也没露出来,甚至还冲陆景眨了眨眼睛。 &esp;&esp;而陆景在湖光刚刺入寒山客的身体时就发现了异常。 &esp;&esp;因为以他的境界,这三剑居然没都只刺入了不到两寸,便再也无能为继了。 &esp;&esp;而且从剑刃另一端传回的反馈来看,他划开的根本就不是血肉,而是树皮,并且是无比坚硬的树皮。 &esp;&esp;就和他之前对付过的那些树枝一样。 &esp;&esp;除此之外,寒山客的伤口处也没有流出任何鲜血,反倒是涌出了一些类似树脂一样的东西,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esp;&esp;寒山客低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的前胸,之后又自言自语道,“好像还不错,竟然可以挡住一流高手的全力一击吗?” &esp;&esp;结果他话音还未落,又迎来了一只拳头。 &esp;&esp;陆景意识到单靠利刃,怕是很难砍得动寒山客的新身体,于是果断便又收起了湖光,转而尝试靠着内劲直接攻击寒山客的五脏六腑。 &esp;&esp;可当他的拳头落在寒山客的小腹上时,却又发现根本找不到后者身上的经脉,最终只有一小部分内力依附在了寒山客的体外,而剩下的内力又都回到了陆景的丹田里。 &esp;&esp;寒山客倒是被这一拳给打得后退出去了六七步。 &esp;&esp;可等他站定后,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依旧还是活蹦乱跳的。 &esp;&esp;“不错不错,这样一来脏腑的弱点也没有了,那人果然没骗我。”寒山客欣喜道。 &esp;&esp;陆景有些无语,合着这家伙对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怎么清楚,这会儿干脆就是在借助他的攻击来熟悉自己的身体。 &esp;&esp;而眼见陆景没有再继续出手,寒山客还兴致勃勃的催促道,“来啊,怎么还停下了,能对付东华师徒,你不应该就只有这些手段的吧。” &esp;&esp;“打可以接着打,但是在这之前,你还是先找件衣服穿吧。”陆景劝道。 &esp;&esp;寒山客是从桃子里新生出来,他的身上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衣物,所以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他都一直保持着这种真空状态。 &esp;&esp;只是交谈的话倒是也还好,陆景可以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可一旦打起来,他就得一直死死盯着寒山客了,更别说还有个小寒山客在一直在四处乱甩。 &esp;&esp;这玩意儿的精神污染实在太严重了,于是陆景果断叫了停。 &esp;&esp;虽然严格来说,这种情况寒山客自己更吃亏一些,但是他似乎并不太在乎这种事情,反倒是因为对新身体的检验被打断,略有些失望。 &esp;&esp;但是他还是按照陆景所说四处打量了下,可接着又一摊手,“我的衣服好像也和其他东西一起都被小侯爷给收走了,要不就这样吧。” &esp;&esp;“不能就这样,”陆景道,“你就算是找几片叶子先挡下也比现在这样子强啊。” &esp;&esp;寒山客挠了挠头,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他的腰上居然就长出了一条树枝来,之后又有第二,第三条树枝冒出……同时那些树枝还长出了碧绿色的嫩叶。 &esp;&esp;最终这些带着树叶的树枝彼此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件树叶围裙将,将寒山客下身重要的地方都遮挡了起来。 &esp;&esp;做完这一切后寒山客微微喘了口气,但很快脸上的喜色就更浓了,“这么说来,从今往后我岂不是连衣服都能省了?”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想法,“不……不行,还是黄袍比较适合我。”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这会儿也算大致看明白了。 &esp;&esp;寒山客不愧是从那棵怪树上长出来的,现在的他显然也继承了那棵怪树的大部分能力,不但皮糙肉厚,而且浑身上下似乎都没有什么弱点。 &esp;&esp;简直就是一棵行走的小号怪树。 &esp;&esp;不过若他只有这点能耐,陆景虽然未必能很快解决掉寒山客,但后者想要摆脱他,离开镜湖谷,乃至书院却也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esp;&esp;而寒山客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见陆景迟迟没有再动手,他这次反倒是先动了,伸出了自己一只手掌来。 &esp;&esp;《仙丹给你毒药归我》章节将持续在更新, 第三百六十七章 病急乱投医 寒山客冲着天空中招了招手。 明明并没有风,但陆景的耳边却传来了一片树叶晃动的哗哗声。 他抬头,就见那棵怪树上原本自然舒展的树叶在这一刻全都倒立了起来!就仿佛是搭在长弓上的箭矢! 接着寒山客握起了手掌,大喊了一声“放!” 随后其中一条枝干上的树叶就全都激射而出,不但将陆景整个人笼罩其中,而且将他前后左右辗转腾挪的空间也一并封死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树叶,它们从那棵怪树上生出,本身也硬如钢铁,而且棱角分明,边缘处闪着寒光,每一片树叶就像是一把小刀,朝着陆景的身体招呼了过去。 若是被它们给击中,无异于一场凌迟。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陆景居然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任凭那些树叶落在他的皮肤上! 可之后寒山客所期望的血肉横飞的一幕却并没有出现,等到那阵叶片雨结束,陆景除了衣服被割的七零八落,看起来有些狼狈外,身上却是连一道伤口也没有。 寒山客见状倒也没太意外,只是略有些失望,“看来那些江湖传言是真的了,你的确把什么横练功夫给练到了极致,难怪厉飞龙联手净字卫那些老太监也都不是你的对手,这下有意思了,咱俩都这么能抗揍,今晚想分出胜负来可不容易。” “我无所谓,反正着急离开书院的那人又不是我。”陆景淡淡道。 “那我也只能再加把劲儿了。”寒山客莞尔,说完他就又跺了下脚,很快陆景就感到脚下传来的震动,就仿佛有好几头蛟龙在翻腾咆哮一般。 再然后他身后一片地方忽然凹陷了下去,一条比他的大腿还要从的树根从地上钻出,抽向了他的后脑勺!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陆景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那条树根抽中他之前就向侧方微微一跃,轻松躲过了这次偷袭。 然而这却不是结束! 就在陆景跃起到空中的时候,他打算落脚的地方也陷了下去,随后一条比之前偷袭他的那条还粗的树根从那地洞里钻了出来,缠向了他的腰腹! 寒山客估计也是因为头疼陆景的防御力,最终决定换个思路,不再以杀伤陆景为目的,改为想办法缠住陆景。 反正他跟陆景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今晚的目的不为杀人,只是想顺利离开书院而已。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干掉陆景,还是想办法限制住陆景的行动,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他想得逞也没这么容易,陆景虽然身处半空,无法借力,但是他还有腿法可以施展。 眼见又有一条树根袭来,陆景也没怎么慌张,直接施展起风云变,赶在被那树根缠住之前,就已经一脚踢了上去。 那条树根的来势顿时为之一滞,而另一边的陆景也已经接着反震之势,重新拉开了距离,并且顺利着陆。 可他才刚落地,身后就又传来了几道破空之声,而且他的脚下的土层下面,也有什么在快速移动! 陆景不得不再退几步,先让开了脚下飞出的树根,接着又运满了内力拍飞了背后伸来的树根。 虽然依旧没有如寒山客所愿被树根缠住,但是也让后者看到了希望,于是寒山客也不在一旁看戏了,自己也果断下场,加入到了对陆景的围攻中。 虽然重生后的他依旧不会武功,动起手来基本只会一套王八拳乱抡,每次都被陆景轻易找到破绽,一脚给蹬飞出去。 但是有着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身体素质,他每次被打翻在地,也都毫发无伤,拍拍屁股就又重新站了起来,之后又兴致勃勃的冲了上去。 就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他这狗皮膏药一样的冲锋多少也能给陆景带来点麻烦,尤其随着越来越多的树根从地下冒出,陆景应付起来也不再像先前那么轻松写意,稍有不甚,可能就会真的被那些树根给抓住再无法脱身。 陆景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任由寒山客发起攻势,掌握主动,他必须要做点什么,摆脱眼下的不利局面。 可是之前的时候他已经试过了无论是拳脚,还是刀剑对现在拥有了新身体的寒山客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陆景最先想到的法子就是火攻,毕竟寒山客是从那棵怪树上长出来的,而且现在他所施展的种种手段,似乎也都和那棵怪树有关。 只要能解决掉那棵怪树,那寒山客就算不死,一身功力已经也就被废的七七八八了。 而树嘛,一般情况下都会怕火,但很快陆景就尴尬的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放火的手段。 他仗着自己的眼力好,还有今晚的月色也还算明亮,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什么火把,不只是火把,他的身上也没有其他可以引燃的东西。 换了别的书院弟子在此,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一个最简单的火焰术下去,自然可以升腾出熊熊火焰。 但是陆景看了下自己的技能面板,只有一个快练到满级的郁郁葱葱,点火这种事情不是他的专长。 好吧,谁让他这偏科有点严重。 另外他看了一圈,这四周也没有什么能够助燃的东西,就算他能打着火,想让火苗烧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于是陆景也只能放弃了这个颇为诱人的念头,另觅它法,他自己种过一段时间的人参,对于植物也算有些了解,知道这些东西其实也有不少弱点,比如怕虫子,怕干旱,也怕水涝……然而这些弱点基本上都不是能马上见效的。 陆景也没能力让这一整片地方都发水灾,或者突然就变得赤地千里。 眼见那些树根的攻势变得越来越疯狂了,陆景却是始终没法找到什么能破局的方法来,于是他只能将目光又移动到了自己唯一掌握的那个法术上去。 郁郁葱葱,陆景记得自己在刚开始练这法术的时候,好像因为施法不当,反而搞死了不少草木。 第三百六十八章 飘飘欲仙 陆景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毕竟郁郁葱葱从来都不是什么战斗系的法术。 有记载以来,好像书院与司天监也没有什么前辈曾用它来战斗过。 对它而言,最好的归宿无疑就是在田地间,帮助那些作物跟药苗茁壮成长。 不过有鉴于这次他的对手比较特别,陆景觉得还是可以一试的,主要是他现在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于是下一刻,陆景催动秘力,试着偷偷对那棵怪树施展了一个郁郁葱葱。 他回忆自己第一次施法时的感觉,努力让郁郁葱葱尽可能变得别扭起来,以达到相反的效果。 然而等他试过才知道,原来故意想要让法术变得不完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毕竟现在的他每天都要施展上百遍的郁郁葱葱,用以消耗秘力。 他早就把这个法术练得跟喝水吃饭一样自然了,甚至都快要变成一种本能了,只要一抬手,必然就是教科书一样标准的口诀与姿势。 所以第一次尝试就以陆景丢了一个正版的郁郁葱葱上去而宣告结束了。 之后陆景稍稍调整了一下,故意念错了一个字,结果却是整个法术都没能施展出来。 再然后他又尝试了一下手势上的微调,或者秘力调动路线的不同,最终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陆景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法术施展并不是儿戏,无论手势,还是口诀,都是前人在经过数千乃至上万次尝试才摸索出来。 而后来者想在这上面再做调整也很困难。 否则施法者只要刻意变动几个小细节,就能让法术拥有不同的效果,相当于花一份儿的钱,买了两份儿饭。 但实际上,除了初学者在刚开始练习时无心的错误外,施法者是没法人为的让一个法术产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的。 而且那些初学者的错误也都是没法复刻的,换句话说,这种事情是没有滚回操作的。 陆景现在若是想让郁郁葱葱再起到反效果,那和自己研究一个新法术的难度是一样的。 除此之外,陆景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在对那棵怪树施展郁郁葱葱后,后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而不远处的寒山客同样也对陆景的小动作无动于衷。 于是之后陆景又一口气对着那棵怪树释放了三次郁郁葱葱,而这一次寒山客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之色,张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景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看了眼那怪树,却是终于确认对方的确并没被郁郁葱所影响。 这对陆景来说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先前猜想可能也错了。 那棵怪树在孕育出寒山客后便彻底停止了成长,而且和寒山客之间的联系也没有陆景想象中那么紧密。 虽然寒山客还可以操纵那棵怪树帮他战斗,但是他自己却好像并不再受怪树影响。 不过想一想,这或许才是更可能的情况。 毕竟寒山客的目的是逃出书院,继续回去做他的皇帝,肯定不能留个这么大的破绽在这里。 否则将来书院真的打算对付他了,也不用管他藏在哪里,有多少人保护,只要把这棵树给刨了,那寒山客就只能自负双手,肉袒出降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也就不再指望能通过对付这棵怪树来对付寒山客。 但这样一来,他刚想到的法子也失去了效果,一时之间,陆景拿寒山客又有些束手无策了起来。 直到他忽然灵光一现,抬手又扔出了一个郁郁葱葱。 不过这一次,他施法的对象不再是那棵怪树,而是面前的寒山客。 就见后者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接着就像是刚刚喝下了一大坛美酒一般,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满足之色。 随后寒山客也停下了脚步,对陆景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结果却见陆景脸上的惊讶之色一点也没比他少。 从开始修行郁郁葱葱的时候陆景就知道这个法术只对植物管用,对人和动物释放的话,什么效果也不会有。 但是此时的寒山客显然已经不能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了,他的体格和挨打能力早就已超出了普通人的正常水平,也没有了血管跟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树脂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毕竟能跑能跳,也跟普通人长得一模一样,陆景也没想到郁郁葱葱真的会在他的身上生效。 寒山客说完后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变化,接着脸上的喜色更浓了,“我怎么感觉我的身体好像又变强了一些。” 陆景听到他的话,又扔了一个郁郁葱葱,却是直接为寒山客证实了他的感觉。 寒山客就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瞬间就感受到一股力量钻进了四肢百骸,这种感觉让他为之沉醉,甚至爽的都想要直接叫出声来。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已经攀上了世界之巅,九州之大,再没有什么人能阻拦的了他的了! 原本还一直压着他在暴打的陆景,现在在他的眼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强大了,于是寒山客信心满满的再次冲了上去。 结果他的拳头还没接触到陆景的衣角,脑袋上就又挨了一脚,发出诶呦一声惨叫,跌倒在了地上,还滚出去了四五圈。 虽然依旧没怎么受伤,但那样子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景不知道这家伙发的哪门子疯,从刚才的交手来看寒山客的实力的确提升了一些,但是很有限,远比不上他爆棚的信心。 于是陆景将寒山客再次踢飞出去后,手上也没停,又给这家伙刷了三个buff。 寒山客顿时就忘了刚刚又被陆景踹脸的事情了,整个人就是一阵飘飘欲仙,不但眼神迷离了起来,口中还不住的冲陆景道,“还有没有了,还有没有了,再多来点啊!” 陆景从善如流,马上又给了寒山客两个郁郁葱葱,接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秘力,发现已经基本接近枯竭了。 主要是他之前在东门微澜那里就已经通过御剑术的修炼消耗的差不多了,之后还帮寒山客装点了下他的坟头,等再遇上寒山客时已经所剩无几。 但是不要紧,陆景估计再有个一两分钟他的秘力也该刷新了,到时候寒山客想要多少,陆景就能再给他多少。 第三百六十九章 野蛮生长 &esp;&esp;一边打架一边升级,寒山客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摊上这种好事儿。 &esp;&esp;感受着身体里愈来愈澎湃的力量,寒山客差点就要爽到当场飞起了。 &esp;&esp;所以当陆景停手后,他非但没有操纵那些树根趁机攻击,反而也很贴心的停下手来,关切道。 &esp;&esp;“怎么了,可是秘力用完了,我这儿有补充秘力的丹药,可以送你一颗,哦不对,我的那些东西都被小侯爷给拿走了。” &esp;&esp;寒山客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这是已经重新转生了,现在属于装备和道具都掉光了的状态,不由很是惋惜。 &esp;&esp;陆景没说话,只是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 &esp;&esp;就在寒山客快要等得不耐烦,打算继续抢攻的时候,陆景终于再次抬手,又丢出了一个郁郁葱葱来。 &esp;&esp;寒山客顿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色又变得陶醉了起来。 &esp;&esp;那模样,就仿佛每个毛孔都透露着舒服两个字。 &esp;&esp;陆景前世看过不少猫片,里面那些猫咪在舔食猫薄荷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表情。 &esp;&esp;寒山客也察觉到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强烈的快感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很难再正常思考。 &esp;&esp;而眼看着这波快感就要过去了,陆景又及时补上了一个郁郁葱葱,于是寒山客也继续爽了起来。 &esp;&esp;此刻的他就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徜徉在快乐的海洋里。 &esp;&esp;满脑子都是怎么让陆景再来一发。 &esp;&esp;不过寒山客也没有太过慌张,就凭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就算脑子不怎么在状态,陆景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esp;&esp;更不要说他的实力还在不断增长着,这么下去两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小。 &esp;&esp;而且陆景一个书院新人,刚刚完成百日筑基没多久,泥丸宫中的秘力必然也很有限,能撑到现在无非是仗着书院的秘力足够浓郁。 &esp;&esp;寒山客估摸着陆景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再往后也放不出几个法术来了。 &esp;&esp;想到这里他居然还隐隐觉得有些失望,担心从今往后再也体会不到这样的快感。 &esp;&esp;于是下一刻寒山客索性彻底放弃了对陆景的攻击,就这么站在原地,高举起了双手,迎接着落在身上的法术。 &esp;&esp;此刻的他就如同沐浴在光辉下的君王。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也很配合,手势和口诀都没停过,一道又一道的郁郁葱葱,在寒山客的身上刷过,就跟不要钱一样。 &esp;&esp;陆景已经拿出了在后山种人参的气势来,而且和之前随手往田里播撒不同,陆景这一次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寒山客。 &esp;&esp;他的所有郁郁葱葱都砸在了寒山客的身上,所以产生的效果也是异常恐怖的。 &esp;&esp;尤其当陆景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后,他的动作频率也再次提升,变得更快了,手指在空中不断翻飞,甚至带出了残影来。 &esp;&esp;而寒山客的身上则像被通了电,强烈的快感已经彻底将他给吞没。 &esp;&esp;他甚至忍不住当场失禁了出来。 &esp;&esp;不过与之相应的他的力量也在不断暴涨,这一次寒山客不再只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他跟陆景之间的差距的确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缩小。 &esp;&esp;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被踹飞出去的人就该变成陆景了。 &esp;&esp;不,寒山客这时候在想的已经不是陆景了,他觉得就算是那人,自己也完全有的一战。 &esp;&esp;尽管他能离开书院,那人功不可没。 &esp;&esp;而且那人还给了他这么一具强悍的可以永生的身体,对他简直能称得上是再生父母了。 &esp;&esp;然而寒山客之前可是做过皇帝的人,心中早就已经被磨砺的足够冷酷无情,而此番出去所图也甚大,并不希望自己头上还有一人,始终压着他。 &esp;&esp;寒山客想要的是权力,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权力,而不是成为什么人的棋子。 &esp;&esp;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用新得到的力量去击败那人了。 &esp;&esp;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寒山客却是逐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 &esp;&esp;到目前为之,陆景已经放出了整整三十七道法术,但是居然一点疲态都没显露出来。 &esp;&esp;这样的秘力修为怕是已经超过书院一些教习了,根本不是一个刚入书院还不到一载的新人能做到的事情。 &esp;&esp;虽然这也意味着他的升级之旅可以继续下去,但是不知为什么,寒山客忽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esp;&esp;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明明力量一直在变强,就算一时半会儿拿陆景没什么办法,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esp;&esp;直到伴随着另一阵快感,寒山客的身体也跟着一哆嗦。 &esp;&esp;他无意间低下头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胡子竟然已经快要垂到胸口了。 &esp;&esp;寒山客猛地一惊,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原本光洁的如同婴儿般的肌肤上,居然也生出了一丝皱纹。 &esp;&esp;“这……这怎么可能?!”寒山客的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慌乱,望向对面的陆景,“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开始衰老,我应该与天地同寿才对!” &esp;&esp;“植物虽然一般活的都比动物长的多,但也是有寿命的。” &esp;&esp;陆景因为一直在结法印,手指这会儿也有点酸了,听寒山客发问,于是也停下来甩了甩手,跟他科普道,“谁跟你说你能天地同寿的,这不是在欺负你没文化吗? &esp;&esp;顿了顿,陆景又道,“不过你的这具身体相比于一般人而言,的确也已经足够长寿了,正常使用的话保守估计三千年的寿命总是该有的,等你发现不对,也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所以那人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欺骗你吧。 &esp;&esp;“可惜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说来惭愧,我在书院这么久大部分法术都没学,唯独种地我最拿手,所以我刚刚就好心帮你加速了一下生长,让你变得更强了,当然,相应的,你也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esp;&esp;陆景说完,不等寒山客回答,又是一道郁郁葱葱已经扔了过去。 &esp;&esp;在确认寒山客和田地里那些人参一样,的确会对郁郁葱葱产生反应后,陆景就一直在观察着寒山客身上的而变化,在看到他下巴上长出的胡茬后,陆景再没有任何迟疑,也将马力开到了最大。 第三百七十章 作茧自缚 寒山客已经不敢再赌陆景的枪里没有子弹了。 虽然在他看来后者连续施法这么久,剩余的秘力应该也不多了才对。 但是陆景身为一个书院新生,今晚所展现出的秘力修为已经远远超过普通的二宫修士,也超越了寒山客的常识,所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出现。 尤其陆景每一道郁郁葱葱扔过来,都等于是在燃烧他的寿元,更是让寒山客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 所以哪怕是顶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寒山客也不得不出手了。 他冲着陆景再次冲了过来,而这一次,他边跑还边锤起了自己的胸膛,发出了咚咚咚的沉闷回响来。 伴随着这回响,不只是那棵怪树,山谷内其他草木也开始有节奏的摇摆了起来。 在地下,陆景看不到的地方,无数的草木精气正在快速的汇聚在一起,之后又一起顺着寒山客脚底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而寒山客也哆嗦的更厉害了。 不过等他哆嗦完后,忽然睁大了眼睛,猛吸了一大口气,接着又长开嘴巴,对着陆景吐了出去。 一股奇异的花香瞬间便钻入到陆景的鼻腔中,让他的手脚也跟着一软。 但是很快,他丹田里的内力就有了反应,自发运转了起来,将那股花香上带的毒素又从陆景的身上逼了出去。 而陆景的反应也很快,马上又后退了几步,接着挥起了手掌,用掌风将空气中的有毒花香给吹开。 虽然没受什么伤,但这也给陆景提了个醒。 因为他自己的骚操作,短短不到一会儿功夫,寒山客就跟坐火箭一样,连升了很多级,大概率也因此解锁了不少新技能。 散播有毒香气估计只是其中一种,后面还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在等着他。 而且看寒山客现在的样子升级后他对于郁郁葱葱所带来的快感的抵抗力似乎也强了不少。 虽然依旧神色陶醉,但是行动已经不怎么受影响了。 而那些原本停下不动的树根,这时候也再度向着陆景围了过来,而且数量也变得更多了。 陆景不知道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只是他现在和寒山客一样,都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既然选了这条路,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 要么他先一步把寒山客的寿元给榨干,要么寒山客的实力膨胀到他再无法抵御的地步,陆景也只能呼叫援兵了。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他能不能撑到援兵到来先不说,就算黄监院和郑教授他们及时赶到,解决了掉寒山客,陆景这篓子也已经捅出来了。 到时候他受到的惩罚只会比私闯别有洞天那次更大。 所以陆景还是希望自己能控制住局面。 他运起惊涛怒浪一边在躲闪着那些树根的纠缠,一边迎上了又冲上来的寒山客,后者这一次倒是没再刷什么小花招。 就是硬碰硬的跟陆景对了一拳。 骨与骨,肌肉与肌肉碰撞在一起,这一拳没有任何的花哨! 结果这一次寒山客只是后退了两步,稍微晃了晃身子,就又重新站住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陆景一口气退出了五步,虽然这其中有他故意借着后退消化一部分力道的原因。 但是陆景的心中也很清楚,力道上的比拼自己现在已经落入下风了。 而平添了上千岁的寿命后寒山客的速度同样也被加强了,陆景才刚刚落地,他的第二拳就已经来了。 陆景见状也只能挥拳继续迎了上去。 而之后他又一连退出去了七步。 这一战若是有第三人在场,那单凭这两拳逼退陆景十二步,寒山客就足以名扬江湖了。 而且严格说来他其实还没学过武功,凭借的只是单纯的肉体上的力量,就压过了身为一流高手的陆景半头。 不过寒山客这一次却没有再自我膨胀,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埋头乘胜追击,不等陆景落地,已经又冲了过去挥起了第三拳。 但他没想到陆景这一次居然学坏了,明明和之前两次一样,打算跟他硬拼,来场男人之间铁血的对决,可陆景出拳之前居然先丢了个郁郁葱葱给他。 寒山客被突如其来的快感一刺激,动作不由也迟缓了一些,积蓄起来的力量瞬间泻掉了大半,可他还没来得及再发力,陆景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结果就是寒山客的左眼挨了一拳,整个人又飞了出去。 而这之后就轮到陆景趁他病要他命了,眼见一招得手,陆景立刻也跟了上去,避开了两条树根的袭击,运起风云变,就给寒山客又补了一套十三连踢。 只踢的寒山客满地打滚,几次想从地上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跟着也多吃了四个郁郁葱葱,虽然寒山客的力量又增长了几分,但是他能感觉到增长速度开始在放缓了,比不上郁郁葱葱第一次落在他身上来的迅猛了。 寒山客的心中不由惊怒交加,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寿命已经损失了不少的缘故,无论是人也好,还是植物也罢,不同阶段的生长速度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成年人长起来肯定没有一个幼童长起来来的快。 换句话说寒山客跟陆景打这一架,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居然已经把自己人生的一个阶段给打没了。 寒山客已经再没有先前那种赚到了的感觉了,他的确是想变强,但也不是拿命去换的。 虽然有了新身体的他已经比普通人长寿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没了千载光阴,换谁都会觉得心疼。 而很快寒山客就将这种心疼转化成了怒火,这还是他今晚第一次动了真火。 一张嘴又吐出了一大片花香,先将陆景给逼开,好从地上爬起来,接着陆景就看到寒山客的头发忽然开始疯狂生长了起来,化作了一条条细小的藤蔓,接着那些藤蔓上生出了很多小凸点。 从那些隆起的凸点上抽出的并不是枝叶,而是一根根泛着寒光的倒刺,只是远远望去,就让人的心底涌起了一股寒意。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夜千年 &esp;&esp;陆景已经说不出现在的寒山客究竟是更像人还是更像植物一些了。 &esp;&esp;不过后者的实力的确也迎来了一波暴涨,先前陆景还能靠着火麟甲轻松接下那些像小刀一样锋利的落叶,但是这一次看到寒山客头发上生出的那些倒刺,陆景已经不敢再直接托大硬接了。 &esp;&esp;只能又向后退了几步,跟寒山客重新拉开了一些距离。 &esp;&esp;结果他右脚才刚动,那些头发化作的藤蔓已经向他又卷了过来,一时之间,陆景的耳畔边尽是窸窸窣窣之声,就好像有几百条蛇匍匐爬过草丛一般。 &esp;&esp;陆景见状再退,同时手上依旧没忘了继续把郁郁葱葱丢向寒山客。 &esp;&esp;一来是为了进一步消耗后者的寿元,二来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下寒山客的行动。 &esp;&esp;然而那些带刺的藤蔓并没有因为他的郁郁葱葱而止步,不,应该说恰恰相反,得到了郁郁葱葱的滋养后它们长得更欢了。 &esp;&esp;其中窜的最快的一根已经快能够到陆景的脚踝了。 &esp;&esp;迫不得已下,陆景不得不纵身,跃上了旁边的一块儿大石。 &esp;&esp;而那些藤蔓并没有着急追上来,反而是继续向前,将那块儿大石给围了起来,之后才掉转头准备慢慢对付被困在石头上的陆景。 &esp;&esp;但是陆景既然选了这块儿石头跳上去,当然不会将自己置身绝境之中。 &esp;&esp;眼见那些藤蔓再度袭来,陆景深吸一口气,施展起轻功,居然一个起落,直接跃到了两丈外的一棵小树上。 &esp;&esp;他只是用脚尖在树枝上轻点了一下,借力继续跳向下一棵树,根本没有在树上停留。 &esp;&esp;而他这一决断无疑也很是明智,因为就在他离开的霎那,那棵普通小树的树枝也活了过来,向着他的腰畔扫了过来,想要将他扫落到地上去。 &esp;&esp;陆景拔出湖光,轻松将那根枝条斩断,但是紧接着他的新麻烦也来了,他准备落脚的另一棵小树也紧随其后加入到了战局中。 &esp;&esp;陆景现在不止是在跟寒山客战斗,而是和这一片天地内的所有植物在战斗。 &esp;&esp;寒山客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陆景好好上了一课,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德鲁伊。 &esp;&esp;好在那些普通植物,即便都站在寒山客的身边,能给陆景带来的麻烦也很有限。 &esp;&esp;陆景挥动手中的飞剑,所过之处,基本所有拦路的草木都被他给一剑斩开了,但是如此一来那些带刺藤蔓也再度追上了陆景。 &esp;&esp;陆景一边躲闪,一边也被迫和那些藤蔓交换了几招。 &esp;&esp;结果不出他的所料,就算他运起十成内力,也很难将那些藤蔓给削断,最好的一次,陆景也只是从侧面切下了大概手指长的一小截。 &esp;&esp;更别说他要对付的藤蔓远不止一根。 &esp;&esp;而且陆景也发现了自己今天的确有点走背运,就在战斗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他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了菜田边。 &esp;&esp;寒山客同样也注意到了新来的那个不速之客,而等他看清来者的样子,脸色顿时一喜,呼喊道,“阿宝!快,快去缠住他!他是我们的敌人。” &esp;&esp;陆景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凉,他虽然师从叶弓眉,学了不少御兽之术,但是对于阿宝这种已经快成精,智商甚至还在幼童之上的动物,叶弓眉说得也很清楚。 &esp;&esp;驭兽术只是用来与它们沟通的,并不能代替它们做出决定。 &esp;&esp;尤其像是寒山客这样已经跟阿宝生活了几十年,一人一猪之间感情非凡,此时的阿宝会去帮谁,那结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esp;&esp;若是放在平时,别说寒山客多一个帮手,就算是再多十个帮手,也只是帮陆景消耗内力和秘力的工具人而已。 &esp;&esp;陆景那独一无二的恢复方式根本不就惧群战,但是现在他跟寒山客之间正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esp;&esp;阿宝的加入毫无疑问将会打破这份平衡,甚至成为最终决定这一战的胜负手。 &esp;&esp;陆景已经准备喊谷井送信求援了,但是就在下一刻,阿宝却是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二人都惊讶无比的决定。 &esp;&esp;只见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愤怒之色,之后便低下了头去,亮出獠牙,发起了冲锋! &esp;&esp;只不过它冲锋的对象并不是陆景,而是寒山客。 &esp;&esp;寒山客见状大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畜生,我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但凡有一口吃的,不都分你一大半,这田里的蔬菜瓜果大多也落进了你的肚子里,我辛辛苦苦种了那么久,自己才吃了多少?! &esp;&esp;“结果你转头就跟别人跑掉了,这也就算了还掉过头来对付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esp;&esp;“它的良心有没有被狗吃了不好说,但是咱俩现在比一比,还是我比较像正派不是吗?而且……”陆景趁着这个空隙也喘了口气,随后接着道。 &esp;&esp;“而且你换了新身体后,气味都变了,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别怪别人认不出你了。” &esp;&esp;寒山客闻言一怔,再看向阿宝,果然就见后者的目光中根本没有丝毫亲切与熟稔,有的只是警惕与愤怒。 &esp;&esp;在它的眼中,眼前这个全新的寒山客大概只是一个披着寒山客皮囊的怪物而已,随后寒山客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化作藤蔓的长发,流淌着树脂的伤口。 &esp;&esp;一时竟也无言。 &esp;&esp;而陆景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在一边立马就又把郁郁葱葱刷的飞起,终于寒山客再也感受不到力量的增长了,相反,现在的他每多中一道郁郁葱葱,力量就会流失一分,而地上的那些带刺藤蔓也跟着一起萎缩了起来。 &esp;&esp;寒山客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之色,他能感受到生机正在从他的身体中飞速的流逝,于是也迫切的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esp;&esp;然而面对这冲来的阿宝,他却不得不分出了一部分带刺的藤蔓阻拦,剩下的藤蔓拿来对付陆景,却又始终差一口气,追不上后者。 &esp;&esp;最终那些藤蔓生长的速度越来越慢,变得越来越细弱,直到重新化作头发,回到了他的头上,而直到这时寒山客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是一个满头银发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竹篮打水 &esp;&esp;陆景也看到了寒山客此时的样子,然而并不放心,担心后者又在演戏,因此又多刷了十几道郁郁葱葱。 &esp;&esp;结果就见寒山客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他的法术落在身上。 &esp;&esp;见此陆景终于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开口道,“喂,你还活着吗?” &esp;&esp;寒山客没有答话。 &esp;&esp;陆景又道,“还要打下去吗?” &esp;&esp;寒山客还是闭口不言。 &esp;&esp;直到陆景再次抬起手,打算继续往寒山客身上丢郁郁葱葱,后者这才道,“你小子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秘力?!” &esp;&esp;寒山客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苍老,而且明明只是简单一句话,他说完后居然喘息了起来,身子也变得摇摇欲坠。 &esp;&esp;“你想听实话吗?”陆景老实道,“跟你交手到现在用了我还不到一小半秘力吧。” &esp;&esp;“你他娘的是秘境投胎吗?”寒山客忍不住骂了一句,接着或许是因为用的力气大了,他整个人晃得也更厉害了,尤其是他的膝盖。 &esp;&esp;陆景见他就快站不住,于是好心掰了节树枝给他扔了过去当手杖,然而他却是忘了以寒山客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接不住他丢过去的东西。 &esp;&esp;最终那节树枝砸在了寒山客的腿上,让后者膝盖一弯。 &esp;&esp;“抱歉。”陆景这句话是真心的,毕竟他跟寒山客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眼见后者已经衰弱到这种程度,他也没有再戏弄对方或是落井下石的意思。 &esp;&esp;于是又掰了一根,这次直接走了过去,亲手递给了寒山客。 &esp;&esp;只不过陆景依旧保持着警惕,只走到寒山客身前大概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之后握着那节树枝的一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寒山客的身前。 &esp;&esp;结果陆景就见寒山客一手扶着那只没被砸到的腿,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不让自己跪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接过陆景递来的树枝。 &esp;&esp;“干嘛这么好面子呢,”陆景劝道,“反正这里又没有其他人,跪一下也没人知道。” &esp;&esp;“不是好面子。”寒山客摇头,“是我这一辈子,从来都只有别人跪我,没有我跪别人过。” &esp;&esp;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寒山客那佝偻着的背似乎也挺直了一些,倒是依稀能看出几分他曾经的帝王风采。 &esp;&esp;只可惜陆景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平平,见寒山客望来,陆景解释道,“我的家乡已经每人会跪来跪去了,所以那里好多人跟你一样,谁也没跪过,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esp;&esp;“缺乏教化。”寒山客点评道。 &esp;&esp;陆景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问寒山客道,“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esp;&esp;“不太好,我感觉从来没有这么衰老和虚弱过。”寒山客喘息道。 &esp;&esp;“我跟你说过的吧,植物和人一样也是有寿命的,但是植物的寿命的确比人要长的多,所以别看你现在已经一把年纪老态龙钟,但是真要活下去,没准儿还能给我来上坟。” &esp;&esp;结果他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寒山客的脸色就又变了,望向陆景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我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而且为了还得这次新生我还牺牲了很多东西。 &esp;&esp;“哪怕那人是在骗我,我没法真的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但是至少也有几千年可活,结果被你一晚就把我的寿元快耗完了,我也变成了现在这幅丑陋的模样。” &esp;&esp;寒山客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esp;&esp;好在他哭了一会儿,将心中的不甘发泄出去后就又逐渐收声了。 &esp;&esp;不然要是被什么人给看到,还以为陆景不干人事儿,在这儿欺负孤寡老人呢。 &esp;&esp;陆景见寒山客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一点,于是也出言辩解道,“没办法,谁让你重生后的身体强的那么离谱,我不用这招,现在我怕是已经做了你的肥料了。” &esp;&esp;“你说得对,你我之间不过成王败寇而已,现在再说这些反倒是显得我小气了。” &esp;&esp;“那咱们聊点别的?” &esp;&esp;寒山客闻言又抬头看了陆景一眼,却是已经看穿了后者的心思,“你之所以留我一条性命,并不是因为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吧,只是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你想要的毒丹。” &esp;&esp;“也不是完全没有恻隐之心,毕竟咱们也算相识一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真要亲手杀了你,我心里多少也会有点不忍的。” &esp;&esp;陆景顿了顿,“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你答应过给我练丹的。” &esp;&esp;他着重强调了答应两个字,然而说完后却见寒山客咧嘴,忽然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甚至连下巴上的白胡子都跟着一起抖动了起来。 &esp;&esp;陆景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哪里好笑吗?” &esp;&esp;“我笑你虽然赢了我,但是却跟我一样,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esp;&esp;“你这人不守信,不帮我炼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前面加个‘永远’来诅咒我。”陆景不满道。 &esp;&esp;“不是我诅咒你。”寒山客终于止住了笑声,“你怎么知道我没试着帮你炼过你要的毒丹?” &esp;&esp;“你自己说你在忙着你的事情,所以耽误了炼丹的事情的。” &esp;&esp;“那只是我为了吊着你,”寒山客道,“让你放我离开书院说的谎话罢了,实际上我的事情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而已。 &esp;&esp;“这段时间我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也帮你炼了炼你需要的毒丹。” &esp;&esp;“你炼出来了吗?“陆景心中一动。 &esp;&esp;“没有,不过我也差不多试出了你所期待的那条的路是走不通的了。“寒山客悠悠道。 &esp;&esp;“…………” &esp;&esp;“你这么说是在报复我夺走了你几千年的寿元吗?” &esp;&esp;“是,但也不全是。”寒山客笑呵呵的道,“我的确是在报复你,但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你要的那种毒丹,是没法炼出来的。” &esp;&esp;“这怎么可能?” &esp;&esp;这次换陆景大受震动了,他今晚之所以冒着这么大风险独自拦下寒山客,没有知会黄监院跟郑教授等人,就是为了后者答应给他炼的毒丹。 &esp;&esp;结果不但毒丹没有了,而且寒山客还跟他说他的路子从一开始就是走不通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金口玉言 .,最快更新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 寒山客的话让陆景大受打击,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过神来。 “你骗我。” “我没有。” “你骗我,你嘴里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陆景摇头。 “我没有必要骗你,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寒山客淡淡道,“我如果还想离开书院,就算是编,也应该编出个借口让你相信我还能帮你炼制出你要的毒药来。” 陆景一时竟难以反驳。 寒山客接着道,“所以现在的我跟你说的话句句属实。” “我还是不相信你会说实话,否则的话你岂不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离开书院的最后机会?” “目前看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寒山客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不用觉得奇怪,这里面也没有什么陷阱,的确,我做梦都想离开这鬼地方,回到外面的世界里去,想的都快要疯掉了。 “但我回去是为了夺回我曾经所拥有的那些东西,重掌大权,收拾山河,享受帝王极乐,而不是以这幅鬼样子逃出去,找个没人知道的角落,在那里苟延残喘,这样的生活,还不如让我去死。 “而且,现在的我连站都站不稳,自然也失去了反抗那人的力量,如此出去,不过是与他人做傀儡而已。” 陆景其实一早就猜到了寒山客还有同伙,并不只是那个隐居在闹市中的老太监。 因为让寒山客化身奇物,从而解开束缚,离开书院的法子必然不可能是那老太监想出来的,而那老太监也指挥不动东玄师徒。 不过之前的陆景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要回毒丹上,对于其他事情兴致缺缺,直到寒山客又提起,陆景才重新想起这事儿来。 勉强打起了些精神道,“你说的那人可是纪先生?” “你竟然也知道这个名字?”寒山客颇有几分意外。 “对了,说起来你一个书院新人,居然知道奇物的存在,这也挺不寻常的,就算是司天监的那些监察们遇到东玄他们,第一怀疑对象应该也是他们身上藏着什么诡物吧。 “毕竟这是书院一直以来传授给他们的知识,只要遇到无法以常理揣度的事情,必然是因诡物而起。” “在遇到东玄他们之前我就已经遇到过奇物了,“陆景也没隐瞒,”也是炼制奇物那人,告诉我的跟纪先生有关的事情。” “他是怎么说纪先生的?”寒山客饶有兴趣道。 “哪有你一直问我一直回答的道理的。”陆景道,“你也见过纪先生,不如你先告诉你眼里的纪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人。” “…………你还能答的再敷衍点吗?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是个高人。” “我不是敷衍,而是我的确也看不透他那个人。”寒山客沉吟了片刻后道,“他的那些信徒们都说他是个很真诚的人,毫不利己,行走世间,只是为了播撒爱与希望。 “但是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我见过很多有名的隐士,无论他们将自己表现的如何清高,不染纤尘,但只要你愿意花时间,最终都能将他们的伪装给一层层的撕下来。 “再然后你就会看到他们隐藏于其下的私心。但是我却撕不开纪先生的伪装,一层都撕不开,实际上他整个人给我一种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感觉,根本无从下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极善于操纵人心。 “因为身处镜湖谷的原因,我并没有真的见过他,我们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书信完成的,一共也只有三四封而已,而且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之后和我联系的人就变成了他的一个追随者,但是仅凭那三四封信,我这么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就被他给说服了,可知其人对于人心的把握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而这样的人物居然一直默默无闻这么久,如果不是真的无欲无求,那就说明他的图谋一定也很大。” “他要毁了大陈吗?” “不止,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很在意司天监和书院。”寒山客道,“怎么样,你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如果我是你的话,刚刚就应该不声不响的放我离开书院,因为我和他的所求并不相同,眼下不过是恰巧同行一程而已,迟早有一天我们是要翻脸的。 “实际上我也早就计划着除掉他了,若是我能得手的话,对于你们来说也少了一个大麻烦,就算没法立刻得手,说不定将来我们之间也还可以合作,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 “那是郭少监跟黄监院他们要操心的事情,”陆景摆手,“我只想拿到我的毒丹。” “你为什么对那份毒丹那么执着?”寒山客不解,“以你的武功跟秘力修为,这天下有几个你对付不了的人,需要靠这毒丹来解决? “况且按照你的要求,这毒丹就算练出来,毒性也有限,顶多就是让人的修为停滞不前而已。” 结果他说完却见陆景闭着嘴巴,一点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寒山客倒也没有纠结又对陆景道,“算了,这种事情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无论纪先生也好,还是那毒丹也罢,都留着你自己头疼去吧,我就不帮你操着份儿闲心了。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终究是我不对。朕金口玉言,也不能到了你这儿就说话不算数,罢了,朕就不追究你害朕寿元燃尽的事情了,再送你样东西吧。” “你有这么大方?”陆景不信。 寒山客微微一笑,也不再答话,就这么站在原地。 片刻后陆景的目光落在寒山客的腿上,却是一惊,“喂,你的脚怎么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寒山客的两只脚居然化作了树根,深深扎进了泥土之中,而他的小腿则并拢在一起,化作了一截树桩,而且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化成树木。 再联系他之前那疑似临终遗言一样的话,陆景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三百七十四章 山河一斩 寒山客没有再回答陆景的问题,只是垂下了头去。 没过一会儿,他的身上就长满了树皮,而他的头发则化作枝丫,不过不再是先前那种带刺的藤蔓,而是看起来纤细柔软的嫩枝,上面还抽出了绿芽来。 最终他的脑袋也被树皮所包裹,鼻子、眼睛跟嘴巴全都消失不见了。 陆景试着喊了两声寒山客的名字,结果后者也没有任何反应。 陆景苦笑,“你不是说还要送我一样东西的吗,怎么这就直接变树了?” 小树自然不会回答他。 不过又过了一会儿,从树上飘落下了一片叶子来,落在了陆景的掌心上。 陆景拿起那片叶子,将它放在眼前细细观察,发现叶脉里竟然有像血液一样的红色液体在循环流动,看起来很是妖异,就好像一件活物一般。 陆景看了看叶子,又转头看了看寒山客化身的小树,无奈道,“你好歹也把送的东西是什么告诉我吧,每次都要让我猜,我也很头疼的。” 可惜寒山客已经听不到这句话了。 陆景叹了口气,将那片叶子暂时收了起来,之后转头去看了眼不远处的阿宝,刚刚交战的时候它被寒山客那带刺的藤蔓给扫中。 身上多出了好几个血窟窿,不过或许是因为皮糙肉厚,也可能是寒山客念在旧情的缘故避开了它的要害。 反正陆景去检查了下,发现它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躺在那里哼唧着。 于是陆景脱下自己身上也已经快成布条的衣裳,给阿宝简单包扎了下。 而他才刚包完,就看到了黄监院的那张国字脸。 “发生了什么事情?”黄监院神色严肃道,他看了一圈四周,目光最终停在了菜园中那棵怪树上。 然而陆景却指了指不远处一棵并不怎么起眼的小树道,“寒山客没了。” 陆景并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他托寒山客炼制毒丹,但是他也没打算隐瞒寒山客将自己炼成奇物,准备离开书院的事情,尤其是寒山客跟纪先生之间的关系。 就算陆景这个吃瓜群众,现在也能感受到纪先生所图不小,而且对方似乎是冲着司天监跟书院来的。 陆景也算半个利益相关人士,当然要提醒一下上头的人了。 所以在寒山客化树后,他就让谷井将自己的腰牌带给了黄监院。 而黄监院却是比陆景预料中来的还要快,看他的样子,只穿了一件亵衣,胡乱披了件长袍,脚上的鞋子也只有一只。 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匆匆赶了过来,倒是让陆景有些感动。 随后他跟黄监院大致讲了下今晚发生的事情,当然隐去了和毒丹有关的部分,只说他在这里发现寒山客要走,两人大战了一场,最后寒山客不敌变成了那棵小树。 末了陆景还将那片看起来颇为妖异的树叶也拿了出来。 他不想跟寒山客一起玩什么猜猜乐的游戏了,也担心寒山客在这枚树叶上做了什么手脚,毕竟这家伙之前就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偷偷通过这片树叶再来次转生。 还有他现在化身的那棵小树和菜园中那棵怪树,显然都要再仔细检查检查,还有那个太监老胡,他一直充当着寒山客跟外界的桥梁,应该也知道一些事情。 当然,既然黄监院已经来了,那这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陆景再操心了。 黄监院收下那枚树叶,“我会把这东西拿到司天监让里面的人帮忙验看,如果没什么危险的话,到时候我将它再还给你。” “有劳监院大人了。”陆景点头,就准备离开,但没想到才刚迈出脚步,又被黄监院给叫住了。 “这次你做的不错,及时制止了一场危机,你既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应该也会知道若是被他靠着变身奇物逃了出去,人间便免不了又会有一场大乱,而且镜湖谷内其他纸人,如果知道了这事儿,也难保不会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来。” 黄监院见陆景似乎有些不解,顿了顿又解释道,“书院内之所以有镜湖谷,原本是为了给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另一个选择。 “外界以为他们死了,过往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而他们也能保住性命,在镜湖谷安静的生活下去,同时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他们的本领为我书院和司天监所用,算是……两全其美吧。 “然而也不是每个纸人都甘心在书院里住一辈子的,尤其人的想法也是会随着世间改变的,当初书院救他们他们或许心怀感激,但是等在谷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很可能就会有别的念头。 “己字贰拾贰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黄监院长叹了一声,“我现在也很好奇,纪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监院只是感慨了一句,也没指望陆景能回答的出来,随后又道,“好在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看见,你之后最好也不要把这事儿再告诉别人,尤其是谷里的人。既然寒山客已经死过了一次,那你就当他在那时候已经死掉了吧。” “弟子会守口如瓶的。” “很好,”黄监院又看了陆景几眼,越看越是满意,接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箓,二话不说直接贴在了陆景的身上,接着捏起一个手诀,喝了声合,随后那道符箓竟然就这么神奇的融入到了陆景的身体里。 陆景惊讶,“监院您这是……” 黄监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陆景,“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本领是什么吗?” “抓违反书院规矩的师生?”陆景试探着道。 “…………” “我说的是打架的本领,不是平日里做的事情。”黄监院咳嗽了两声。 “哦,这个……我还真没怎么了解过。”陆景有些尴尬,他刚刚差点还以为黄监院觉得他惹事儿太多了,在他身上下了个定位符什么的。 陆景记得之前自己看的那本里面好像就有类似的骚操作。 黄监院几百年难得装一个逼,结果对面还一点也不配合,最终只能自己公布了答案,“是山河一斩。” 第三百七十四章 符宝 黄监院说完观察了一下陆景脸上的神色,结果就见后者依旧一脸的茫然。 好吧,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黄监院也只能继续解释道,“山河一斩是门很厉害的法术,修炼到最高境界……” “能将山河斩开?” “不能。” “…………” “没有哪个法术能有这种威力,”黄监院道,“我们是修行者又不是神仙,挥手便能搬山填海。” “那这名字……” “你哪儿来那么多的问题,”黄监院难得也动怒了,“当初发明这法术的前辈就管这法术叫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好听,或许是因为喊着上口,也可能只是因为他喜欢,作为后人,只要听着就行了。” 陆景见状也是连忙点头,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黄监院这才神色稍霁,继续道,“山河一斩虽然不能将山河给斩开,但是修炼到精深之处,斩开一块儿巨石,甚至劈开一小截山峰还是可以做到的,更不用说血肉之躯了。” “这么厉害?!”陆景闻言精神也是一震。 的确,诚如黄监院所说,这个世界虽然有修行者,但是跟陆景之前读过的那些仙侠小说中所描绘的修行世界不同,没有什么可以以一屠万的金丹修士,也没有那种只手灭国的元婴老怪。 大家修行法术嘛,肯定是要比普通人要能打,但是也没能打到那种程度。 所以斩开巨石,或者劈掉一小截山峰,放在修行者之中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绝顶神通了,黄监院的确也有自傲的资本。 而这一次陆景的反应也终于符合了黄监院的预期,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这种程度的法术都很难修炼,尤其我听郑教授他们说你好像还没怎么开始修炼法术。” “呃,我最近比较忙……” “但是你不练那些低阶的法术,想修高阶法术就会很困难,尤其是山河一斩这样的顶尖法术,所以我送了你一张符箓。” “那张符箓里记载了我的一招山河一斩,只要你往里面注入秘力,就可以催动山河一斩,每天一次,你可以用那张符箓来御敌,也可以通过每次施法,来体悟和学习山河一斩的施展诀窍。 “不过我估计以你的秘力用过一次之后就要休息上十天半个月了,这样吧,我再送你一瓶加速恢复秘力的丹药。”黄监院很是大方。 然而却见陆景道,“啊,这……这就不用了吧。我已经受了您这样一份大礼,哪能再让您破费。” 陆景这倒也不纯粹在找借口,他现在也不是修行小白了,知道这样一张符箓有多珍贵。 首先,山河一斩就是一道顶级法术,想将它制作进符箓里的难度非常之大,不亚于跑去野外挖到一株千年老参。 而要是再做到能反复使用,那这东西就不是一般的符箓了,称之为符宝或许更为合适。 符宝差不多是每个符师画符一生的追求,整个书院里所拥有的符宝够不够两只手都不好说。 哪怕黄监院作为一院之监,陆景怀疑他身上也就只有这一张符宝,给了他,自己就没有了。 今晚陆景阻止了寒山客离开书院,的确算是大功一件,但是也没大到这种程度。 某人自己寻思着,黄监院即便真想奖励他,奖他个天一生水之类值钱的修行材料就差不多了,根本没想到对方会送他一件符宝。 这其中反倒是选徒授艺的意味更浓了一些,今晚的事情更像只是个借口。 陆景不是不知道黄监院很看重他,从他进入书院的第一天似乎就看他格外顺眼,哪怕后来他传出秘力亲和力很差,根本无法修行,黄监院也没像其他人一样放弃他。 反而和蚩等人一起积极委托吴寒送他进了镜湖谷,找那些纸人帮忙。 如今陆景既然已经完成筑基,开始修行,那黄监院传艺给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陆景也打听过,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发生在第二年,或者第三年。 因为大家一般默认新人入书院的第一年都是在打基础,外加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这时候还看不出太多东西来,待到第二三年选好了方向,差不多定型后,大家也更容易看出谁适合修行什么。 这时候再择人传艺对双方而言就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而黄监院现在就传他山河一斩,好像早了一点。 黄监院自己却没这么看,而且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陆景的话,“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现在努力提升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为什么?”陆景闻言有些意外。 虽然他也知道外面最近不太平,可这种事情不该是郭守怀这个司天监少监还有署里的那些监察们头疼的吗,和他们这些刚入书院没多久,还在学习的新人也没什么关系啊。 小比那种不算,等他们开始实打实的接触跟诡物有关的案子最快也是第二年了,而独立办案则是通过考核,成为监察以后的事情了。这么一算离现在还早着呢。 然而黄监院却没多解释,只是道,“让你练你就练,不要问那么多,等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的。 “另外,也别只修炼跟秘力有关的东西,武艺也别放下,你跟晏筠年纪轻轻就踏入天玑榜,这份武学资质实属难得,莫要荒废了。” 这种时候陆景除了点头称是外也没法说出其他话来。 随后黄监院又勉力了他几句,指点了他一下山河一斩的修炼技巧,便挥手让他离开了。 陆景一边一个人往回走,一边消化着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等他离开镜湖谷,走到自己的小院前一拍脑袋,却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隐约觉得被忽略的事情是什么。 自己临走之前,好像让辰汉卿在参田里帮他干活来着。 原本以为去一两天就能回来,没想到温家庄发生了命案耽搁了,而他回来之后又在第一时间去了镜湖谷找寒山客,辰汉卿那边一直没跟他说。 嗯,不过算一算,那家伙挖参的工作也早就干完了吧,没找到他的话应该就先歇着了吧。 陆景这么想着。 第三百七十五章 常识碎裂斩 .,最快更新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 陆景本来是想去找辰汉卿,跟他道个歉的。 毕竟他消失了这么多天,而且属于是不告而别,于情于理都应该知会对方一声,但是看了眼天色还没亮,陆景估计辰汉卿还在睡觉,也就没着急动身,转而研究起黄监院送他的那道符宝了。 说起来黄监院之前也没少坑陆景,难得这次给力了一回,结果一出手就是一件重宝。 于是陆景也决定当场失忆,忘掉黄监院的那些坑爹时刻,并暗下决心从今往后绝不允许任何人再说黄监院的坏话。 黄监院就是书院最可爱的人,不接受任何反驳! 好吧,扯远了,对于符宝陆景一直也是只闻其名,没见过实物,所以到手后也很好奇。 回到住处后立刻就检查了起来。 现在那张符箓已经位于陆景的泥丸宫中,在距离他的秘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悬浮在那里。 陆景静坐内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它。 他的第一印象便是凌厉,只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杀伐之意,已经穿透了符纸,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破他的灵台! 随后陆景试着定睛向那符箓上看去,只见如蝌蚪般密密麻麻的红字,正在符纸上上下游动。 它们彼此纠缠在一起,让人很难分辨,而且只看了一会儿陆景的脑袋就感受到一阵刺痛,他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不过看不懂没有关系,按照黄监院的说法也不耽误他使用。 陆景之后尝试着将秘力灌注进那张符箓里,结果让他颇为惊喜。 倒不是这张符箓展现出了什么惊人的变化,而是因为陆景发现它格外能吃。 这一发现让陆景喜上眉梢。 能吃好啊,他现在最缺的不就是消耗秘力的手段吗,更别说他的毒丹计划失败,眼瞅着就要成为二宫修士了。 到时候又要多出海量的秘力来,陆景正发愁该怎么处理呢,这张符箓来的正是时候,它威力怎么样还在其次,光是每天能吃掉不少秘力,就能帮陆景分担不少压力了。 陆景等了足足有快小半个时辰,那张符箓才终于吸饱。 紧接着陆景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上丹田,发现秘力又减少了大概十分之一。 不愧是黄监院压箱底的绝招,只一招居然就能耗费掉这么多的秘力。 考虑到他还有完美筑基这个恐怖的加成,岂不是说换个普通的二宫修士,直接就被抽干,瘫软在地了。 也就黄监院这种四宫大修士,还能拿这一招来战斗,但是估计他一场战斗也放不出几次山河一斩来。 想到这里,陆景倒是对这法术的威力也有了几分期待。 于是他兴冲冲的又跑去了后山,打算找个地方验验货。 陆景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下意识的走到了自己的参田边,然后左右瞅了瞅,找到了一个小山头。 之后从袖中取出了飞剑湖光,握在手中。 山河一斩虽然是个法术,但是却需要有武器才能释放,而在来的一路上陆景一直在胡思乱想,又被他想出了几个骚主意。 如果他能控制飞剑射出后,再用上山河一斩,那作为他的敌人岂不是能收获到双倍的快乐?! 当然以现在陆景灵动期的御剑术,想做到这一点还不现实,就是接下来的含光估计也够呛,但是再往后应该就可以尝试了。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都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太过遥远,但是对陆景来说却不也不算太长,顶多再有个一年,他含光应该就能修完了。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冲着那个小山头挥出了湖光。 他并没有太用力,反正是为了释放法术,而且陆景也不会什么剑招,就是单纯的随手一挥,看来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可紧接着就见那山头上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一块儿直径超过四丈的巨石,就这么被拦腰斩断了,而且这还不算完,这道法术似乎还没有被耗尽,又在对面的崖壁上留下了一道超过六丈的恐怖裂痕。 嘶~ 陆景就纳闷儿了,这什么情况,自己没吸冷气啊。 他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发现辰汉卿正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被斩开的巨石跟对面的岩壁。 他大张着的嘴巴,就像在沙滩上等着牙签鸟来剔牙的短吻鳄一样。 陆景有些意外,现在天都还没亮,他压根儿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辰汉卿,而且这家伙来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才在那儿吸冷气,陆景甚至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陆景正想问问辰汉卿这么早来药田干什么,没想到后者却是先一步发问了。 只是声音还有点结巴,“你,你,你在干什么!” “练剑。”陆景如实道。 明明这两个字辰汉卿都认识,可他还是没法将它们跟眼前这一幕联系到一起去。 他很想指着那被斩开的巨石问陆景你他娘管这叫练剑?! 但是事实胜于一切雄辩,他一直埋伏在这里等陆景,想偷学某人的中参秘术,没想到中参术还没学到,就先看到了这颠覆他三观的一剑。 陆景这一剑斩开的并不只有一块儿巨石,还有辰汉卿的常识也被这一剑给劈碎了。 自从测出他的秘力修炼资质有甲等后,辰汉卿整个人的信心一下子就来了,尤其看着身旁的那些同窗,这些人在江湖中大都比他出名,武功也比他高。 然而等到了法术修炼上,他只要尝试个十几次就能学会一道法术,而那些曾经的天之骄子们却还连门儿都没摸到,辰汉卿就更是意气风发,觉得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什么晏筠,什么昭明,这些人就都只能给他提鞋了。 直到今天无意中看到了陆景练剑,辰汉卿的大脑里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真的是什么法术而不是仙家手段吗?真的有人能把法术给修到这种程度吗?这世上还有人能挡的下这一斩吗? 一时之间辰汉卿的心中就只剩下了这些问题,在不停翻涌,而且更恐怖的是,他看挥完剑后的陆景连滴汗都没有出。 第三百七十六章 授人以渔 辰汉卿嘴唇发紫,两眼发直,几次颤抖着想开口,但是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到让陆景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来了。 虽然两人的关系还没到朋友的程度,但是辰汉卿是陆景还不容易雇来的工具人,勤勤恳恳帮他收人参不说,而且工钱上还主动自刀。 简直是所有黑心老板都梦寐以求的完美雇员,眼看这完美雇员可能生了病,陆景当然也很着急了。 跟他说,“没事儿,最近几天还用不到你,你可以先休息休息,工钱也不用担心,我会照付的,嗯,就当是给你带薪休假了。” 辰汉卿不知道什么是带薪休假,而且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关心这种事情了,过了会儿好不容易能再次开口了,这才哆哆嗦嗦的道,“好,好厉害的剑法!” 陆景这才知道这孩子是被他那一剑给吓到了。 不过符宝对于任何修行者来说都是毫无疑问的重宝了,陆景暂时还没打算透漏给其他人知道。 况且这符宝能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跟陆景自己这个雷电接口的超充蓄电池也有关系,落在一般人手里就算能释放出这道法术来,基本上也不会有这样的威力。 所以陆景也只能很不要脸的接受了辰汉卿的夸奖,“还行吧。” 辰汉卿听到这三个字眼泪差点没落下来,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就算刻苦修行,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修炼出这等威力的法术来,而陆景跟他一样,都是刚入书院没多久的新人,这才练了几个月,就已经修到这等境界。 也就是辰汉卿没看过斗破苍穹了,不然非得感慨一句此子恐怖如斯。 但是他这会儿却是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两人好像还做了约定,下次小比要好好比试一下修行成果来着。 想到这里辰汉卿本来就已经有些苍白的脸庞现在看起来也更加苍白了,自己当初是发的什么疯,找谁不好,为什么非要找这家伙比试。 而且好像自己还下了战书来着,弄得整个书院都知道了,到时候年纪轻轻就背上天文数字的外债不说,等比完之后,自己在书院里怕是也再没法抬起头来了。 辰汉卿回忆了下自己先前搞出的花活来,更是慌得厉害了。 这怎么办,要现在就投降吗?不然等到了小比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就被陆景一个“不小心”给一剑斩掉了。 但是辰汉卿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哪怕已经明知不敌,但是想让他弯腰服软,他又很难开这个口。 另外还有温小钏,这个被他看重的女人,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同时最初的恐慌过去后,辰汉卿的心中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侥幸来。 会不会陆景就只会这一个法术?这种事情还挺常见的,因为威力越是大的法术,修炼起来也越困难。 其中代表就是御剑术,修炼起来时间都是以十年计的,通常修炼御剑术的修士也都没空再练别的法术。 而小比并不是比谁能打,更像是在考验谁的手段多,应变快,再加上书院又禁止同门之间斗殴,只要陆景不是恼羞成怒,辰汉卿觉得自己活过小比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甚至有可能赢下来,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陆景见辰汉卿呆立在那里,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是脸上跟表演绝活一样一会儿一个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也没再管他。 他这次出去的时间比预计中要长不少,足足四日都没顾得上照料这片参田,眼下既然回来了那自然是不能继续放着不管的。 哪怕他的财务状况现在已经开始好转,但是钱没人会嫌多的,况且陆景还打算把人参种植给当成一项事业去搞。 没有毒丹抑制他的秘力膨胀,他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想到这里陆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接着就开始对眼前的参田熟练的施展起郁郁葱葱来。 结果一旁的辰汉卿又看傻眼了。 他因为被陆景那一剑给惊到,曝露了自己的位置,还以为自己偷学种参术的计划就此破产了,可没想到陆景却是根本没避讳他。 就当着他的面开始给参田施展起法术来,而且还不是一道,也不是两道……辰汉卿看着一道又一道的郁郁葱葱落在参田中,而里面的人参与杂草也在法术的催化下开始疯狂生长。 只觉得整个人又傻了,受到的震撼一点没比刚刚看到那惊天一斩时小。 虽然他没学过郁郁葱葱,但是从效果上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种可以催生植物的法术,可都是消耗秘力的大户。 以他们这种刚完成筑基的新人的秘力修为,哪怕是在也书院这种秘力浓郁的地方,也没法施展出几个来。 而像陆景现在这样不要钱一样疯洒,辰汉卿更是第一次看到。 看了一会儿他下意识的开口,有些心疼道,“太浪费了,你这法术有不少都落在杂草上了。” 而陆景也深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见辰汉卿发问,一点没有藏私,主动传授起自己种参的诀窍来。 “不浪费,就是这么混着种,种出来的人参才能卖上好价钱,就跟在野地里刨出来的一模一样,那些药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 辰汉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陆景这种法是原生态了,但是浪费的秘力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回来啊,这根本就是得不偿失好吧。 自己埋伏了这么多天,等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答案,辰汉卿只觉得一阵恍惚,不由生出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这样充满哲学意味的灵魂三问来。 早知如此,他还计划埋伏个屁啊,不如直接去问陆景。 辰汉卿也看出了陆景根本没什么要保密的想法,想想也是,这法子一点都不难,问题是除了陆景外,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这么种人参好吧。 而且见识了陆景那恐怖的郁郁葱葱后,辰汉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长叹了一口气,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承认道,“我不如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也不必 高傲如辰汉卿也经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发出了败犬的悲鸣。 “辰某技不如人,败的……心服口服,不用等到小比了,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来纠缠你,还有……温小钏姑娘了。” 辰汉卿说完胸口又是一痛,尤其是后面那个名字,在拥有甲等秘鼎后,他一度离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那么近,好像伸手便能触到一般。 然而这终究不过是一场大梦,醒来后他还是孑然一身。 之前的雄图壮志,少年野望都随着这一斩,还有那无穷无尽的郁郁葱葱一并付诸东流,现在的辰汉卿就是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也不再想着怎么扬名立万,怎么把之前瞧不起他的人都给踩在脚下了,只想回家吃碗娘亲做的云吞,然后帮爹爹修修锄头。 就此刀兵入库,放马南山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过他才转身迈出沉痛的脚步,又被陆景给喊住了,“等等,你说的不再纠缠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主动认输,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今后若是在书院中碰到,远远看见我就会提前避开,避不开……避不开的话我也会尽量和你们离得远一点。” 辰汉卿咬牙“而且你放心,我辰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但也是说一不二的铮铮男儿,从今天开始,我保证不会再跟温小钏说一句话,不,我现在就去亲口告诉她,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 “但是我没法保证我离开后她就会爱上你,你如果真的喜欢她,不妨先给她一点时间,来……来忘掉我这个没用的男人。” “呃,我觉得你想多了。”陆景道,“抛开温小钏不说,你不和我见面,以后还怎么帮我收人参?” “你还要我帮你收人参?”这次轮到辰汉卿呆住了。 “要啊,不然我总不能自己去收吧。”陆景好不容易才找到辰汉卿这个完美劳力,自然不愿就这么放过,顿了顿又道,“再说你不是也缺钱的吗?咱们这也算各取所需吧。” “我有手有脚,还是能找到其他挣钱的办法的。” 虽然已经亲口认输了,但是辰汉卿对于和陆景这个击败自己的情敌相处,尤其是还要给后者打工,心中还是会有芥蒂的。 他之前之所以愿意来地里拔人参也不只是为了钱,更多的是听了温小钏的分析后决定来陆景这里打探虚实,为之后的小比做准备。 现在既然已经认清了差距,提前认了输,那小比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准备的了,至于陆景种参的方法,他已经学到了,但又没完全学到。 反正辰汉卿也不再做这方面的美梦了,既如此,他自然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 “你在书院里还有其他什么来钱的途径吗,还是说你想去外面赚钱?”陆景又问道。 辰汉卿如今已经晋入二流境界,他这个层次的高手真想赚钱其实并不困难。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个什么帮派,在里面当供奉,哪怕只是挂名的,每个月也有不少银子拿。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拿人钱财,那当然也要与人消灾。 人家平日里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有可能会打出你的名号,这很好理解,就像是冠名费,而帮派要是遇到强敌,身为供奉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到时候就突出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江湖高手,或者大侠宁愿过得辛苦一点,也不想加入什么势力门派轻松赚钱的原因。 辰汉卿虽然不像晏筠、昭明小和尚他们一样出身顶尖宗门,但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而且观其言行,虽然有些迂腐,有时还会莫名的自我感觉良好,可也称得上是洁身自好。 陆景其实是不太相信辰汉卿会去赚这个钱的,至于其他的赚钱方法,比如缉拿通缉榜上的凶徒或者魔道妖人。 来钱倒是也挺快,可除非是像陆景那样正好撞上的,否则光是追捕的过程就是以月,甚至年计的,否则那些家伙也不会再榜上挂那么久了。 辰汉卿现在还在学习秘术,肯定是没法花这么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的,至于书院里,赚钱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这么算一圈下来,陆景这儿的活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的确是来钱最快,而且后续麻烦最少的。 辰汉卿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可问题是他还是迈不过去那个坎儿。 他承认陆景厉害,自己惹不过,既如此不如索性就躲远一点。 钱少赚点就少赚点,反正没了温小钏他也不用去参加那些聚会,和那些少侠天骄们比来比去,开销也小了很多。 这便是属于弱者无声的抗议吧,辰汉卿自嘲的想到,可之后就听陆景又出言提醒道,“咱俩还有份赌约呢。” 辰汉卿闻言色变。 他先是被陆景的惊天手段所震惊,接着又光顾着哀伤自己跟温小钏,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却落得有缘无分的下场了,居然把赌约的事情给忘记了。 那会儿的他一时上头,在下战书的时候不惜又赌上重注,眼下他提前认输,连带着连那份赌约却是一起也输掉了。 辰汉卿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那天文数字一样的欠债,当时立赌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现在再回想起来却是让他整个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头滚动,“我……” 陆景摆了摆手让辰汉卿不用慌张,后者还不知道温小钏已经答应要给他作妾了,否则怕不是直接一口鲜血喷出来就当场去世了。 陆景再看这倒霉孩子也觉得他有点可怜了,而且陆景现在的财务状况已经得到了改善,至少不用担心债务的事情了,也不忍心再欺负他,就跟他说。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知道之前的约战只是你一时上头,所以赌约什么的,我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陆大侠高义!”辰汉卿这会儿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感激道,“江湖传言果然不虚,陆大你是我遇到的最有气量的君子。” 他原本只想恭维陆景两句,但是说到最后却是有些发自肺腑了。 倒是搞得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道,“这个……赌约可以作废,但是我这儿也是真的缺人手,不只是现在,日后也缺。” 辰汉卿也知道陆景已经很照顾他了,不然可以直接拿那份赌约要挟他,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于是也不再犹豫,抱拳道,“辰某不才,愿为陆大侠效犬马之劳,不取分毫。” “那也不必,还按之前的价钱给就行了。”陆景摇头道,“咱俩都不吃亏,你要是做的好了,我还可以分你点帮你恢复秘力的丹药。”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笑面生活 辰汉卿听到陆景的话都惊了,还有这种好事儿?干得好还能得到恢复秘力的丹药? 要知道这种丹药可不是什么大路货,只有那些炼丹师才能练得出来,而且用到的药材也都价值不菲。 炼制出的成品每一颗都很珍贵,属于所有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辰汉卿这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画饼,但本能的有些怀疑,脱口而出道,“你有这种丹药,为什么自己不用?” 结果这下轮到陆景尴尬了。 他除非是嫌自己病的还不够重,否则肯定是不敢再嗑什么恢复秘力的药的,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就跟毒药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黄监院非要塞给他一瓶,陆景思来想去也只能拿出来做员工期权激励了。 当然他肯定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含糊道“我还有别的办法恢复内力。 辰汉卿倒是没有怀疑,毕竟陆景刚刚在他面前展示出了恐怖的秘力存量,他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恢复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意外。 于是辰汉卿的心情顿时又复杂了起来。 他本应该憎恨眼前这个抢走了他女人的男人,但是奈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又是大手一挥,免除了赌约,又是拿出可以恢复秘力的仙丹做奖励,居然让他又生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甚至产生了这么想想,在这儿打工好像也不错的可怕念头来。 辰汉卿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冲着陆景又拱了拱手,“陆大侠用到我的时候让信使直接来找我就行,辰某这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离去了,临走的时候脚下还被什么绊了下,不过心事重重的辰汉卿似乎也没注意到。 反倒是陆景向那里看了眼,结果看到了一张破草席。 嗯? 陆景有些奇怪这荒郊野地的为什么会出现一张席子。 说起来他刚发现辰汉卿好像也是在那里,难不成辰汉卿之前都睡在那席子上?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先前他没察觉到辰汉卿是怎么出现的。 可是辰汉卿放着好好的床不睡,为什么要来这里喝凉风呢?而且还恰好躺在他的参田边。 难不成……是为了守着这参田,不让其他人畜接近? 想到这里陆景不禁肃然起敬,这是什么感动资本届的五星好员工啊,这自觉性,这自己找活干的主动性,就是他前世那帮呼吁天天九九七的奋斗逼们怕是也要汗颜了吧。 陆景一激动下差点就要给辰汉卿当场升职加薪了。 好在他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既然已经解除了赌约,而且还画了仙丹的大饼,加薪的事情就可以往后拖一拖,等什么时候辰汉卿这股鸡血快下去了,再提出来给他聚聚气也不迟。 总之,陆景这种参大业的头号猛将算是被他给稳住了,而且新到手的符宝也被他测试过了,的确威力十足,没有坠了它这么威猛的名头,但是陆景依旧很难高兴的起来。 因为他最想要,也最渴望的东西最终被证实了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景倒是有些能理解辰汉卿之前的失落了。 即便现在想来他还是有些气愤,寒山客明知他的路子走不通,却故意隐瞒了下来,没告诉他,不但让陆景没能拿到急需的毒丹,而且还耽误了他这么长的时间,现在他就算是想再找其他办法也来不及了。 然而寒山客都已经化树了,陆景的满腔怒火也无从发泄,只能收拾下心情继续微笑面对生活。 成为二宫的噩梦已经近在眼前,而且看起来也无从抵挡了,但是之后的事情还是可以早做准备的。 陆景这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了,有了先前一次的悲惨遭遇,对与秘力突然暴涨也有了经验。 而且这一次他从一到二,本身也比从零到一的危险来的要稍小一些。 可即便如此,不好好应付的话依旧会有很大的麻烦。 所以之后陆景最先去找的是蚩,结果这一次蚩听到陆景的来意后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她的眉头很很罕见的蹙了起来。 “你还要飞剑?” 陆景点头,有些忐忑的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二十二万两的银票来,其中二十万两是温大娘送给他,感谢他破了蒋雷之死一案的,另外两万两是他请顾采薇帮他卖了一部分人参后得来的。 至于朱颉答应他的十万两,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扣不出来了,所以这差不多也是陆景现在全部身家。 他将这笔钱推倒了蚩的面前,然而蚩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见状陆景只能小声道,“我知道还差二十八万八千两,你放心我肯定能在期限之前把钱给还上的,所以你能不能再卖我一把飞剑?” “不是钱的问题,”蚩摇头,“我没听过有谁炼了两把飞剑的。” “有的,谷仲陵谷前辈他就有两把飞剑。”陆景辩解道。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想要腆着脸来再找蚩买剑,毕竟蚩之前已经不计工本费低价将师父炼制的湖光卖给他了。 他现在赊账湖光的钱没还上,就又打上了另一把飞剑的主意,陆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反倒是蚩,似乎并没怎么纠结陆景赊账的事情,反而耐心跟陆景科普道,“飞剑不是越多越好的,你说的谷仲陵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想来应该是司天监内某位前辈高人吧。 “我之前说得可能不够准确,炼两把飞剑的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很少,通常也没人会这么做。 “因为这并不是简单相加的事情,飞剑的剑灵也是有脾气性格的,性格不和剑灵,即便勉强相处在一起,反而会拖累彼此的成长,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还有,你才刚完成筑基没多久,就要开始炼第二把飞剑,哪儿来的秘力滋养?”蚩问道。 “唔……我是完美筑基,所以秘力也比旁人多一些。”陆景支支吾吾道。 “算了,你把湖光取出来让我看看吧,只要看一眼湖光我就知道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在好好的温养它,是不是还有余力去温养另一把飞剑。”蚩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求剑 陆景听了蚩的话后也不再废话,立刻就将湖光从袖子里抽了出来,交到蚩的手中。 结果蚩刚接过这把飞剑的时候就发出了一声轻咦。 接着她定睛再细看,脸上的惊疑之色也更浓了,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的一样,眉头也越蹙越深。 “这剑……”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陆景心中忐忑,不由有些担心自己的北京烤鸭式养剑法被蚩给发现。 毕竟他当初为了活下去,可是直接把剑灵给撑到濒临破碎的边缘,让对方靠着天魔解体大法才苟延残喘了下来。 当然练成郁郁葱葱后他就没再干过这种缺德事情了,但还是担心会被蚩看出来什么来。 蚩刚刚只差一点就要脱口问出这剑真的是湖光吗,因为和她上次将这把剑交到陆景手上时相比,湖光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说之前湖光剑身上的光华如湖面波光,那现在的湖光就仿佛是取九霄月华炼制而成一样,剑光与剑身以完全融为一体,浑然天成,再无任何瑕疵。 每一分每一寸都透露着粼粼剑意。 蚩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剑看起来就跟重铸过的一样,和先前有这么大的不同,她又抬头看了眼陆景, 毫无疑问,这显然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手笔。 但是陆景曾经亲口说过他并不懂炼器来着,那时蚩倒是也没怎么怀疑,毕竟陆景才刚进入书院接触修行没多久。 不对,那时的陆景甚至都没无法修行,就更别说炼器了。 但是他对于材料的研究却是让蚩也刮目相看,惊为天人。 而他现在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虽然还没系统的学习过炼器之法,因此是只凭天赋就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蚩的眼中光芒大盛,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陆景绝对是成为炼器师的好苗子,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只要稍加引导,很快就会接近,不……是一举超过她的。 “你是怎么把湖光给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蚩好奇道。 “啊,我没炼它啊。”陆景心虚道。 好在蚩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肃容正色道,“是我孟浪了,炼器之术是每个炼器师安身立命的根本,自然是不能随便说与他人的。” 说完她举起双手,将湖光奉还到了一脸懵逼的陆景面前。 “看来湖光没有选错主人,这段时间你将它照顾的很好,比我预料中还要好,既然如此的话,我收回先前的话,你想再养一柄飞剑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虽然感觉蚩可能误会了什么,但听她这么说陆景的神色还是一喜。 “没错,”蚩道,“但是……是有条件的。” “我知道,五十万两银子,”陆景苦笑,“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还是老规矩吧,半年时间我会把钱还上的,哦,还有湖光欠下的那二十八万八千两。” “不,我不要银子了。”蚩却摇头道,“卖掉湖光的那五十万两已经够我用上一阵子了,再多也没什么意义,况且我自己还能炼器挣钱。” “呃,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蚩目光炯炯,盯着陆景,竟是旧事重提,“跟我学炼器吧。” “这个……不是我不想学,也不是看不上你的炼器术,实在是我……” 蚩打断了陆景的话,“我知道你有你的事情要忙,所以我也不要求你跟我住在一起,互相印证探讨了,只要你每隔五日抽出两个时辰,来我这儿就可以了。 “我会先跟你讲解炼器的基本知识,之后也会让你帮忙先炼制一些简单的器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将那把飞剑给你。” 陆景计算了一下,多一把飞剑,他的秘力消耗速度能快上不少,五天能节省下的时间远远超出了两个时辰,更别说炼器学成后,又有新的消耗秘力的手段了。所以这笔买卖他怎么看都不亏。 于是陆景也点头道,“好,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蚩听到这句话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飞剑虽然珍贵,但终究不过是一件死物,在她看来远没有让陆景步入正轨来的重要。 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陆景炼不炼器和蚩有什么关系? 但是在蚩的眼中,陆景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材料,如果她无法用这块儿材料打造出一件杰作,那对于她,还有陆景,乃至这个世间都是一种损失。 就好像她师父当年将她带回书院,她现在也想将陆景引领入这个灿烂玄奇的世界之中,体悟器物与创造之美。 另外也可以跟陆景就各种合金材料进行更深一步的探讨与实验。 蚩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然与陆景议定,她也不再耽搁,转身就去取了另一把飞剑塞在了陆景怀中。 “此剑名为山火,出自……嗯,我父亲之手,那男人做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炼器的手艺却很不错,用我师父的话说,还在她之上。” “这把山火也算是他的巅峰之作了,但是和湖光谁强谁弱倒是不太好说,毕竟湖光是我师父晚年的作品,无论是技艺,还是炼器的理念都已经趋于大成。 “而我父亲,炼出山火没多久就死了,那时不过三十余岁……”蚩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平静,就好像死的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样。 见陆景似乎有些不解,她解释道,“我爹死的早,他死的时候我才三岁出头,对他其实没什么印象,我是师父从小养大的,关于他的事情也都是师父告诉我的。 “所以你把这把剑拿走心里也不用有太多负担。”蚩道,“这把飞剑我已经研究过很多遍了,基本上也没什么能再汲取学习的地方了。” “如此便多谢了。”陆景将山火收入另一只袖中,这么一来他就是有两把飞剑的人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看到湖光过的很好,蚩都不相信陆景还能再应付一把山火,即便到了现在,她的心中依旧有所怀疑。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就见陆景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我知道你这里已经没有飞剑了,那你知道哪里还能搞来飞剑吗?” 第三百八十章 剑从何来 &esp;&esp;“…………” &esp;&esp;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这边还在担心陆景没法同时养好两把剑,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已经如同一个花心浪荡公子一样,又惦记着招蜂引蝶的事情了。 &esp;&esp;这倒是让蚩莫名想起了师父从说过的“男人都没好东西”这句话来了。 &esp;&esp;只是她那时年纪尚小,不懂这话的意思,去问师父师父也不回答她。 &esp;&esp;但是在这一刻,蚩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了。 &esp;&esp;陆景山火都还没捂热,竟然就又惦记上了别的飞剑,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esp;&esp;陆景也知道现在自己这样子有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esp;&esp;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的秘力实在太多了,尤其等他成为二宫修士后,陆景也不知道多一把飞剑能不能顶得住。 &esp;&esp;保险起见,飞剑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多多益善了。 &esp;&esp;陆景也不管这些飞剑是不是真的会像蚩所说,因为性格不好,会彼此影响,没法发挥出各自的威力来,反正在他这里飞剑最大的作用就是吸收他的秘力,就跟一台台接入电网的家用电器一样。 &esp;&esp;好不好用还在其次,关键是能耗要能上来,就算电视开机没画面陆景也能接受。 &esp;&esp;半晌后蚩还是给陆景找了个借口,勉强道,“你是想要研究飞剑的炼制手法吗,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一点,就算你天赋异禀,没个几年时间也没法尝试去炼制飞剑的,就算现在的我也炼制不出一把飞剑来。 &esp;&esp;“实际上大多数炼器师一辈子也没炼出一柄飞剑来。” &esp;&esp;陆景点头称是,但眼神中的期盼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esp;&esp;蚩无奈的揉了揉眉角道,“你要找飞剑的话,书院里应该收集的就有,而且不止一把,但是想拿到可不容易,得提学大人点头。 &esp;&esp;“除此之外据说还有一把飞剑被某个前辈藏在了什么地方,如果有弟子能找到的话,那便能收为己用,但是我劝你还是别打那把剑的注意了。 &esp;&esp;“因为这都几百年了也没人能找到,多半藏的位置很是隐蔽,或是那位前辈设置的谜题太难,总之这事儿从我师父还在书院里学习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传说了。 &esp;&esp;“再之后就是剑冢了,顾名思义,就是飞剑的墓地,大多数人的飞剑都是来自剑冢。而剑冢中的飞剑则来自先前修炼御剑术的那些前辈。 &esp;&esp;“他们不想自己的飞剑跟着自己下葬,一起躺在暗无天日的墓穴中,于是就在临死前将自己的飞剑投入剑冢中,或者交待后人帮忙在他们死后将飞剑送入剑冢,等待新的主人。在新主人的手上重获新生。 &esp;&esp;“如此一来,既是帮自己心爱的飞剑找个好归宿,另一方面也算是泽被后人吧,所以与其称那地方为剑冢,倒不如说是个专门留宿飞剑的客栈。” &esp;&esp;“此外民间可能也会有一些飞剑,因为各种原因,被修行者给遗落在那里,但是这种飞剑也最难找,不然以司天监的眼线跟耳目,早就把那些飞剑收回来了。 &esp;&esp;“最后就是请别的炼器师帮忙炼制飞剑了,所有的飞剑都是炼器师炼出的,你只要找到能炼制飞剑的炼器师,准备好炼剑所需要的原料,支付一大笔炼制费用,再等上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就能拿到新飞剑了。 &esp;&esp;“据说这种飞剑修炼起御剑术来会比一般的飞剑要容易一些,修成后指挥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 &esp;&esp;“不过这都只是传言,在修行界并没有得到证实。” &esp;&esp;蚩耐心为陆景科普完了所有可能得到飞剑的途径,顿了顿又补充道。 &esp;&esp;“你若真的还想要飞剑,最有可能的就是剑冢了,但是对于书院新人来说,最快也要到第二年才能申请进入剑冢。 &esp;&esp;“而且在进去之前还要经历一系列非常严苛的考验,毕竟一把飞剑价值不菲,这么做能剔除掉一批并非真心想要修习飞剑,只想着捡便宜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御剑术练起来耗时太长,书院这也是变相在劝大家别练。” &esp;&esp;剑冢听得陆景很是心动,但蚩说第二年才能进,这对他来说就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了。 &esp;&esp;至于书院的藏剑,陆景决定写封信给苏提学去试试,但是他也知道八成没戏。 &esp;&esp;这种东西通常都是作为几年一次大比的彩头的,平日里是不会随便拿出来的,除非是用来奖励给立了大功的弟子。 &esp;&esp;陆景拦下寒山客勉强算是大功,但是黄监院已经奖给他一件符宝了,没有再送他一把飞剑的道理。 &esp;&esp;至于流落民间的那些就更不用想了。 &esp;&esp;最后看了一圈,陆景发现也就那位不知名前辈留下的飞剑还能找一找了。 &esp;&esp;不过辞别了蚩后陆景并没有忙着再去找飞剑,而是先跑去了那片枫树林。 &esp;&esp;走过迷阵后,陆景就看见叶弓眉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那里晒太阳。 &esp;&esp;这种老年人特有的爱号,配上叶弓眉那张粉嫩粉嫩的小脸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尤其叶弓眉大概是因为太舒服了,晒着晒着还晒进了梦乡里,在那儿不停的点头。 &esp;&esp;陆景见状也没忍心立刻就吵醒她,而是在一旁稍站了会儿。 &esp;&esp;也就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叶弓眉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 &esp;&esp;结果见到面前出现一道黑影,被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小凳子上一头栽下来,待看清是陆景后又冷哼了一声道,“你这家伙,居然还知道过来。” &esp;&esp;陆景取出一只手巾,沾了点井水,递给叶弓眉擦脸,然后道,“的确是我不对,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其他事情,就没顾得上再来师父您老人家这里学习驭兽术。” &esp;&esp;“呵呵,我看这就是你的借口,你肯定是觉得已经把我的本事学个七七八八了,所以就懈怠了,对我这个师父也没那么敬重了……我跟你讲,你现在学到的那点东西,其实连皮毛都算不上。” &esp;&esp;叶弓眉荡着她的小脚道。 &esp;&esp;“是是是,我这不是就来请教你老人家了吗。”陆景跟叶弓眉相处了这么久,也摸清了后者的脾气了,直到要顺着毛来撸她。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夏日祭保留节目 &esp;&esp;叶弓眉被撸的很是舒服,但是嘴上还是道,“有问题就来找我,没问题就把我晾在一边,这就是陆大侠你的处世之道吗?” &esp;&esp;陆景知道不放大招是不行了,于是他二话没说,转头就离开了叶弓眉的住处。 &esp;&esp;叶弓眉见状小脚也不荡了,皱了皱眉头,嘀咕道,“不会吧,随便说两句这就生气了?哼,真是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家伙,反正我是不会先开口的,看谁能耗过谁吧。” &esp;&esp;叶弓眉已经打定主意,但没想到的陆景只去了片刻功夫就又回来了,而且怀里还抱了一堆青砖,半袋糯米跟一袋石灰。 &esp;&esp;陆景将这一堆东西一股脑的都扔在了地上,随后又去厨房取了口大锅,烧火,开始熬起了他那半袋糯米。 &esp;&esp;叶弓眉看了会儿,越来越好奇,心里就跟有只小猫一直在抓一样,也忘了自己先前丢下的狠话,忍不住率先开口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esp;&esp;“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esp;&esp;“呵,还挺神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吗,石灰秫粥,这不就是用来砌墙的吗,可我在书院里呆的好好的,也没什么危险,根本不需要城墙。” &esp;&esp;“不是墙。” &esp;&esp;陆景待糯米煮好,将那袋石灰也倒进去拌匀,然后便开始砌砖了。 &esp;&esp;他还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所以难免有些手生,一开始砌的砖也歪歪扭扭的,没少被一旁的叶弓眉嘲笑,但是熟练以后就整齐多了,而且速度也快了起来。 &esp;&esp;陆景前后一共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一个小池子给砌好了。 &esp;&esp;“什么嘛,不过就是个池子而已。”叶弓眉有些失望。 &esp;&esp;陆景依旧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又去了趟后山,取了水,然后又偷偷摸到郑教授的院子里,从他的池塘里顺了十几条金鱼,一并放入那池子中。 &esp;&esp;看到一尾尾金鱼在池子里摆尾游弋,叶弓眉的眉毛忍不住跳动了一下,显然她也很喜欢这些小金鱼,可还是说,“鱼池就鱼池,也不用这么神神秘秘吧。” &esp;&esp;“跟你说了先别急。” &esp;&esp;陆景起身看了眼自己砌的鱼池,检查了下四周,确保都没有漏水,这才又从身上摸出了一只小鱼网来,这是他之前去买石灰、砖头和糯米的时候一并买下的。 &esp;&esp;“你这是把我在当小孩吗?”叶弓眉撇嘴,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 &esp;&esp;捞金鱼在陈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算是民间一种颇为流行的游戏了,在庙会或者什么热闹的集市里常能看到做这类生意的小贩,而前来捞金鱼的则多是一些幼童跟年轻女子。 &esp;&esp;叶弓眉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肯定不适合再玩这种幼稚的东西,陆景那家伙着实可恶,又把自己当臭小鬼乱哄。 &esp;&esp;不过若是那家伙再求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稍玩一会儿,叶弓眉心想着。 &esp;&esp;可谁从想陆景听到她的话竟然真的伸手,将那小鱼网给扯了下来。 &esp;&esp;叶弓眉当时就看呆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还没说什么,又听陆景道,“你这里有纸吗,给我拿点纸,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esp;&esp;叶弓眉哦了一声,转身飞快的用手抹掉了快到眼眶边的眼泪,回里屋取了一叠宣纸,再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只山魈。 &esp;&esp;那山魈知道陆景的厉害,虽然好奇,但也只是远远站着看热闹。 &esp;&esp;之后叶弓眉就见陆景抽了张宣纸,附在了那只小鱼网上,然后将渔网又交到了叶弓眉手中道,“去捞金鱼吧。” &esp;&esp;“以纸做网如何捞鱼?”叶弓眉又皱起了眉头。 &esp;&esp;“游戏嘛,当然要有点挑战性才好玩啊。”陆景又搬来一只水缸,放在那鱼池边,“捞出来放进这缸里就算成功,半路要是掉了就要重新开始。” &esp;&esp;陆景这个改良版的捞金鱼游戏是从隔壁11区的夏日祭上拷贝来的。 &esp;&esp;不过日本真的出现这种玩儿法也要到江户时代了,之后就风靡一时。 &esp;&esp;结果被陆景现在拿来哄叶弓眉。 &esp;&esp;叶弓眉不情不愿的接过纸渔网,又矜持了一会儿,这才踮脚去池子里捞鱼,结果她担心纸张遇水会破,第一次的时候下手很急。 &esp;&esp;那金鱼都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了,就已经直接撞破了那薄薄的纸张。 &esp;&esp;于是叶弓眉第二次的时候吸取了教训,动作轻柔了很多,然而那纸张在水里浸的太久,也没能成功。 &esp;&esp;这次不用陆景动手,叶弓眉自己就换了第三张纸,然后就开始不断循环了起来。 &esp;&esp;叶弓眉越玩越上头,已经完全把时间给抛到了脑后,到了后面更是忍不住开始咋呼了起来,算是彻底释放了天性。 &esp;&esp;陆景也乐得轻松,坐在叶弓眉原先晒太阳的那张凳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叶弓眉。 &esp;&esp;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叶弓眉的手腕都捞的发酸了,脚也再点不起了,这才把手中的渔网一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esp;&esp;接着对陆景道,“你害我。” &esp;&esp;陆景还没说什么,叶弓眉又道,“不过玩的却是还挺开心的。” &esp;&esp;“那歇会儿再接着玩啊。” &esp;&esp;叶弓眉摇头,“不了,你今天来找我肯定是有正事儿,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esp;&esp;陆景闻言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跟叶弓眉客气,“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套驭兽大阵,能借我用用吗?” &esp;&esp;“怎么?”叶弓眉的眉毛又动了动,“你想拿它来对付谁?那套阵法是我为了驯服绝顶凶兽所创出的,但是我自己其实也没怎么用过,毕竟这世间能称得上是凶兽的东西可并不多。” &esp;&esp;“正要请教师父,书院内最厉害的怪物是哪个。” &esp;&esp;叶弓眉望向陆景的目光变得更是怪异了,“你小子是在找事儿吗?” &esp;&esp;她原本以为陆景借阵是为了对付什么大敌,结果好嘛,陆景连要对付的目标都没选定呢,就先来跟她借大阵了。 &esp;&esp;陆景不能说自己是看上了那套阵法对秘力的消耗大,早早的就被他放在了备用方案里,只能说,“这个……古人有云实践出真知嘛,我从您这儿学了这么多知识,也想练练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 驭兽大阵 &esp;&esp;叶弓眉无语,“我教你驭兽术,不是让你去惹事生非的。” &esp;&esp;“我保证不会惹是生非,就是想找个对象一起切磋切磋。“陆景道。 &esp;&esp;叶弓眉将信将疑,又看了眼陆景,“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上次跟你聊那套驭兽大阵的时候你就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总觉得要是借给你的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esp;&esp;“不会的,我做事你知道的,一向稳重。”陆景拍着胸脯道。 &esp;&esp;叶弓眉想了想,发现好像陆景在这方面也的确没什么黑点,再加上纸网捞金鱼也的确挺好玩,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esp;&esp;叶弓眉玩了陆景的金鱼,这会儿也很难再把拒绝两个字说出口,于是也只能点头道,“好吧,那我就把那套驭兽大阵借给你用段时间。 &esp;&esp;“嗯嗯,师父果然大方。” &esp;&esp;叶弓眉虽然不让陆景叫她师父,但是还挺喜欢听陆景喊她师父的,哪怕知道这是因为陆景有求于他。 &esp;&esp;“驭兽大阵的口诀等下我会传给你,不过这个大阵很复杂,你想练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这东西没人配合你你也没法练。” &esp;&esp;“对对对,所以还请师父你告诉我书院里最厉害的凶兽在哪儿?”陆景旧事重提。 &esp;&esp;“我告诉你然后让你去给它加餐吗?”叶弓眉斜眼看某人,“你就算是真的想找事儿,也得把那大阵练熟了再去找吧。” &esp;&esp;“可您说这阵法没人配合没法练的。”陆景一摊手,感觉自己这是陷入死循环了。 &esp;&esp;结果就听叶弓眉说,“这个简单,让阿花先陪你练吧。” &esp;&esp;一旁的山魈正看热闹看的高兴,听叶弓眉忽然提到它的名字脸色顿时一变,再看看一旁的陆景,脸上的哀求之色就更浓了。 &esp;&esp;过来拽着叶弓眉的衣角,显然对这新岗位不怎么满意。 &esp;&esp;但是叶弓眉却没给它选择的机会,只是道,“你去陪他练到再没法从阵法里脱身,就算完成我交待给你的差事了,记住,不许故意放水。” &esp;&esp;那只名叫阿花的山魈听叶弓眉这么说,就知道这苦差事自己是躲不过了,只能垂头丧气的来到了陆景身边。 &esp;&esp;又不敢站的太近,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esp;&esp;陆景闻言也不再拒绝,叶弓眉说的有道理,的确,一上来就刷大波ss也不太好,尤其技能面板都不熟悉的情况下翻车的概率会很高。 &esp;&esp;还是老老实实先练级,刷一波熟练度吧。他跟这猴子之前也交过手,知道这家伙胆子虽然不大,但是身手也还过得去,力量和敏捷都不错,脑子也挺好使。 &esp;&esp;陆景要是能用驭兽大阵困住它,那就说明驭兽大阵算是被他给初步玩儿明白了。 &esp;&esp;但是陆景还是没忘了自己的终极目标,又跟叶弓眉确认道,“等我驭兽阵练好,你可得告诉我那些凶兽都在哪里啊。” &esp;&esp;“好好好。”叶弓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驭兽大阵什么都好,就是太耗费秘力了,她觉得以陆景现在的修为估计刚开启没多久就被榨干了,他想把这大阵练好,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先答应下来也没什么。 &esp;&esp;随后就见陆景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凑了上来道,“师父你也是司天监的老人了,而且还坐到了五阶监察,应该也知道一些很多人不知道的秘辛吧。” &esp;&esp;“你想问什么?”叶弓眉吸了吸鼻涕道。 &esp;&esp;“哦,我今天的时候听蚩说书院里还有把前人留下的飞剑至今没人找到是吗?” &esp;&esp;“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叶弓眉想了会儿道。 &esp;&esp;“那您这边,可有什么线索吗?” &esp;&esp;“怎么,你想要那把飞剑?”叶弓眉颇为意外,“可你不是已经有了把飞剑了吗,叫什么湖光。” &esp;&esp;陆景修炼御剑术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叶弓眉,所以叶弓眉知道他身上带着一柄飞剑,不过叶弓眉的资料库还没来得及更新,不然她就该知道陆景的身上现在其实不止一把飞剑,而是已经有两把了。 &esp;&esp;陆景也没藏着掖着,点头道,“想要。” &esp;&esp;叶弓眉倒是没问陆景要两把飞剑干什么,她对飞剑的了解不多,也不在这方面瞎指点,听陆景发问就吐出了一个字,“难。” &esp;&esp;陆景闻言有些失望,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告诉他这事儿很难了,尤其这话还是出自叶弓眉之口,她作为司天监前辈,最厉害的时候做过五阶监察,而且在书院也隐居了这么长时间。 &esp;&esp;如果她都觉得这事儿没戏,那陆景自己瞎找,找到的希望就更是渺茫了。 &esp;&esp;结果陆景没想到叶弓眉说完那个字后稍微顿了顿,又负手傲然道,“但是难不到我。” &esp;&esp;“…………” &esp;&esp;行吧,不愧是老前辈了,这手欲扬先抑也已经被叶弓眉给玩的炉火纯青了。 &esp;&esp;不过陆景也没怎么纠结这种细节,想了想喜道,“那飞剑是落到了什么野兽诡物的手中了吗?” &esp;&esp;叶弓眉最擅长的就是驭兽之术,几百年过去,那飞剑都没被人找到,但是叶弓眉手上却握有线索,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野兽类的诡物见过那把飞剑,甚至将那把飞剑据为己有。 &esp;&esp;想到这里,陆景就看向一旁的山魈阿花,他没记错的话这猴子的肚子里可是有不少宝兵来着。 &esp;&esp;陆景手中的禅杖也是从它那里得来的。 &esp;&esp;阿花被陆景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吓了一跳,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好在叶弓眉很快就为它解围道,“不在它身上。” &esp;&esp;“那在谁身上?”陆景问道。 &esp;&esp;然而却见叶弓眉闭口不答,但是陆景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该不会是和那只你不让我现在去招惹的凶兽有关系吧。” &esp;&esp;叶弓眉见陆景自己猜到了也没再隐瞒,“你先把那套驭兽大阵给练熟吧,那家伙可不好对付,现在的我也拿它没什么好办法,不然我就直接找它让它把飞剑给你了。” &esp;&esp;说到这里叶弓眉的眼中闪过一抹寂寥之色,应该是又想到了自己功力大失,年纪也越来越小的事情,将渔网一丢,却是直接回屋去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陆景的提议 陆景见叶弓眉心情不好,也没再打扰她,悄悄离开了后者的住处。 不得不说,他这一趟收获还是挺大的,用一个金鱼池外加一副纸网,不但换到了惦记很久的驭兽大阵,而且还打听到了那把飞剑的下落。 只待他的驭兽大阵一成,不但又多出一个消耗内力的有效手段,而且连带着第三把飞剑也有了着落。 想到这里陆景心中感觉也踏实了不少,已经没有最初的慌乱了。 而这还不算完,他之后又去了趟藏书楼。 璇姬也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了陆景,见他进来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小说。 “你今天怎么有空,要找什么书,我来帮你找。” “我今天不是来找书的。”陆景摇头。 “那你来找什么。” “找你。”陆景看了眼四周,没有再说下去。 璇姬也心领神会,“跟我上二楼吧。” 说完她便起身,率先向着二楼走去,而陆景则跟在他的身后。 不远处几个耳朵恨不得竖的比兔子还高的书院新生脸上都露出了一幅又惊又气的神色来,表情管理已然失控。 有人装作找书想要跟上去,但是璇姬直接将陆景带到了二楼走廊尽头自己的那间房间里,房门一关,外面的人就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随后璇姬又煎了两碗茶,将其中一碗递给陆景,这才又开口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还记得之前我们聊过的那种可能吗?”陆景道。 璇姬一怔,“你说的是……” “不错,我打算帮你修复你的那只断手。”陆景开门见山。 之前为了躲避郭少监,陆景想把璇姬带到楼顶上去,结果没能成功,反而让璇姬失去了一只手。 后者的右手现在一直只能盖在衣袖下。 璇姬闻言摇头道,“我跟陆大侠你说过的吧,那次的事情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错,明知事不可为,还要咬牙逞强,由此引发的后果也应由我一力承担。” “这个……其实也不只是为了帮你修补断手。”陆景挠头,“我自己也有想要的东西。” 璇姬扬了扬眉毛,“以陆大侠你的身手和才智也有想得而不可得的东西吗?” “人生嘛,难免会有缺陷与遗憾。” “这或许便是书籍存在的意义吧,能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弥补人生的缺憾,体验未曾体验过的完满。”璇姬若有所思。 “只是这一切包括我在内,终究不是真的。” “哲学的东西咱们回头再聊,”陆景道,“我们还是先说说帮你补回断手的事情吧,根据你的说法,癸字陆拾陆可以将书中所记载的文字具象化。” “没错。”璇姬轻轻颔首。 “所以我们只要将你失去的断手给写下来,再让癸字陆拾陆把它具象化,那就可以把那只手再安回到你的手腕上了对不对?” “道理上是这样没错,但是这里面有很多的问题。”璇姬蹙眉,“首先,癸字陆拾陆是随机挑选藏书楼内的书来具……具……” “具象化。 “对,来具象化的。而藏书楼里的书何其之多,想让癸字陆拾陆选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璇姬兰心蕙质,虽然之前并没有听过具象化这个词,但还是很快就从字面上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 “我们可以提前把书搬出去,”陆景道,“余师兄之前也会隔三差五的把书拿出去晒一晒。” “癸字陆拾陆只有在藏书在万卷之上的时候才会起到作用。”璇姬提醒道。 “那我们就留下一万卷书。”陆景道。 “哪有一次把那么多书都拿出去晒的?”璇姬无语。 “这个嘛……就说最近天气比较潮,你发现不少书籍都有要发霉的迹象,所以就一起搬出去晒一晒喽。 “先不说你这个借口会不会有人信,就算我们顺利的把书都搬了出去,还剩下一万卷书,你怎么肯定癸字陆拾陆具象化的正好就是你想要的那一本?”璇姬摇头。 “我们可以一本本试。” “癸字陆拾陆具象化的间隔不定,不过据记载,挨的最近的两次具象化相隔也有十日,一万本书,你知道要多久才能具象化完吗?“ “你说过的,那东西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会变得非常狂躁,一反常态,开始疯狂具现身边的书籍,所以我觉得或许可以利用下它这一特性,缩短下每次具现的间隔。” “你是认真的吗?癸字陆拾陆在那种状态下会倾向于具现化一本书里攻击性最强的东西。” “所以这就要说到选书的重要性了,我们可以留下一些民间小说和诗词,嗯,诗词不行,诗词里也有不少很夸张的描写。” 陆景想起了某个叫李太白的家伙,动不动就写点什么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这样的奇幻场面来。 “还有民间小说也是,那些志怪类的要先排除掉,尽量找点情情爱爱的小说来吧,这样它就算具现化,也具现不出什么厉害的家伙来,以我的身手足以应付了。” 璇姬还是觉得不妥,“之前还没有人长时间的刺激过它,谁也不能确保它是不是只有这一种手段,万一它还有什么其他的变化呢。” 陆景沉吟了片刻道,“你说的对,所以我再去找几个帮手吧,不但能稳妥一些,而且搬书也能快一点。” 如果只是为了让她找回断手,璇姬肯定还要再劝的,但是陆景之前也说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璇姬见陆景心意已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越好,明日便开始搬书不知是否可以?” 璇姬点了点头,“那我今晚便开始先选要留下的书,另外黄监院和苏提学那边,按照惯例,也要先知会一声,你原先那借口太粗劣了,我想个合理一些的说法吧,尽量不让他们起疑。” “那就有劳璇姬姑娘了。”陆景拱手,正色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金牌陪练 &esp;&esp;从藏书楼里出来,陆景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esp;&esp;之前因为有寒山客承诺的毒丹,哪怕快到二宫了陆景的心里其实也并不会太过着急,但是现在的他却是又回到了当初邬江城中掐点数日子的状态了。 &esp;&esp;别的修士眼看突破在即,无一不是欣喜若狂,恨不得能一蹴而就,早日更上一层楼,可陆景却只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到来,再多给他一些时间。 &esp;&esp;好在他之前准备的那些备用计划,现在也都已经陆续开启了。 &esp;&esp;和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时的慌乱无助相比,如今的陆景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哪怕a计划发生了重大变故,也还有一连串的b,计划可用。 &esp;&esp;然而备用计划终究只是备用计划,即便成功了也是治标不治本。 &esp;&esp;如果有的选,陆景当然还是希望能顺利拿到毒丹,彻底遏制住秘力的膨胀。 &esp;&esp;只是现在看来,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esp;&esp;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陆景也接受的七七八八了,整理了一下心情,就又忙碌了起来。 &esp;&esp;不管怎么样,现在的他还有不少朋友可以依靠。 &esp;&esp;陆景之后依次去找了夏槐、杨涛、温小钏,想了想,又在最后的时候拐到了晏筠的房外。 &esp;&esp;晏筠静静听陆景说了他大致的想法后,没有任何废话,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又关上了屋门,在里面继续修炼秘力了。 &esp;&esp;实际上自从陆景踏上修行之路的消息逐渐传开后,很多人都开始感受到了压力。 &esp;&esp;毕竟陆景当初可是在无秘力的时候就夺得小比第一人,现在他可以修行,那之后的大、小比第一名还不得被这家伙给垄断了? &esp;&esp;为了避免这种暗无天日的事情发生,其他人也都在加倍用功,追赶着某人的脚步。 &esp;&esp;而这也是黄监院、苏提学等人愿意看到的事情。 &esp;&esp;就是不知道要是其他弟子知道陆景就快开辟二宫了,还能不能保持这种追赶热情了,还是说会像辰汉卿那样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万念俱灰,只想回家好好种地。 &esp;&esp;至于另一边不想成为二宫修士的陆景现在也正变得前所未有的勤奋。 &esp;&esp;安排好藏书楼的事情后,陆景便喊上了阿花,一人一猴又来到了后山,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开始正式修炼起了那套从叶弓眉处得到的阵法。 &esp;&esp;陆景之前在课上学习过一些阵法的基础知识。 &esp;&esp;相比起法术而言,阵法和符箓就像是已经写好程序的app,使用起来是要比直接敲代码容易不少的。 &esp;&esp;它们的难点更多的集中在制作app的阶段。 &esp;&esp;但是这只限于那种放下或者扔完就不用管的阵法和符箓。 &esp;&esp;比如陆景自己就能勉强布置出来的低阶幻阵,可以迷惑一些没什么灵智的飞禽走兽,让它们离他的参田远一点,还有他之前用过的测试秘鼎等阶的测试符。 &esp;&esp;嗯,还有符宝的使用也很傻瓜,但是这属于特例。 &esp;&esp;像是一些高阶的阵法还有厉害的符箓,丢出去后也是需要操纵的。 &esp;&esp;陆景手中这副驭兽大阵,按照叶弓眉的说法,就有九九八十一般变化,足以应付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esp;&esp;让陷入其中的凶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只能俯首帖耳,乖乖认降。 &esp;&esp;结果布好阵法的陆景试了下,阿花刚做第一个动作的时候,他就得回去翻说明书了。 &esp;&esp;之后练了一个时辰,陆景才大致把各种情况下该使用哪种变化认得差不多了。 &esp;&esp;然而阿花的动作一复杂,不再只是横冲直闯,陆景就又歇菜了,尤其是需要将几种变化组合起来的时候陆景就更是手忙脚乱了,一通瞎按了。 &esp;&esp;就跟刚接触拳皇的小白一样,看着把手柄搓的啪啪响,但是最后发出什么招来完全是靠随机。 &esp;&esp;驭兽大阵在他的操控下自然也是漏洞百出。 &esp;&esp;好在陆景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他并不是阵法专修,之前压根儿也没摸过几个阵法,一上来就接手驭兽大阵这种满级阵法,能玩儿的飞起才是见鬼了。 &esp;&esp;不过没关系,不就是刷熟练度吗,陆景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情了。 &esp;&esp;阿花陪陆景练了一会儿,之前的恐惧就都逐渐消失了,感觉眼前这家伙也不过如此。 &esp;&esp;打猴是挺厉害的,但是玩儿阵法就差远了,不说跟叶弓眉这个祖师爷比,就这水准阿花觉得我上我也行啊。 &esp;&esp;当然有叶弓眉的叮嘱在先,它也没划水,依旧在一板一眼的给陆景当着陪练,就是整只猴都放松了下来,开始觉得这活好像也不错。 &esp;&esp;甚至已经在考虑起等一会儿下班了,再去哪儿找个倒霉鬼,抢了他的兵器耍两天。 &esp;&esp;但是又过了一会儿,阿花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esp;&esp;怎么对面那家伙操纵驭兽大阵这么久,一点疲态都没流露出来呢。 &esp;&esp;虽然水平还是菜的离谱,但是秘力却是很充沛的样子。 &esp;&esp;阿花的心中不由忐忑了起来。 &esp;&esp;是错觉,一定是错觉!这家伙怎么可能这么持久,再等一会儿他肯定就不行了,到时候自己也能重获自由,想干嘛就干嘛去了。 &esp;&esp;但是半个时辰过去,陆景一点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而阿花也依旧只能在驭兽大阵里卖力的蹦来跳去,孜孜不倦的扮演着小白鼠的角色。 &esp;&esp;它的眉头一皱,开始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了。 &esp;&esp;又过了半个时辰,驭兽大阵继续变化,操控阵法的陆景看起来比之前也要熟练一些了,而阿花感觉自己的脚底板也跳的有点发麻了,小腿也开始酸痛了。 &esp;&esp;怎么这男人还没结束吗?那看样子自己也只能再坚持下了。 &esp;&esp;阿花咬紧了牙关,它打架已经输了一次,长跑不能再输了。 &esp;&esp;于是又过了一个小时,阿花感觉自己的意识都有点模糊了,而对面的男人也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esp;&esp;结束了吗,阿花在心中长舒一口气,最后的赢家果然还是它吗? &esp;&esp;结果它就听陆景冲他喊道,“喂,你别光跑啊,攻击下大阵啊,不然我怎么消耗……哦不是演练下其他变化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七日 两个时辰后,阿花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感觉自己整只猴都被掏空,一滴也不剩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对面那个男人,终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场毅力与体力的比拼,终究还是它阿花笑到了最后。 虽然阿花现在已经累到一根小手指都不想动了,但赢了就是赢了。 这就好像百米赛跑,第一名与第二名之间只有零点几秒的差距,但就是这零点几秒决定了金牌的归属。 而今晚它与陆景这一先一后,也分出了两人之间的胜负。 所以虽然阿花已经累瘫在地,但是心中却是出乎意料的神清气爽。 再然后它就听陆景喊道,“喂,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起来继续练啊!” 阿花闻言神色猛地一变。 接着它挣扎着支起了上身,就见陆景果真又开始操弄起那只阵盘来,直接把阿花给看傻了眼。 陆景这一天还是挺忙碌的,先是跟寒山客大战了一场,之后又种了人参,现在又跟阿花一起练习驭兽大阵。 就算是以他的秘力修为,也有些顶不住了,所以之前也的确是有点秘力不济。 但是现在随着泥丸宫中的秘力再次刷新,陆景也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起来,于是便打算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掌握驭兽大阵。 只是之前一直任劳任怨的金牌陪练阿花却忽然撂担子不干了。 眼见陆景还想要,它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恐惧之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往地上一钻,居然就这么土遁逃走了。 陆景见状亦是哑然,不过之后也没有去追,他看得出阿花已经被榨干了,就算把它重新抓回来,强迫它继续陪练,也起不到什么效果。 于是陆景索性也就放它去了,随后他收起了布阵的材料还有阵盘,先回住处补了个觉,又在人参田里补了遍郁郁葱葱。 眼见就要到约定的时间,陆景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又赶到了藏书楼。 杨涛和夏槐在他之前就已经到了,而温小钏则不出意外的依旧不见踪影,陆景估摸着她应该还在睡觉,或者醒了,但是又睡了回笼觉。 反正一般的这个时候,这家伙都还在床上没起来。 而又等了会儿,晏筠也如约而至。 此时的藏书楼中人还不算太多,除了陆景四人外,也就只有寥寥几个书院弟子,还有一位教习,都在一楼待着。 璇姬清了清嗓子,对他们歉然道,“诸位师生,从今日起藏书楼将要闭楼七日,各位要是有什么要借的书,还请抓紧借阅。” 那几个新生听后,借书的借书,离开的准备离开,倒是没什么人多嘴,因为之前余秋人还在的时候,藏书楼也会时不时的会封闭上一段时间,就比如郭少监来查阅典籍的时候。 当然,这次一下闭楼七日,时间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但也没什么人往其他方向多想。 然而一旁的那个教习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了,皱了皱眉头道,“不知藏书楼因何闭楼?” 璇姬神色不变,“藏书楼原先的书籍摆放虽然也有分类,但大都比较简单,就是把相似的书随意堆在某一层。 “当然,因为癸字陆拾陆的存在,如果知道要找的书是什么,直接在心里默念名字,那书自然就会飞到手中,摆在哪里当然都无所谓。 “但是如果是只有个大概范围,而不知道具体的书名,那找起来就很费劲了。” 璇姬顿了顿,“我也是看上次郭少监来藏书楼里找书,花了很多时间,所以才想着将楼里的藏书重新整理归置一下,再下设一些子类,如此一来也能方便后人查找。 “此事我已经报与苏提学知晓,也得到了他的同意,嗯,不过因为楼里的藏书太多,预计整理起来花费的时间也会很长,却是给诸位添麻烦了。” “哪里,璇姬姑娘此举大善,虽然现在花费时日,可能给我等带来一些不便,但此事若能成,却是可以为之后再来找书的人节省大量的时间。” 那教习捋着胡子笑呵呵的道,说完他将手中那本书递给璇姬做了个登记,之后也跟那些弟子一样快步走了出去。 至此,藏书楼内就只剩下了陆景、晏筠、夏槐、杨涛还有璇姬五人。 陆景见四周再没有什么外人了,这才开口道,“还是璇姬姑娘想的仔细,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怀疑我们关上门做什么了。” 但璇姬却没有那么乐观,“七日还是太少了,我本来请求闭楼一月的,但是被提学大人给驳回了,说藏书楼不能一次性关这么长时间,不如分成几段时间,每次闭楼最多不能超过七日,两次闭楼之间的间隔也不能少于二十日。” 陆景之前没和那件诡物接触过,所以也不好判断出七天究竟够不够,但他知道,这是璇姬能为他们争取到的最长时间了。 所以陆景也没再废话,喊来谷井,带了个消息给辰汉卿,要他帮忙照看下参田,之后便撸起袖子,开始和晏筠等人往外搬书了。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日上三竿,温小钏终于也过来帮忙了,五人一起将藏书楼的藏书向着楼外搬去。 而璇姬则仗着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将可以留下的书挑出。 等到了日落的时候,三十多万册藏书终于被搬得只剩下了一万册,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九千九百九十八册。 璇姬将自己昨夜新写好的那本书拿了出来放在书架上。 这本书讲的是一只手掌寻找主人,并且最后和主人成功团聚的故事,而另一边的陆景在搬书搬到一半的时候也独自上了二楼,找了个房间开始搞起了创作来。 按照璇姬的说法,想让癸字陆拾陆认定为可以具现化的书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反正陆景先前想的高考小作文那种篇幅是不行的。 整本书至少也要在五千字以上,而且故事也不能太过敷衍,得要能自圆其说。 好在陆景憋了快两个时辰,还是把这东西给憋出来了,只是和璇姬不同,他写的那本书除了自己外谁都没给看。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书中人 &esp;&esp;陆景写完放下笔,待墨迹稍干,并没有将那本书放在书架上,而是直接收在了自己身上。 &esp;&esp;之后重新下楼,找到了璇姬道,冲她道,“好了,带我去密室找那东西吧。” &esp;&esp;“藏书楼里没有密室。”璇姬闻言却是摇头道。 &esp;&esp;“嗯,那你们平日都将它收在哪里?”陆景好奇道。 &esp;&esp;“就在这里。” &esp;&esp;璇姬顿了顿又补充道,“平日的时候它会从藏书楼内的藏书中随意挑一本,伪装成那本书的样子,翻起来就跟原书毫无差别,只是不能带出去,之前的时候你们说不定也曾在藏书楼摸过甚至读过它。” &esp;&esp;陆景闻言一怔,“所以现在藏书楼里并不是有一万本书,而是有一万零一本。”他想了想,从一万本书里找到两本一样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太难。 &esp;&esp;但是很快璇姬就打破了他的美梦,她似乎看出了陆景再想什么,接着道,“没有那么简单,一旦癸字陆拾陆发现有人在找它,它是可以迅速再改变外观。” &esp;&esp;“也就是说除非我们能记下每本书的位置,否则如果我们一本本检查,在发现有两本书一样的时候再回去找前面那本书,大概率就再找不到了。”陆景感觉一阵头大。 &esp;&esp;“是这样的。”璇姬点头。 &esp;&esp;这又不是在拍最强大脑,一万本书的位置,陆景自问是没什么可能一一记住的,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要出师不利的时候,却听晏筠道,“我来试试吧。” &esp;&esp;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陆景心中或许还要打个问号,但开口的人是晏筠,陆景却是不疑有他,立刻便退到了一边,给晏筠让出了位置来。 &esp;&esp;晏筠看了眼面前那一排排的书架,先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杂念排出,待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将精神调整到了最专注的状态。 &esp;&esp;接着伸手从左手侧的第一座书架开始,将上面的书一本本抽了出来。 &esp;&esp;晏筠看的并不快,虽然只是在看书名,但是每本书拿在手里也要过上片刻才会还回去,于是她在每一只书架前也都要停留上大概小半柱香的时间。 &esp;&esp;然而她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保持着近乎相同的步率,一点点向前移动。 &esp;&esp;剩下的四人都不敢打扰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esp;&esp;一个时辰后,晏筠差不多已经看完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书籍。 &esp;&esp;但是看她的模样,还没有在书架上找到两本完全一样的书。 &esp;&esp;而另一边的陆景磨刀不忘砍柴工,趁着这中间这功夫又悄悄修炼了一会儿御剑术。 &esp;&esp;将新得来的那把飞剑山火给祭炼了。 &esp;&esp;这种事情他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先将山火贴在额前,分出一部分秘力进入其中,游走一圈,之后一分为二,其中之一就这么留在了那把飞剑中,而剩下的一部分则重返泥丸宫。 &esp;&esp;如此这般,几次循环之后,泥丸宫中凝聚出了一道剑影来。 &esp;&esp;这便是山火的剑灵了。 &esp;&esp;而有了剑灵,陆景也就能用秘力开始养剑了。 &esp;&esp;当然和湖光一开始时的情况一样,这时的山火一次所能吸纳的秘力也很有限,好在这种情况是会随着修炼的逐步深入得到改善的。 &esp;&esp;只是能不能跟上陆景修为的增长速度,这就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esp;&esp;陆景喂饱了山火,接着又喂了湖光,之后着重观察了一下二者的反应,按照蚩的说法,飞剑一旦多起来就和女人一样,是会打架彼此影响的。 &esp;&esp;尤其是脾气性格不和的飞剑,简直势同水火。 &esp;&esp;但是就目前来看,陆景暂时还没能看出自己上丹田内的两把飞剑之间有什么龌龊,无论是山火还是湖光,目前的情绪看起来都很稳定。 &esp;&esp;难道是因为他倆恰好是同一类剑,聊的很是投缘? &esp;&esp;陆景倒也没有立刻就下结论,而是决定再观察观察看。 &esp;&esp;而就在这时候晏筠那边却是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的手中拿着一卷名为《盜香记》的。 &esp;&esp;晏筠想了一会儿,又回头走到了第三座书架前,却是从上面抽出了一本《桃花缘》。 &esp;&esp;晏筠将手中的的《盜香记》重新放回到书架上,接着拿着那本《桃花缘》正要向其余四人走来。 &esp;&esp;但是下一刻,一个身着皂衣,公差打扮的男人却是突然从她身旁一座书架后跳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杀威棒,就向晏筠打来。 &esp;&esp;结果晏筠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抓住了那只杀威棒,接着手腕一抖,那皂衣差人便噔噔噔退出了七八步。 &esp;&esp;他还想再冲上来,但是胸口的气血却却是各种翻涌,让他一步也没法动弹。 &esp;&esp;陆景见状心中不由一喜,那皂衣差人的出现也从侧面证明了晏筠手中拿的那本书,的确就是他要找的癸字陆拾陆。 &esp;&esp;而且就目前来看,他跟璇姬的计划也生效了。 &esp;&esp;因为留下的都是正常的,所以癸字陆拾陆具象化出的也都是最普通的角色。 &esp;&esp;虽然那皂衣差人生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这只是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他若是对上武林中人,就占不上什么便宜了。 &esp;&esp;更不用说对上晏筠、陆景这样的绝顶高手了。 &esp;&esp;而眼见正主已经登场,陆景没有迟疑,立刻将准备的火盆也拿了出来,点上了火,等晏筠将那本《桃花缘》递来,陆景便将它直接置在了火上。 &esp;&esp;陆景也没打算真的就这么把它给烧了,毕竟还指着癸字陆拾陆具现化出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这动作也不过是在作势罢了。 &esp;&esp;可癸字陆拾陆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当陆景将它移向火堆的时候,不远处的书架上又有一本书自动翻开,这次从里面跳出的是一个敞着胸口,提着尖刀的屠夫。 &esp;&esp;看他那一身横肉还有铜铃般的大眼和茂密的胡子,就知道他是个猛张飞似的人物,冲着陆景一声大喝,便提刀冲了过来。 &esp;&esp;结果他的命运和之前那皂衣差人差不多,甚至陆景都没出手,只是温小钏一记飞袖就就将那人给抽回了原地,之后还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七章 组合技 癸字陆拾陆从书中唤出两个小弟来救驾。 可惜这两人却都只是银样镴枪头的样子货,看起来很威猛,然而一旦动起手来就立刻原形毕露,只用了一招便纷纷败下阵来。 随后陆景睁大了眼睛,等着癸字陆拾陆再喊人出来,结果后者却是忽然偃旗息鼓了。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整座藏书楼里都没有新的动静。 而那个皂衣差人和带毛屠夫也都被晏筠等人给送回到了各自的书籍中。 按照癸字陆拾陆先前的行为模式,至少短期之内,这些已经被具现化过一次的书籍都不会再被具现化了。 璇姬道,“看样子癸字陆拾陆每日最多能具现化的次数就是两次了,可要是这样的话七日时间,最多也只能具现化十四本书。” “是吗?” 陆景不置可否,只是将手腕又向火盆上压了压,眼看着蹿起的火苗就要舔到那本《桃花缘》的书页了。 而下一刻藏书楼中终于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癸字陆拾陆显然也已经意识到单纯的具象化一本书上的一个角色,对于陆景等人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 所以这一次书架上一口气翻开了三本书。 陆景对此自是嗤之以鼻,藏书楼里现在剩下的一万册书都是璇姬精心挑选过的,里面的战力天花板甚至都还比不过章三丰,就算数量再多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威胁。 就在陆景这么想着的时候,却发现第一本书中跳出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滩黄褐色的沙石,就这么倾泄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座小土堆。 接着从第二本书中飞出的却是一口大铁钟,看样子应该是某个寺庙里的,足有三四百斤重,上面还刻有经文,不过这口大铁钟并没有砸向陆景等人,反而落在了那座土堆上。 不偏不倚,正好盖在了上面。 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也让在场的五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随着那口铁钟落地,掀起了一大片的灰尘,也让陆景从中嗅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陆景随后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 向前迈出一步,抓起了璇姬,将她朝空中一扔,陆景还想再抓温小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第三本书已经翻开,这一次从书中飞出的是一只火把。 那只火把撞在铁钟上,随后毫无意外的跌落到了地上。 然而落地之后却是意外的碰上了一小摊刚刚溅出的黄色沙石,那些黄色沙石飞快的燃烧了起来,而那火花则沿着地砖的缝隙一路蔓延进了铁钟内。 接着就听到铁钟内传来一声巨响! 那口三四百斤重的铁钟,居然就这么又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 斜斜的滚向了温小钏。 温小钏的武功虽然一直练得稀疏平常,但若是放在平时,这种程度的袭击她多半还是能提前躲开的。 然而刚刚那场爆炸,最危险的还不是这口重新飞起的铁钟,而是爆炸所产生的巨响。 恐怖的声波以铁钟为圆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温小钏直接就被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她整个人就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摇晃,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最终还是一屁股摔坐在了地方。 眼见着铁钟砸来,竟然迈不开腿。 好在关键时刻陆景及时赶到,一拳打在那口铁钟上,改变了它的移动轨迹,让它冲着不远处的楼梯飞了过去。 接着伸手抵在了温小钏的后心上,一股充沛之极的小金刚劲瞬间便涌入了温小钏的经脉中,在其中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也让温小钏感觉好受了许多。 之后陆景又望向夏槐,夏槐的情况看起来同样也不怎么好,虽然扶着一旁的墙壁没有跌倒,但也在努力平衡着自己的身体。 反倒是晏筠虽然站的离那口铁钟最近,不过因为是一流高手的缘故,她此刻的表现却是三女中最好的,只是脸色微有些苍白,眼下已经在自行运功调息了。 陆景环顾一圈四周之后,终于微松了口气。 但不得不说刚才那一下的确也把他给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那场爆炸有多厉害,实际上除了爆炸发生的时候陆景受到了一些冲击,感觉脑袋有点发晕,并且伴随有轻微耳鸣外,之后他就仗着火麟甲的强大防御力很快恢复如初,否则也没法及时拦下那口铁钟。 陆景是没想到癸字陆拾陆还有这种手段,那黄褐色的沙石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由硝石、硫磺和木炭组成的黑火药。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黑火药敞开了烧,威力其实也不算太大,以陆景等人的武功或许没法扑灭大火,但见势不妙也有充足的时间撤出藏书楼。 而且一旦大火燃起来,癸字陆拾陆自己也会倒霉。 所以它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办法,先是召唤出铜钟扣住了火药,之后再用火把点燃,如此一来火药在密闭空间中便由燃烧转为了爆炸。 同时铁钟在爆炸的瞬间也会产生强烈的音波,既可以杀伤陆景他们,又不会伤到癸字陆拾陆自己。 幸亏陆景的反应还算及时,直接将五人中唯一的普通人璇姬给扔上了顶层,远离了爆炸的中心,否则要是吃上这一记音爆弹,以璇姬的身体就算不死,怕是也要彻底失聪了。 至于温小钏和夏槐两人,陆景虽然没来得及把她们也一并扔上楼,但是两人本来都怀有武功,哪怕在这场爆炸中受了点伤,但好在都不算太严重。 陆景帮温小钏运功疗伤后,又去帮夏槐温养了受创的经脉。 而另一边的晏筠却是已经自己完成了调息,神色恢复如常了。 待夏槐也睁开眼睛,陆景将手掌收回,起身道,“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是有点小看了它,没想到它还有组合技可以放,尤其像是璇姬这样的普通人和我在待在一起实在太危险了,而璇姬又没法离开这座藏书楼,既如此就只能麻烦你们上楼去护住她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问话 &esp;&esp;夏槐和温小钏知道陆景这是在照顾她们的面子,用这种委婉的说法劝她们上楼,不过两人都不是喜欢逞强的人,再加上璇姬也的确需要人保护,于是便没有再在一层停留,一起向着楼上走去了。 &esp;&esp;不过另一旁的晏筠闻言却没有挪动脚步,依旧站在原地。 &esp;&esp;陆景见状也没有再劝,晏筠和他同为一流高手,本身的实力就很强悍,再加上又出自云水静慈阁这样的顶尖宗门,各种保命的手段应该也有不少,倒是无需担心。 &esp;&esp;不管怎样,多个人帮忙总是好事。 &esp;&esp;待温小钏和夏槐离开,陆景将癸字陆拾陆再次放在了火盆之上。 &esp;&esp;而这一次从书中飘出的居然一股白雾,那白雾甫一出现便迅速的飘散开来,没一会儿就将整个藏书楼的一层都笼罩了进去。 &esp;&esp;陆景目光所及,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就连距离他不过三步远的晏筠也变得隐隐绰绰。 &esp;&esp;如此一来陆景即没法看到书架上有几本书被翻开,也不知道从书里跳出的东西是什么了。 &esp;&esp;不过见到这一幕后陆景也没有怎么慌张,就目前来说,癸字陆拾陆所展现出的手段并没有超出他的估计。 &esp;&esp;虽然之前同时召唤出铁钟、火药加火把的组合挺有想法,现在召唤白雾改变环境的手段也很聪明,但是陆景自从将火麟甲炼制四层后,再加上他丹田内那堪称恐怖的内力,已经并不怎么害怕被人给偷袭了。 &esp;&esp;但想了想,陆景还是开口道,“要不我到你那里去?若是之后出现什么意外,离的近点也能及时援手。” &esp;&esp;结果他这话说完后,另一面却是迟迟没有回应。 &esp;&esp;就在陆景开始怀疑这白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晏筠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好,不过你不是还拿着癸字陆拾陆的吗,还是我去找你吧。” &esp;&esp;说完她便移动起了脚步,向陆景这边走了几步,两人背靠着背站在了一起,如此一来就杜绝了被人从后面袭击的可能。 &esp;&esp;然而又等了一会儿,却是迟迟不见癸字陆拾陆再有下一步的动作,那浓的已经快和牛奶差不多的白雾里什么都没出现。 &esp;&esp;于是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esp;&esp;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是陆景跟晏筠都是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所以穿的衣服相比普通人还是要稍薄一些。 &esp;&esp;此时背对背站在一起,肌肤的触感也很明显。 &esp;&esp;实际上晏筠刚站过来就有些后悔了,但是如果马上分开的话又会显得有些刻意,所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强迫自己无视了这种事情。 &esp;&esp;再说等下战斗起来,两人的身体肯定还是难免会有接触的,这时候避开的意义也不大,作为江湖儿女,她本身也不会像那些深闺少女一样在意这种细节。 &esp;&esp;但是无论陆景还是晏筠都没想到,放出白雾后癸字陆拾陆却是又再次偃旗息鼓了。 &esp;&esp;一直到现在,足足过了有一刻钟,哪怕陆景将手掌再往下压,也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esp;&esp;而如此一来两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没有先前那么集中了,都有一部分被对方给分走,不但肌肤上的触感愈发清晰,而且还能听到彼此的每一次呼吸声。 &esp;&esp;心中的思绪不由也开始翻涌起来,陆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主动开口道,“你……最近还能感知到我的位置吗?” &esp;&esp;这是陆景仓促之中硬憋出来的问题,他还记得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他明明没告诉晏筠他在那里,但晏筠就径直走到后山找到了他,而事后据晏筠所说她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那里的。 &esp;&esp;陆景刚刚寻思着找个话题,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件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esp;&esp;不过问出这句话后他就后悔了,主要还是因为这问题配上现在的氛围,实在太容易让人引起歧义了。 &esp;&esp;果然等他问完,以晏筠的恬淡性格呼吸也罕见的急促了起来,虽然之后很快就又恢复如初,但是以两人现在相隔的距离,还有彼此的武功,晏筠很清楚陆景一定也捕捉到了她刚才的情绪波动。 &esp;&esp;而这也让她的心绪愈发纷乱了,但片刻后晏筠还是答道,“没有了。” &esp;&esp;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又陷入到了沉默中,因为第一个问题踩雷,陆景一时间也不敢再问,结果过了会儿却是晏筠又开口道,“听说四日前你跟小钏去了温家庄?” &esp;&esp;这次轮到陆景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esp;&esp;主要是这问题跟他先前那问题简直不相伯仲,听起来就像是情侣之间在吃醋一样,陆景也不知道晏筠是特意点出这件事来,还是犯了他先前的错误,忙着找话题,结果没注意到其中的歧义。 &esp;&esp;于是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esp;&esp;然后就听晏筠继续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esp;&esp;陆景被晏筠这句话给惊到了,如果说之前的问题还只是有在争风吃醋的嫌疑,那这句话盘问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esp;&esp;晏筠居然真的在关心他和温小钏之间的关系?! &esp;&esp;可这是为什么?诸女之中陆景最摸不透的就是晏筠了,虽然晏筠并没有一般名门大派弟子的傲气,但是她却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esp;&esp;除了温小钏外,她在书院中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esp;&esp;至于陆景,两人因为邬江城中所发生的事情,一度关系变得复杂,但是之后晏筠又在有意无意的疏远陆景。 &esp;&esp;两人谁有了麻烦,另一方倒是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然而彼此之间的交流却基本都只停留在就事论事的程度上。 &esp;&esp;晏筠之前还没有像这样公开询问过陆景感情方面的问题。 &esp;&esp;按照和温小钏先前的约定,这时候陆景应该说自己和温小钏只是普通的朋友,但是唯独面对晏筠,陆景说不出这样的谎话来。 &esp;&esp;而晏筠似乎也从陆景的沉默中察觉出了什么,顿了顿又问道,“你们定亲了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通灵 晏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如往昔,陆景从她的语调跟语速上根本听不出她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个……应该算是吧。”陆景想了想后道。 随后晏筠轻轻哦了一声,依旧听不出悲喜来,片刻后她又补充了句,“恭喜,小钏是好女孩儿,而且温家挑女婿的眼光也一直很好,江湖之中的男人们都以成为温家女婿为荣,你能成为温家女婿,本身也是实力的体现。” “呃,我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温家女婿。”陆景道。 “有什么特殊?”晏筠皱眉。 结果陆景还没开口,下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弓弦之声,接着什么东西从白雾中飞了过来。 等陆景看到空中的那支箭时,那支箭已经射到晏筠的面门前了。 但是下一刻,就见晏筠忽然抬手,竟然就这么将那只飞箭给握在了手中,接着随手便给抛在了一边。 再然后她的身影一动,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过了不过几个呼吸,陆景听到了自己东南侧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再然后晏筠就又默默回到了陆景身后。 只是这一次,她有意跟陆景拉开了一些距离,没有再背靠背了。 “这事儿可能有点不太方便说。”陆景苦笑道。 这一次确实不是他有意隐瞒,主要是温小钏要给他作妾的事情实在太过石破天惊,这不只是温小钏和他之间的事情,还牵扯到整个温家。 在温小钏没有说服温大娘之前,陆景是不可能也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别人的,哪怕晏筠也不行。 而晏筠听陆景这么说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人就这么在大雾中,应付着隔三差五会出现的偷袭。 又过了会儿,晏筠见癸字陆拾陆始终没有放出什么大招来,就对陆景道,“这种程度的袭击你我一个人就能够应付,没必要两个人一起空耗时间,不如你先上楼休息会儿,等两个时辰后再来换我。” 陆景其实也早就在这么想了,但这事儿他不太好提,不然听起来就像是打算落荒而逃一样,见晏筠主动提出,陆景也松了口气,之后欣然应允。 他靠着记忆,摸索到了楼梯,接着拾级而上,一口气爬到了五层,随后陆景又回头,望了眼脚下。 以此时雾气的浓郁程度,陆景本来也没有奢望能看到什么。 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是陆景的目光却好像是穿透了那一大片白雾,看到了下面同样抬头,正在向上望的晏筠。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脸上都有惊讶之色。 随后陆景一个激灵,从那种奇异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如果没有之前晏筠明明不知他在那里,但还是准确找到了他的所在。陆景一定会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他的错觉,但是现在却由不得他不重视起来。 这算什么,通灵吗? 陆景前世看过一些电影小说,知道有些人可以做到心灵相通,但是这种事情一般多是出现在双胞胎的身上,或者最少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但是陆景跟晏筠显然不属于这类。 搁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还会稍微怀疑一下,但是陆景自己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和晏筠有什么段誉木婉清的展开。 可这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能跟晏筠心心相通呢? 陆景努力回忆了一下,他跟晏筠之间最直接的联系或许就是那夜的一吻了。 但是吻到通灵这种事情,陆景是不怎么相信的。 等等……陆景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抹灵光,说起血脉联系来,他还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王婉之前为了不靠修炼也能得到强大力量,从流民之中找了一对儿姐弟将自己的两个孩子给替换掉了。 之后又将那对姐弟练成了虚鬼,结果其中一只虚鬼被陆景给直接当做材料炼成了现在他上丹田中的秘鼎,而另一只虚鬼却是成功夺去了晏筠的秘鼎。 虽然陆景按照王婉临死之前的遗言救回了晏筠,但是王婉当时好像也没提另一只之后会怎么样。 难不成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古怪联系,是因为那两只虚鬼? 想到这里陆景的心中不由一惊,晏筠该不会还有什么危险吧。 那只虚鬼会不会是从夺鼎变成夺取她的身体,之后再一点点的吞掉她的神智,毕竟陆景之前读过的中可没少过这样的情节。 但是陆景回忆了下晏筠的举动,感觉除了刚刚在白雾中的那番对话外,她跟先前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而且按照她先前的说法,无论是修炼还是日常活动,她的身体也都没有任何异常。 然而陆景依旧很难完全放下心来。 看来只能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再来慢慢研究了。 但是让陆景尴尬的是,在捅开了自己跟温小钏的关系后,他现在也有点害怕再见晏筠了。 这种莫名的偷腥被抓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而说到偷腥,陆景想到了屋里的夏槐跟温小钏,嘴边不由又露出了一抹苦笑。 以晏筠的一贯淡然,都观察到了温小钏和他之前的亲昵,夏槐又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 刚刚他跟晏筠子在下面御敌,放温小钏和夏槐在楼上,也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聊起过跟他有关的事情,温小钏又是怎么说的。 虽然作妾的事情传出去后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但是陆景也不能保证温小钏在发现“危险”后,会不会用什么过激手段来解决。 这女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是好在等陆景推开房门后,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修罗场。 无论是温小钏还是夏槐看起来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一起在照顾磕到脑袋的璇姬。 陆景之前那一抛力道和角度虽然都把握的不错,将璇姬成功扔上了藏书楼的顶楼,但是他毕竟没练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暗器手法,最后落地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小岔子,璇姬是脑袋先着地的,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第三百九十章 某人的修罗场 陆景看到璇姬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一把太师椅子上,好在除了额头上有一个看起来很疼的鼓包外,身上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受伤。 而且璇姬也知道陆景之前的举动是为了救她,所以并没有为此而埋怨陆景,反而起身道,“多谢陆大侠出手相助。” “哦哦,你没事就好,还是躺下吧。”陆景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偷偷看了眼一旁的温小钏和夏槐,然而也没从两人的脸上看出什么猫腻来。 藏书楼顶楼没有水,于是夏槐施展法术,凭空生出一团水来,而温小钏则找了个木桶,收集起漂浮在空中的水团。 接着又毫不犹豫的撕下了一片自己的裙摆来,蘸好水后帮璇姬清理着脸上的尘土。 一旁的夏槐也不甘示弱,伸手抵在了璇姬的后背上,运功为她化去脸上的淤青。 结果两人这一通操作,却是把璇姬给整不会了。 她只是磕到了脑袋,其实也算太严重,然而夏槐跟温小钏这种照顾方式简直就跟临终关怀一样,搞得璇姬心中忐忑,但是又不敢开口问。 实际上早在陆景还没和癸字陆拾陆交上手的时候,璇姬就察觉到了今日诸女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晏筠倒是还好,夏槐和温小钏明明对彼此都很客气,可不知为何却又隐隐有股敌意,尤其当两人都上楼之后,璇姬被夹在其中,感觉呼吸都不怎么顺畅了,所以见陆景推门进来,璇姬也暗松了口气。 感觉自己终于得救了,结果却听陆景道,“我跟晏筠约好了每人两个时辰,轮流对付那件东西,所以我先找个地方去休息下,等下还要下去替换晏筠。” 陆景说完就转身准备开溜,但是之后就听夏槐道,“等等!” 陆景闻言脸色骤变,可顿了顿后还是又转回了身子来,有些心虚道,“有什么事儿吗?”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家乡的酥蜜食吗?”夏槐道。 “哦,我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你家对面有个点心铺子,里面有不少好吃的点心,但是你最喜欢的还是他们家的酥蜜食。” 陆景听夏槐说的是这事儿,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点。 但随后就见夏槐红着脸,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来,“这次的事情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刚好我爹爹让老宅那边给我寄了点酥蜜食,你……你先拿去垫垫肚子吧。” 这东西夏槐原本是打算私下里给陆景的,如今当着其他人的面拿出,感觉面皮也有些发烫。 陆景接过了那一小包酥蜜食,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后背一凉,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正在无声冷笑的温小钏。 后者还对他比了个口型,“她逼我的!” 陆景见状连忙冲温小钏摇头,让她别再添乱。 但没想到恰好赶上夏槐抬起头来,见陆景摇头,少女不由一怔,“怎么,你不想要吗?” “啊,不是,我刚才在下面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脖子,稍微活动一下。”陆景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很拙劣,但一时之间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他打开温小钏递来的纸包,从里面捏了块儿酥蜜食放进嘴里。 之后竖起大拇指,“味道果然不错。” “我能尝尝吗?”温小钏不知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笑眯眯的道,“我也很喜欢这类甜食。” “你就不要了吧,甜食吃太多牙齿会坏掉的。”陆景道。 反倒是另一边的夏槐很是大方道,“可以啊,这些酥蜜食反正一个人也吃不完,璇姬你也一起来吃啊。” 璇姬难得脱离风暴中心,正在一旁享受着久违的平静,哪肯再被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就不用了,唔,最近正在牙疼。” “你还有会牙疼的设定吗?”陆景讶然。 “…………” 璇姬目光幽怨的望向陆景,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 众人的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却是温小钏已经将一块儿酥蜜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正嚼的起劲儿。 陆景担心这家伙接下来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没想到温小钏吃完抹抹嘴道,“味道是挺不错的,能告诉我是哪家铺子的吗?” 夏槐愣了愣,她能听出温小钏的话语中并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单纯的夸赞跟询问,于是夏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人,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温小钏跟陆景表现亲昵后心中就有些不快,接着便演变成了一场针锋相对。 然而如今温小钏主动释放出善意来,夏槐心中那股郁闷也消散了大半,“小钏姑娘要是喜欢吃,我让家里人再多寄些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这种东西,趁热的时候才应该最好吃。” “京师之中倒是也有卖酥蜜食的铺子,但是我去尝过,发现都不如老家的这家。”夏槐摇头。 “没关系,我们现在已经是书院弟子了,可以利用井来赶路,什么时候夏姑娘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啊。” “唔……好,”夏槐点了点头,末了又补充道,“我老家好吃的东西不少,不只有酥蜜食,还有荔枝糕和枣锢也是双绝,小钏姑娘既然喜欢甜食,那我老家就是非去不可了。” “太好了,等去完你家,我再带你去我家,我娘酿的酒可是天下闻名,就算你不喝酒也应该尝尝我家的酒酿醉蟹。” 见到这一幕无论陆景还是璇姬都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场风暴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尤其是陆景,刚才那短短一会儿功夫,他感觉比在下面对付癸字陆拾陆还要累。 他确实是没料到,关键时刻唯恐天下不乱的温小钏竟然会主动退让,让正要升级的事态又缓和了下来。 想到这里陆景又看了眼温小钏,发现后者也在笑嘻嘻的望着他,接着又趁两女没注意,对陆景比了个口型,“我厉害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梨花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梨花扇 陆景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温小钏这是在唱的哪出。 不过不管怎样他总算是又逃过了一劫,之后陆景不敢再多做停留,径自走到最靠内侧的一排书架后,坐在了那里。 先是修练了会儿御剑术,接着又回顾了下先前跟阿花之间的对练,巩固了这段时间的所学。 直到两个时辰后,陆景才又重新站了起来,下楼和晏筠完成交换。 晏筠将癸字陆拾陆递还给了陆景,接着跟陆景大致描述了下她这段时间遇到的敌人,随后便抬脚向着楼上走去。 不过才走出几步就听陆景道,“我现在内力和秘力现在都很充沛,应该能待上一段时间,不如你四个,哦不……是六个时辰之后再下来吧。” 之前楼上发生的事情陆景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了,相比之下,他看癸字陆拾陆都眉清目秀了很多。 宁愿在这里跟癸字陆拾陆玩pe,也不愿再上楼。 晏筠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头,但也没问什么,就继续向前走去了。 待到晏筠的身影彻底隐入白雾之中,陆景感觉也再次放松了下来。 哪怕那雾气中藏着想要取他性命的刺客,又或者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但是在陆景眼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跟外出野游踏青一般。 陆景一面熟练的将癸字陆拾陆重新架在火上,一面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一口大缸,不得不说癸字陆拾陆还是挺机智的。 哪怕陆景给它留下的都是很普通的书籍,它也依旧能从那些寻常物件中寻找出颇有杀伤力的组合来。 这些组合对付普通人甚至一般的武林中人已经足够了,但是对上陆景就不怎么够看了。 除非它能再激进一些,比如召唤座大山直接压下来,或者来场大火,才有可能真正威胁到陆景。 然而这样一来它自己怕是也难逃一死。 而且陆景也注意到了,癸字陆拾陆不只是自己怕死,到目前为止它所使用的手段,也都没伤到藏书楼里的其他书籍。 就连之前那爆炸也是被限制在了铁钟内,但如果它只有这么点能耐的话,这一战陆景就算想输都输不了。 然而就在陆景这么想着的时候,下一刻那白雾中却是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古怪影子。 看轮廓似乎是个长手长腿男人,然而他的移动方式却很是诡异。 竟然不是用走,而是用跳的,而且一跃居然超过了两丈高,只用了一跳,就消失在了陆景的视野里。 而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陆景的头顶了。 陆景还在奇怪癸字陆拾陆从哪儿找来的武林中人,身手可比它之前召唤出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帮手都要强得多。 光是这身轻功,一般人就没可能练得出来。 陆景听到一阵劲风向着自己的天灵盖袭来,保险起见,还是低头让过了这一击,接着反手抓向了袭击者的小腿。 结果入手后却只觉得一阵黏滑。 陆景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提着的居然是一只蛙腿,然而袭击他的却不是什么巨型青蛙,而是一个长着蛙腿的男人。 而且他不只于一对儿蛙腿,还有一条螳螂一样的手臂,向着陆景的左胸砍来! 陆景也被这实验室生物般的偷袭者给惊呆了。 但是他只愣了一瞬,眼见那只螳螂手向他斩下,陆景却是先一步一拳砸在了那怪物的胸口,将后者直接打得吐血倒飞了出去。 之后却没有放任那怪物再飞回到那片白雾中,而是迅速又抓住了那家伙的另一只手臂,将他给拽了回来。 一个过肩摔就扔在了地上! 接着陆景干脆直接骑了上去,提拳运起了十层功力向下打去,那怪物下意识的伸手阻挡,结果他那只看起来充满力量的螳螂手,竟然被陆景一拳给打的脱落在了地上,重新化作了一串文字,消失不见。 陆景故技重施,又打向了那两只蛙腿,于是那两只蛙腿也和那只螳螂手一样,在陆景的拳头下分崩离析。 最终陆景的面前只留下了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壮硕中年人。 那人见陆景还要再打,却是连忙举手投降。 “别,别打了。” “不打也行,你跟我说你是哪本书里的人,为什么能将手足化成雨虫鸟兽的?” 陆景揪着胯下那人的衣襟道。 他见到对方那副古怪样子的第一反应就是璇姬会不会留错了书,把什么志怪小说也给留下了。 但是陆景又觉得以璇姬的仔细还有对藏书楼内一众藏书的了解,应该不至于犯下这种初级的错误。 果然,之后他听那男子道,“小人刘喆,出自《梨花扇》,在里面是个……唔,富户家的仆役。” 陆景想了想,对这书却是没有什么印象,于是又问道,“《梨花扇》讲的是什么?” “就是个普通的爱情故事,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她爹娘不许,就派了我,去揍……哦不,是和那位书生好好谈谈。” 陆景没管刘喆美化自己的那些措辞,只是道,“你是螳螂精,还是田鸡精?” “都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刘喆苦笑,“我之所以变成那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完全是因为大侠你手中那本书在捣鬼。 “它将我从书中截出来,然后又将不知从哪里截出的蛙儿与螳螂与我拼在一起,组成了一只怪物,还跟我说如果我没法把它从你手里夺回来,就只用永远保持这个鬼样子了。 “我没有办法,只能听它的话。说起来还要多谢大侠,不……是恩人,让我恢复了本来模样。” 那刘喆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给陆景磕头,但是他现在被陆景骑在身上,没法起身,只能用个五体投地的姿势不断求饶。 好在陆景也没怎么为难他,听他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松开了手。 但是陆景也没完全相信他的话,问道,“《梨花扇》在哪儿,拿给我看看。” 刘喆闻言乖乖的带陆景去取了书,陆景大致翻了下,发现其中的故事果然与刘喆所说差不多,就是个老套的才子佳人小说。 第三百九十二章 缝合怪 &esp;&esp;刘喆在一旁有些忐忑的看陆景翻完了那本《梨花扇》。 &esp;&esp;随后就见陆景瞥了眼他,“你这好好谈谈,谈的还挺狠的。” &esp;&esp;刘喆闻言不由有些尴尬,他在《梨花扇》中的形象不怎么好,就是那种典型的帮凶狗腿子,棒打鸳鸯,而且是真打。 &esp;&esp;男主被他打得两个月下不了床,若不是后来恰好遇到一位神医,便要一命呜呼了。 &esp;&esp;然而接着他就听陆景又道,“嗯,不过其他事情倒是还真没说谎。” &esp;&esp;刘喆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谄笑道,“小的知道大侠您火眼金睛,哪敢在您面前耍什么花招,所言自然句句属实。” &esp;&esp;“这么说来那东西又解锁了新技能了。”陆景喃喃道。 &esp;&esp;刘喆很有眼色,见状忙又道,“我愿助大侠一臂之力,和大侠一起降服那妖物。” &esp;&esp;陆景不置可否,“说到帮忙,倒是的确有件事你能派上用场。” &esp;&esp;“什么事情?”刘喆心中一喜,他不怕被人使唤,因为使唤就意味着能保住小命,至于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再危险也危险不过眼前这人。 &esp;&esp;“你能老实回到书上,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陆景淡淡道。 &esp;&esp;说完他将手中那本《梨花扇》糊在了刘喆的脸上,用力一合,就听刘喆发出一声惨叫,刘喆还想再说什么,然而不等他开口,整个人就已经被吸回到了书中。 &esp;&esp;而做完这一切后,陆景甩了甩手,将《梨花扇》放回到了书架上。 &esp;&esp;书院有规矩,除了璇姬这个新任秘书郎外,是不允许书里的人物跑出来的,陆景自然也没放刘喆在外面瞎晃的道理。 &esp;&esp;至于后者所谓的帮忙,陆景更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刘喆就一个普通狗腿子,实力有限,而且还得防备着他随时反水,这小弟收的毫无意义。 &esp;&esp;不过刚刚的事情却是让陆景的心中也生出了一抹警惕,癸字陆拾陆果然不只有先前那点手段。 &esp;&esp;如今藏书楼里留下的都只是普通的书籍,其中也没有厉害角色,但即便如此依旧被它找到了增强实力的方法。 &esp;&esp;通过缝合将不同书里的人、物拼凑在一起,创造出并不存在于世界的怪物,这种事情既然有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 &esp;&esp;刘喆看来只是癸字陆拾陆的一次牛刀小试,之后必然还会有更加危险的存在,于是陆景也稍稍打起了一些精神。 &esp;&esp;果然,又过了片刻,他的耳边就传来了翅膀划破空气所发出的声音。 &esp;&esp;接着一只半人半鹰的怪物忽然从天而降! &esp;&esp;铁钩一样的利爪直接抓向陆景的右肩!!! &esp;&esp;与此同时,陆景的左手侧,也有一头牛身马蹄蟒头的怪物冲他冲来! &esp;&esp;二者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将陆景夹在其中,看起来都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esp;&esp;但很快一个被陆景掐住了脖子,一个被踩在了脸上,嚣张的气焰顿时也一扫而空。 &esp;&esp;陆景一脚将蟒头怪蹬飞了出去,之后又将鹰身人背后的翅膀从他的背后给拔了出来。 &esp;&esp;后者跌落在地上,踉跄了几步,似是想逃,然而跑了没两步就被陆景给按住,从他的嘴里逼问出他出自哪本书籍后,陆景也没客气,同样让他近距离感受了下书本的芬芳。 &esp;&esp;接着就轮到了那只去而复返的蟒头怪了。 &esp;&esp;这东西的力量其实还挺不错的,而且皮糙肉厚,被陆景踢飞也没受什么伤,可惜相比起人形怪物,智力上的差距还是挺明显的。 &esp;&esp;眼看自己的同伙被陆景三下五除二的解决,非但没受惊逃走,反而冲的更猛了,结果倒下的也很快。 &esp;&esp;跟陆景实打实的硬碰了几拳后,它就直接化作文字消失不见了。 &esp;&esp;陆景还在等着癸字陆拾陆接下来还能拼出什么怪物来,然而下一刻白雾中走出的身影,却让他差点没有喷出一口鼻血来。 &esp;&esp;这……这东西真的不是魅魔吗? &esp;&esp;陆景看着面前那个背后生有蝙蝠双翼,头上长着水牛犄角,屁股后面还有条尾巴的女人,不知道这是不是陈朝历史上的第一只魅魔。 &esp;&esp;而且看对面那曼妙的身姿还有迷离的表情,显然也是走的和西方的同族一样的路子。 &esp;&esp;和之前几只怪物不同,那女人在见到陆景后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出手,反而盈盈一拜道,“妾身思思,见过这位大侠。” &esp;&esp;陆景却只是摇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劝你还是莫要打这种主意的为好。” &esp;&esp;“大侠你没有试过,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拒绝妾身。”思思咬着嘴唇道,那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是要滴出水来一样。 &esp;&esp;“因为我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而且刚刚已经感受过修罗场的威力了,你就别再来给我添乱了,”陆景摆手道,“不想我动手的话,就自己乖乖回书里去吧。” &esp;&esp;可惜思思显然没能听进劝,闻言非但没走,反而又往前凑了两步,身后那只小尾巴也翘了起来。 &esp;&esp;陆景这会儿虽然没有那方面的心情,但也不得不承认,癸字陆拾陆的确还挺懂,搞得陆景都怀疑藏书楼里是不是还藏了套n了,不然那件诡物怎么能玩出这种像素级还原来。 &esp;&esp;“大侠不用担心,有这白雾在,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思思轻声道,身子却是已经快要靠上来了。 &esp;&esp;“妾身原是金玉楼的花魁,不少达官贵人,豪商士子都为我一掷千金,只为能见我一面,还有痴情男子为我散尽家财,不过,他们都没见过我现在这副样子。”思思的身子柔软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缠在了陆景的手臂上。 &esp;&esp;而她的另一只手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esp;&esp;然而她还没能摸到什么,就被陆景出手,点了身上的穴位。 &esp;&esp;“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esp;&esp;思思却是一点也不害怕,还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懂了,大侠你喜欢不动的吗?” &esp;&esp;“…………” &esp;&esp;陆景无言,片刻后问道,“你哪本书上来的?” &esp;&esp;思思笑而不语,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能动了,但是那双眼睛却还是一点都不老实,在陆景身上不断游走。 第三百九十三章 伤痕文学 陆景活了这么多年直到今日才明白什么叫会说话的眼睛。 明明思思都没有张嘴,可陆景还是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所有她想说的话,那些大胆的暗示与无声的邀请,都被她用眼波清晰的传递到了陆景的心底。 再加上她那身堪比spy一样的装扮,让陆景也有些遭不住了。 于是下一刻陆景上前一步,在思思期待的目光伸手,将她粗暴的……敲晕了过去。 之后陆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癸字陆拾陆还挺会玩的,不但搞出了兽人战士,而且眼见兽人战士不给力,居然还开始向着人外娘的方向发展起来。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走的暴力和美色的老路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怕是还会有财帛的诱惑。 陆景的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眼睛就被不远处的什么东西给闪到了。 明明现在白雾还很大,什么都看不清,然而那光芒还是穿透了浓郁的雾气,陆景只稍稍挪动了几步,便看清了发光的那东西。 那是一座金山,名副其实由金子打造而成的小山,山高超过了三丈,即便知道这座金山没法带出藏书楼,然而它矗立在那里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依旧非常强烈。 陆景的目光所及,全是一片金色。 而且山顶的地方还立着一颗直径超过了两尺的巨型珍珠。 然而陆景只是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因为这并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而眼见财、色、力都不起作用,癸字陆拾陆也再次沉寂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动静。 陆景倒是有些好奇,连缝合都用出来后这家伙后续还能有什么手段,还是说就打算这么低头装死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陆景说不得也只能再给它加把油了。 嗯,真要是把它给烧了肯定不合适,毕竟陆景还要靠它召唤出想要的东西来,而且这东西严格来说属于书院的财产,陆景也无权损害。 不然若是被黄监院知道,陆景估计就得给书院继续做免费劳动力,一直到成为监察了。 不过能烧不代表就没有其他手段了,比如可以偷偷在上面画点东西什么的,作为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这方面的技能?想当初语文课本上的杜甫可没少遭人毒手。 陆景也曾是二创大军中的一员,如今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想到就去做,他走到璇姬平日里经常坐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璇姬登记借书时用的笔砚。 磨好墨后陆景用毛笔,稍稍蘸了点,翻开了手中那本《桃花缘》。 为了之后不被人发现,陆景还特意往后翻了几页,找了页带图的,那是个男人正在纵马飞驰。 背后还有几个追兵模样的人在追赶。 陆景在其中一个追兵的手腕上画了只手表。 落笔的时候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发生,结果癸字陆拾陆却是毫无反应,又等了会儿,陆景完成了自己的涂鸦。 放下毛笔,左右欣赏了下,接着又向四周的白雾打量去。 然而癸字陆拾陆受此大辱,却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摆明了打算做缩头乌龟了。 陆景不由很是失望,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在那男人的马背后再加个哆啦a梦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将案上那本癸字陆拾陆吹的书页翻动了起来。 而陆景的目光落在那晃动的书页上,只觉得眼前一花。 再然后他发现自己就出现在马背上了,而他的身后,有四个左衽散发的番子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一边发出桀桀怪叫。 其中一人的手上还带着块儿海星手表,好在他的一天没有4八小时,不然陆景也只能提前认输了。 随后陆景又看了眼自己,头戴高士巾,身着儒衫,一看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士子打扮。 虽然身上没有铜镜,附近也没什么河流湖泊,陆景看不到自己的长相,但是光看身形就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原先的身体了。 而他被缰绳勒出血的手掌也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陆景刚刚翻书的时候也稍微看了两眼《桃花缘》前面的故事,知道自己现在八成是附身到了这书的男主角身上。 陈朝这会儿的小说创作其实已经颇为蓬勃了,但还没有深入到人民群众中去,不像陆景前世爽文横行,大家读到毒点,一言不合就嚷嚷着退钱弃书,这时候的读者大都是士大夫和有钱人家的小姐们,讲究个跪在真实。 即便小说最后是以喜剧收场,为了戏剧性拉满前面也要来个一波三折,虐完男女虐女主,最好再死一屋子男女配,如此艰难重重,既赚足了眼泪,也能在最后证明真爱的可贵。 顺便再警告下搞自由恋爱的小年轻们。 就以陆景之前翻过的那本《梨花扇》为例,里面的男主就被刘喆这个刁奴揍得下不了床,差点一命呜呼。 后来虽然也有奇遇,被路过的道士给救了回来,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被逼着嫁与别人为妻。 只留下他一个人对着两人定情的那把梨花扇落泪。 堪称开一代伤痕之先河。 而陆景现在附身的这哥们儿就更惨了,《梨花扇》里的男主好歹表白成功了,就是倒在了胜利的黎明前。 而《桃花缘》里这个名为孔诚的男主还只是跟女主停留在互有好感的阶段,接着就遭遇了山河破碎,天下大乱,北面某个少数民族叩关成功,一路南下,烧杀抢掠。 打到了两人所在的县城外,两人先是被围了一年,遭遇了缺粮缺水的困境,接着城破后又跟着剩余的守军往外冲。 孔诚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结果转头一看,自己喜欢的女人却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被流民给裹挟去了别的地方,还是被那伙围城的敌军给抓了。 反正陆景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嗅到了一股子牛头人的气息,这个前提背景只要稍加修改,找个厉害点的画师来几张硬图,立刻就可以在sea上线做成黄鼬了。 名字陆景都想好了,就叫《我落难的青梅竹马》。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匹宝驹引发的血案 &esp;&esp;自从修炼了火麟甲后,陆景都快不记得自己上次出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esp;&esp;现在的他别说区区一根缰绳了,就算拿跟铁棍跟他磨上几个时辰,估计也磨不出一个茧子来。 &esp;&esp;之后陆景又检查了下自己的丹田,不出意外,他下丹田里那源源不绝的内力也消失不见了,而上丹田中的秘力同样如此。 &esp;&esp;不过这对陆景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esp;&esp;至少意味着他可以短暂的摆脱掉被撑爆的烦恼了,虽然只是在故事中。 &esp;&esp;除此之外陆景的飞剑湖光和新得到的那把山火也都不在身上。 &esp;&esp;换句话说,他这属于等级装备双清零,而且开局一个苦主号。 &esp;&esp;就在陆景检查自己的新角色面板的时候,身后那四个番子骑手也趁机和他又拉近了一些距离,其中一人收起了弯刀,取下了背后的软弓。 &esp;&esp;拉满了瞄准陆景,一箭射来。 &esp;&esp;原著中的男主差不多也是这时候被射中肩膀,坠下马去的。 &esp;&esp;但陆景是谁,虽然内力没有了,可苦练多年的耳功还在,从那番子收刀拉弓的时候陆景就听到了背后的异动,接着弓箭离弦的颤动声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esp;&esp;陆景下意识的一矮身,就闪过了那一箭。 &esp;&esp;随后又听到了那番子的喝骂声,还有他那三个同伴的嘲笑声。 &esp;&esp;他们已经追了原著中的男主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甚至之前有好几次,本有机会能杀掉男主,但都没动手,就是想再多戏弄一阵,看看对方惊慌失措的丑态。 &esp;&esp;所以刚才陆景躲过那一箭,并没有能引起他们的警惕,只以为是一场意外。 &esp;&esp;为了证明同伴的无能,之后又有两人弯弓搭箭,瞄准了陆景,嘴里还在大声嚷嚷着,似乎是要比试看谁能射中陆景。 &esp;&esp;然而马上那书生明明没有回头,只是在埋首狂奔,可他的背后却像是生了眼睛一样,晃了晃身体,竟然又躲了过去。 &esp;&esp;这下轮到那几个番子起手面面相觑,大呼邪门儿了。 &esp;&esp;之后他们也纷纷收起了玩乐之心,开始认真瞄准射箭了,可惜却还是箭箭落空。 &esp;&esp;不过因为射的人多了,陆景就算能听到弓弦声,提前判断出箭矢的轨迹,单靠晃动身体也没法一次躲过那么多箭矢了。 &esp;&esp;所以陆景开始操控马匹,跳跃躲闪。 &esp;&esp;他没记错的话原著中这匹马来自某个守城校尉,是一匹宝驹,可惜那校尉在乱军之中被一记流矢正中面门,给直接射死了。 &esp;&esp;这马最后阴差阳错落在了男主手里,然而男主一介书生,之前也没怎么骑过马,却是根本发挥不出这马的实力。 &esp;&esp;但是陆景不同,虽然陆景因为内力用不完,平时还是更喜欢11路,但是骑乘这种江湖必备技能他还是点了的。 &esp;&esp;即便不算什么骑术高手,可仗着胯下的好马,陆景要是再跑不过身后那四个番子骑手,那他就可以当场自刎了。 &esp;&esp;实际上原书中那四人盯上他也不只是真的想杀他,就是因为看上了他屁股下的宝驹,准备杀人夺宝。 &esp;&esp;可现在他们却眼睁睁看着眼馋已久的骏马跟马背上的人一点点在离他们远去。 &esp;&esp;几人心中着急,一边鞭笞着自己的战马,一边不断的控弦,一时之间陆景的背后也是箭如雨下! &esp;&esp;但对陆景来说形势反而没有先前那么危机了,或许是因为血统加持,这些番子骑手的射术还挺精湛的,换了身体的陆景之前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esp;&esp;然而速度一旦快起来,再加上射的急,他们准头也开始跟着大跌,所以场面上看起来虽然热闹,可对陆景的实际威胁反而变小了。 &esp;&esp;接下来他只要保持着这骑乘速度,就能将四人越甩越远,成功脱离危险了。 &esp;&esp;可陆景却不想这么做。 &esp;&esp;他要真跑掉了,那跟原著中的男主有什么区别,这苦主不就坐定了?哪怕他连女主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但将来这事儿说出去也会成为人生污点。 &esp;&esp;再说陆景可是好久没看过这么致郁的作品了,边看的时候就在心里边骂男主太软了,作者心理有问题。 &esp;&esp;恨不得把笔抢过来自己写。 &esp;&esp;现在陆景有机会完成所有饱受作者折磨的读者们共同的愿望,他自然也没道理放弃。 &esp;&esp;如果他武功装备还在,当然是直接掉头回去杀个七进七出了。 &esp;&esp;但是现在嘛,就得稍微讲究点策略了。 &esp;&esp;陆景一边纵马一边跟打量着四周的地形,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小树林。 &esp;&esp;陆景没看过后面的内容,所以不知道这里其实埋伏了一小支义军,男主中箭坠马后,就是被这伙人给救下的。 &esp;&esp;他只是觉得这里比较适合来波反围剿,就冲了进去。 &esp;&esp;这伙义军领头的是个女子,名叫风二娘,原本是附近山上的一群盗匪,见天下大乱也下山来捡便宜,结果因为目睹了那伙番人的残忍暴行,最终转变成了一伙义军。 &esp;&esp;不抢百姓改行杀番子了,当然,顺便也会捡点战利品。 &esp;&esp;风二娘就蹲在最高的一棵大树上,见陆景突然不逃命,转而向这里跑来不由有些奇怪。 &esp;&esp;因为树林里并不适合马匹疾行,她看的清楚,明明陆景直着跑就能逃掉,转头只会入树林,正常来讲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esp;&esp;于是她向着自己那群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准备出手救人。 &esp;&esp;不管怎样,这书生都属于友方,弱是弱了点,但是别说生的还挺俊俏的。 &esp;&esp;风二娘一边想着就见陆景已经入了树林,他的马速果然也慢了下来。 &esp;&esp;可下一刻陆景却又做出了一个让她无比惊讶的动作,只见那书生竟然从马背上潇洒的一跃而下,接着……接着就摔了个跟头。 &esp;&esp;陆景已经在尽力控制落地的力道了,然而失去了内力和熟悉的身体,这种之前对他来说轻轻松松的动作,现在使出也变得很是勉强。 &esp;&esp;不过这会儿陆景也顾不上这种事情了,在地上滚了一圈后就又立刻站了起来,同时还抄起了地上一根一头看起来尖尖的树枝,闪身到了一棵树后。 &esp;&esp;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好狠一书生 &esp;&esp;陆景藏好后没多久,那四个番子骑手便也冲进了树林里。 &esp;&esp;因为树叶的遮挡他们暂时失去了陆景的踪迹,不过马匹在奔跑时的动静还是很大的,他们便循着那声音一路追去。 &esp;&esp;这四人虽然都不是什么狠角色,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了,能从塞外抢到中原,又一路南下,起码的警戒心还是会有的,也知道逢林莫入的道理。 &esp;&esp;但是宝驹在前,就这么给放跑了实在太过可惜,再加上马背上那人也只是个书生,看起来身单体薄,就算神奇的躲开了他们的箭矢,可真要一对一对上了也没人觉得自己会输。 &esp;&esp;再说他们有四个人,若是就这么被一个人给吓退,那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四人从今往后可都别想在军中再抬起头来了。 &esp;&esp;因而他们只是略一犹豫,便也追了上去。 &esp;&esp;风二娘看了眼树下握着跟树枝的陆景,又看了眼那四个武装到牙齿的番子,完全猜不出陆景到底想干什么。 &esp;&esp;是打算让马儿引开敌兵,自己藏在树后保住一条小命吗? &esp;&esp;现在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至于为什么要捡树枝……这个,有样东西防身总是好的吧。 &esp;&esp;虽然风二娘也看不出陆景手里那根树枝到底能干什么。 &esp;&esp;另一边的四个番子可都披着甲呢,哪怕只是轻甲,但也不是这书生用树枝能捅破的,跟别说他们腰间那明晃晃的弯刀了。 &esp;&esp;一刀下去,这个俊俏书生的那颗好看的头颅怕是就要从他的肩膀上永远搬家了。 &esp;&esp;风二娘正在想着,当先那个番子已经骑马从陆景藏身的那棵树边跑过了。 &esp;&esp;而他的身后第二个番子紧随其后,也没有任何停留,显然他们都没能看到树后的陆景,这让风二娘不由有些惋惜。 &esp;&esp;她还想上演一出巾帼救才子的好戏呢。 &esp;&esp;说不定下面那俊书生立时就被她给迷倒,非她不娶了。 &esp;&esp;风二娘并不嫌弃陆景那战五渣的战斗力,毕竟她和她带领的那伙弟兄们都挺能打的,只是寨子里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正缺个像陆景这样能舞文弄墨,耍笔杆子的,来做狗头军师。 &esp;&esp;她正思虑间,第三人的马匹也快从树前过去了。 &esp;&esp;陆景看起来就快要安全了。 &esp;&esp;只是就在这时,风二娘却瞧见陆景忽然从树后窜了出来,手中还举着他那根树枝。 &esp;&esp;不好! &esp;&esp;风二娘的脑袋里这会儿除了肉包子打狗外就再想不到别的词语能形容陆景现在的举动了。 &esp;&esp;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esp;&esp;陆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回答了风二娘的问题,他从树后跃出后,便将手中的树枝递向了第四个番子的眼眶。 &esp;&esp;陆景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很短暂,甚至都还不到一个呼吸,然而凭借着出色的眼功还有超人一等的镇定,陆景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准了目标的眼睛。 &esp;&esp;那里也是那番子身上为数不多没有披甲的要害,陆景只消轻轻一刺,之后那匹奔驰的骏马就帮他完成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esp;&esp;只听噗哧一声,那节树枝便刺入到了那番子的脑袋里。 &esp;&esp;而陆景则感觉手腕猛地一震,传回来的力量太大,让他再握不住那根树枝,不得不松开了手。 &esp;&esp;眼见一击得手,陆景却并没有退开,反而又上前了半步,赶在那匹战马从自己面前跑走前,伸手抓到了那番子的弯刀。 &esp;&esp;将那把刀从马鞍下抽了出来,然后又闪身到了一棵树后。 &esp;&esp;他挑的时机很好,正好是第三人从面前过去的霎那,而下手也足够干净利落,杀人的过程并没被人给看到,直到那番子栽下马,他前面的三个同伴才察觉出了不对,再回头的时候却是已经看不到陆景的身影了。 &esp;&esp;不过这一幕,却是被树上的风二娘还有她的一众手下都瞧了个干净。 &esp;&esp;风二娘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狠的一刺!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书生,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esp;&esp;那节看起来在树林中随处可见的树枝,在他的手中居然能发挥出这样可怕的威力。 &esp;&esp;而且更关键的是,整个过程中陆景所展现出的冷静与沉着,都让风二娘一伙人差点没惊掉了下巴。 &esp;&esp;这家伙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esp;&esp;不,何止不是第一次,看他那面不改色的样子,怕是就连最可怕的杀手也做不到。 &esp;&esp;不过风二娘这倒是误会陆景了,陆景是知道自己杀的是书里的人才没什么感觉的,他甚至都没去细看被刺中那番子的样子。 &esp;&esp;这种龙套角色没必要浪费什么感情,只要知道那家伙必死无疑就可以了。 &esp;&esp;陆景将新得到的那把弯刀藏在怀里,避免刀身将阳光反射出去,曝露出自己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sp;&esp;不需要抬头出去,凭借出色的耳功,陆景就将剩下那三个番子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 &esp;&esp;知道那三人发现同伴死掉后,都纷纷勒住了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停了下来。 &esp;&esp;先是抽出武器,紧张的警戒了一会儿,见四周没有敌人的身影,这才小心翼翼的下马,去检查了一下同伴的尸体。 &esp;&esp;结果尸体上的树枝让三人全都面面相觑。 &esp;&esp;他们猜到有人偷袭,但是没想到偷袭的人会用一根树枝做武器,而且还成功得手,杀死了一位草原上的勇士。 &esp;&esp;不过很快这卑鄙的手段就引得剩下三人纷纷破口大骂了起来,他们显然也想明白了,偷袭的人用这种手段,就说明那人的实力不如他们,至少是不如联手下的他们。 &esp;&esp;而且这树枝分量不轻,不可能是从远处抛来的,凶手多半也还没能跑远。 &esp;&esp;吸取了同伴的前车之鉴,这次剩下的三人都没有再上马,而是又往彼此的身边凑了凑,开始搜索起这片树林来。 &esp;&esp;风二娘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三个番子没找出陆景反倒把他们给找出来了,毕竟在成为义军前,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山匪,平日里没少跟镖局那些镖师斗智斗勇。 &esp;&esp;在树上藏好不被人发现,对他们来说只是最基本的业务水平。 第三百九十六章 以一敌三 陆景刚才那干脆利落的一刺,让风二娘等人都被吓了一跳。 甚至还有人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主要是那场面实在是看着就疼。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义军们还会继续看好陆景,尤其将那三个番子下马后,有不少人更是觉得陆景大势已去。 可别因为这些草原上的番子喜欢骑马就觉得他们只有骑射厉害,实际上下马后的步战他们同样也很是在行。 而且三人现在靠在一起,也不胡乱跑了,也就意味着陆景先前那有些取巧的手段也再使不出来了。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实打实的硬战。 以一敌三,便是寨子里面的那些好手也很难做到,就更别提这大腿还没他们胳膊粗的文弱书生了。 然而就在他们纷纷觉得陆景已经要完犊子的时候,陆景却是又动了,顺着藏身的那棵树向上爬去。 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着力点也选的也都是靠近自己的一侧。 而一边爬陆景一边也进一步感受到了这具身体的废柴。 原主人别说修炼武艺了,怕是好好锻炼都没做到,就这么一棵树陆景都爬的一身大汗。 好在最终还是爬到了大概八尺高的地方。 踩在树枝上稍微喘了口气,陆景看了下自己的双手,发现都累的有些发颤了。 不过他还是将一只手伸进了怀里,重新抓住了那把弯刀,接着丢出了另一只手里的小石子,扔到了对面那棵树后。 石子落地时的动静吸引了那三个番子,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便一步步向那里挪去。 在移动的过程中他们依旧保持着对四周的警戒,但是他们的大多注意力也就是集中在四周了,却是忽略了头顶可能会有的危险。 毕竟之前那同伴就是被人在地上杀死的,所以大多数人的惯性思维也是防备地面上的威胁。 于是新的倒霉鬼就诞生了。 陆景的小石子可不是随便扔的,他先靠着耳功听出了三人所在的位置,之后将丢石子的那棵树和三人的位置连成了一条直线,而他自己藏身的这棵树也在这根直线上。 换句话说三人如果想去另一棵树那里查探情况,八成就要从陆景的脚下经过。 结果就是赶上陆景从天而降,一刀砍中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陆景自己的力气虽然一般,但是在重力的加持下,这一刀的威力还是挺可观的,直接砍断了颈椎,中刀的番子惨叫一声,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而风二娘等人也从这一刀上看出了陆景之前那一刺并不是蒙的。 一次有可能是巧合,但是两次都能找到盔甲没能覆盖到的要害,而且准确命中这显然不是靠运气能做到的事情。 反正风二娘自问是做不到的。 不过陆景一击得手后也陷入到了麻烦之中,这一次他可没法在杀完人后继续隐藏起自己的身形来了。 因为那三个番子站的很近,一人被劈中,另外两人很快就有了反应。 扭头发现袭击他们的人居然是之前那个一直在被他们戏弄的书生,两人不由又惊又怒。 这树林中真要有什么高手在对付他们也就算了,可到头来让他们损失了两个同伴的竟然是那个先前一直没被他们放在眼里只会逃跑的懦夫。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们接受不能,其中一人怒喝一声,当场就提刀向陆景砍来! 而陆景这会儿还在研究怎么把弯刀从目标脖子里拔出来,见状也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事儿,低头躲过了这一刀。 那番子一刀落空,但是之后又有一抹寒光闪过,却是另外一个番子也出手了。 陆景根本没空抬起头来,只能就地一滚躲了过去。 两人的弯刀先后落空,心中不由都是一阵烦躁,这让他们回忆起了先前怎么都射不中陆景的糟糕回忆。 而另一边的陆景心里也不怎么爽。 他虽然内力没了,但是眼功,耳功都在,别看对面两人来势汹汹,但是在陆景的眼中就跟慢动作重放一样浑身都是破绽。 陆景本来还想抓个破绽,再接再厉再解决掉一人,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同样也跟不上眼睛,最终只能低头躲了过去,姿态有些狼狈。 好在他这一滚也不是白滚的,找准了方向,抓起了另一把弯刀。 这把弯刀是从被他砍中脊椎的那个倒霉鬼手上掉下来的,陆景捡到后也是长出了口气。 他现在的状态,属于四维属性全方面暴跌,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输出不够。 先前杀那两人一个靠着马速,一个靠着地心引力,要是没有利刃在身,陆景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破对面的防。 抄刀在手后陆景就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而对面那两个番子也再次杀了过来。 以一敌二,陆景已经没有先前的压力那么大了,而且也不再只是一味躲闪,开始尝试用出一些招式来。 可惜的是他先前练得武功大都走得是以力破巧的路子,招式上并不算太过精妙,陆景也没法化身令狐少侠,靠着一套独孤九剑大杀四方。 好在他对面那两人也不是东方不败跟任我行,陆景这改编自疯魔一百零八杖的刀法还是能应付一下的。 之后瞧准了个时机,又使出了一式风云变来,踹中了一人敞开的胸口。 结果被踹那人只是后退了两步,陆景自己却飞了出去。 而他飞出的方向正是另外一人所在的地方,陆景在空中调整了下角度,一刀砍中了那人的小腹! 而另外一人因为被陆景蹬到一边,没能及时赶来支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景得手。 陆景没有贪功,明明那刀还能再深入几分,但他还是及时撒了手,而那中刀的番子吃痛之下也发了狂,不但没管自己的伤口,反而还追着陆景一通乱砍,导致他肠子都从肚子里流了出来,眼瞅着也是凶多吉少了。 陆景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平日连热身都算不上的运动量,让他现在整个胸腔都在剧烈的燃烧。 好在,还剩一个对手就能结束战斗了。 而这最后一个对手,陆景却不打算再自己动手了,把刀往脚边一插,抬头道,“喂,我说你们热闹也看够了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任侠之气 &esp;&esp;.&esp;&esp;,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esp;&esp;树上的风二娘听到这句话呆了呆,最后还是身边一个山贼,不,应该是义军小弟给她打手势,问她要怎么办,风二娘这才重新回过神来。 &esp;&esp;之后她也没再废话,解下伸手背着的硬弓,抬手就是一箭,正射在了那番子的一条小腿上。 &esp;&esp;后者发出一声痛呼,栽倒在地。 &esp;&esp;而树上的义军们则发出了一阵欢呼,接着就是什么当家的威武,将军厉害之类的马屁,跟不要钱一样送了上来。 &esp;&esp;风二娘刚才看陆景秀了一整场,自然也不希望堕了威风,于是很快就又抽出了第二箭。 &esp;&esp;这一次她挑的是那番子的眼睛,原本是想效仿陆景之前树枝穿眼眶的杀人技巧。 &esp;&esp;也算是……也算是来一波梦幻联动了。 &esp;&esp;然而风二娘却是有些高估自己的箭术了,那番子挨了一箭,也知道树上有人,自然会格外提防冷箭。 &esp;&esp;所以她这第二箭便在那番子的奋力挣扎下落空了。 &esp;&esp;见到这一幕那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不由为之一滞,风二娘自己的脸颊也有些发烫。 &esp;&esp;尤其当她看到陆景又捡起插在地上的弯刀,走过去,抓起那番子的头发,轻轻一划后者的喉咙。 &esp;&esp;那动作就跟屠夫宰鸡一样干净娴熟。 &esp;&esp;而那被抹喉的番子,扑腾了几下,很快也就不再动了。 &esp;&esp;不只是风二娘,树上的那些义军也全都惊到了。 &esp;&esp;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esp;&esp;风二娘毕竟是做老大的,短暂的失神后也不再扭捏,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esp;&esp;陆景刚听到动静的时候也有些意外,因为风二娘他们那一伙人所在的位置还挺高的,一般人还真不敢就这么蹦,差点让陆景以为风二娘是什么武林高手。 &esp;&esp;结果抬头就看到了对方身后的飞索。 &esp;&esp;好吧,这伙人走得是人猿泰山的路子。 &esp;&esp;风二娘玩了把速降,稳稳落地,而眼见当家的已经动身,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下树,不过还是留了几个在树上盯梢,观察周围动静的。 &esp;&esp;陆景大致扫了下下树的人,发现居然有二十七人之多,再加上树上的,怕是已经超过了三十人。 &esp;&esp;而且除了风二娘外看起来都很健硕,身上还披了盔甲,虽然五花八门的,至于风二娘……她虽然没有那些个手下那么壮,但是放在陆景前世也是个金刚芭比了。 &esp;&esp;更别说她背后背的还是一把硬弓,目测超过了两石,对一个女人来说,这臂力当真非常了得。 &esp;&esp;陆景冲着风二娘点了点头,“多谢将军刚才出手相助。” &esp;&esp;风二娘听到陆景喊她将军而不是姑娘,心中又是一喜,同时更觉得这书生有意思了,和她先前见过的那些酸儒完全不同。 &esp;&esp;虽然身子骨看起来依旧弱不禁风,然而眉宇间自有一股任侠之气,让风二娘是越看越是喜欢。 &esp;&esp;陆景道完谢,用衣角擦了擦弯刀上的血迹,就握着那刀走向了一匹战马。 &esp;&esp;但是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拐了回去,开始扒起了一个番子身上的衣服来。 &esp;&esp;风二娘见状精神不由又是一振,心想这业务咱熟啊,只是没想到陆景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个同行。 &esp;&esp;她二话不说,就上去给陆景搭手了,一边扒还一边指点起什么值钱来,末了又问,“现在这兵荒马乱的,这些东西你有门路出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个。” &esp;&esp;陆景摇头,“我不是要卖,是自己穿。” &esp;&esp;“啊?”风二娘闹了个乌龙,有些尴尬,但是之后想起了什么,又上下打量了陆景一遍,然后道,“我看你刚刚打架是挺凶的,但是身子骨却是一般,披甲……虽然能给你带来防护,但是也会大大影响你的行动,对你来说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esp;&esp;顿了顿她又道,“而且现在各地还是有不少义军的,你穿成这样逃,要是其他义军撞上了,说不定就当番子给砍了。” &esp;&esp;“多谢将军提醒,不过我没打算逃走。”陆景道。 &esp;&esp;“你不逃,那要去哪儿?”风二娘好奇。 &esp;&esp;“回去,我还有个同伴,之前城破的时候,兵荒马乱的,不少人都在四散奔逃,也让我跟她分开了。” &esp;&esp;或许是因为女人特有的直觉,风二娘很快就从陆景的话语中听出了重点,“同伴?是女人吗?” &esp;&esp;“没错,是我喜欢了很久的女人。”陆景干脆承认。 &esp;&esp;风二娘心中复杂,一方面这消息让满心期待可以跟这白面书生擦出点什么火花的她很是失望,但是失望之余,她却是愈发欣赏陆景了。 &esp;&esp;毕竟这年代,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讲究个含蓄,就算是真爱也不能大声讲出来,而陆景一介书生,却是一点也不做作,就这么大大方方说了出来,不只是风二娘,就连一旁的其他男人也都啧啧称奇。 &esp;&esp;陆景从尸体上扒下盔甲后又一件件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再从地上抓了把土,去那被割开的喉咙里接了点血,混在一起拍在自己脸上,最后把头发一割,就这么散开劈在肩上,倒是有几分草原男儿的样子了。 &esp;&esp;做完这一切后,陆景看到之前自己骑的那匹宝驹又被人给牵回来了,就对风二娘的道,“这马能还我吗?或者再借我骑下也行,作为报酬,剩下三人身上的财物都归你们了,嗯,等我救完了人,马也能再还你们。” &esp;&esp;风二娘没着急回答陆景的问题,却是先叹了口气道,“平日里咱们总笑读书人胆小,说什么读书人没用,直到今儿个撞到了你,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书生的胆子这么大。 &esp;&esp;“好不容易逃离虎穴,大多数人都是有多远跑多远,我没想到还有人敢再扭头回去的。” &esp;&esp;“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可怕,比如牛头人,”陆景道,“再说我也死不了。” &esp;&esp;风二娘不知道牛头人是什么,但是就连陆景这种胆大包天的人都谈之色变,那想来必当是非常恐怖的东西了。 &esp;&esp;随后风二娘犹豫了片刻,却是忽然咬牙道,“那我跟你一起去救人吧,多个人也能多分力,不然你要是再遇到之前的情况,没有树林又该怎么办。” 第三百九十八章 龙潭虎穴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不等陆景答话,风二娘又接着道,“别多想,我不是看你生的俊俏才帮你的,主要是我这人一向识英雄,惜英雄。 “你虽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可先是连宰四个番人,又为了心爱的女人甘愿冒着危险折返回去,这番作为已经足以称得上一句英雄了。” 风二娘原本以为陆景听到这话怎么也得谦虚一番,但没想到后者却是点了点头,“你看人挺准的。” “…………” 之后风二娘就听陆景又道,“这里有四副甲胄,咱俩一人一副,还剩两副,所以……要么再来俩人?” 也就是风二娘没玩过网游,不然这会儿肯定忍不住吐槽陆景,你搁这儿组野队下副本呢,人不凑够还不发车? 不过不得不说风二娘平日在寨子里还是很有威望的,见她要以身犯险,立刻便有手下叫嚷着要与她同去了。 哪怕风二娘一再强调此行很是凶险,可那些人也没什么退缩之意,本来做山贼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营生,虽然还做不到视死如归,但其中也大都是重义轻生之辈。 风二娘见实在拦不住,最后不得不挑了两名好手一起。 然后又跟其他人约定了碰头的地点,还有联络的方式,等她做完这一切,有些没好气的看向陆景,“这下你满意了。” 陆景点头,“将军与诸位义士的大恩,陆……乐某自当铭记在心。” 风二娘见陆景说得坦然,先前心中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叹了口气。 “罢了,咱们便陪你走这一遭龙潭虎穴吧。” 说完她和几个手下也飞快的换好了衣服,学着陆景的样子用泥土和血污涂在了脸上,看起来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 而且风二娘这挑人也很有讲究,选了一个寨子里最能打的绰号大虎的男人,而另一个,却没挑第二能打的,而是选了猎鹰。 猎鹰人如其名,是个驯鹰的好手,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一半草原的血统,能讲那些蛮子们的语言,带着他万一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去跟那些番人交涉。 陆景听了风二娘的介绍后也是竖起了大拇指,直夸风二娘想的周到。 四人骑马出了树林,就向着被攻破的县城赶去。 至于为什么是县城,而不是县郊外的其他地方。 主要是因为陆景他们出城后,就碰上了一大队的番子骑兵,突围的守军没坚持多久就被打散了,除了陆景等少数几个幸运儿趁乱逃走外,城中的百姓大部分又被赶回了城去。 陆景估摸着书里的女主这会儿应该也还在城内。 而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按照原书的描写,这些番子们在破城后,军中的统帅一般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都会宣布放抢一天。 所以这些家伙所过之处,大都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陆景这个纯爱战士,自然要快马加鞭了。 好在进城倒是出人意料的简单,大概是觉得城中的守军都被消灭的差不多了,大多数人又都在忙着放抢,见到四个“自己人”也没人上来多问,将这么大大咧咧的把四人给放进城去了。 风二娘也松了口气,对陆景道,“走吧,带我们去你……你那心仪的姑娘的住处。” 结果她说完这话就见陆景的脸上泛起了一抹难色。 陆景又不是原身体的主人,哪知道女主住在哪儿啊。 他对这县城的熟悉程度怕不是还不如在附近做山贼的风二娘一伙人,不过虽然具体方位不知道,但陆景好歹还知道女主的名字姓氏,知道她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于是陆景就想了个骚操作,先是冲进了不远处一户正在被洗劫的民宅中。 二话不说抽刀砍到了一个番子的后颈上,帮他松了松脑袋。 而另一个番子看到陆景杀人,先是呆了呆,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虽然是放抢,可也不是说什么都能不管不顾了。 至少自相残杀是被明令禁止的,违者也是要掉脑袋的。 况且他们正劫掠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油水很大的地方,他们之所以先冲到这里来,是因为看中了这户人家的女儿,想进来先释放下天性。 结果一人刚将那小娘子扑倒在地,衣服扒下来一半,脖子就稀里糊涂的被人给砍断了。 而且陆景杀完人后眼睛都没眨一下,又冲着另一人冲了过去。 那番子见状也醒悟了过来,同样抽刀,拦下了陆景这一刀,接着或许是因为离得近了,他终于也发现了陆景并不是什么“自己人”,而是假扮的。 正想开口高呼,却是被紧跟着进屋的大虎一刀枭首,跟着风二娘也冲了进来,看了眼地上那个可怜的少女,又看了眼杀完人后面色不改的陆景。 随后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道,“你进来是为了救人?” “嗯。”陆景看了眼四周,找了件衣服披在了那少女的肩上。 他倒是没想到,那少女居然还认识这书的男主,虽然还在发抖,但是看到陆景的脸后却是露出了一抹惊喜之色,“乐公子?是你吗。” “是我,没事了。”陆景顺水推重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慰道,接着又义正言辞的对风二娘道,“我们不能把她留下,现在城里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到处都是番子,她能逃得过这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再说她还看到我们杀人了。” “那就带她一起走。”风二娘想了想后道。 陆景闻言也在心中松了口气,成了,带路党有了。 之后陆景也没让那姑娘穿好衣服,反而找了根绳子,将后者给绑了起来,让大虎跟猎鹰抬到了他的马上去,做成是他抢来的战利品的样子。 却是让风二娘又高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书生有勇有谋,又恰逢此乱世,只要他不死,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 草草处理了尸体,将他们移到床下,陆景便再次翻身上马,在同行乘客的指点下顺利找到了女主一家的宅子。 结果还没进门,陆景的心里就先凉了一半。 第三百九十九章 站住别跑! &esp;&esp;.&esp;&esp;,最快更新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 &esp;&esp;很据原书的描写,女主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在县城中也属于富户,所以城破后,自然也被人在第一时间给盯上了。 &esp;&esp;等陆景四人赶到门口,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不只是各种器物被打碎,还有好几具尸体,看样子都是府中的仆役。 &esp;&esp;有人的手中还抓着棍棒或是锄头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想来守住大门。 &esp;&esp;可惜这些家丁仆役虽然勇气可嘉,又怎么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如今全都被砍翻在地,有几个的死状还格外的凄惨。 &esp;&esp;看到一个手脚都被砍掉的老人,风二娘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了。 &esp;&esp;但是她依旧保持着理智,跟陆景道,“你别冲动,这里的番子人数估计有不少。” &esp;&esp;陆景点头,他从地上的脚印还有院子里那些战马上也看出来了,现在这宅子兵的人数少说也有一二十人,不是他们四个能对付的。 &esp;&esp;退一步讲,就算他们四个小宇宙爆发能将里面的人统统消灭,所要花费的时间也足够对方发出求救了,到时候他们面对的可就是千军万马了。 &esp;&esp;所以陆景也没像之前一样埋头就往里面冲。 &esp;&esp;而是转头对猎鹰道,“你能用他们的话喊出站住别跑,把财货放下吗?” &esp;&esp;猎鹰先看了眼一旁的风二娘,接着对陆景点了点头,“没问题。” &esp;&esp;“那等下要劳烦你在宅子外大声喊话,将里面的人给引出来了。” &esp;&esp;风二娘倒是没有反对,但听了陆景的话后还是皱起了眉头,“那些番子也不是傻子,出来后若是见不到人和财货,肯定还会回去继续抢里面的东西的。” &esp;&esp;“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还得再做点准备。”陆景道,“现在大家伙散开,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esp;&esp;“可是这附近最有钱的就是梁家啊。”马背上被陆景救下做人肉导航的少女插嘴道,“你们去哪儿能找到比梁家还多的财货?” &esp;&esp;“这不重要,我们只要让那些番子认为我们带着大量财货就行了,总之,大家先去搜刮,一刻钟后再回来。” &esp;&esp;陆景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马匹边,又问马上的少女道,“要先把你放下来吗?” &esp;&esp;“不用了,一会儿你还得把我再捆上去,怪费事儿的。”少女倒是很通情达理,末了又红着脸道,“我被你抢了也不容被人再抢走了。” &esp;&esp;“那好,就辛苦你在这马背上再多待一会儿了。”陆景道。 &esp;&esp;说完他也加入到了搜刮的行列里去了,此时若是有别的番子从这里经过,必然不会怀疑四人的身份。 &esp;&esp;然而陆景这次的运气却是一般,一刻钟后他只找到了一百两银票,还有些零零散散的碎银。 &esp;&esp;尤其银票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如果不是那些实力强大的老牌钱庄发行的,和废纸也没什么区别。 &esp;&esp;不过好在风二娘等人的收获却是颇丰。 &esp;&esp;毕竟他们都是专业的,常年打家劫舍,积攒起的丰富经验,让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屋内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esp;&esp;最后东拼西凑了一下居然也凑出小半箱财货来。 &esp;&esp;然而陆景却没要这些财货,将那些财货每隔一段距离全都扔在了地上,之后又找来了好几口空箱子,连同原先那口全都装上了石头,盖上盖子,一起放在了一辆马车上。 &esp;&esp;陆景本来是想自己赶车的,但是风二娘却制止了他,说他认识梁家小姐,等下还要进府找人,最后派出了大虎取代他,而猎鹰依旧负责喊话,顺便在后面扮演追赶大虎的角色。 &esp;&esp;大虎闻言二话不说,脱掉了身上的盔甲,又换回平民的装束。 &esp;&esp;等做好这一切后,他就架着马车从梁府门前冲了过去,猎鹰等他驾车跑出一段距离,这才开始大叫,“别跑,快把车上的金银财宝都留下!” &esp;&esp;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挺有表演天赋的,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也扮演过类似的角色,欺骗过过往的商队。 &esp;&esp;反正听他那喊话,陆景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光从语调上也能感受到他的急迫与贪婪。 &esp;&esp;于是没过多久宅子里就冲出了十几个番兵来,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抱着一些财物,然而这些财物却并不能让他们满意,直到他们看到了路上“掉下”的那些钱财和珠宝,精神不由猛地一震。 &esp;&esp;再看前面的猎鹰跟赶车的大虎,尤其是在看到大虎扯上那些宝箱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esp;&esp;大鱼啊!这绝对是名副其实的大鱼。 &esp;&esp;那些番兵见状顿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回去牵马了。 &esp;&esp;而等他们全都追出去,陆景和风二娘才从旁边一座小店里走了出来。 &esp;&esp;陆景没着急进梁府,而是先问风二娘一句,“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esp;&esp;这简单的一句话也让风二娘对他的好感大增,陆景明明现在急着去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但是却还不忘关心帮他引走追兵的两人的安危,这说明了他并不是一只白眼狼,而他们这次也没帮错人。 &esp;&esp;风二娘道,“你放心,咱们做……山,义军的别的本事不好说,但是脱身可都是拿手好戏。” &esp;&esp;陆景很识趣的没问为什么做义军的脱身是拿手好戏,其实刚遇上风二娘他们的时候陆景就看出了这伙人不是善类,之前八成做过盗匪。 &esp;&esp;但是风二娘既然隐瞒不说,陆景自然也不会去戳破她,扭头就去马背上解开了自己那人肉导航身上的绳索。 &esp;&esp;风二娘看的一愣,但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esp;&esp;“嗯。”陆景含糊着应了一声。 &esp;&esp;随后就跟风二娘两人进了宅子,但是走了没多远,两人的脚步都是一停,他们听到了后院的方向有摔打东西和女人的哭声传来。 &esp;&esp;显然并不是所有的番子都被猎鹰那一声喊给喊了出去,也有一些人依旧不为所动,就是不知道他们的人数有多少。 &esp;&esp;陆景跟风二娘对视了一眼,都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来,再然后陆景又向前走了一步,却忽的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靠到了他的后背上。 第四百章 纯爱战士不能输 什么情况? 陆景看了眼身侧,好吧,风二娘还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所以刚刚靠在他身后的是人肉导航姑娘。 估计是因为刚才传来的女子的哭泣声让她回忆起了先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导致她现在直接被吓瘫了。 软趴趴的趴在陆景的背上,整个人还在不住的发抖。 陆景试着帮她站起来,可惜扶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于是之后陆景也只能咬牙将她给背了起来。 平心而论,人肉导航姑娘并不算重,陆景估计她也就八十斤刚出头的样子,非常小只,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风来形容了。 但问题是说起弱不禁风来,陆景现在也不遑多让。 而且他还刚经历过一场残酷厮杀,手刃了四个强敌,之后没歇多久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城中,体力也快见底了。 所以人肉导航姑娘就像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一样。 陆景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之后脸色就变得铁青一片了,好在一旁的风二娘及时伸出了援手,对他道,“让我来吧。” 陆景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闻言也没有客气,连忙将背上的人肉导航少女交给了风二娘。 之后却见风二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敬佩之色。 陆景被她看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自己现在这三等残废一样的身体有什么可敬佩的。 而风二娘也什么要细说的意思。 她就是觉得陆景都这副样子了,还一个同伴都不愿丢下,可见这人值得深交。 可惜她又一次误会了某人,陆景这是不愿丢吗,他这是不能丢,不然他就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别到时候累死累活,最后发现救错人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换了个人背人肉导航姑娘后,两人继续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结果走了没多久,远远的酒看到了一个身高八尺,体型魁梧的壮汉,正在那里对一个女人动手动脚,而且看那女人衣衫不整的样子,现在已经被人给占过不少便宜了。 陆景见状脸色不由大变,心想自己这纯爱战士不会是来晚了一步吧? 于是他连忙转头看人肉导航姑娘,后者的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来,看到那壮汉后抖得也更厉害了。 不过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悲伤,这一路上陆景也想办法从她的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知道她非但跟自己认识,而且和女主的关系也不错。 如果那正在哭泣的女人是女主的话,她不应该只是现在这副反应,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也松了口气。 而他身旁的风二娘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到一阵睚眦欲裂。 冲陆景打了个手势,两人趁着那壮汉背对他们还在快活,蹑手蹑脚的走向不远处那座假山,风二娘打算到假山后,取下长弓一箭结果了那壮汉的性命。 可没想到那壮汉虽然没看到他们,可被他轻薄的女子却看到了,立刻大声叫唤了起来。 于是那壮汉也察觉到异常,转身看到了正开潜行的陆景跟风二娘。 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能全怪那女子。 毕竟陆景跟风二娘现在可都还穿着蛮子起手的盔甲,而风二娘的背上更是还背着另一件战利品。 那女人害怕大叫也很正常,只是如此一来风二娘先前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那壮汉看到他们先是愣了愣,目光有些狐疑。 接着看到陆景,眼中的狐疑之色也更浓了。 至于为什么是陆景而不是风二娘,那是因为草原上也有女战士的,但是无论男女,都没有体型这么单薄的。 像这种体型的男人除非是活佛转世或者什么大人物的子嗣,否则根本就可能在残酷的大草原上存活下来。 不过保险起见,他还先冲着两人喊了句话。 然而猎鹰不在,无论陆景还是风二娘都听不懂他在喊什么。 下一刻就见那男人急吼吼的穿上了裤子,接着又抓起了自己的佩刀。 而另一边,风二娘也已经将人肉导航姑娘给先放在了一边,解下了自己那把硬弓,弯弓搭箭。 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没想到那壮汉却是展现出了和他的体型毫不相称的速度,不过一个眨眼,就来到了风二娘的身前。挥刀想要劈断风二娘手里的长弓。 但是下一刻,一道身影却是先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陆景一刀砍向了那壮汉的小腹,但是后者灵巧的闪身躲了过去。 陆景看他躲闪的动作就知道麻烦了,这家伙居然是敏捷系的,而且还长了这么大的块儿头。 而这也意味着他想用招数来压制对方会变得更加困难,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只要你足够快,连时间都追不上你,就更别说敌人的兵器了。 刚这么想着陆景就见那壮汉,一个拧腰已经又贴了上来。 陆景见状也连忙回刀,改削他的手腕,成功阻止了自己被捅,按理说这时候他只要能再接一个变招,撩一下后者的腋下,就能再占据主动。 然而这具身体能完成途中变招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变,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所以陆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壮汉接着超人一等的反应速度和灵巧又缠上了他,这次他没出刀,而是改用了一只手,砸向陆景的鼻子。 如果被砸实了陆景就可以直接去申请出演春光灿烂猪八戒了。 好在这时候风二娘也已经重新瞄准了那壮汉,一箭射出! 陆景听到了耳边传来那嗖的一声,接着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 不过那壮汉虽然在跟陆景动手,却始终留了一部分心神在风二娘那边,见她松开手指,便下意识的压低了身子,竟然被他躲过了这必中的一箭。 可接下来他的下巴上就迎来了一次重击,一旁的陆景又怎么可能会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趁着壮汉躲箭,直接提膝,一飞膝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一般人挨了这一下基本就要昏过去了,可那壮汉的身体也是真的好,只是脑袋有点晕,走了两下王八步,很快便又重新清醒了过来。 第四百零一章 配合无间 &esp;&esp;陆景揉了揉膝盖,终于体会到了之前自己的对手都是什么感觉。 &esp;&esp;他现在这身体真是打谁对面都跟开了火麟甲一样。 &esp;&esp;好在他身边还有个风二娘,陆景要做的就是以牵制为主,把ps的活留给了自己的队友。 &esp;&esp;所以眼见那壮汉就要重新站稳,陆景也毫不犹豫的又冲了上去。 &esp;&esp;而那壮汉抬头看到陆景,不但没有惊慌,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喜色,刚刚两人交手他挨了陆景一记膝袭,但是在壮汉看来,他只是一时不查,被陆景卑鄙偷袭得手。 &esp;&esp;再来一次,他一定可以把对面那瘦子的脑袋给砍下来。 &esp;&esp;然而他刚举起手中的弯刀,准备迎战,下一刻,风二娘的第二箭却是又到了。 &esp;&esp;这一次那壮汉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陆景的身上,因此反应稍慢了点,结果就被那一箭给射中了左臂。 &esp;&esp;他刚刚因为正在办事儿,身上也没穿什么护甲,被这一箭射的很是结实,箭簇不但射穿了他的皮肉,而且还钉到了他的骨头上,也让他发出一声怒吼! &esp;&esp;可他还来及做什么动作,就见阴魂不散的陆景又凑了上来。 &esp;&esp;壮汉挥刀,砍向陆景的胸前,然而陆景却只是虚晃一枪,接着就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支插在他胳膊上的箭矢,用力拔了出来。 &esp;&esp;壮汉再次吃痛,甚至连手上的刀都差点拿不稳了。 &esp;&esp;不过这也彻底激起了他的凶性,此时的他眼中只剩下陆景一个敌人,居然直接扔掉了手中的弯刀,一个虎扑,将还来不及退远的陆景给按倒在了地上。 &esp;&esp;接着双手抓住了陆景的脖颈,用力掐了下去。 &esp;&esp;这一刻的陆景甚至听到了自己喉咙骨发出的咔嚓声,别说呼吸了,就连血液感觉都停滞了下来。 &esp;&esp;就在陆景觉得自己就要被脖子要被捏碎的时候,风二娘的第三支箭终于来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失手,那一箭准确的钉进了那壮汉的右眼中。 &esp;&esp;至此也算是终于完成了之前没能完成的梦幻联动,而那壮汉再中箭后手上的力道也为之一松,陆景发现自己又能重新呼吸了。 &esp;&esp;不过那壮汉的身子晃了晃,却没有立刻倒下去,反而伸手握住了那支箭,似乎是想从眼眶中将它抽出。 &esp;&esp;然而风二娘并没有为他的硬汉风采所折服,已经重新搭好了第四支箭,又射进了他的左眼中。 &esp;&esp;这一次那壮汉终于没有再挣扎了,直直的向前倒了下去。 &esp;&esp;风二娘也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esp;&esp;她还在回忆着刚才那一战中的凶险,就听那壮汉身下传来了陆景的声音,“劳驾,能搭把手吗。” &esp;&esp;风二娘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走过去和陆景合力,推开了压在后者身上的壮汉的尸体。 &esp;&esp;陆景从地上坐起来,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喉咙,确保它还能继续使用,之后便望向了一旁那个还在哭泣的女人。 &esp;&esp;陆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后者突然冲向了那壮汉的尸体,抓起一旁他掉下的弯刀,对着那尸体砍了起来。 &esp;&esp;于是陆景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直到那女人发泄的差不多,跌坐在血泊中,他才又开口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姑娘还请节哀,我……” &esp;&esp;“我认得你。”那女人忽然开口道,“你喜欢三小姐。” &esp;&esp;陆景一怔,怎么又是个熟人,这难不成就是所谓的戏剧性?不过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要穿帮了。 &esp;&esp;毕竟他刚才可是管这女人叫姑娘,表现的和对方并不认识。 &esp;&esp;就在陆景想着该怎么把话给圆回来的时候就听那女人接着道,“你不用奇怪,我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我很早前就注意到你了,你和三小姐的事情就是我告诉给老夫人的,而且还添油加醋的说了你不少坏话。” &esp;&esp;说到这里她苦涩一笑,“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你救了我。” &esp;&esp;陆景哦了一声。 &esp;&esp;“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救下我了?” &esp;&esp;陆景摇头,“这倒也没有,就像我说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是向前看吧,我在找你家三小姐梁素素,你若是真承我的情,就把她的下落告诉我吧,等我们找到她,之后会再拐回来,带你一起出城的。” &esp;&esp;那侍女闻言既没有露出感动之色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陆景的问题,“三小姐被程将军的次子带走了,说有条出城的密道。” &esp;&esp;陆景闻言一怔,“那你们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esp;&esp;“因为程将军的次子说,人不能带多了,否则被那些番子给发现一个都活不了,所以梁家除了三小姐,也就小公子跟他一起走了。” &esp;&esp;陆景头疼,难不成自己这次回城回了个寂寞?梁素素根本不用他救。 &esp;&esp;不过这个什么将军的次子他在前文中也有看到过,明显是个反派角色,一直在觊觎梁素素的美色。 &esp;&esp;梁素素跟他在一起,危险系数也没比被番子抓走低到哪里去。 &esp;&esp;但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找到他们呢。 &esp;&esp;陆景还在头疼这事儿,结果就听风二娘发出了一声惊呼,等他再回头,就看到那侍女已经重新捡起了那把弯刀。 &esp;&esp;而这一次她的目标却是她自己,将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esp;&esp;不等陆景跟风二娘上前制止便直接挥刀自刎了。 &esp;&esp;陆景叹了口气,“再找找看宅子里还有其他什么活人没吧。” &esp;&esp;风二娘点了点头,结果一圈看下来,却只见到遍地的死尸,尤其是东厢一间屋子里,基本上梁家一族人都在那里聚齐了。 &esp;&esp;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多数女眷都是服毒而亡的,至少生前没遭到什么侵犯。 &esp;&esp;见此陆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跟风二娘和人肉导航姑娘先出门。 &esp;&esp;因为还要等猎鹰跟大虎会和,三人也没离开太远。 &esp;&esp;风二娘跟着陆景将人肉导航姑娘再捆到马背上,犹豫了下道,“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esp;&esp;“什么?” &esp;&esp;“我瞧的真切,刚刚你是故意被那家伙给扑倒的吧,为的是让我更好瞄准。” &esp;&esp;“哦,因为你的箭法很好啊。”陆景道,“之前在树林里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你都能射中人,现在离得这么近,又怎么可能会失手,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为你创造最佳出手机会就可以了。” 第四百零二章 能屈能伸 &esp;&esp;.&esp;&esp;,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esp;&esp;大虎跟猎鹰回来的时间比陆景预计的要晚上一些,好在两人的的确如风二娘所说,很擅长躲藏与逃匿。 &esp;&esp;身上都没有带伤,而且回来的时候将背后的追兵也都给甩掉了。 &esp;&esp;不但如此,两人还带回了一个让陆景很是惊喜的消息,他俩居然找到了梁素素的下落。 &esp;&esp;也让陆景和风二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在这边打生打死,忙活了一整场,结果收获寥寥,而猎鹰跟大虎那边不但把敌人给引开,而且居然还顺带着打探到了重要情报。 &esp;&esp;“城中守将姚仲年的次子姚望舒为了活命,献上了十二位美人还有黄金万两给这次破城的番人将军,据说那十二位美人都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且每个都是处子。” &esp;&esp;风二娘听到这个消息,直接一口啐在了地上,怒道,“所以密道之说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了,为了诓骗城中大族交出家中的女眷,这世间怎得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sp;&esp;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陆景,本想安慰下后者,却见陆景居然出乎意料的镇定,只是问了句,“人在哪儿?” &esp;&esp;“乐公子问的是素素姑娘还是姚望舒那个软骨头?”猎鹰道,“如果是前者的话,据说已经送到了中军大营,后者的话,倒是还在城中,正在府上与那些番人赔笑。” &esp;&esp;“那我们也过去。”陆景想了想道。 &esp;&esp;“去哪儿?”猎鹰跟大牛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担忧。 &esp;&esp;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陆景回城,是看在风二娘的面子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完全不怕死。 &esp;&esp;虽然现在番人士卒们都在忙着放抢,军纪松弛,然而中军大营,一军之帅所在的地方,还是没那么容易接近的。 &esp;&esp;哪怕陆景他们披这这身盔甲也不行,只要盘问稍微严一些,他们肯定会露馅儿,到时候可就真是陷于万军之中,十死无生了。 &esp;&esp;好在之后他们听陆景道,“去找姚望舒。” &esp;&esp;两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esp;&esp;陆景之所以决定去找姚望舒,倒不完全是欺软怕硬,而是他回忆了下前文,还是觉得姚望舒没道理这么轻易的就把梁素素给献出去。 &esp;&esp;这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好鸟,但是对梁素素也是真的痴迷,如果到手了,品尝过滋味后会怎么做不好说。 &esp;&esp;可按照他如今的说法,献上的十二名女子全是处子,以陆景对他的了解,这家伙恐怕没有这么大方。 &esp;&esp;所以思索过后陆景还是决定把宝压在姚望舒这边。 &esp;&esp;风二娘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五人便向着姚府走去。 &esp;&esp;然而等到了姚府大门外,陆景却是又勒住了马头,停步不前。 &esp;&esp;“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风二娘问道。 &esp;&esp;陆景点头,“姚望舒认识我。” &esp;&esp;作为《桃花缘》中的男一跟男二,姚望舒和乐牙自然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esp;&esp;乐牙这书生可能没怎么认真了解过姚望舒,但姚望舒这个想撬墙角的家伙却不可能不调查乐牙,他甚至还专程跑去诗会上,看了乐牙。 &esp;&esp;换句话说陆景就这么顶着这张脸进去是不行的,以姚望舒的心胸若是发现陆景他们是伪装的,可不会顾及什么民族情义,统一战线,反手就把他们一起打包送去给那番人将军了。 &esp;&esp;“这个好办。”风二娘闻言从怀中摸出了一只人皮面具,递给了陆景,而且她索性也不再隐瞒,“以乐公子的才智,想必已经看出了咱们的出身。” &esp;&esp;“是猜到了一些。”陆景点头。 &esp;&esp;“实不相暪,现在城门那边的告示栏上还贴着我们的悬赏,”风二娘道,“咱们平时想要进城,就只能靠这种东西了。” &esp;&esp;陆景看了眼手中的人皮面具,论精致程度肯定远远赶不上之前他身上那六套,但是如果不盯着细瞧,一般人也很难看出什么破绽来。 &esp;&esp;再抹点尘土什么的在脸上,应该也足够糊弄姚望舒等人了。 &esp;&esp;所以陆景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将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而且这一次他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再自己的衣服里又套了好几层衣服,总算是摆脱了弱鸡的第一印象。 &esp;&esp;接着便和风二娘等人一起骑马进了姚府。 &esp;&esp;姚仲年在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平日里他的府邸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就算是进来也得低着头。 &esp;&esp;但是城破后这里和城中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过是任人劫掠的羊圈而已。 &esp;&esp;五人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抱着金银,还有绸缎往外走的番子们,还有人骂骂咧咧嫌姚府太穷。 &esp;&esp;姚府当然不可能是真穷,只不过大部分财货被率众突围的姚仲年跟他的长子带走了,剩下的又被次子姚望舒一起献给了敌酋。 &esp;&esp;不过现在姚仲年跟他的大儿子都死在乱军之中了,反倒是被丢下的小儿子姚望舒逃过了一劫,而且还成为了姚府现今的主人。 &esp;&esp;而姚望舒的确也很有主人的样子,一边让厨子烧菜招呼家里的这些个贵客,另外还主动提供箱子和麻袋给这些贵客们用来打包。 &esp;&esp;再加上他进献美女和金银有功,这些番人还真找不到理由砍了他。 &esp;&esp;眼见又来了四位贵客,姚望舒也是赶忙出来相应,至于陆景马背上的人肉导航姑娘则被他给自动忽略了。 &esp;&esp;猎鹰用马鞭抽了姚望舒一鞭子,姚望舒的脸颊也被那鞭子给抽出了一道血印儿,但是他依旧笑嘻嘻的对四人道,“快快,里面请里面请,诸位大人来的正是时候,热气腾腾的羊肉馒头刚刚出锅,咬一口往外直冒油。” &esp;&esp;猎鹰和大虎本来看这家伙不顺眼,但是现在也有点服气了,光冲着能屈能伸的劲儿,这家伙若是能这次能活下来,将来必然也是一方祸害。 &esp;&esp;姚望舒的目光也扫过了陆景的脸庞,不过看他的样子是一点没认出陆景来,只说先吃饱了肚子,等下好慢慢搜刮,是真的一点没把四人当外人。 &esp;&esp;然而猎鹰跟陆景交换了个眼神,下马后却是又一脚踢在了姚望舒的肚子上,把他踢飞了出去,“吃个屁的羊肉馒头,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止要值钱的东西,咱们几个还要女人,漂亮的女人。” 第四百零三章 该你出来了 .,最快更新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 听到眼前这群贵客要找女人,姚望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小的搜罗到的美人已经都献给巴尔思将军了,至于家中的那些女眷和侍女……” “怎么,你舍不得?”猎鹰瞥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主要是几位来晚了一步,已经被其他人给抢了先了。” “…………” “所以现在你这宅子里是一个女人也没有了?” “那倒也不是,还有个做饭的厨娘,不过已经六十有余,几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也可以把她给带走。” 陆景忽然开口,“我们是腾格尔千户的亲卫,奉千户之命来找一个叫做梁素素的女人,千户听说这女人生的很好看,想将她收在身边照顾起居。” 姚望舒没听过《天堂》,所以对腾格尔这名字自然也没有什么印象,再加上这次来的番军中千户有不少,他也不可能每个都知道,所以并没有起疑。 闻言思索了片刻,“我知道梁素素,她是梁家三女,的确是有些姿色,不过几位大人要找她不应该去梁家吗?为何来小的这里呢。” “我们听人说她被你给带走了。”大虎道。 “是什么人告诉你们的?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姚望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委屈之色,“唉,这也怪我,平日里在城中的名声不怎么好,有不少人看我不顺眼,定是有人借机想要我诬陷……” 结果他的话只说到一般就被风二娘给掐住了脖子,恶狠狠道。 “梁素素被你藏在哪里?你这宅子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密室或者密道?你之前不就是用这种理由将城中大户的那些女眷都骗过来的?” 姚望舒虽然是姚将军的次子,但是养尊处优惯了,属于典型的虎父犬子,论身手也就跟陆景身体的原主人五五开。 被风二娘给掐住脖子,根本挣扎不得,没多久脸就变紫了,而且还开始往外吐起了舌头。 陆景触景生情,原本想劝风二娘手下留情,毕竟真把姚望舒给掐死了,他们怕是就再也找不到梁素素了。 而且姚望舒献女有功,在大帅那里也算挂上了名,打他骂他都没有关系,可真要是把他杀掉了,那他们想离开这里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 但是下一刻他就见姚望舒艰难的竖起了一根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风二娘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接着就听姚望舒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喘上几口气,之前那双让他险些窒息而死的手就又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 姚望舒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别别别,我这就把人交给你们。” 说完他就在前面带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向宅子里。 陆景看向风二娘,后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人了,我刚刚还在想怎么从他的嘴里把梁素素的下落套出来呢,还是你有办法。” “哦,像他这样软骨头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他们最在乎的永远都只有自己,所以直接威胁就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风二娘道。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像乐公子你这样智勇双全的人,我这法子就不灵了。” 饶是以陆景的厚脸皮,也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但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姚望舒。 跟着他走入了姚仲年的书房,那里已经被人给洗劫过好几遍了,桌上的笔砚都被顺走了,书房里的藏书也被扔在地上,看起来一片狼藉。 姚望舒径直穿过了地上那些被抛的到处都是的书籍,之后跪在了东北角的地方,伸手抽出了一块儿墙砖。 伴随着一阵震动,他身侧的地面也露出了一个仅能供一人通行的出入口来。 下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些番兵都走了吗?” “走了,素素姑娘还有小郎君都可以出来了。”姚望舒道。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演技是真的厉害,无论是先前对陆景他们撒谎,还是现在骗起梁素素来,都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然而他说完后下面却迟迟没有动静,又过了片刻那女声再度传出,“乐家公子可有消息了?” 姚望舒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闻言不耐烦道,“乐牙那家伙八成已经死了吧,我派去打听消息的人说他被好几个番兵追赶。以他的骑术,应该是没什么可能逃脱的。” 下面那女子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姚望舒怕陆景他们等得着急又来掐他的脖子,于是再次催促道,“素素姑娘,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来啊,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备好了热汤还有羊肉馒头,小郎君也饿了吧。”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下面又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姐姐,我想吃馒头。” 梁素素点头道,“那你就先上去吧,记住,要听姚公子的话,不要乱跑也别大喊大叫。” 那幼童闻言顿时大喜,噔噔噔的就跑了上来。 然而他等他露出头来,并没有看到什么馒头和热汤,反而瞧见了眼里闪烁着凶光的姚望舒,还有他身后的四个番兵。 那幼童虽小,但也知道大事不好,扭头想再跑回姐姐身边,可之后却被姚望舒一把抓了过来,还捂住了嘴巴。 再然后他又对下面喊话,“素素姑娘,该你出来了。” 然而下面的梁素素却幽幽叹了口气,“我姐弟二人承蒙姚公子相救,不胜感激,我亦知公子心意,奈何素素早已心有所属,如今那人既已命丧黄泉,我也难以再独活于世,只希望姚公子能帮我照顾好我那弟弟。” 姚望舒闻言又惊又怒,脱口而出,“不,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得死!” “姚公子何至于此,以你的家家世必然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 姚望舒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连威胁都用上了,“你要死了你弟弟也活不下去。”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松开了捂着那幼童嘴巴的手。 后者哭道,“姐,你别上来,姓姚的骗人,这外面都是番子。” 第四百零四章 突围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将梁素素也献出去,姚望舒就知道自己是再没有可能得到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了,索性便彻底撕破了脸来。 他放开梁家小郎君,让他给下面的梁素素通风报信,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赌定了梁素素不会不管这个梁家唯一男丁的死活。 有梁家小郎君在手,他就可以威胁梁素素,让后者放弃自尽的念头,乖乖出来了。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梁素素沉默了片刻后道,“姚公子不要伤我那弟弟,我出去就是了。” 梁家小郎君闻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被姚望舒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最后一咧嘴吧,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底下的梁素素听到哭声,心中不由也愈发焦急,快步扶着那梯子爬了上来。 看到弟弟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但等她的目光落在陆景等人身上的时候,眼中又浮现出了一抹恐惧之色,身体不由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姚望舒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滴血,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冒了这么大风险,好不容易才将梁素素给救了下来。 结果自己还没来得及享用,到头来却是全都便宜了他人。 但是他的脸上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甘之色来,姚望舒努力强挤出一个笑容,对梁素素道。 “恭喜,素素姑娘你今后都可以去腾格尔大人身边,侍奉腾格尔大人了,真是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梁素素已经扬起手来。 姚望舒犹豫了下,想着梁素素就要成为腾格尔千户的女人了,也没敢还手和躲避,打算就这么用自己的脸皮接下这掌来。 然而梁素素那一掌最终却并没有落下来,只是叹了口气,又收起了手来,“我不怪你,毕竟要是没有你,我们也没法藏到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姚望舒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弟。”梁素素道。 姚望舒点了点头,“没问题,这事儿就包在……” “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做主。”陆景道,“腾格尔千户还缺个喂马的马童,就把这小子一起带上吧。” 梁素素闻言大急,“你们要抓我去侍奉那个腾……千户,就抓吧,但是还请放过我弟弟,他年纪还小,若是没能喂养好千户大人的战马,那岂不是会误了千户大人建功立业。” “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我们说全带走就要全都带走。”风二娘冷笑一声,“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若是没有你那弟弟牵制着你,等你到了千户大人帐前,说不定就又要觅死寻活,去阴曹地府找你那个短命情郎了。” 梁素素被人说破了心事,咬着嘴唇不再说不出话来。 而大虎已经伸手一把抓过了梁家小郎君。陆景见状也打算去扛梁素素。 但是后者后退了一步,躲过了他的手掌道,“我自己可以走,腾千户想必也不想看到别的男人碰我吧。” 陆景倒是也没再坚持,只是扔给她了一件衣服,粗着声音道,“那你把自己的脸给蒙起来。” 既然已经找到了梁素素,此行的目标也就达成了。 离开姚府后,大虎带着梁家小郎君,陆景将人肉导航姑娘给移到了风二娘的马背上,而他自己则带着梁素素,一行七人向着城门赶去。 因为担心梁素素会露馅儿,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自己会露馅儿,陆景并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一路疾驰。 然而等到了城门处,陆景发现想出城,却并不像进城时那么轻松了。 这是因为大帅已经发了话,这一天时间让大家放开了劫掠,面对大批大批火急火燎杀向城内的番兵,守城门的士卒既没有能力也没必要阻拦。 但是在这时候选择出城的人就很少了,除非身上有什么军令,否则谁会放着发财的机会不要,反而往城外跑呢? 陆景他们倒不是也没想过在城中多待一晚,等劫掠结束后再跟大部队一起出城。 然而一来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多耽搁一晚上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先前被他们干掉的那些番兵会不会被什么人给发现。 二来等那时再出城就是往大营的方向去了,他们如果敢脱队便成了逃兵,而要是不脱队,他们这四个西贝货,迟早也被人给发现。 综上,对他们来说反而是越早出城越好。 然而什么腾格尔千户本就是被陆景随口瞎扯出来的,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证明的东西,腾格尔本人这会儿也忙着在b站上唱《恋爱循环》,不可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来为陆景他们站台。 所以在城边四人就被拦下了。 而且守城门的士卒越查越觉得他们可疑,尤其从头到尾就只有猎鹰一个人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剩下三人全都跟泥塑一样一言不发。 于是守城门的士卒便让四人先解了兵器,结果除了猎鹰在解腰上的弯刀外,其他三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守城门的士卒心中的疑惑更重了,其中一人走向陆景,然而就在他快走到陆景身边的时候,后者终于也像猎鹰一样解下了自己的弯刀。 这让守城门的士卒略松了口气,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陆景忽然抽刀在手,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这仿佛一个讯号,风二娘等人见状也纷纷抽出兵刃,结果了自己身边的守军。 接着四人便开始纵马狂奔了起来。 跑出了大概七八丈远后,他们身后反应过来的守军也开始弯弓放箭。 陆景的耳朵听着弓弦震动的声音,之后一手按着前面的梁素素,一边晃动着身体,最终没有一箭落在两人的身上。 但另一边的三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猎鹰的小腿,还有大虎的屁股上都中了箭,好在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位置,两人咬牙继续催动身下的战马,撒开蹄子狂奔。 而梁素素还有梁家的小郎君这时候都有些懵逼,似乎还不明白些番兵是抽的哪门子的疯,为什么忽然对自己的同伴动起了手来。 第四百零五章 逃出生天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陆景四人都知道现在到了生命攸关的时候,全都用力夹紧了马肚子,挥动马鞭,将坐下战马的速度催动到了极致。 眨眼便又冲出了十几丈,如此一来身后的弓箭便再难射中他们了。 可这并不意味着七人便成功脱险了,守城门的那些番兵见陆景他们就要跑出射程了,于是一个个也纷纷上马,向他们追来。 陆景他们跑了一段,非但没能将身后那十几名追兵给甩开,反而又被他们拉近了一些距离。 大虎的肩膀上也又中了一箭。 猎鹰见状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然之色,对风二娘道,“当家的,让我留下断后吧。” 风二娘皱眉,“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的马上没带人,你们若是能逃出去,一匹马可以活两人。”猎鹰虽然是土匪出身,但是这笔账却算的很清楚。 风二娘还没开口,就听陆景道,“没用的,他们有十几个人,估计最多留下三个人看着你,剩下的人还会来追我们。” “那怎么办?”大虎忍痛将屁股上和肩膀上的箭都给一一拔出,“这么跑下去,不等跟弟兄们会和,我们怕是就要先被这些番兵给追上给剁了。“ 陆景闻言提议道,“跳河吧。” “跳河?”风二娘怔了怔。 “嗯,之前来的时候我观察过这附近的地形,距离我们半里外有条河,河水不算太深,但是还挺急的,如果我们能跑到河边,跳进水里,或许可以借助水流脱身。” 陆景顿了顿,“当然,这也会有一定危险就是了,尤其是不会水的人,最好不要跟会水的人分开。” 风二娘并没有犹豫太久,便直接拍板了,“走,去河边!” 虽然跳河的确会有危险,但相比起身后那些已经快要追上他们的番兵骑手,这点危险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四人便齐齐调转了马头,向着河边冲去。 就在这时马背上的梁素素忽然开口,试探着喊了声,“乐牙?” 陆景嗯了一声。 “乐牙,果真是你?” 梁素素惊喜道,这一刻的她明明还在逃亡中,但脸上的喜悦却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样。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身陷绝境的时候被情郎给救出更浪漫的事情呢? 尤其这情郎还被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掉了,就连梁素素都已经接受了这个噩耗,结果转眼间她却又被那人给环抱在怀中,感受着那人的心跳。 而且梁素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乐牙今日的心跳似乎格外的有力,让人有一种安全感。 哪怕等下两人就要去投河,梁素素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过陆景就没她这么轻松了,一边还在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及时躲过飞来的箭矢,计算双方之间的距离,另一边还要思考着等下该怎么跟梁素素“相认”。 和风二娘这种半路遇上的陌生人不同,乐牙和梁素素作为原书中的男女主,虽然还没确定下关系,但是对彼此的了解都已经很深了。 这也意味着陆景半路接手乐牙的账号,对上梁素素会更难糊弄过去,好在现在大家伙正处于逃亡中,陆景倒是不用立刻就为这事儿头疼。 不过片刻功夫,七人便已经来到了河滩上,而身后的追兵距离他们也更近了。 情况危急,陆景等人甚至都来不及下马,直接用弯刀戳在了马屁股上,原本畏水不前的战马吃痛之下纷纷扬起蹄子,跳入到了河水中。 而陆景早已经将自己的靴子从脚蹬中抽出,一落进河里,立刻伸手,就要拉着梁素素弃马。 但是让陆景没想到的是梁素素的小手却已经先一步伸了过来,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襟。 陆景倒是也没有多想,因为湍急的河水在下一刻已经将两人卷入其中。 陆景猝不及防下也喝了两口河水,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身体,接着转头再看梁素素,却发现后者已经踩水,调整好了身形,此时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他。 陆景和梁素素对视了一眼,接着便突然用力,将后者给拥入了怀中。 梁素素又惊又羞,似乎是没想到平日里一向优柔寡断的乐牙还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来。 不过下一刻,她就见一只箭矢落在了她先前所在的位置。 那些番人骑手这会儿也已经追到了河滩边,但是他们却不舍得自己的战马。 除此之外大部分草原番子都是旱鸭子,真要是下了水,怕是不等敌人动手,他们自己就先把自己给淹死了,所以这会儿只能在岸上勒马叫喝,同时弯弓搭箭冲着水中陆景等人射去。 陆景等人见状,便吸了口气,纷纷潜入水中,如此一来那些番子便失去了目标。 他们在岸边逡巡了一会儿,还追出了一小段距离,但是最终也只能目送着陆景等人远去。 七人被冲出了大概六七里远,之后在下游找了个片浅滩,又爬上了岸去。 自此,方才成功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七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马匹就不要想了,盔甲什么的陆景也都脱了,甚至就连弯刀也一并抛掉了,防止在水中伤到自己或者别人,现在就只剩了一身单衣。 而一旁的梁素素也同样如此,她跟人肉导航姑娘两人的衣服现在都已经贴在了皮肤上,头发也湿漉漉的。 好在这会儿也已经快入夜了,太阳落下山去,光线并不怎么好,隔得远了也看不太清楚。 不过以陆景的眼功,这些显然都不是问题。 但是他也没趁机占两女的便宜,将脑袋主动转到了另一边去,结果就看到了风二娘。 她的情况也没比两人好到哪里去。 风二娘因为经常锻炼,还练过骑射的缘故,体型也更加健康匀称,尤其是一双小腿,有着近乎完美的曲线。 陆景虽然自认还算君子,但是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不过风二娘倒是没像梁素素和人肉导航姑娘那么害羞,她生在贼窝,平日里跟寨子里的弟兄们打成一片,甚至小时候干脆就是被当男孩养大的,对于男女之防也没那么放在心上。 见陆景看向这边,还特意站了起来,向陆景走来。 第四百零六章 这什么展开? “乐公子,我们现在已经甩掉身后的追兵,暂时安全了。”风二娘开口道。 陆景点了点头,“不过我们和大军离得并不远,眼下还是要小心行事,这也是我刚刚不建议生火的原因。” 风二娘点头,“乐公子和我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不过咱们是因为一直干的刀口舔血的买卖,先前打劫过往商贾,和官兵还有镖局的镖师们交手,后来又跟这些番子们斗,所以积攒了不少这方面的经验,乐公子一介书生,又是从哪里想到这些事情的?” 陆景一时语塞。 如果他还是一个人,此时自然可以随意胡扯些经历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但是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个梁素素,陆景也不敢再乱给自己加戏了。 好在风二娘本来也没想深究这问题,她只是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不知乐公子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唔,先找个地方落脚,躲过兵祸吧。”陆景道。 这时候他身旁的梁素素也开口道,“我姑父在蜀州为官,那里因为地势险要,土番众多,就算是这些草原番子也不想轻易招惹,我们可以去那里投靠我姑父。” 风二娘点了点头,“这当然也是条路子,不过……” 她的话锋一转,“不知乐公子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可能?” “什么可能?”陆景问道。 风二娘望向陆景,目光灼灼,“以阁下之才,入蜀州实在太屈才了,蜀州固然易守难攻,但是当地的政权其实是被大小土司牢牢把控,布政司名存实亡,已经没多少权利了,而那些土司又只信任自己人。 “当然,以乐公子的能力无论去哪里谋生想必都不困难,可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了,反倒不如加入我们。” 见陆景不置可否,风二娘继续道,“如今天下大乱,九州将倾,对于各地的百姓自然是一场大祸,但这场大祸之中同样也有机遇。 “只要抓住了这机遇,便是浅滩中的一只小泥鳅,也有可能化为五爪金龙,而以公子之才,再不济也能成为混成个将军公侯。 “你想让我给你做军师,辅佐你争霸天下?”陆景倒是没想到风二娘一介女流,野心却是一点也不小。 然而之后就见风二娘摇头,“不是你辅佐我,而是我们来辅佐你,你若愿意加入我们,那我愿意将首领之位让给你。” “啊这……”一旁的大虎给猎鹰听到都是一惊,下意识就想反对,但是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迟疑了起来。 最后却是陆景帮他们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摇头道,“我一个外人,接不了你的位置的。” “别人或许是不行,但是你的确可以。”风二娘道,接着又指了指猎鹰跟大虎,“他们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一路上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但有勇有谋,而且最重要的是够讲义气,没有抛下任何一个人。所以大家伙都服气你。” “风将军你也很讲义气啊。” “不错,但我不如你,换我在你的位置,之前那四个番子或许就足够杀掉我了。”风二娘道,“我不是在自谦,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就说我,有大勇却无大智,可为将不可为帅。” “我坐上寨主的位置后,虽然自认也很用心,可是宅子的发展却并不尽如人意。” “大当家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大虎摇头,“这几年寨子明明发展的就很好,甚至比老寨主在的时候还要好。” 风二娘苦笑,“那是因为现在天下大乱,落草为寇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家伙都快收不过来了,我们周围几个寨子也都发展的很好,可我自己清楚,以我的能力其实是不足以担此重任的。” “所以我一直跟弟兄们说那位置我只是暂时坐一坐,等到有合适的人选出现,我立刻就会让出来,而现在合适的人选已经出现了,我也没理由再霸着那张椅子。” 猎鹰和大虎见风二娘说得坚决,也不知道还能再劝什么了。 而且他们的心底也觉得,若是真的非要选出一人来接替风二娘的位置,陆景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小子身手是差了点,但是论胆魄与豪气,整个寨子却都没有能超过他的人,更别说他还有情有义,明明刚刚才脱离了危险,可转头就又回去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了,而且遇上了危险,也没抛弃他们任何一人。 再加上他还是个读书人,脑袋够好,懂得也比一般人要多,由他来领导寨子,或者真的会比风二娘要做的更好。 但即便如此,两人依旧没有松口。 这下风二娘也着急了,猎鹰和大牛都是她的铁杆亲信,在寨中也都颇有威望,若是连他们两个都说服不了,那她想说服其他人接受陆景怕是就更加困难了。 风二娘道,“你们两人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出来。” 猎鹰和大牛对视了一眼,随后道,“让乐公子来做大当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咱们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风二娘皱眉。 这两人平日里最听她的话,她就算是让两人上刀山下火海,两人也不会有任何迟疑,没想到在这时候会来跟她谈条件。 猎鹰咳嗽了一声,“很简单,乐公子只要娶了风当家就可以了。” 风二娘这次是真的呆住了。 而猎鹰话已出口,却是再没了顾忌,索性继续道,“乐公子虽好,但对咱们来说终究是个外人,风当家今日能说服我们,往后却不好说服寨子里的其他弟兄,更别说老寨主死的时候,还亲口说过将寨子交给风当家你,这也不是说换就换的。 “但是如果乐公子娶了风当家你,那所以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乐公子不再是外人,你把寨子给自己的男人,大家伙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到时候咱们再使使力气,这事情便再无阻碍。” 风二娘虽然觉得这提议很是荒唐,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自己也有点心动,不只是因为这提议足够可行,也因为这事儿本身就让她很是心动。 但是心动过后她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梁素素。 乐牙就是为了救梁素素才回得城,可见两人感情之深,又怎么可能会舍弃梁素素改娶她呢? 而随着风二娘将目光移动到梁素素的身上,后者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四百零七章 局外人 陆景见梁素素起身,还以为她要去跟风二娘争辩,不由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虽说到目前为止双方相处的还算愉快,风二娘等人对他们也很是客气,但这并不意味着陆景就会忘了风二娘等人的出身。 他们在成为义军前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土匪,杀人不眨眼的那种,遇到想要的东西,都是直接动手去抢的。 而陆景现在等级装备双清零,梁素素真要把他们都激怒了,陆景也没法保证还能控制的住局面。 所以拒绝归拒绝,也是要讲点技巧的,而且这事儿也不适合由梁素素出面,挑衅的意味太浓,最好还是由陆景来说。 然而梁素素却根本没给陆景开口的机会,直接对风二娘道,“你想嫁给陆郎?” 风二娘被猎鹰跟大虎这一出搞得也有些脸红心跳,但她毕竟是土匪头子,并不会像一般的小家碧玉那么方寸大乱。 尤其看见梁素素主动冲自己来,风二娘骨子里的叛逆也被激发了出来,寸步不让道,“不错。” “那好,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梁素素点头。 ??? 一旁的陆景只觉得满头的问号。 而风二娘同样也很吃惊,她问道,“你不反对?” “你要问我自己的心意我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没办法,谁让你们和陆郎一起救了我,你也是我的半个救命恩人了,我梁素素并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既然你想嫁给陆郎,那我当然也不会阻拦了。” “可我要是嫁给陆郎,那你……” “我当然也嫁啊,毕竟我是他救出来的嘛,而且除了一个弟弟外,我的家人都不在了,除了跟着他外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风二娘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而且立刻想到了其中的重点,“那我跟你,谁大谁小呢?” 梁素素瞥了眼风二娘腰间的弯刀,沉吟了片刻后道,“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我和陆郎相识已有十二载,而你跟他不过是今日才遇上的,若是这么算的话自然是我做大。” 风二娘还没说什么,猎鹰和大虎先不愿意了,嚷嚷道,“这怎么能行呢,大当家,大当家,当然是要做大了,怎么能给人做小,就算她自己愿意,寨子里这么多弟兄也不能同意啊。” “那就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梁素素叹了口气。 “你要跟我打上一架吗?”风二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圈梁素素,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普通人的样子,除了胸前有二两肉,其他地方看起来都细细瘦瘦的。 不过有陆景这个前车之鉴,风二娘现在也不敢小瞧普通人了。 谁知道陆景喜欢的女人是不是跟他有同款狠劲儿,反正之前在姚府书房里,梁素素就表现的很是刚烈。 姚望舒若不是以她的弟弟相逼,她怕是已经为陆景殉情了。 这女人有着跟她的外表并不相符的决绝,这点其实还挺对风二娘胃口的。 梁素素摇头,“我不跟你动手,你是土匪头子,从小就练习武艺,身手肯定比我好,就像你一定也不会跟我比琴棋书画一样。” “那怎么办,我们擅长的对方都不擅长,这比试要怎么进行?”风二娘摊手。 “那就不比了,我们也不分大小。”梁素素道。 “这……这不大合适吧,大小还是要有的。”猎鹰跟大虎还有些迟疑,但是风二娘挑了挑眉毛,已经伸出手去,和梁素素握在一起,“成了。” 眼见风二娘都已经答应了,猎鹰和大虎互相看了对方一样,也只能接受了这个有些荒唐的结果。 好在他们本来就都是土匪,对世俗的规矩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且最后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陆景很是无语。 合着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跟他没什么关系,梁素素跟风二娘两个女人就把所有事情都敲定了下来。 等陆景回过神来已经多了两个老婆,不过这也勉强能接受吧,无非就是从纯爱路线切换到了后宫模式,而且看这样子还有争霸线,陆景现在有种用六一居士开局,玩三国志的感觉了。 然而就在陆景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他周遭的景色却是忽然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风二娘也好,梁素素也罢全都消失不见了,而陆景现在也不在野外了,而是回到了城镇中,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给推翻到了地上去。 接着陆景就见一群泼皮无赖围住了他,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善之色。 为首那人喝到,“邓秀才,你今天要是再不还那一吊钱,可就得被人从这条巷子里给抬出去了!” 陆景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跟胸口,得,这是又换号了,体质大概比之前那个什么乐牙好一点,但是家境看起来却是远不能比,连一吊钱都还不上。 但是没关系,陆景的目光只是随便扫了下四周,接下来就伸手操起了旁边一块儿石砖。 那些泼皮见状不由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这邓秀才虽然生的人高马大,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圣贤书读的太多给读傻了,平日里面对欺辱就只会跟人讲道理,根本不会动手,谁知这次居然操起了石砖来。 不过那些泼皮只是惊讶,却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他们人数占优,又是争强斗狠惯了的,对付一个书生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对方既然敢反抗,那他们也就不必手下留情了,想到这里最前面的一个泼皮已经冲了上去,结果当场就被陆景用石砖开了天眼。 再然后陆景还顺带着没收了他手中的铁棍,掂量了下,只觉难得,这都第二个故事了,他才勉强找了把能使疯魔一百零八杖的兵器。 而另一边,那些泼皮也已经冲了上来,陆景一手握棍,一手持砖,孤身一人迎了上去。 片刻之后,整条小巷中也只有陆景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他喘了两口气,扔掉了那块儿还在滴血的青砖,提着铁棍走向不远处,来到已经完全被吓破胆的泼皮头子面前,后者望向他的眼神就跟在看鬼神一样。 陆景用铁棍敲了敲他的脑袋,咧嘴道,“现在,把你知道的跟我有关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第四百零八章 变动的世界线 陆景也不记得自己这究竟是第几个故事了。 反正他各种各样的开局都已经试了一遍了,什么落魄书生,官宦子弟,甚至闲散王爷……全被他演了个爽。 这些人身份、家世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各有各的难处。 即便所谓的王爷过得也并不轻松,被自己那龙椅上的皇兄一直惦记着,想要找机会除掉,哪怕每日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在那荣华富贵之下却是杀机暗藏。 还有那官宦子弟,父亲权倾朝野,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和他两情相悦的表妹最终却是被送进了宫中。 那个他唯一得罪不起的男人,抢走了他一生的挚爱。 总之无一例外,全都是地狱开局。 然而陆景愣是凭着自己丰富的游戏经验,找到了一条又一条通往happyen的攻略路线,非但一举扭转了颓势,而且还吹起了反攻的号角,将一本本伤痕,变成了起点龙傲天爽文。 而陆景能感觉到,世界的变换速度也在加快。 癸字陆拾陆似乎很不喜欢他在书中所做的事情,可又害怕放陆景出去后,他又要放火烧书,或者继续在书页上胡乱涂画。 因而也只能不断更换故事,将陆景暂时留在书中的世界里。 结果就是一本又一本的书被陆景篡改的面目全非。 晏筠等人此时也已经发现了下面的异常,从楼上赶了下来,然而找遍了一层也没找到陆景和癸字陆拾陆的身影。 就在众女为陆景感到担心的时候,璇姬无意中翻开了一本书,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咦声。 温小钏等人闻言纷纷凑了过来,“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吗?” 璇姬扬了扬手中那本《秦小钰传》,“这书有点不太对。” 晏筠接过翻了几眼后却并没有从那书上看出什么异样来,只能将书又还给了璇姬,然后道,“这书很正常啊。” “书是很正常,但是里面的内容不正常。”璇姬道,“这书讲的是一代名妓秦小钰和诗人贺甲的爱情故事,我记得很清楚,这是个悲剧来着。 “贺甲一生潦倒,屡试不中,随后跟人去学做生意,又把家底都亏光了,他跟小钰说让小钰等着他,等出人头地的那天就来娶她。 “结果小钰一等就是三十年,贺甲还是一事无成,而小钰最后也郁郁而终。” 璇姬三言两语便将《秦小钰传》说了个大概,接着又摊开了手中的书,翻到其中一页给三女看,“但是现在这书里贺甲不过三个月后便回来娶了秦小钰。” 璇姬顿了顿,“不止如此,而且那贺甲还成功高中,当上了状元郎,这……这也太夸张了,另外他迎娶小钰的整个过程也很是顺利,让这本缺乏转折,失色不少。” “这个……会不会是璇姐姐你记错了?”温小钏道。 “和书有关的事情,我是不会记错的。”璇姬摇了摇头,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从书架上抽了本书下来。 结果不翻不知道,一翻又被吓了一跳,“怎么这本《王如意落难逢夫》里的内容也变了?” 璇姬一目十行,将手中的书籍飞速浏览了一遍,之后脸上的惊奇之色也更胜。 “这本《王如意落难逢夫》里王如意落难的情节也没有了,那现在这书已经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不如改名叫《王如意的幸福生活》好了。” 璇姬没好气的道,她是爱书之人,眼见着一本本充满艺术性的大师之作现在都变成了两块钱一本的地摊,自然很是心疼。 反倒是一旁的温小钏看的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还在大呼过瘾,感觉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故事还能这么写吗,虽然没了警世之意,也少了几分波澜转折,但是读起来却是异常的酣畅淋漓,坏人全都被打到,好人一路所向无敌,这种故事看起来也太舒心了吧,我感觉我晚上都能多吃两碗饭了。” “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再叫了好吧!”璇姬发出抗议。 “为什么不能叫,不就是供人消遣的嘛,既如此为怎么就不能写成这种大快人心的样子。”温小钏叉腰。 “你,你……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璇姬气呼呼的道,她素来文雅,这句话已经是她能说出的为数不多的重话了。 最后还是夏槐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找陆景吧,这些书里发生的变化八成也都跟他有关,嗯,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璇姬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下一刻身躯却是微微一颤,接着整个人就这么在三女面前晕倒了过去。 有那么一霎那,晏筠跟夏槐等人还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或东西偷袭了璇姬。 但是等她们检查过璇姬的身体,却发现她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于是夏槐和温小钏又将她抬回到了顶层,找了张书案,将她小心放在上面。 好在过了没多久,璇姬便又悠悠转醒,然而当她睁开眼来,脸上却是潮红一片。 夏槐见状不由有些担心,问道,“你的身体不要紧吧?刚刚是怎么了。” “我没事。”璇姬的神色复杂,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知道陆大侠在哪儿了。” “他在哪儿?” “书里。” “哪本书?” “所有书,”璇姬道,“癸字陆拾陆想用这种办法困住他,但是陆大侠也有应对的手段,他把每个故事都搅得天翻地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去翻那些,发现里面的内容全都变了的原因。” “难怪,我说那里面的主角,为什么行事风格看起来都这么统一,而且还给我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温小钏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璇姐姐你也是书里的人……而且你的那本书也在藏书楼里。 “这么说来岂不是……” “没错,陆大侠也进入到我的故事里去过。”璇姬红着脸道。 “那你的故事改变后,你也会跟着一起改变吗?”夏槐好奇道。 璇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之前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晕倒之后,我的脑袋里是多了些东西,而且有些记忆好像也不一样了。” 第四百零九章 乐不思蜀(中秋快乐鸭) “陆景在你的故事里做了什么?”温小钏兴致勃勃的追问道。 “没……也没什么。“璇姬低头。 温小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疑之色,“不应该啊,你不是说这家伙为了对付癸字陆拾陆,把每本书都搅得天翻地覆吗,比如我看的那本《秀谷天香》,陆景就将里面几个可怜的瘦马全都买下作妾,带着她们泛舟湖上,享受人间极乐……” 温小钏正讲的兴起,冷不防却被璇姬一把捂住了嘴巴,“不,不要再说了。” “我又没说你,等等……”温小钏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璇姬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难不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大侠和我是朋友,在书中见到我,对我从始至终也是以礼相待,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之间是清白的。”璇姬急于为自己辩解,居然连发誓都用上了。 她没有说谎,双方太熟,再加上又有小胡子师兄这层关系,陆景倒是也真不好对璇姬下手,但是既然跑到了璇姬的书中,那陆景肯定也不能亏待朋友。 于是就把能帮璇姬做的事情一股脑都给做了,不但帮她摆脱了家族的束缚,而且还送了她一套湖边小院,和五千卷藏书,除此之外还为她实现了儿时的愿望,开了一间书局。 简直就跟某个身上有口袋的蓝胖子一样。 陆景觉得自己这事儿做的很漂亮,但是完全没想到他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对于璇姬的冲击有多大。 书里的那个璇姬和他是不认识的,陆景等于从零开始,把璇姬的好感度刷到了满值,而且一无所求,最终飘然而去。 他固然是连璇姬的一根小手指都没碰到,但却等于用电焊枪在璇姬的心房上深深的焊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另一边的璇姬晕倒,完成同步后,她对陆景的感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怜的璇姬,之前还搬着小板凳嗑着瓜子静静欣赏着夏槐和温小钏之间的战火,没想到转头自己也扛起枪投身进了这场战争中。 而且璇姬越想越委屈,她回忆了下书里发生的事情,也再次确认了陆景是真的对她没有什么想法,然而这也就导致了她现在完全是暗恋单相思,比夏槐和温小钏还惨。 想到这里璇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又晕过去。 好在夏槐及时扶住了她,关切道,“你怎么样,身体还没好彻底吗,要不要再休息下?” 璇姬脑子里现在乱的跟浆糊一样,的确也需要静静,闻言也就顺水推舟的又躺下了,不过她也知道夏槐跟温小钏还在为陆景而担心。 于是躺下后又主动开口道,“陆大侠他……现在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太好出来。”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夏槐问道。 璇姬摇头,“书院对于癸字陆拾陆的研究有不少,但是之前它并没有展现过类似的本领,就算现在我们把事情报到司天监那里,一时半会儿怕是也很难找出什么解决办法。” “那要是癸字陆拾陆一直不将陆景放出来呢,他岂不是就被永远困在书中了。”温小钏皱眉。 “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毕竟现在藏书楼里只有一万册藏书。” “一万册藏书如果都被陆景改写完会发生什么?”温小钏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夏槐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一万册书陆景得改写到什么时候?不会要改个三年五载吧。” “应该不需要这么久,”璇姬道,“你们还记得从我昏过去,到把我抬上来,这期间过去了多少时间吗?” “不到半盏茶吧。” 温小钏扳起手指,“半盏茶一本书,一天不到三百本书,一万本岂不是说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可是苏提学不是跟你说,最多七日藏书楼就要重新开放吗,到时候外面那些书也要取回来。” “不行,在陆景脱困之前,那些书是绝对不能拿回来。”夏槐断然道,“不然他要改写的可就不是一万本小说了。” “那就也只能把这事儿禀告给黄监院和苏提学他们了,”璇姬叹了口气,“到时候你们就实话实说,说陆大侠是为了帮我补上失去的那只手才行此险招,黄监院跟苏提学那边真要有什么责怪,也有我来一力承担。” “不急,还是先等七日吧。” 一个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却是晏筠也从下面上来了。 她在白雾之中又等了会儿,见再没有其他敌人出现,这才上楼。 上楼的途中便听到了三女的议论,于是开口道,“七日之后如果陆景还没出来,那我们再把这事儿禀告给黄监院,让藏书楼再闭楼一个月。” 她的出现也让三女感觉有了根主心骨,无论夏槐还是璇姬都没有什么异议,温小钏更是松了口气。 ………… 另一边还在书中奋战的陆景,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他这会儿还正沉浸在rpg的乐趣中。 自从穿越后,他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也好,主机也罢,都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连载的也没的追了。 虽然这年代也有话本小说,但是不得不说,市场风向和时代背景都和他前世有着巨大的差别,陆景随便翻了几本后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来到书中后,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颇为欣喜,把这一个个世界完全当成了一本本互动式的小说,在其中大展拳脚,将一件件艺术瑰宝强行变成了烂俗爽文。 而且最重要的是陆景在这里,完全不会受到秘力和内力刷新的困扰。 所以虽然他内功和秘鼎都没了,但他反倒是有点乐不思蜀了,找到了高考结束后的两个月无忧无虑,通宵打游戏的快乐。 操纵着一个又一个账号,在不同的故事里穿梭,体会截然不同的人生,陆景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最后他来到了一座藏书楼中。 第四百一十章 又捅篓子了 第四百一十章 又捅篓子了 陆景还以为他已经回到了书院的藏书楼里,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座藏书楼和书院的那座差别还是挺大的。 眼下他所处的这座藏书楼比书院的那座还要大,而且年代看起来也要古早的多,采用大量石料堆砌而成,每一块儿石料的长宽都超过了两丈,看起来颇为恢弘。 尤其当身处其中的人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十几丈高的屋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也非常震撼。 除此之外,陆景的周围还有一排排的藏书的书柜,因为这座藏书楼并没有分层,为了尽可能的利用楼内的空间,那些书架也都建的非常高。 就算有梯子也要爬上好一会儿才能到达那些书架的最顶端,所以建立这座藏书楼的人似乎根本没想到来借书的人会有多麻烦。 而想到这里陆景的心中忽然一动,他尝试着摒去杂念,默念了一本自己刚刚看过的小说,果然下一刻距离他十几步远外的一只书架上便传来了动静。 一卷书从上面飞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中。 陆景看了眼那本书的名字,正是他刚刚所想的那本。 于是陆景也似乎明白了什么,顿了顿,向着藏书楼内走去。 他穿过宛若迷宫般的书架,最终顺利抵达了这座藏书楼的中央处,那里一束阳光透过屋顶的石窗,正好洒落下来,照在一张桌子上。 桌后是个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脸色有些苍白,骨架看起来很大,身上却没有几两肉,他的手里这会儿也捧着一本书。 书名叫《修士克星》。 那中年人的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就连陆景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注意到,只是不住的喃喃道,“这说不通啊……这说不通啊。” 陆景咳嗽了一声,恬不知耻的问道,“您觉得这书怎么样?” “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中年人下意识的答道,咳嗽了几声后又接着道,“你写的这样东西,除了能吸收修士的秘力外,别的什么用处也没有,而且用词晦涩难懂,行文也很是枯燥,就跟朝廷发下来的告示一样,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这书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气氛塑造的还不错,看着让人心里发毛,但我还是不明白,之前那书中人小姑娘想找回自己的手,写了本书也就算了,你写这本书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给我自己用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陆景也就大方承认了。 “这年头还有人嫌自己秘力太多吗?”中年人扬了扬眉毛,不过他没等陆景的回答,就又接着道,“你这人,写书也就写书,为什么还要改其他书里的故事?” “你觉得我改的不好吗?” “当然不好!”中年男人提起这事儿就来气,将那本《修士克星》往桌上一扔,吹胡子瞪眼道,“我将你收进书中,只是想略施小惩,报你之前想要烧我,还在我身上乱写乱画之仇,你这家伙,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改了书里的故事?!” 那中年男人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悲愤,就跟陆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一样,之后一口气没上来,还又咳嗽了起来。 陆景摊手,“我看你那些故事都太苦大仇深了,就给你改的欢乐点,再说那会儿可是我在扮演书里的角色,我也没有自虐倾向啊。” “胡闹!”中年男人气的手都抖了,“这些书都是前人留下的瑰宝,一字都改不得的!” “你要是不喜欢,自己再改回来不就好了吗。”陆景不以为意道。 然而那中年男人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我要是能改还会这么气吗?!” 陆景并没再跟中年男人争吵,而是又环顾了眼四周,发现每只书架上的书都被分门别类的摆放的整整齐齐,架子上也一点灰都没有。 于是问道,“你生前也做过秘书郎吗?” “不错。”中年男人点头自豪道,“我当秘书郎的时候藏书楼里从来没有走过水,也没有受过潮,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很快找到自己想找的书。” “所以这就是你的执念吗?”陆景脸色古怪,“让每个人都能方便快速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书,话说你当初是怎么死的?” “我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去看了郎中,说是痨咳,家里人让我休息,但是我放不下藏书楼那边的事情,毕竟其他人都没我对楼里的藏书这么了如指掌。” 中年男人道,“结果……结果我就累死在了藏书楼里。” “…………” “我猜猜看,你直到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楼里的书?” “正是如此,“中年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担心接替我的人没有好好做,整理不好楼里的藏书,这就是我死前最后一个念头,没想到因为这个念头,我也被困在世间数百年。” “等等……”他说完后陆景却是脸色一变,想起了之前自己遇到那本杀人秘籍后发生的事情,“你现在这状态该不会已经解开执念了吧?” 中年男人闻言先前脸上的怒气也全都逐渐消失不见了,神色重新恢复了平静,双手合十道,“不愧是书院弟子,既然你已经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么也省去了我不少口舌。 “现在书院藏书楼里虽然还有一万卷书,然而都是已经被你改写过的,也就是说不再是大家所需要的书了,所以托你的福,我的这缕残念也终于不用在被禁锢于此了。” 听完中年男子的话陆景也傻眼了。 不是吧,他这才刚把别有洞天弄没没多久,这藏书楼里的诡物也要因他而消失吗,这么说来以后大家来找书都只能自己动手了,他又该怎么跟黄监院和苏提学交待?! 想到自己又要捅出个大篓子来陆景幽怨道,“我说你就不能不走吗?” “这个……执念已解,后面的事情也由不得我了。”中年男子挠头道,“不过作为回报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帮你从书中唤出一样东西,永远留在这世上。”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心愿 陆景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后不由大喜。 他原先只是想利用癸字陆拾陆从自己那本仿爱手艺风格的中具现化一件诡物出来,可以抑制秘力膨胀,吸收下他上丹田里多余的秘力。 不过和癸字陆拾陆所具现化出的其他东西一样,那件诡物是注定没法离开藏书楼的,也就是说等陆景结束了在书院的修行就很难再继续使用了。 除此之外,依照书院的规矩这类被癸字陆拾陆从书中具现化出的东西也是不被允许存在于世的,虽说陆景跟璇姬关系不错,可以让后者帮忙遮掩一二。 可一旦被黄监院或是其他教习发现,陆景也只能忍痛将它送回书中去。 然而现在有了中年男人承诺,意味着这件东西可以完全脱离陆景所创作的那本,成为这个物质世界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也就是可以被他带出书院,一直带在身边,陆景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这简直就是比毒丹更好的替代,一劳永逸的解决了他的所有的修行麻烦。 就算之后再被黄监院责罚,这一趟也完全值了。 此时的陆景有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正想开口,但是随后却是又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下道。 “那你先前具现化出的那些人物和东西呢,你要是消失了它们会怎么样?” “当然是跟着我一起消失啊,”中年男人淡淡道,“它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书中才是它们的归宿。其实依照我的本意我也是不想放它们出来,给这座藏书楼添乱的,这算是……我那法术的一个后遗症吧。”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又斜眼瞥了陆景一眼,“怎么,你是看上了我之气派去引诱你的思思吗,此女倒也的确是人间绝色。” 陆景没理会中年男人的调侃,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末了又跟中年男人讨价还价道,“要么……你大方点,干脆送我两件得了。” “这不是大方不大方的问题,而是我做不到。”中年男人摇头,同时催促道,“不管你想要什么,都要快点做决定了,我感觉我的时间就要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本《修士克星》又拿到了手上。 然而却听陆景叹了口气道,“不是这本。” 中年男人扬了扬眉毛,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干脆道,“书名。” ………… 陆景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在了藏书楼中。 而楼内也和他来的时候一样安静,不,应该说比他之前来的时候还要安静,非但没有一个来借书的人,而且就连晏筠、夏槐等人也不在了。 只有陆景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藏书楼里。 随后他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发现手中那本《桃花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叫做《旧燕书》的古书,看起来有相当的年头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本书应该就是癸字陆拾陆的本体了,也是中年男人在身亡时手中握着的最后一卷书。 而陆景则是书院中第一个得见这本书真容之人。 这么说来,如今这书上的残念也是的的确确已经消失了。 想到这里陆景的心中亦是一惊,再没有任何犹豫,向着楼梯处跑去,他一层楼接着一层楼,把每间屋子都找了一遍,可却都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直到他来到了最顶层,推开门,看到了璇姬正提着一只铜壶,在给一盆兰草浇水,她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恬静。 浇完水后她放下铜壶,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接着闭上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来,再摊开。 然而过了会儿,她手上却是什么也没有。 璇姬似乎有些疑惑,睁开眼睛来看了眼四周,却是意外的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陆景。 “你出来了?”璇姬的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陆景点了点头,“现在是什么时间?” “距离你进入书中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七日了,”璇姬道,“你比我们预计的回来的要早。” 说到这里璇姬的声音也沉了下去,“不过你这一去二十多日,黄监院跟苏提学也已经知道我们在做的事情,黄监院让你一出来就去找他。”璇姬苦笑道。 她本以为陆景闻言会神色大变,但是没想到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接着又道,“先不说这件事情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 璇姬有些奇怪,不知道陆景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来。 像她这样的书中人,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她是在数十万册书中被偶然挑中的。 然而癸字陆拾陆虽然给了她生命,可也将她永远的囚禁在了这一方天地间,再无法脱身。 璇姬倒是也没有因此而自怨自艾,毕竟在这里她可以以书为眼,一窥众生百态,她已经很知足了,不过就像陆景所说,她的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的确也藏着一个小小的心愿。 希望可以亲眼一观这人间繁华,盛世天都。 而这算是她的一个小秘密,除了陆景这个唯一的朋友外,从没跟其他人说起过。 而且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摇头道,“可我不能离开这里啊,你也看到了,上次你只是想带我去屋顶,我就失去了一只手掌,若是走出那扇大门,我整个人恐怕也要形神俱灭了。” “这次不会了。”陆景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起了璇姬的那只手,带着她向楼下走去。 若是其他人突然做出这种要公然谋害她的事情,璇姬此刻心中必然已经慌乱了起来,但说来也奇怪,拉她的人是陆景,璇姬只是觉得有些无奈,但并没有任何紧张。 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个背影,就觉得格外的安全。 不过眼看快到了门口了,她还是开口道,“好了,就到这里吧。” 陆景闻言松开了她的手,独自一人往外走了两步,可随后就又停下了脚步,转身对她道,“今天天气不错,你确定不想出来走走吗?”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人间胜景 &esp;&esp;璇姬看着站在阳光下的陆景,心中莫名的涌起了一股冲动。 &esp;&esp;片刻后,她尝试着迈出了一只脚去,越过了面前那道门槛,整套动作都显得异常的小心与缓慢。 &esp;&esp;就像是一只野兔悄悄的将脑袋探出了洞口,一旦从空气中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便会迅速的缩回洞内去。 &esp;&esp;然而下一刻奇迹出现了,璇姬迈出门的那只脚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没有消失不见。 &esp;&esp;而这也给了璇姬极大的鼓舞。 &esp;&esp;她看了眼陆景,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中将另一只脚也一并迈了出去,而当她的脚尖落地,她的整个人已经都站在门外了。 &esp;&esp;放在以往这是璇姬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然而这一次她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esp;&esp;璇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sp;&esp;而这并不是结束,她之后一鼓作气,又走出了三步,来到了陆景的身前,璇姬的眼中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之色。 &esp;&esp;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三步,对她却是意义非凡。 &esp;&esp;陆景对璇姬道,“你做好离开书院,去京城里转一圈的准备了吗?” &esp;&esp;“京……京城?”璇姬吃惊道,此时的她还正沉浸在终于走出藏书楼,踩在大地上的喜悦中,根本没顾得上去想后面的事情。 &esp;&esp;尤其陆景口中所说的京城,在璇姬的心中一直很遥远。 &esp;&esp;差不多就像是在世界另一端那么远。 &esp;&esp;“对啊,从书院去京城很容易的。”陆景道,“我们现在出发的话半盏茶的时间都要不了就到了。” &esp;&esp;“我知道,是通过井来移动对吧,可是我们要是走了,藏书楼这边……” &esp;&esp;“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借书。”陆景耸了耸肩。 &esp;&esp;“那黄监院……” &esp;&esp;“等我们回来后我再去找他吧。” &esp;&esp;提到黄监院陆景也有些头疼,不过他也不想璇姬为他担心,今天是璇姬真正获得生命,化身为人的第一天,陆景还是希望她能开心一些。 &esp;&esp;璇姬还在犹豫,但是陆景已经再次抓住了她的那只手,跟她道,“走走走,我们先找家酒楼喝上一杯,好好庆祝下,不只是庆祝你能离开书院,也庆祝我平安从书中的世界回来。” &esp;&esp;听陆景这么说,璇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就这么被陆景给拉着来到了井边。 &esp;&esp;这一路上璇姬都没怎么说话,但是眼睛却是一刻也不停,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过了会儿忍不住又开口道,“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悬天观鱼吗?果然玄奇。 &esp;&esp;“啊,这棵榕树……这棵榕树是为了纪念那些为守卫人间而死的监察们栽下的吧,我在好几本和书院有关的书中都看到过,没想到实物比书中描写的还要大,唔,也可能是又过了几百年的缘故。” &esp;&esp;“取竹径,这里的竹子真的比金石还要硬吗…………” &esp;&esp;璇姬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偷跑去京城,尤其还是和陆景一起,但等她看到那些书中所记载的景物都一一化作现实,兴奋的就完全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esp;&esp;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陆景站在衡记棺材铺里了。 &esp;&esp;这会儿还是大白天,老僵尸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两人出门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就这么径直走出了那条小胡同,转到了一旁的大街上。 &esp;&esp;而璇姬也再挪不开眼睛。 &esp;&esp;原本只存在于书上的那个世界完全活了过来,化作了一排排民宅商铺、瓦砾彩灯……她的耳边是孩童的嬉闹与小贩的喝卖声,还有风吹过风铃发出的叮咚声。 &esp;&esp;糖葫芦、梅子姜、辣瓜儿、羊头肚肺……这种种气息交织在一起,一股脑的钻进了她的鼻子,让璇姬一个激灵。 &esp;&esp;这便是人间盛景吗? &esp;&esp;璇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沉醉之色,而等她转过头去,却瞧见陆景正抡起拳头,在忙着在教训几个泼皮。 &esp;&esp;那几个泼皮也是走了背运,本来只是在欺负一个卖鱼的阿伯,但无意间看到从小巷中走出的璇姬,顿时骨头就轻了二两,见色起意,从上来想占点便宜。 &esp;&esp;没想到却是撞到了铁板上,被陆景揍得哭天抢地,只想去报官抓自己。 &esp;&esp;万幸陆景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只是教训了一顿,每人打断了一条手臂,之后就把他们一股脑的给放了,接着对璇姬道,“真不凑巧,第一次出来就让你见到这种事情。” &esp;&esp;璇姬摇头,“人间本来就是五光十色的,你既然带我来看这世间,我自然也不能只瞧光鲜亮丽的一面。” &esp;&esp;“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先去喝酒吧。” &esp;&esp;陆景这次也有点游戏过度了,虽然他只消失了二十七日,然而书中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并不相同。 &esp;&esp;一开始操控不同的游戏账号陆景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到了后面他也有些麻了,而且再爽的过程重复多了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而陆景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扮演中渐渐迷失了自己。 &esp;&esp;好在他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送走了癸字陆拾陆,虽然他自己其实并不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esp;&esp;不过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中后,陆景也急需放松一下,缓解下积攒起的压力,他找了家京师之中最有名的酒楼。 &esp;&esp;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接着便从身上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esp;&esp;“好酒好菜尽管上,不够再来找我要!” &esp;&esp;而趁着上菜的间隙,陆景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的秘力和内力都和刚进入书中世界上一样。 &esp;&esp;换句话说,他这二十多天里几乎没有变化。 &esp;&esp;好像又被他在无意中找到了一个可以逃避刷新的方法,可惜这法子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esp;&esp;陆景默默叹了口气,而璇姬此时也从先前的喜悦中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思考起自己身上的变化来。 &esp;&esp;虽然陆景没有开口,但璇姬知道自己现在能离开藏书楼都是前者的功劳,这也让她望向陆景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算了,你也别算了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陆景和璇姬在京城中逛了大半日,一起喝了酒,看了戏,还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再然后,陆景就回书院主动投案自首去了。 藏书楼里,黄监院伸出手去,在心底默念了一本书的名字,明明那本书就在他面前的书架上,可是在他念完书名后那本书却是一动不动。 黄监院还有些不死心,这次干脆闭上眼睛,又默念了两遍,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景。 后者很是乖巧的递上了那本《旧燕书》,黄监院接过,翻了几页,之后直接翻到了结尾,看了眼,将那本书合了起来,神色严肃道。 “所以癸字陆拾陆真的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错。” 陆景有些心虚,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以后书院的师生再想来这里借书,就只能一本一本去找了?” “好像……是这样的。” 这时候一边的璇姬鼓起勇气道,“我,我可以帮大家找书。” 黄监院的国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不过他对璇姬还是比对某人客气多了的,开口道,“璇姬姑娘,不知能否帮我抄录一本《秘力真解》?” “哦哦,好。” 璇姬点头,转身就要上楼,陆景见状忙道,“我也去帮忙。” “不,你留下。”黄监院淡淡道,“我跟你的话还没说完。” 陆景开溜失败,只得老老实实留在了原地。 黄监院又等了会儿,直到璇姬的身影消失,这才又开口道,“司天监很早的时候就研究过癸字陆拾陆,知道它的执念和书籍整理有关。 “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排布楼里的藏书,它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之后有人提议,搬空藏书楼里的藏书,这样一来就让它无书可整。 “但事实是一旦楼里的书籍少于一万本,它就会自动判断这里不在是藏书楼,转而消失,出现在其他的藏书楼中,所以最终司天监也将它划入到执念无法解开的一类诡物中去。” 陆景有些尴尬,“我也没想解开它的执念来着。” “我知道,璇姬已经都和我们说了,你们是为了给她找回手掌。”黄监院顿了顿,“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还是太过胡闹了,而且视书院的规矩如无物。” 这一点陆景确是没法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道,“这次的事情是我提出来的,其他人都是我找来帮忙的,所以黄监院你真要想罚,就罚我好了。” “巧了,你不是第一个跟我这么说的人了。”黄监院依旧面无表情道,“其他人私下里也都来找过我,看样子他们也担心你惹得祸实在太多了。” 陆景闻言讪讪。 然而黄监院还是没说这次打算怎么罚他,又转言道,“我听人说你下午的时候和璇姬去京城游玩,这么说来,璇姬已经彻底化身为人,可以离开藏书楼了?” 陆景再度点头。 “没想到那件只会整理书籍的诡物倒是还挺会成人之美。”黄监院挑了挑眉。 “啊,不是……” 陆景正欲分辩,却被黄监院挥手打断了,“好了,我对你的情感生活并不关心,还是说回正事吧。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算过,自己入书院究竟有多长时间了?” “唔,大概七个多月吧。”陆景答得还是挺快的。 “那你再算算这七个月里,你去讲堂里听过几次课?”黄监院又问道。 陆景哑然。 “算了,你也别算了,我已经给你算清楚了,你所有听讲的时间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 黄监院的语气越来越严肃,“哦,准确的说,你在书院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五个月,其中你光是在别有洞天里待得时间就超过了三十余日,如今又去了书中世界,在那里待了二十七日。 “我这还没算你先前回邬江城,还有在温家做客的时间,哦对了,听说你最近还在忙着种人参。” “这个……我的事情可能确实多了一点,之后我会努力收心,把精力多放在修行上的。”陆景的认错态度很是诚恳。 然而之后黄监院的一句反问就又让他无话可说了。 “你自己信这种鬼话吗?” “…………” 陆景自然是不信的,他在最后关头做出了决定,选择了璇姬,而不是那件他自己创造出的诡物,也就是说他的秘力麻烦并没有解决,所以后面还有的忙的。 收心一说本就是拿来糊弄黄监院等人的,只可惜黄监院也不傻,陆景的前科太多,黄监院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往外面跑,不如就在外面待着好了。”黄监院随后沉声道。 陆景一愣,接着心中不由一沉,“书院是打算驱逐我吗?” 他知道自己这次又闯了祸,但是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他才入书院半年多,虽然的确没怎么老实听过课,但学到的东西却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在意外开启修行后又多出了个秘力麻烦。 要解决,或者说缓解这麻烦,答案还是要在修行路上找,离开书院自己一个人慢慢摸索,恐怕到死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陆景是不想离开书院的,更别说他在这里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人,不只是夏槐,温小钏他们,还有璇姬、东门微澜和叶弓眉、蚩等人。 见陆景眉头紧锁,黄监院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抹欣慰之色,不过他也没着急开口,又等了会才接着道。 “我不是要赶你走,实际上这是我跟苏提学还有郭少监他们讨论后的结果。我发现你这人不管走到哪里去,总能撞上诡物或者奇物。” “唔……我和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好像说过我这是什么潜灵体质。” “我知道潜灵,据说每千人中就有一个,不过其他人好像也没像你这么夸张,好在你似乎也很擅长对付诡物和奇物,既如此,不如把你这天赋利用起来。”黄监院负手道。 “什么意思,我要提前成为监察了吗?这个……跨度会不会太大了点,而且我也还没参加最后的考核的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包鸡包眼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陆景既然已经入书院修行,自然也想过成为监察的事情。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 这就好像你大学入学刚过完一个学期,转头就被教务主任喊去办公室发了毕业证,告诉你你可以出去找工作,接受社会的毒打了。 但明明你四级都还没考。 陆景现在就很懵逼,完全不知道黄监院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他的心里有很多的问题,顿了顿还是先挑了个最要紧的问道,“那我还能回书院吗?” “当然,你虽然总不好好听讲,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听,”黄监院道,“该完成的功课还是要完成的。” “所以您这到底是让我去当监察,还是继续在书院上课?”陆景也晕了。 “你既然是书院弟子,当然是要以学业为重,至于查案……你就当作是对你这次闯祸的惩罚吧,就和之前罚你在藏书楼给学田里干活一样,只是这一次你要走出书院,直接面对那些诡物。” 黄监院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也不是让你马上就要独当一面,到时候会有真正的监察带你的,嗯,你就算是那位大人的帮手吧。” 顿了顿黄监院又补充道,“虽说只是让你去打下手,但也别不好好做,给书院丢脸,这也是书院的一次试验,这样的组合如果行得通的话,后续还会有其他新人跟你一样去帮忙查案。” “怎么,最近这么多人犯错被您给抓到吗?”陆景抓住了重点。 “当然没有,放眼书院的历史,都没有人像你这么能惹事的。”黄监院也忍不住感慨道。 末了又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诡物的踪迹,司天监的人手也前所未有的紧张,以往双人搭档的方式眼下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署里和书院也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尝试下一位监察配一位书院弟子这样的组合,如果能奏效的话,人手方面的危机应该也能得到相当的缓解。” 虽然黄监院说的尽可能的轻松,但是陆景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问道,“司天监现在的人手已经紧张到这种地步了吗,要书院弟子顶上去,不怕他们遇到危险吗?” “怎么,你怕了?”黄监院斜瞥了陆景一眼。 “我倒是还好,主要有点担心其他人。”陆景如实道。 他身为一流高手,身上两门武艺大成,而且这次在书中的世界,因为不断更换身体的缘故,内功和秘力练了都没用,只能刷刷武学招式的熟练度。 于是陆景翻了翻自己的武学库,其中疯魔一百零八杖已经被他练到大成,练无可练了,而风云变的修炼需要有深厚的内功来支持,也只能被陆景排除。 至于火麟甲,同样也属于只有自己的身体练起来才有用的武功。 最后陆景的目光就集中到了老瞎子传授给他的那套四平八稳上去了。 至于开碑掌什么的,实在太烂大街了,练好了上限也不高,陆景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考虑。 总之,他在书中那些世界里,只要一闲下来就练会儿四平八稳,却是终于把这套武功快刷到大圆满了。 可惜那时候的他没有内力,这功夫顶多也就只能用来强身健体,欺负下普通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做回一流高手,有海量的内力做后盾,这套四平八稳也能真正发挥出作用来。 陆景如今已经可以不谦虚的说上一句,当今武林,单以单挑而论没能比得过他了。 除此之外,他眼瞅着也要成为二宫修士了,就算对上厉害的诡物也有相当的自保之力。 但是其他人可没他这种修为,现在就要去直面诡物,还是会有不少危险的。 黄监院却是没再解释什么,只是跟陆景道。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反正平时的时候你就继续在书院里好好上课,等需要你一起去查案的时候,那位监察大人自然会联系你的。 “通常来讲每次查案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一个月最多也就一个案子。” “和我搭档的人是谁?”陆景又问道。 “现在还没定,不过反正这决定权也不在你手里,问了也白搭,不如就这么耐心等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黄监院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是有,但我估计您也不会回答,我总觉得您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陆景道。 他又不傻,能感受到最近一段时间的暗流涌动,不只是外面的动荡,还有修行界也同样如此。 无论是那个神秘的纪先生,还是郭守怀突然消失的那一个多月,显然都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然而黄监院只是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再等你们变强一些,到时候就算你们不想知道,我也会说与你们听的。” “也成。”陆景倒是也再没纠结,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先顶着,郭少监、黄监院还有苏提学他们都在,本来也轮不到他来操这份闲心。 陆景现在已经在想着他第一个案子要对付的诡物会是什么了。 说起诡物来,别人可能会陌生,但是算上癸字陆拾陆,这差不多已经是陆景解决掉的第四件诡物了。 陆景的心里也没再像第一次面对时那么紧张了,况且按照黄监院的说法,这次还有个正儿八经的监察和他一起,陆景只要帮忙包鸡包眼打打辅助就可以了。 而且说不定还能假公济私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诡物能解决他这双力过剩的麻烦。 说到双力过剩,按照陆景的计算,他原本早就该成为二宫修士的,只是在书中世界中给耽误了,他想借助癸字陆拾陆吸收秘力的计划也已经失败了。 好在他之前准备的那些法子倒是还能用上,想到这里,陆景就打算继续去找阿花修炼他那驭兽大阵了,上次两人的合作还算愉快,而且阿花也休息了快一个月了,应该也已经彻底恢复精力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故人来信 &esp;&esp;.&esp;&esp;,最快更新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 &esp;&esp;陆景本来以为查案的事情最快也得一两周后了,但是没想到他自首后的第三天就接到了信使带来的消息。 &esp;&esp;那时候的陆景还在跟阿花玩儿捉迷藏。 &esp;&esp;这死猴子前天和昨天刚给他当了两天陪练,结果今天却是又撂担子不干了,死活不愿意跟他走,甚至连叶弓眉也指挥不动它。 &esp;&esp;它只要远远一看见陆景立刻就会土遁消失,宛若一只惊弓之鸟,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esp;&esp;于是陆景只能去找吕屏借了一件逍遥山庄的宝兵,正打算去后山钓鱼,不,应该是钓猴。 &esp;&esp;结果就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夜莺落在了他的面前。 &esp;&esp;陆景望向那只夜莺,发现那只夜莺也在看着他,之后陆景又看了眼四周,见再没有其他人了这才走上前去,解下了那只夜莺腿上绑着的纸条。 &esp;&esp;展开后发现上面只有三个字陵阳县。 &esp;&esp;除此之外再无它物,陆景将那张纸条又翻过来看了眼,结果后面也没见到其他内容,总之就是既没有署名,也没有前因后果。 &esp;&esp;再回过头去,那只送信的夜莺也不见了踪影。 &esp;&esp;配上它那身全黑的羽毛,简直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来去无踪。 &esp;&esp;陆景犹豫了下,还是拿着那张纸条去找了黄监院。 &esp;&esp;后者这会儿正在自己的住处练字,听陆景说了纸条的事情后放下笔来,问道,“你说那只信使是什么样子的?” &esp;&esp;“呃,整只都是黑色,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只乌鸦。” &esp;&esp;黄监院闻言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诧异之色,“居然是他吗?” &esp;&esp;“谁?” &esp;&esp;“你这次查案的同伴,说起来跟你也是熟人,不过那家伙平日里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难得这次愿意跟人合作,而且还是和你。” &esp;&esp;“我怎么了?”陆景从黄监院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于是反问道。 &esp;&esp;“倒也不是针对你,主要是对付诡物是一件从头到尾都大意不得的事情,以往都是监察们与监察们彼此搭档,互相知根知底,配合默契,如今署里面打算让监察带书院的弟子,有不少监察对此亦颇有微词。 &esp;&esp;“所以之前你问我跟你搭档的人是哪位监察,我说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署里的确也还没定下人选来。“黄监院解释道。 &esp;&esp;“好吧。”陆景闻言也不再问,只要证明了那只信使的确来自司天监的某位监察,而不是什么人也在钓鱼,那剩下的事情等见到那只信使的主人,自然就会知道。 &esp;&esp;所以陆景之后稍稍收拾了下,便背着行囊通过井来到了陵阳县。 &esp;&esp;陵阳是徽州西南部的一个小县,也是距离治所最远的一个县,除了出产鸭梨和陈醋外,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esp;&esp;不过如今天下大乱,陵阳反倒是因祸得福,因为太过普通从始至终都没被什么别有居心的人给盯上。 &esp;&esp;再加上县城内的一批官吏虽然称不上清廉,但也还算能干,把县城治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出什么大乱子。 &esp;&esp;只是今年的鸭梨着实不怎么好卖,眼看着天下间的形势一天天在崩坏,老百姓们把钱袋子也都捂得严严实实,像梨子这样的非必须消费品,自然吃得人就少了。 &esp;&esp;再加上不少地方现在的交通都中断了,运送的费用节节攀升,鸭梨句更难迈出去了。 &esp;&esp;只能在陵阳周边卖一卖,价格也格外的便宜,一文钱就能买三个大鸭梨,简直和白捡的一样。 &esp;&esp;陆景从司天监在陵阳的驻地走出来后就先买了两斤梨,边走边吃。 &esp;&esp;他其实已经从黄监院先前那话中猜出了这次和他搭档的监察是谁,毕竟他认识的监察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像叶弓眉这种已经退休了的,所以答案其实并不难猜。 &esp;&esp;而以那人的性格,陆景相信她先前在那张纸条上只写一个地点,也不是在故作神秘,必然有她的原因。 &esp;&esp;陆景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esp;&esp;不过他随后又想到了黄监院的叮嘱,看得出黄监院对他这次查案的事情还是挺看重的,刚刚也透露了一些期间所遭遇的阻碍。 &esp;&esp;陆景这次办案的结果,大概率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司天监新计划的推行。 &esp;&esp;所以他还是决定稍微表现的积极一点,就当作是为他搞没了癸字陆拾陆赔罪吧,于是陆景之后回忆了下课上学到的内容。 &esp;&esp;开始在市井间打听起最近陵阳县新出的怪事来。 &esp;&esp;陆景挑了城中最热闹的一处茶坊,花了二十文钱,找了里面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个茶博士,开始跟他闲聊。 &esp;&esp;一炷香后,他带着一肚子乱七八糟的八卦离开了茶坊,又换了家酒楼,依旧是金钱开道,找了个店小二做陪聊,继续打听城里的奇谈轶事。 &esp;&esp;然而听完之后陆景还是没有太多头绪。 &esp;&esp;虽然他一再强调想听点新鲜有趣的,最好和鬼怪有关的当地奇闻,可最终得到的感觉却都是和走近科学一样噱头十足,然则实际上只是因为常识不足,或者机缘巧合下的误会。 &esp;&esp;为了印证这一点,陆景之后还勉为其难的找了家勾栏,又跟那里的一个清倌人聊了聊,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她在抱怨最近生意不好做,尤其是她这样只卖艺不卖身的。 &esp;&esp;没办法,如今这世道礼乐崩坏,愿意单纯聊聊和音乐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她估计也只能学之前几个前辈下海了。 &esp;&esp;反正她这经历是闻者伤心,越听越惨。 &esp;&esp;当然这也可能是这家勾栏的惯用策略,毕竟男人们总是很喜欢这种红尘落难的戏码,尤其是在提起裤子的时候,心中的济世情怀往往也会格外泛滥,比平时掏钱更爽快一些。 &esp;&esp;好在陆景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且抑制住了心中劝人从良的冲动。 &esp;&esp;之后他把三个人的说法放在一起,比对了下,剔除掉了那些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或者干脆就是正常自然现象的。 &esp;&esp;最终挑出了三件有可能和诡物有关的事情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再考虑考虑 &esp;&esp;这三件事情依次排列,分别是张员外的小妻发疯,李老太的病情加重,跟何屠户洗手不干。 &esp;&esp;好吧,其实这三件事情压根儿都不能算是奇谈,顶多只是邻里间的八卦,除了和当事人相熟的人外,绝大多数人也都只是当个热闹听,甚至很多人都还不知道。 &esp;&esp;比如张员外的小妻发疯这件事情,估计是觉得传出去自己脸上无光,就被张员外给捂得严严实实的。 &esp;&esp;之前的茶博士还有酒楼里的小二就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勾栏里的那位清倌人告诉陆景的。 &esp;&esp;而她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张员外的小妻在嫁给张员外前也是这一行的,而且还有个好姐妹。 &esp;&esp;她发疯的事情便是她那好姐妹传出来的,传到了那清倌人的耳朵里,又说与陆景听。 &esp;&esp;那清倌人的本意是想跟陆景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愿嫁给那些有钱的商贾,希望能博取到更多同情,但是陆景听完后却被那件事情本身给吸引了。 &esp;&esp;来龙去脉倒是并不复杂,就是张员外虽然娶了不少妻妾,可那些女人的肚皮却都不争气,给他生了几胎都是女儿。 &esp;&esp;再加上张员外年事渐高,估摸着精子质量越来越不行了,让自己的妻妾们怀孕也更加困难,眼看着偌大的家业没人能继承,不由很是着急。 &esp;&esp;而张员外急,他的那些妻妾们更急,毕竟谁要是这时候能给张员外生个大胖小子,不但自己的位置彻底稳了,而且等张员外百年以后,这份家产就是她们娘俩的了,至于其他几人,有口饭吃还要看两人的脸色。 &esp;&esp;于是这些妻妾们为了早日怀胎生子,也是各展神通。 &esp;&esp;张员外的小妻便是其中之一,然而或许是强烈的渴望跟始终平坦的小腹所带来的反差,居然将她给逼疯掉了。 &esp;&esp;她现在逢人就说自己已经给张员外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可是那孩子一出生就被张员外的正妻着人给秘密抱到野外埋了。 &esp;&esp;为此她先是冲到了张员外的正妻那里大闹了一场,然后又嚷嚷着要去报官,给自己那刚出世就夭折的孩子一个公道。 &esp;&esp;张员外不胜其扰,又不想家丑外扬,最后就找了间屋子将自己那小妻给单独关起来了。 &esp;&esp;第二件事发生在城东,同样是城中有名的富户,人送绰号马半城,他有个老娘刘氏,之前身子虽然不算太好,但也能吃能走,结果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病的很厉害了。 &esp;&esp;然而据马半城回忆,他老娘这些日子既没有摔到也没着凉,吃得东西也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忽然病得这么厉害。 &esp;&esp;马半城甚至怀疑自己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去附近的道观寺庙请了一队道士和尚,在家里连做了好几日的法,想给他老娘驱邪,可惜也没什么作用。 &esp;&esp;而相比与前面那两件“家事”,后面一件事情的影响则要更大一些。 &esp;&esp;因为何屠夫虽然不是陵阳县中唯一的屠夫,但却是城中最好的屠夫,宰了二十年的牲畜,刀法入神,他虽然没读过《庄子》,庖丁解牛这个典故却是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esp;&esp;此人卖肉不用秤,随手一刀便是客人需要的分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份,而且不管你要什么肥瘦比例,他都能给你切的刚刚好。 &esp;&esp;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直是为屠宰而生的男人,在正值壮年的时候忽然宣布不敢干了。 &esp;&esp;于是一时之间城中的那些妇人们都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买肉了,而其他屠户则看到了出头的希望,纷纷欣喜若狂。 &esp;&esp;以上,就是陆景打听到陵阳县的三则流言,乍看之下都很平常,陆景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几件事,还是托了之前那场小比的福。 &esp;&esp;当时卷宗上所记载的几个案子也是像这样零零碎碎的,看似毫无关系,但是随着调查的进行,陆景却是渐渐发现了它们背后的联系。 &esp;&esp;而这一次陆景也从这三件事上感觉到似曾相识。 &esp;&esp;首先,这三件事都符合反常的基本原则,这也是诡物出现时经常会带来的影响,其次这三件事的主人公的遭遇都让外人无法理解。 &esp;&esp;当然陆景也不排除这三件事人为的可能,比如张员外小妻就是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被嫉妒的正妻抱去活埋了。又比如马半城虽然富得流油,但也吝啬无比,嫌弃自己老娘,想找个什么法子给她合理送终。 &esp;&esp;而何屠夫也忽然开悟,放着大把的钱不赚,想再培养点别的爱好。 &esp;&esp;若说陆景从之前几个案子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人心永远比诡物更复杂。 &esp;&esp;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决定先去查查看。 &esp;&esp;其中张府和马府都没那么好进,所以陆景便打算先去跟何屠户聊一聊。 &esp;&esp;何屠夫是陵阳县的名人,所以他的住处也很好找。 &esp;&esp;打高头街一路向西,走到大概中断的位置就能看到何家肉铺,那招牌做的也很显眼,隔着很远就能望见,绝对不会错过。 &esp;&esp;只是如今肉铺门前没有了来买肉的人排起的长长人龙,甚至和隔壁的糖水铺比都显得很是冷清,铺门紧闭。 &esp;&esp;陆景走到门外,伸出手来,敲了敲门。 &esp;&esp;过了会儿门后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咱家现在不卖肉了,客人还请回吧。” &esp;&esp;“我不是来买肉的。”陆景道,“我是来找何屠夫的。” &esp;&esp;他说完又等了会儿,那木门开了道小缝,门后那人上下打量了几遍陆景,疑惑道,“恕奴眼拙,阁下看起来有些面生,不知为何来寻奴的汉子。” &esp;&esp;“哦,我是来拜师的。”陆景道,“我听人说杀猪宰羊能挣不少银子,所以也想开家肉铺以此为生,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陵阳本地人,我那肉铺也是打算回家开的,只是听说尊夫最擅此道,故来此拜师习艺。” &esp;&esp;那妇人摇头,“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奴的汉子已经不做这行了。” &esp;&esp;说完她就要关门,但是随后却见陆景取出了两锭明晃晃的大银放在了她的面前,同时诚恳道,“再考虑考虑吧,这二十两只是定金。”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诊病 何屠户的妻子看到那二十两银子,不由也颇为心动。 虽然仗着一身杀猪绝技,何屠夫这些年也攒下了不菲的身家,置了铺子,成了家,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他家也还没富到可以无视二十两银子的地步,况且陆景还说这只是定金。 于是何屠夫的妻子咽了口口水又问道,“你打算花多少银子来学本事?” “三百两吧。”陆景说出了一个何屠夫的妻子没法拒绝的价格。 不过后者的心中也有疑惑,“三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已经可以让普通人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你为什么放着舒服日子不过要花这么多钱来学杀猪……奴实话告诉你,这一行赚钱归赚钱,也是着实辛苦,需要起早贪黑。 “况且这本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之后想再赚回你那三百两银子的本钱更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陆景道,“学成本事这笔钱我就给你们,至于之后我能不能赚到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之后为了让何屠户的妻子真的相信自己有三百两银子,陆景还从怀中又摸了两张银票出来,递给对方验看。 而何屠夫的妻子在见到银票后果然也又信了三分,但是她还是没有答应下来,将银票还给陆景后叹了口气道,“唉,你先进来吧。” 一边说着说着一边终于打开了那扇木门。 陆景走进肉铺,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儿大案板,案板上插着把剔骨刀,打磨的很是锋利。 除此之外,还有剁馅儿的刀具,悬肉的铁钩,捆肉馅用的荷叶和草绳等等一应物件。 因为铺子里的气味不太好闻,陆景也没有多待,看了眼就跟何屠夫的妻子来到了肉铺后的小院。 这里也是何屠户一家居住的地方。 刚穿过肉铺的后门陆景就看到了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正在院子里独自饮酒。 他看起来已经醉的很厉害了,两眼发直,但还是一碗接着一碗,将坛中的黄酒往自己的肚子里灌,看他那样子似乎直到彻底醉倒前都不打算停手。 何屠户的妻子见状上前想从他的手里夺过酒碗来,但是却被他直接粗暴的一把给推开了。 随后何屠户的妻子又转头对陆景道,“你看,不是奴不想让他教你,主要是……主要是他现在每天醒来就是喝酒,除此之外什么事也不愿意做。”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陆景问道。 “大概半月前,他赶车去附近的村子里收猪,结果回来的时候下了大雨,地上路滑,连人带车翻到山下去了,好在那山不是太陡峭,性命并无大碍,但是滚下去的时候磕到了脑袋,回来之后他就忘了一些事情。” “你该不会是想说他忘了怎么杀猪了吧?”陆景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何屠户的妻子点了点头,“从那以后别的事情倒是还好,唯独杀猪这事儿他忘了很多,怎么出刀都觉得别扭,再没有以往的行云流水了,于是便决定洗手不干了。 “所以你想要想跟他学杀猪,只能先等一等,看他什么时候能重新想起来。”何屠户的妻子还待再说下去,但是另一边何屠户却是忽然叫唤了起来,“酒呢,酒在那儿,快给洒家拿酒来! 接着便将空酒坛给摔在了地上,眼见着还要再摔碗碟,他的妻子不得不又给他抱来了一坛黄酒,这才让他重新安静下来。 陆景见状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待下去,告辞离开了。 这么看来何屠户这边就是一起正常的失魂症,只是他比较倒霉,刚好忘得是自己赚钱的营生。 眼看这边再得不到什么新的线索了,陆景之后又去了马半城的宅邸。 相比于何屠户的肉铺马半城作为陵阳县的首富,他的府邸可就不是那么好进的了。 不过陆景也算是赶上了特殊时候,马半城在城中开出了重金悬赏,寻找能给他母亲治病的郎中。 于是陆景便去买了个药箱,接着又找了身道袍,临时客串了一把游方郎中,成功混进了马府,之后还在众人面前露了手医术。 他将路边随处可见的补气丸喂刘氏吃下,接着暗地里却以内力帮刘氏梳理了经脉,结果一直卧病在床的刘氏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还要喝粥。 马半城大喜,二话不说立刻就给陆景赏了两个金元宝,接着又叮嘱陆景,务必要治好他的母亲,之后他必然还有重谢。 可惜他这要求却是超出了陆景这个冒牌郎中的能力范围了。 陆景不懂医术,但是为了习武却是认真学过和经络有关的知识,他看得出刘氏这病并不是像马半城所说是忽然得的,更像是病了很久,全身上下的经络都萎缩了。 用医学上的术语来说就是属于晚期了。 所以她病成这个样子并不奇怪,奇怪的反倒是她先前居然没怎么显露出来,还能正常吃饭活动,甚至就在三个月前还跟着马半城一起出了趟门,到附近的小山里爬了爬山。 这事儿是陆景从刘氏的贴身婢女那里打听到的,保险起见之后还找宅子里的其他人也核实过了。 按照那些人的话就在七日之前,刘氏的气色的确还很不错,也就是最近这段时间病情才急速恶化。 这也让陆景颇为疑惑,稍后他提议去厨房看看。 而马半城这会儿已经在把陆景当活神仙供着了,他的所有要求一律应允,所以陆景没怎么费力就进到了厨房里。 不只是马府里的大厨房,还有给刘氏单开的小灶陆景也去查了查,结果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加上马半城对自己母亲的紧张也不似作伪,陆景最后也排除了有人下毒的可能。 之后他谢绝了马半城的盛情挽留,找了个借口从马府又溜了出来,顺便还拿到了马半城写给张员外的手书。 在手书中,马半城极力夸赞了陆景的医术,只把他吹的宛若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如此一来陆景便能以瞧病为借口接近被张员外关在家里的小妻了,如果她真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的话。 第四百一十八章 疯女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疯女人 陆景让门房将马半城的手书带给张员外,过了会儿就见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身着深衣,体态圆润,富家翁打扮的男人从院内走了出来,冲陆景拱手道,“这位便是杨道长吗?” 陆景点头,“不错,正是贫道。” “快快请进。”或许是因为有马半城背书,张员外对于陆景很是客气,见面后也没多问,就将陆景请进了院内。 而陆景进门的时候同样也在观察着这位张员外,见他虽然衣着光鲜,看起来衣食无忧,可却始终眉头紧锁,神色间颇有疲态。 显然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让他心力憔悴。 进门上茶之后张员外也没怎么跟陆景客套,开门见山道,“听马兄说道长医术精湛,不知对这里的病症可有研究。”张员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古人大都认为心脏是掌管身体的中枢,这也是所谓失心疯的由来。 “当然,不然我也会登门了。”陆景点头,表现的胸有成竹。 他知道张员外其人颇好面子,而且早年还读过一些书,做过几个小官,平日里总是把修身齐家挂在嘴边,自然不希望自家的丑事被其他人给知道。 他要是不把话给说满,张员外未必愿意让他一试。 果然,听到他这掷地有声的答话,再加上有马半城老娘的先例,张员外总算下了决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叹道。 “说来惭愧,都是我治家不严,才出了这样的祸事,但不管怎样,月茹总是我的小妻,道长若是能治好她的疯病,我也愿意重金相谢。” “好说好说。”陆景自是满口答应,接着也不再废话直接道,“事不宜迟,先让我去看看病人吧。” 张员外闻言喊来了管家,让他带陆景去关着月茹的那间小屋。 两人走的偏厅,特意绕过了上房,而且管家还嘱咐陆景放轻脚步,尽量不要出声。 直到来到了后院最西侧的角落,管家才指着一间柴房模样的小屋道,“好了,就是这里了。” 陆景看了眼那长宽都只有一丈的简陋柴房,扬了扬眉毛,“你们这些日子就是把人关在这里的吗?” 管家点头,诉苦道,“杨道长有所不知,不是老爷无情,主要是二夫人她之前闹得实在是太凶了,之前还拿着剪刀冲进过大夫人的房间,说要给她死去的孩儿讨回公道,不但惊到了大夫人,而且连当时在大夫人屋内的老夫人也被吓坏了。 “一定要让老爷休了二夫人,最后还是老爷好说歹说才把二夫人留下,之所以将她安置在此处,也是因为这里离平日老爷还有几位夫人、小姐休息的地方最远,这样二夫人发疯大叫的时候影响也会稍小一些。” 陆景表示理解。 管家之后又叮嘱道,“我知道杨道长是高人,但杨道长进去的时候最好也小心一些,虽然我们将房中的利器都收走了,但是之前也有送饭的侍女被二夫人咬伤。 “另外杨道长进去后为防二夫人跑出来,我会将门再锁上,杨道长若是想离开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开口唤我就行了。” 说完他才上前,轻手轻脚的将门上的木栓抽出,那模样真的就如同在对付一个囚犯一般。 而陆景也没说什么,伸手推门,接着背着药箱,迈步走了进去。 他才刚进门那扇木门便在他的身后合上了,可陆景扫视了一圈四周,却并没有在屋内看到一个人影。 下一刻陆景的耳朵忽然一动,接着一道身影便从房梁上扑了下来,直接骑在了他的背上。 陆景没有动,而那黑影却不客气,打算趁他病要他命,一口直接咬在了陆景的手臂上。 下一刻那黑影只觉得口中一阵剧痛,她感觉自己的牙齿就像磕在了石头上一样。 黑影不信邪,不顾口中的剧痛,紧接着又去咬陆景的耳朵。 那里差不多也是一个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可结果却是那黑影的门牙直接被崩断了。 陆景望着捂着嘴巴退到角落里的那道身影,悠悠开口道,“二夫人?” 后者不回话,只是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陆景。 “放心,我不是大夫人和老妇人的人,”陆景顿了顿,补充道,“也不是你丈夫的人。” 然而黑影依旧没有开口。 直到陆景道,“我们来聊聊你那个孩子的事情吧。” 这一次黑影终于有了反应,又大叫一声,“快给我那孩儿偿命!”说完就又冲陆景冲了过来。 然而等她快冲到陆景身前的时候,速度却是又渐渐慢了下来,倒不是她突然恢复了神智,而是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有些无处下嘴。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就是刚刚那两嘴下去,她少了一颗门牙,而对面的陆景却是毫发无伤。 而且看她又冲过来,陆景还很贴心的挽起了袖子,将胳膊伸了出去。 “请随意,我知道你在这儿受了不少委屈,被关的不舒服,你有理由发泄你的不满,等你什么时候咬够了,咱们再来谈你那儿子的事情。” 难得面对这样诚挚的邀请,黑影却是并没有再动,过了半晌,她依旧恶狠狠的瞪着陆景道,一字一顿道,“我,我知道你,你是杀害我那孩儿的凶手,你骗不了我的!” 陆景本来是想反驳的,但是心念一动却是顺着黑影的话说了下去,“是吗,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你这恶人,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的!”黑影咬牙切齿道。 “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杀害你那可怜的孩子的吗?” “当然,那时候我刚生产完你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一把从稳婆的手中抢过了我那可怜的孩儿,仰头哈哈大笑了三声,之后翻了个跟斗,大喝一声俺去也,就从我的面前消失不见了,你走后还跟我说,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儿了。” “稳婆?给你接生的稳婆是谁。”陆景努力从黑影那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找出了重点。 但是那黑影却没理他,只是自顾自的道,“后来我那孩儿托梦给我,我才知道他……他竟然被你,你给埋在了城东的那片乱葬岗里。”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存在的孩子 “我那短命的孩儿啊!你,你怎么这么可怜,都怪为娘将你生下,我也不要姓张的家产了,只要你能回到我的身边来!以后咱们娘俩一起相依为命!嗬嗬嗬。” 那黑影说着说着又哇哇大哭了起来,而且还用头将一旁的墙壁撞的砰砰作响。 门外的管家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有些担心陆景的安危,也在门外喊道,“杨道长,杨道长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陆景随口答道。 说完他又望向蹲在角落的那个黑影,不由有些头疼。 看月茹这样子,她似乎是真的疯掉了,就是不知道是生完孩子后疯的,还是没生孩子就疯的。 说实话陆景的心中还是更倾向于后一种情况。 他原先的确也怀疑过张家人联合在一起对付月茹的可能,但是在见过张员外后陆景便基本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张员外虽然很好面子,不想让家丑外扬,可在见到陆景后明显脸上还是有喜色的。 如果他是配合自己的正妻,一起逼疯自己的小妻,是没道理会希望陆景能将小妻再治好的。 更别说张员外这一把年纪了,对于儿子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若是他的正妻真的做出了瞒着他杀了他儿子的事情,张员外能不能继续容她也是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反而出手帮她掩饰。 况且这种事情就算要掩饰,也不会说月茹根本没有产子。 因为产子不是一蹴而就的。 在这之前是有孕期的,而且时间还不短,通常情况下三四个月就能看出有身孕了,之后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基本上张家上下都会知道月茹已经怀上了孩子。 若是要连这种事情一起隐瞒,难度未免也太大了。 陆景之前问过管家,管家向他保证,二夫人根本没有大过肚子。 陆景还是倾向于相信他的话的,那月茹因为太像生儿子而疯掉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陆景之后又去找了张府的几个侍女,甚至是马夫打听,他们也都异口同声说二夫人没有怀过孕。 如果是一般的调查,到这里差多就可以得出结论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陆景是先得到诡物出没的消息才赶来陵阳的,换句话说他已经认定了诡物的存在。 所以这三趟跑下来,明明看到最后都只是虚惊一场,但陆景也没就此放弃。 于是之后他又通过管家找来了月茹的贴身侍女,后者在月茹还是清倌人的时候便跟在她的身边了,和她情同姐妹,哪怕现在月茹已经疯掉了,她也依旧不离不弃。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送饭被月茹咬伤,这会儿她应该也还在柴房里照顾月茹。 陆景先是跟她求证了月茹怀孕的事情,结果和其他人的说法一样,就连月茹的贴身侍女也承认月茹之前并没有身孕。 而大夫人虽然平日里虽有些严厉,跟月茹也有些摩擦,但是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况且大夫人平日里跟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在月茹的贴身侍女看来,她也不可能做出将男婴活埋那么可怕的事情来。 陆景又问侍女,月茹在疯掉之前都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见过什么陌生人。 然而之后却得到了一个让他颇感意外的答案。 月茹的贴身侍女说月茹最近几个月一次门也没出过,也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为什么?”陆景问道,“二夫人不喜欢出门吗?” “不是,二夫人她一直很喜欢热闹,先前有空的时候她经常带我出去逛街。”说到这里那侍女也轻咦了一声,喃喃道,“对啊,为什么二夫人这段时间都不出门了呢。” “她有多久没出门了?” “我想想……”侍女回忆了下,随后脸上的表情更吃惊了,“有……有十个月吧。” “这么久?”陆景扬了扬眉毛。 “对,对啊,二夫人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没出门?”那侍女也茫然了。 “她上一次出门是去哪里?”陆景又问。 “呃,是去寺里,对……去清泉寺,因为听说那里求子很灵。”侍女道,“二夫人一直想给老爷生个儿子。” “所以你们是去那里求子?” “对。” “你们是第一次去那里吗?” “不,不,我们去过很多次了……”说到这里那侍女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奇怪之色,“是啊,二夫人之后为什么不去了,我明明记得她每个月都要去一趟的。” “那你们最后一次去清泉寺的时候有撞上什么让你们印象深刻的人或者事吗?” “没,没有,那天跟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侍女道,“二夫人去上了寺里上了香,捐了半吊钱,然后我们就回家了。” 陆景点了点头,接着却是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贵府上负责采购的人是谁?” “谢二嫂,她是张管家表侄的儿媳,平日里府上的吃喝用度都是由她来采买的。”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侍女还是如实回答了陆景的问题。 “谢了,我要问的就是这些了。” 陆景放走了月茹的贴身侍女,之后又去找了谢二嫂。 不过后者就没有那么合作,听了陆景要问的事情后先是露出了一抹警惕之色,接着道,“杨道长不是来给二夫人治病的吗,瞧了病直接抓药不就好了,来我这儿打听这些琐事干嘛?” “治病要先找病根,心病同样亦是如此,找不出症结来,又如何对症下药?” “可我还是不明白,二夫人发疯跟我有什么关系。”谢二嫂道。 “我怀疑你先前克扣了她的用度。” “杨道长你是也疯了吗?”谢二嫂闻言被气乐了,“我们做下人的哪儿来的胆子,去克扣主人的用度。” “你自己当然是没胆子了,但是如果这是大夫人指使你的呢?”陆景慢条斯理道。 谢二嫂看了眼某人,接着摇头道,“这次就算了,但这样的话杨道长最好还是别再说第二次了,你不了解大夫人,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去使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 “口说无凭,你要是真想证明的话,不如让我看看账目。”陆景终于露出了真正意图来。 第四百二十章 账簿与托梦 谢二嫂并不吃陆景的激将法,摇头道,“府里的账目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给外人看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这件事情会闹到张员外或者老夫人那里去的准备,但没想到陆景闻言居然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吧。” 之后便不再继续坚持,就仿佛他先前的要求只是随口一提,本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样。 跟谢二嫂聊完后,陆景又另找了几个张府的下人,向他打听了几个问题,再然后就向张员外请辞了。 说二夫人的病因已经找到了,但具体要怎么治,他还得回去想个几日。 张员外依旧很是客气的将陆景礼送出了大门,随后找来管家,询问陆景之前在宅子里都做了什么。 管家向张员外如实禀报,包括陆景见的人和问的话。 张员外听后沉吟了片刻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管家想了想道,“看着有点年轻,不过应该不是老爷那几个对头派来对付老爷的,而且我之前又派人去马府找人打听了,说这位杨道长确实让马半城的老母亲醒过来了,还喝下了一碗粥,似乎的确有些本事。” 张员外点了点头,“你跟下面的人再好好交待交待,叫他们尽量配合这位杨道长给二夫人治病,但不该说的话也都不许乱说话,哦,对了,你那表侄媳做的不错,给她一吊大钱做赏银吧。” 说完张员外便挥手让管家下去了。 而另一边的陆景在离开张府后却并没有走出太远,确认自己的身后没什么小尾巴后,他便在附近找了家茶坊饮茶了。 一直到日落天黑,茶坊关门,陆景这才结了茶钱,又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去。 来到了张府的西墙下,之前被谢二嫂拒绝的时候陆景就知道单靠交涉是很难拿到账目了,所以他便在考虑等天黑后翻墙进去,自己去找。 但是一来他并不熟悉张府内的环境,不知道账目放在哪里,也不知道哪本才是他要找的,二来他的轻功虽然已经修炼到大成,但是比较特殊,速度倒是挺快,可动静太大,也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所以最终陆景还是换了另一个方法。 他决定就这么站在这里,等着账目自己从院墙的另一侧飞出来。 这事情听起来有些荒唐,然而陆景在那墙上站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后,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墙那边飞了过来。 陆景伸手接住,凑到一旁的灯笼下一看,果然是张府最近几个月的采购账簿。 里面记载的东西很碎,所以陆景也看了好一会儿,他能看出这账目上的确被人给做过一些手脚,有些地方的数目似乎也有些问题。 然而这并不是陆景关注的重点,他又不是来帮张员外抓蛀虫的,陆景一直把账目翻到最后一页,可惜都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于是他皱了皱眉头,又把账簿翻过来从头看了一遍,这次他虽然依旧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但是却在上面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陆景合上账簿,在阴影中站了会儿,之后将账簿抛还到院墙另一侧,接着大踏步的向城外走去。 他记得那个叫月茹的疯女人,之前说过她的那个孩子被埋在城东的乱葬岗。 于是陆景先去搞了把铲子,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杀向了城东。 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埋什么人都有的地方,甚至有人直接裹个草席就被人葬在了这里。 要是一个坟头一个坟头去挖,那陆景估计可以挖到十年以后。 好在乱葬岗里大多是老坟,一眼就能辨出,月茹的儿子肯定不可能被埋在这里,陆景将注意力主要放在那些一个月内刚出现的新坟上。 饶是如此他也刨了整整一个晚上,然而最终却是一无所获,虽然期间也找到过一些婴孩的尸体,可大多数是女孩儿,年龄也对不上。 陆景抬头又看了眼天色,见日头已经从东边升起,将铲子往旁边一扔,从墓坑里又跳了上来。 现在他有点怀疑那个叫月茹的疯女人是在耍他了,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对面,因为人家当时就说得很清楚,是她儿子托梦告诉她的。 陆景非要相信她的梦,好像也怪不了任何人。 而另外一方面,那位来自司天监的大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跟他联系,也让陆景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比填饱肚子要紧了,陆景白天就忙活了一天,晚上也没怎么休息,虽然有源源不断的内力顶着,可这会儿也觉得肚中有些饥渴了。 于是他先找了家客栈,洗澡换了衣服,然后在街上找了个卖豆花和油饼的小摊,一边吃早饭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下肚,又吃了两张油饼,陆景感觉刚刚在墓地沾上的阴气也被驱散了开来。 而他也有了新的想法,决定再去趟何家肉铺还有马半城的府邸。 既然张员外这里走不通,那不如换个目标再看一看,假设月茹真的有一个儿子被人给抱走了,那就说明张府内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偏差。 这倒是跟何屠夫的情况比较接近。 不过和张府不同,何屠夫这边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至于马半城的母亲刘氏那边的情况,乍看起来似乎和另外两件事情没有关系,但陆景心中也有个猜测,需要去马府上验证一下。 然而在这之前,陆景心里还有件事情有些让他在意,那就是司天监这次派来搭档他的那位监察大人,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联系他。 让陆景不由也有些为对方担心,于是他唤来了谷井,打算让谷井带个口信给对方。 可当陆景去找隔壁的算命道士借来了纸笔,笔尖却定格在了纸张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随后陆景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刨坟刨糊涂了吗,他都不知道这次来的监察是哪一位,又怎么让谷井带信给那人。 于是之后陆景叹了口气,又将笔纸还给了那个算命道士。 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学成才 &esp;&esp;吃完早饭,陆景又来到了何家肉铺门外,而且还给何屠户跟他的妻子也打包了两份儿豆花。 &esp;&esp;何屠户的妻子对于这么快就见到陆景有些惊讶,但是之后她大概误会了什么,冲陆景露出了一抹苦笑,“奴知道你着急学艺,可这才隔了一天,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想起来。” &esp;&esp;“不要紧,让我跟他聊聊吧,他总是这么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也不是个办法。”陆景将豆花递过去后道。 &esp;&esp;何屠户的妻子接过豆花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但是很快她的神色又黯淡了下去,“没用的,他现在谁劝都不停,而且脾气变得很暴躁,稍有不称心的时候还会动手,你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了。” &esp;&esp;“没关系,我最擅长劝人了。”陆景道,“让我试试吧。” &esp;&esp;何屠夫的妻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陆景又让进屋内。 &esp;&esp;和昨天的时候相比胡屠户的座位根本没有变化,只是身边又多了好几个酒坛子,其中大部分都已经空了,只有一只酒坛里还装着一半的酒。 &esp;&esp;醉醺醺的何屠户抱起那只酒坛,正打算往自己的碗继续里倒酒,没想到一只手忽然抓到了他的手腕。 &esp;&esp;“少喝点吧。”陆景劝道。 &esp;&esp;何屠夫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滚!” &esp;&esp;他以为陆景听到这句话就会夹起尾巴乖乖离开,毕竟两人体型差距很大,哪怕何屠户现在是半醉半醒的状态,他觉得自己收拾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没什么问题。 &esp;&esp;然而陆景非但没走,反而还这么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 &esp;&esp;何屠户顿时就被激怒了,想将手中的酒坛砸到陆景的脑袋上,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就像是被一座大山给压住了一般,根本没法动弹。 &esp;&esp;何屠户不信这个邪,而且这时候他想起了自己还有另一只手,打算用另一只手来好好教训教训陆景。 &esp;&esp;可没想到陆景却再次先他一步,也抓住了他那只手,随后柔声劝道,“平日里小酌一番倒也无不可,但如此牛饮,不但误事而且伤身。” &esp;&esp;“你是哪儿来的鸟人?!凭什么来管洒家的事情!” &esp;&esp;放在平时何屠户清醒的时候,在感受过陆景手上传来的力道后肯定是不会瞪着陆景喝出这句话来的。 &esp;&esp;不过这会儿他正喝到兴头上,别说区区一个陆景了,就算皇帝老子坐在他面前他也敢吼。 &esp;&esp;但是随着陆景手上稍稍一使劲儿,何屠户就把手里那坛酒给丢在了地上。 &esp;&esp;而他吃痛之下正准备大叫,紧接着却是又被陆景的手指在身上飞快的点了记下。 &esp;&esp;再然后何屠户就惊恐的发现自己既没法出声也没法动弹了。 &esp;&esp;陆景拍了拍何屠户的肩膀,赞道,“不错,看来你已经认识到喝酒的坏处了。” &esp;&esp;刚才那那串小动作陆景做的很隐秘,再加上是何屠户是背对着他的妻子的,有身体遮挡何屠户的妻子根本看不见,还以为何屠户是真的醒悟了过来,决定不再喝酒,这才摔了酒坛。 &esp;&esp;不由大为惊喜,而且也放下了心来,对陆景感激道,“你们聊,奴去给你们做点小菜。” &esp;&esp;“有劳了。”陆景道。 &esp;&esp;而等何屠户的妻子离开,走进厨房里,陆景也将目光又重新转移到了何屠户的身上。 &esp;&esp;何屠户正想怎么表现的凶狠一点,好吓唬陆景放了他。 &esp;&esp;没想到陆景却是忽然起身,走到了井边,打了桶井水上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把胡屠户的脑袋给按了进去。 &esp;&esp;何屠户被冰凉的井水一激,之后又喝了一肚子水,总算是稍微清醒过来一点,也意识到自己今天大概是遇到传说中的武林高人了。 &esp;&esp;好在陆景似乎并没有什么要取他性命的意思,喂他喝了几口井水后就将他的头又从木桶里抓了起来,问到,“你现在清醒点了吗?” &esp;&esp;何屠户还在揣摩陆景的来意,没来得及回话,结果没想到后者根本没给他多少时间,就又一把把他的脑袋给按进了木桶里。 &esp;&esp;于是刚刚痛饮一波井水的何屠户又在木桶里喝了个饱。 &esp;&esp;而当陆景第二次发问的时候,何屠户也终于学乖了,在那里开始狂眨眼睛。 &esp;&esp;陆景接着警告道,“你知道我要是想杀你易如反掌吧,那我解开你的穴位后你最好也不好乱叫,否则就不是喝几口井水那么简单了。” &esp;&esp;何屠户再眨眼睛,神色中终于带了一抹畏惧。 &esp;&esp;陆景见状就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然后道,“你妻子跟我说你是因为磕到了脑袋,所以忘记了怎么杀猪吗?” &esp;&esp;何屠户先是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眨了两下。 &esp;&esp;陆景无语,“你已经可以说话了。” &esp;&esp;何屠户连忙道,“禀大侠,我的确是因为磕到脑袋忘了怎么杀猪,但也没全忘。” &esp;&esp;“什么意思?”陆景斜眼。 &esp;&esp;“呃,就是我现在还能杀猪,但是不像之前杀的那么好了,跟陵阳县成里的其他屠户的水平差不多。”何屠户小心翼翼道。 &esp;&esp;“所以你现在还能杀猪,那你为什么把肉铺给关了?” &esp;&esp;“不一样的。”何屠户苦笑,他想了片刻后以跳舞来打作比方,“我之前跳的很厉害,是周围人都公认的,现在虽然也还能跳,但也就是能跳而已,如果我先前没有跳的那么好,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如今的舞姿。 &esp;&esp;“可我既然跳的很好过,那现在这种程度就有些没法忍受了在,这也是我为什么关了肉铺,在这里借酒消愁的原因。” &esp;&esp;“那你之前为什么跳,哦不……是杀猪杀得好?” &esp;&esp;“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惜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esp;&esp;何屠户说完见陆景又皱起眉头,心头不由又是一跳,他不想被再去喝井水了,犹豫了下还是如实道,“其实……可鞥也不全是因为磕到脑袋的缘故,因为我在磕到脑袋之前一日,就已经有些手生了。” &esp;&esp;“哦?”陆景挑了挑眉毛,忽然问道,“你这身杀猪的本事是给谁学的?” &esp;&esp;“什么?”何屠户一愣。 &esp;&esp;“你之前杀猪这么厉害,是谁教你的?” &esp;&esp;“我……我,”何屠户似乎在问了个措手不及,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结果来,他努力想了好一会儿,才对陆景道,“我好像是自学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绽 &esp;&esp;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绽 &esp;&esp;陆景照例也问了何屠户他失忆前一段时间的行踪。 &esp;&esp;结果何屠户说他大部分时候都在肉铺,因为何家肉铺是陵阳县最受欢迎的肉铺,所以每日天不亮就会开门。 &esp;&esp;一直忙到所有肉都卖完,这时候差不多也快日落了,何屠户通常会选择在自家的院子里小酌几杯,再然后就是去附近的村子收购猪羊。 &esp;&esp;陆景又问何屠户有没有去过张府,得到后者否定的回答,至于张员外的小妻月茹何屠户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esp;&esp;换而言之,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esp;&esp;而马半城的老母刘氏何屠户同样也不认识。 &esp;&esp;如此一来,陆景想借三人共同的生活轨迹圈出那只诡物所在的计划也就此泡汤了。 &esp;&esp;不过陆景并没就此放弃,出何家肉铺出来后很快就又去了趟马府。 &esp;&esp;得知昨日救人杨道长再次登门,马半城鞋子都顾不上穿,就火急火燎的跑到了门口,边跑嘴里还边喊着,“杨道长,杨道长到哪儿了?!” &esp;&esp;“马老爷早啊……”陆景还在跟马半城打着招呼,结果后者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esp;&esp;“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马道长,昨日你走后不久我老娘就又晕倒了!一直到现在都没醒,你快再给她点仙丹吧。” &esp;&esp;陆景对此倒是并不意外,昨日他以深厚的内力帮刘氏温养梳理了经脉,让她气色好转,然而这只是暂时的。 &esp;&esp;内力并不是能包治百病的万能药,尤其对于刘氏这种年老体衰,全身经脉都已经萎缩的老人来说能起到的作用就更小了。 &esp;&esp;实际上以她的身体状况,就算陆景每天都用内力为她调理,她也活不过半个月了。 &esp;&esp;不过陆景之后还是又用内力给刘氏吊了命,只要还是因为他的内力不值钱,无论如何都要消耗掉的。 &esp;&esp;眼见老娘再次转醒马半城也松了口气,但是有了昨日的事情,他也知道刘氏的身体变好只是暂时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又会再晕倒。 &esp;&esp;于是他的心里也在盘算着该怎么把眼前这位杨道长给永远的留在陵阳县,不知道一座道观可不可以? &esp;&esp;就在马半城思考该用什么价码来打动陆景的时候,没想到陆景却是先开口了,“马老爷,请问贵府上可有煎药的地方?” &esp;&esp;马半城闻言精神一震,只以为陆景还有什么新的灵丹妙药,准备煎给他老娘,于是马上道,“杨道长稍等,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间屋子让你可以专门煎药。” &esp;&esp;“不用不用,我只是借个火就可以,”陆景摆手,“我不要新屋子。” &esp;&esp;马半城见陆景语气坚决,也不再坚持,让人带陆景去平日煎药的地方。 &esp;&esp;到了那里后陆景将两个原本准备给他打下手的侍女还有屋子里的其他人一股脑的全都撵了出去,只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 &esp;&esp;对此虽然也有些人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陆景是不想自己的药方泄漏出去,再加上煎药的那间房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倒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esp;&esp;关上门后陆景先把火给烧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药要煎,之所以来这里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得到什么线索。 &esp;&esp;说起来这还是马半城之前管他要仙丹的时候提醒了陆景。 &esp;&esp;从刘氏的身体上来看她显然已经病了很长的时间,然而之前一直没有事情,会不会是因为有神医给她开了厉害的方子,一直帮她稳定着病情? &esp;&esp;然而那个神医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就像月茹那孩子一样消失了,而他留在这世间的痕迹也被一并抹去了。 &esp;&esp;如此一来导致刘氏失去了药方,病情开始恶化。 &esp;&esp;同理,何屠户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教他杀猪技艺的人消失了,连带着何屠户也忘了那人传授给自己的东西。 &esp;&esp;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现在还能杀猪,但是却再没有先前的干净利落。 &esp;&esp;这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杀猪的经验还在,然而最重要的手法却是被他给忘记了。 &esp;&esp;除此之外这也解开了陆景的另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刘氏、月茹还有何屠户三人会没有交集了。 &esp;&esp;因为这三人都不是接触诡物的正主,而是正主失踪后被影响的人。 &esp;&esp;而陆景之所以向马半城借煎药的屋子,也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 &esp;&esp;他并不指望能在这里找到那张药方,因为这种直接出自正主之手的物品几乎不可能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目前看来那诡物的能力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esp;&esp;否则已经发疯的月茹不会还有关于自己那孩子的记忆,虽然的她有些疯疯癫癫,而且之后陆景在张府的账目上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esp;&esp;和那男婴有关的东西基本都不在了,但是陆景从那账目上却看到了一些疑似是在帮孕妇养身子的开销。 &esp;&esp;而陆景现在在这煎药房中寻找的也是类似的间接证据。 &esp;&esp;结果一刻钟后他也的确有所收获。 &esp;&esp;陆景在灶台下捡到了几块儿已经被风干的药材,之后在另一侧的墙角还找到了一些药渣,目测应该也是一月之前,有人煎药时不小心打翻砂锅留下的。 &esp;&esp;陆景取了点用油纸包了起来,然后从另一边的药箱里找了点甘草和胖大海,随意往火上的沸水里撒了些。 &esp;&esp;出门叮嘱了下一旁的两个侍女,让她们等灶上的汤药凉下来后喂刘氏喝下,之后便飘然而去。 &esp;&esp;离开马府后陆景立刻找了家药铺,花了二十两银子,找来了药铺里资历最老的药师,请他帮忙分辨那几块儿干草药还有药渣里的成分。 &esp;&esp;等最终结果出来,陆景得知那些被风干的草药中有一种非常罕见,而药渣因为时间太久,老药师也没法将里面的草药都分辨出来。 &esp;&esp;不过他卖药这么多年,对绝大多数的药方都很熟悉了,因此可以向陆景打包票,这药方也不是寻常药方,至少他们药铺没有抓过这方子。 &esp;&esp;谨慎起见,陆景之后还将城中另外三家药铺也跑了个遍,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而陆景也算是初步搞清楚了这次自己要对付的诡物有什么能力。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汇合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汇合 所以这次司天监要他对付的是一件可以悄无声息抹去一个人所有存在的痕迹,并且还能够修正其他人记忆的诡物? 想到这里陆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危险。 而这才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办案,有必要一上来就搞这么凶残的东西出来吗?还有和他搭档的那位监察大人,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联系他。 当初对方让信使带信给他一副催的还挺急的样子,怎么他现在到陵阳大半天了,还没见到那人的影子? 那家伙该不会是因为看不上他,打算一个人单上了吧? 陆景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只要对方能把事情给解决,就算让他在一边看热闹他也心甘情愿。 可就怕那家伙不联系他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危险。 陆景又回忆了下在书院收到的那张纸条,结果发现……自己居然记不起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了。 “不好!”陆景心下顿时便是一沉。 那位监察大人该不会是已经着了那件诡物的道了吧? 若非如此为什么时隔不到一日,他就已经忘了纸条上的内容,而且之后陆景接着回忆,发现自己对于这次司天监派来的监察也是一无所知。 难不成也是因为那件诡物? 陆景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打算把这事儿上报给司天监了。 他记得书院的课程里有讲过,在遭遇自己有可能无法解决的诡物时,是可以向署里申请援助的。 虽然这有点沙悟净行为的嫌疑,遇事只会喊大师兄。 相比之下他如果第一次查案就能一个人把诡物解决,救下那位监察大人,必然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但是两世为人,陆景早就过了喜欢逞强耍帅的年纪了,如果有更稳妥的解决方法他当然还是愿意选更稳妥的。 更何况陆景也不知道自己剩下的关于那位监察的记忆还能保留多久,所以就算是从救人的角度出发他也应该马上跟司天监联系。 但就在陆景下定决心,准备唤来谷井的时候,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就是陆景吗?” 陆景闻言转身,看到了一个瘦竹竿还有些罗圈腿的男人。 “阁下是……” “司天监三阶监察龚浩,不过大家一般都叫我竹竿,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龚浩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只木牌,微笑着递给了陆景。 陆景拿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遍,无论是正面那只半开半闭的眼睛,还是后面的名字,都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陆景将木牌还给了龚浩,接着将自己的木牌也一并递了过去,同样自我介绍道,“书院弟子陆景。” “我听过你的名字,据说你才入书院不过几日,就把八景之一的别有洞天给搞没了。” “这个……”陆景有些尴尬。 然而龚浩却笑了笑,“你别怕,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想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难怪黄监院跟郭少监都想早点放你们出来查案了。” “所以是龚大人向黄监院要的我吗?可我和龚大人好像之前也并不认识吧,龚大人为什么会选我做搭档?”陆景有些意外。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对你可一点也不陌生。”龚浩拍了拍陆景的肩膀,“不过你我之间的渊源还是等下再说吧,正事要紧。” 听了龚浩的话陆景也只能暂时将疑惑给压在了心底,随后道,“龚大人找到那件诡物了吗?” 龚浩点头,“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件诡物就在城南的清泉寺内。” “清泉寺?”陆景扬了扬眉毛。 “怎么,你知道那地方?” “听说过,城里有个女人丢了孩子,但是没人相信,不过她的贴身侍女跟我说过,她怀孕前经常去清泉寺。” “不错,你虽然来这儿还不到一天,但是看来已经做了很多功课了。”龚浩赞道,“这么说来你也已经知道那件诡物的作用了。” “猜到了一些,这次的诡物显然不简单,龚大人,我们要不要先知会署里一声?” 龚浩苦笑,“按照以往的规矩是该这么做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各地诡物频现,署里的人手早就不够用了,就算我们报上去上头也不会再派人来帮我们了。 “实际上我之前已经申请了几次援助了,但是你是署里唯一送来的人,所以这案子,只能靠咱们两个来解决了。” “哪怕那件诡物可以悄无声息的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龚浩的脾气倒是很好,虽然陆景一直问个不停,但他依旧显得很耐心,“你放心,等你真的踏入这个世界,就会知道这还远算不上是最危险的诡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今灵州那边至少有两位五阶监察,还有六名四阶监察和十四名三阶监察正在合力调查同一件案子,他们要对付的诡物比咱俩接下来要对上的那件危险百倍,但谁让我们是监察呢?” 龚浩耸了耸肩,“这世间,总要有人来做这些的。” “受教了。”陆景正色道。 “谈不上,只是随便感慨两句。”龚浩道,“好了,咱们也赶紧去清泉寺吧,若是到的晚了,有些人怕是就要永远找不回来了。” 听龚浩这么说,陆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去隔壁的车马行里租了匹马。 龚浩看见那马还有些纳闷儿,问陆景,“怎么只有一匹?” “这马龚大人你骑,我走路了就好。” “走路?”龚浩闻言劝道,“我知道你内功修为不俗,但是干咱们这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上变故,能多留分力气还是多留分力气的好。” 然而陆景只是摇头道,“没关系,我走路走习惯了,保证不会耽误龚大人的正事儿的。” 龚浩闻言也不再劝,翻身上了马,向着城外的清泉寺奔去。 他骑了大概有十里地,而陆景果然也像之前所说就这么跟在他的马后跟了十里,一点没落下,而且到了寺庙外呼吸也一点不见紊乱。 龚浩忍不住又夸了句,“好内功,不愧年纪轻轻便已是天玑榜上的高手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唯一的敌人 葵望着面前的棋盘,沉默不语。 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一尊雕像,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保持着先前的坐姿一动不动。 就在对面的男人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葵忽然伸出手,又从棋笥里抓了枚黑子,不顾左上角已经白热化的厮杀,落在了右边路上。 男人挑了挑眉毛,“一步闲棋?在这种时候吗。” 葵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将手又放了下去。 对面的男人见此不由陷入到了苦思之中。 他一会儿觉得葵忽然下在这里,其中必有深意,一会儿又觉得葵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左上角黑子一直处于下风,葵大概已经无力回天了,所以不得不使出这种偏招,来扰乱他的注意力。 男人已经从棋笥中取出了一枚白子,只是悬在半空中,始终踟蹰不定,不知该落于何处。 “太久了。”葵道。 男子抓了抓头发,“你别催我,我已经看出你的虚实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移动到了棋盘的左下角,接着偷偷抬眼瞥了眼葵。 然而从后者的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于是他又将手移向右边路。 葵依旧毫无反应。 男人心中的纠结更胜。 直到葵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太久了。” 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是既没有下在右边路也没有下在左下角,而是对着葵的另一个角发起了进攻。 下完后男人洋洋自得道,“这次换你来猜我了。” 然而葵根本没有搭理男人的意思,紧接着便再次落子,却是继续在左下角跟男人的黑子撕咬起来。 男人不免有些无趣,而见葵的态度认真,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又各下了五步,男子却是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你这是要跟我玩征子吗?” 所谓征子又叫拐羊头,是围棋里一种常见的技法。 大致是一方左右封堵另一方的棋子,逼迫后者只能一路向下,等到了棋盘边缘无路可逃,再一口气吃掉。 如果成功的话收益巨大,基本就能定下一盘棋的输赢。 不过与之相对的风险也很大,因为是左右封堵,棋子之间彼此孤立无援,若是被对手逃脱,掉头反杀一波,那将是一场不可不扣的噩梦。 而男人在发现葵打算跟他玩征子后,也终于意识到了葵之前那一步闲棋的意义所在。 葵的那颗白子正好落在征子的路线上,所以男人若是不想强征导致自己崩盘的话,就只能放左下角的白子一条生路。 好在损失也不算太大,男人依旧占据着左下角将近六成的地盘,只是没尽全功而已。 但被葵做活那片区域的白子后,男人在总地盘上已经落后于葵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大家总是有种刻板印象,觉得所有故事里的幕后黑手在棋盘上一定也厉害呢?我就是个臭棋篓子,每次下棋总是输多赢少。” 葵没有接话,解决了左下角的战斗后她已经将目光又转向了男人先前落子的那个角,思索了片刻开始想办法围杀那枚黑子。 “啧啧,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不近人情,从我们见面一直到现在,几乎都是我在说话,你一共只答了五句,就算你对其他事情都不关心,至少也应该问一问我究竟是谁吧?” “我知道你是谁。”葵落子后淡淡道。 “哦?” “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有个什么纪先生,会将活人给练成奇物,而且一直在暗地里跟司天监做对,你就是那个纪先生吧。” 男人赞叹,“不愧是司天监里最年轻的五阶监察,这么快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不过你就这么肯定我是纪先生本人吗?” “这不重要,反正纪先生也只是个称呼而已。” “有理,”男人点头,再落一子,“不过我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名字借给别人乱用的人,你听到的所有和我有关的事情的确都是我做的。” 葵闻言再次沉默,随后却是头一次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直望向对面那个男人,认真道,“为什么要把人给炼成奇物?” “好问题,”男人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因为奇物可以带来力量。” “所以说到底你和其他那些坏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为了追求力量,却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不,还请不要将我和那些庸人蠢货混为一谈,我追求力量并非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而是为了给人间带来希望。”男人真诚道。 “据说书院内有一座镜湖谷,谷里生活着很多的纸人,他们大都是走投无路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容于世,于是书院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提供了新的人生,而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为身处绝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男人示意该葵下了。 于是葵也在棋盘上再落一子,接着道,“把人炼成奇物也算是给人希望吗?” “你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可怕的事情,相比之下被炼成奇物其实不算什么,就拿你来说吧。” 男人一边下棋一边道,“你少年时家中忽遭大变,父亲被杀了头,母亲和姐姐被卖入教坊司,结果你母亲宁死不从,用钗子刺死了客人后,自己也自尽了,而你的姐姐选择认命,然而命运却没有放过她。 “在教坊司的第二年她被一个盐帮长老看中,买走作妾,本以为是时来运转,结果只过了两个月就传来了她的死讯,你后来去把她的尸体挖出来,发现她的四肢都不见了。 “我一直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我,因为那一刻的你一定也无比强烈的渴望过力量吧。 “不止是复仇,如果有足够的力量,也许从一开始就能够改写这些不幸,你的父母都不会死,姐姐也还能继续做她的大家闺秀,在将来某一天遇到一个温柔又善良的男人,出嫁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 男人落子,“虽然你对我始终抱有敌意,但我并不是你的敌人,我一直觉得,人这辈子,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命运。” 第四百二十五章 清泉寺 “什么是命运?” “命运就是那些你无力更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男人道,“想要对抗命运,就要掌握力量。 “这份力量可以是权力,可以是财富,可以是武功,也可以是修行者的秘力……然而这些东西离普通人都太遥远了,并非所有人都身居高位,富可敌国,又或者武功盖世,至于能进入书院修行的人就更少了。 “只有奇物,是每个人都触手可得的。” “所以你和你的那些手下就把那些无辜的人给炼成奇物,供你们来对抗命运,不觉得这有点讽刺吗?”葵道。 “我从没有将无辜的人给炼成奇物过,”男人摇头道,“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也不会强迫任何做任何事情。” “那这又算什么?”葵冷冷道,“你用那件可以抹去一个人存在的诡物把我引诱到这里来,然后又用这幅棋盘来困住我,这难道还不算强迫吗?” “我只是想和你像这样面对面聊一聊,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我冒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几乎是不可能答应的。”男人有些无奈道,“所以我只好稍稍用了些手段。” “那又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葵指了指右手边那方青石,青石的一侧光滑如玉,而且神奇的是上方居然还倒影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骑马,一人步行,此刻正在上山。 “哦,那家伙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八字犯冲,那家伙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总是在给我添乱,昭宗是我很重要的一个同伴。 “虽然他跟你一样,也不是太信任我,而且总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但不管怎样,在大方向上我们之间的共识还是要大余分歧的,为了把他从镜湖谷里给弄出来,我也花了很大的代价。 “可最终就因为那小子横插一手,把昭宗逼的化树了,等于将我之前做好的计划也给全盘推翻了。 “不过如果单只是这事儿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我们双方立场不同,他棋高一着,破了我的局,我也输的心服口服,但问题是他还逼死了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那个叫王婉的寡妇?”葵皱眉。 男人点头,发出了一声叹息,“她很仰慕我,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愿意为我去做,哪怕我要她献上她的生命,她也不会有任何的迟疑,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要做的事情,注定了我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陷入儿女痴情之中。 “所以我拒绝了她,不过收下了她的两个孩子做弟子,临走之前还警告了她,要她想办法克制内心对于力量的渴望,因为无论什么力量,一旦失去了节制,最终都会带来毁灭。 “可惜没想到几年后我还是收到了她的死讯,而且逼死她的人就是那个叫做陆景的书院弟子。 “虽然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很心痛,甚至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心痛。 “我知道王婉在你们大多数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仰慕我的可怜女人而已,当初是我给了她摆脱命运的力量,可惜后来我实在太忙了,没法好好教导她,这也导致她最终走上了歧路。” 男人自责道,“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为她做到太多的事情,现在她死了,我想做点什么来补偿她,至少也要帮她把仇给报了。” “所以这次你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他?”葵的眉头锁的更深了,“但是你怎么知道这次来的人是他,司天监这段时间的确在推动监察和书院弟子搭档查案的计划,然而具体的人选一直是秘密。 “就连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书院那边推出来的人是他,难不成,书院和司天监那边有内鬼,而且职位还不低?” 男人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么重要的事情被葵给发现,也一点不担心那内鬼会被挖出来。 而葵也想到了什么,旋即一哂道,“你先前讲的天花乱坠,还扯到什么命运与平等上,亏我还以为你真是个什么人物,结果到头来却都是骗人的鬼扯。 “你今天不只要对付陆景,也没想放我离开吧?” 男人再度摇头,“不,我是真心视你为同道,想要招揽你,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不会伤害你,因为将来终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 “那你恐怕会后悔的,只要今天我能活着离开,你在司天监里埋下的那颗钉子迟早会被我给挖出来。”葵淡淡道。 “是吗?”男人不以为意,“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不过现在嘛……轮到你来下了。” 说着他又指了指棋盘。 然而葵此时的注意力却被那方青石上的影像给吸引了,陆景和那个瘦高个,好像竹竿一样的男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寺庙前。 山门的匾额上赫然写着清泉寺三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龚浩望着那牌匾,对身后的陆景道,说完他也翻身下马,“那件诡物就在这里。” “现在能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样子的了吗?”陆景问道。 然而龚浩闻言依旧在摇头,“不行。”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不能告诉你,因为你一旦知道了那东西的样子,就会和那些倒霉鬼一样被从世上给抹去了。” “那要怎么找?”陆景愣了愣。 龚浩从怀中掏出了两条黑布,将其中一条分给了陆景,“等下到了地方,记得把眼睛给蒙起来,不用你去找他,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到时候它自然会来找你的。” “龚大人要我去引出它,那龚大人你呢?” “当然是准备对付那东西了。”龚浩拍了拍自己腰间那三个小鹿皮袋子道,“放心,只要我们能解决这次的麻烦,功劳肯定是少不了你的,署里的赏银我们对半分,另外书院那边应该也会有所表示,那部分就全是你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景祐元年的大火 &esp;&esp;“酬劳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陆景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是白天,清泉寺里还有不少香客吧,我们就这么进去跟那件诡物大战一场吗?还有你说那诡物在寺庙了,那些和尚又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为什么没有消失?” &esp;&esp;“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那东西不在大殿里,所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也不会影响到大殿里的那些香客。至于庙里的和尚……” &esp;&esp;“谁说没影响的,庙里原本的住持医术非凡,活人无数,就算是那些治不好的顽疾,他也能对症下药,帮病人控制住病情发展。 &esp;&esp;“他这一消失,连带着他开过的很多方子也不见了,于是靠着他的药维持病情的那些人,现在也都病的更重了,而除了那住持之外,庙里还消失了另外四个和尚,只是都被人给忘记了罢了。”龚浩道 &esp;&esp;“那些人是死掉了吗?” &esp;&esp;“并没有,他们都还活着,不……应该说大部分都还活着,而且严格来说,也还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也没法和他们交流。” &esp;&esp;“隐身?” &esp;&esp;“差不多吧。” &esp;&esp;“如果我们解决了那件诡物,能把他们给救出来吗?” &esp;&esp;“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龚浩道,“我没被那件诡物抓到过,所以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也很难说得清,怎么样,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esp;&esp;“没有了,我们开始吧。”陆景说完率先迈过了山门。 &esp;&esp;龚浩紧随其后,两人入寺后并没有和其他香客一起去大殿烧香,而是绕过了负责接待香客的几个和尚。 &esp;&esp;悄悄摸到了后面的罗汉塔前,龚浩脚步不停,带着陆景继续向前深入,穿过了一排木栏。 &esp;&esp;之后陆景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广场上,目光所及,是一座比之前寺庙中央的大雄宝殿还要恢弘至少一倍的大殿。 &esp;&esp;只是如今那大殿却是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已然化作了废墟,而仅存的那一半看起来也已经破败不堪,屋顶四处漏风,墙壁和柱子上也都是大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esp;&esp;大殿中的佛像斜倒在地上,佛头不见了踪影。 &esp;&esp;而大殿内更是到处都是杂草和蛛网,看起来一片衰败。 &esp;&esp;龚浩的声音从陆景身后再度响起,“这里原本是徽州第一大寺,寺内供奉有圣僧舍利,引得信徒争相来此朝圣。 &esp;&esp;“直到景祐元年寺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走了水,据说那晚火势滔天,不但将所有庙宇都付之一炬,而且还烧死了足足上百名和尚。 &esp;&esp;“也因为那场大火,将这里从佛门净土变为了不祥之地,直到百年以后,才有位大德在此重开山门。 &esp;&esp;“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也只整理出前面一小块儿地方,在上面修葺起庙宇僧寮,至于后面这大块儿地方却是无力也无余钱再管了。” &esp;&esp;“我们这次要对付的诡物也和景祐元年的那场大火有关吗?”陆景又问。 &esp;&esp;龚浩点了点头,解下了腰间的一只鹿皮袋子,从里面取出了十四颗琉璃珠子,那些珠子的颜色五花八门,大小也不一样。 &esp;&esp;不过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每颗珠子上面都有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esp;&esp;陆景知道那是阵图。 &esp;&esp;说起来他现在也见过不少法阵了,而那些阵法修行者用来布阵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门。 &esp;&esp;陆景见过井向的小刀,见过叶弓眉的兽骨,理论上只要能刻上阵图的东西,似乎都可以用来布阵。 &esp;&esp;琉璃珠子自然也不例外,龚浩将那些珠子依阵法在各角埋下,最后只留了最小的一颗在手里。 &esp;&esp;然后对陆景道,“好了,你现在可以把眼睛蒙上了。小心,那件诡物的执念很深,所以千万记得,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把那条黑布给拿掉,因为所有消失的人无一例外都看到了那东西的样子。” &esp;&esp;陆景闻言掏出黑布覆起双眼,在脑后打个了结。 &esp;&esp;而另一边的龚浩同样也蒙上了眼睛,“等会儿只要你将那诡物引来此处,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esp;&esp;再然后陆景听到龚浩口中念念有词。 &esp;&esp;“收敛玄关,虚无妙道,清静神息,制外养中,天人合一,隐!” &esp;&esp;说完最后一个字,陆景发现自己再也感受不到龚浩的气息了,他整个人就像是真的与天地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esp;&esp;于是陆景也不再耽搁,向着那座破败的大殿走去。 &esp;&esp;因为蒙起眼睛的缘故,他走得并不快,而且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听听四周的动静。 &esp;&esp;然而一直等陆景走到大殿前,都没有听到什么异响。 &esp;&esp;再然后陆景的一只脚就跨过了门槛去。 &esp;&esp;下一刻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洪钟大吕之声,伴随着恢弘的梵唱。 &esp;&esp;若非陆景之前曾看到过那大殿衰败的样子,此时仅凭听觉一定会觉得自己正置身庄严佛国之中。 &esp;&esp;而且即便蒙起了双眼,也能透过那黑布看到隐隐绰绰的金光。 &esp;&esp;待到片刻之后,那梵音渐小,金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又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施主既已来到鄙寺,为何还不进来?” &esp;&esp;陆景闻言却是依旧保持着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的状态,试探道,“不如大师你出来?” &esp;&esp;“…………” &esp;&esp;那声音估计也没想到有人会这么回答,一时之间竟也无言以对。 &esp;&esp;片刻后那声音复又响起,“不知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esp;&esp;“哦,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就是刚听人说起了贵寺昔年的盛景,来此凭吊一番。” &esp;&esp;“施主能找来这里,足见与我佛有缘,既如此,不如再入内听听老僧说法,到时若是说的不如你的心意,你自可离开,哦对了,还有你眼上的黑布,不打算解下来吗?” &esp;&esp;“不了不了,我这人从小就有眼疾,见不得光的。”陆景随口胡扯道。 &esp;&esp;“觑觑眼疾罢了,只要施主肯依老僧说的去做,老僧也可保施主的眼疾能不药而愈。” &esp;&esp;“瞎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得去看这世间的污浊。”陆景一边继续应付那老僧,一边在盘算着该怎么把对方给骗出来。 &esp;&esp;然而紧接着他就感到脚下忽然一拌,再然后陆景发现自己已经在殿内了。 &esp;&esp;??? &esp;&esp;这也行?! &esp;&esp;陆景没想到自己在原地站着不动,那门槛儿还能自己从他的脚前移动到脚后。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佛国 陆景听过一句老话,叫做如果山不向你走来,那么你就走向山。 但是他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话还能倒过来。 他的另一只脚明明没有迈过门槛,但是没想到那门槛却是直接跃到了他的脚后,等陆景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已经身处大殿之中了。 而仿佛是在欢迎他的到来,之前的梵音也适时的响起,回荡在整座大殿内,久久不散。 片刻后那声音再度开口道,“请,请坐。” 陆景并不想按照对方说得去做,然而他的双腿却是已经不受控制的迈了出去。向前走了大概三步,接着盘膝坐下。 待到梵音平息,那声音继续道,“上次我们讲到了众生好乐,不愿舍离,正是这份好乐之心,带动了业障、报障与烦恼障,继而打开了生死轮回之门,令众生饱受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 “正所谓常在燃烧中,何喜何可乐,幽暗之所蔽,何不求光明。” “那么师父我们该如何追求光明呢?” 一位比丘虚心求教道。 “问得好,这便是我们修行佛法的意义所在了。“那声音继续道,“唯有修佛才能帮助世人摆脱一直以来的轮回之苦,不再被世俗的快乐所诱惑。” “可是失去了快乐,我们的人生会不会也就此了无生趣了呢?”另一名弟子问道。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快乐是众生与生俱来的希求,修行的意义并不是为了让人彻底的摒弃快乐,而是从世俗之乐中解脱出来,转而去追求另一种万德庄严的快乐,这便是光明之所在了。” “抱歉打断你们一下,我也有个问题。”这时一旁的陆景忽然插嘴道。 “哦,施主这么快就有所感悟吗,还请尽管开口,老僧必然知无不答。”那声音欣喜道。 “我进门前你有跟我说过的吧,若是你说的不如你的心意,我随时都可以离开。而现在我就不怎么满意,你们这一唱一和搞得和传销组织一样,所以不管你们在讲什么,在我这里都已经失去了可信度。 “怎么样,我可以离开了吗?” 那声音闻言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再次开口,充满了失望,“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有善根,没想到也只是一介庸人,既如此你便自行离去吧,老僧也不想在你的身上多费口舌了。” 说完那句话陆景发现自己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控制。 这不由让他有些意外,他虽然主动开口要求离开,但也没想到对面放人居然这么爽快,就如同得手后忽然翻脸的渣男一般,一点没有先前那股连蒙带骗也要把他弄进大殿的劲头了。 陆景试着走了几步,结果身边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拦他。 那些和尚们似乎已经当他不存在了一样。 陆景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离殿门不远了,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但是下一刻他却是又停下了脚步。 葵看着青石上一动不动的陆景,他的身影在残破的大殿内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葵皱眉道,“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佛国,一件诡物,哦,你们司天监里好像也有关于它的档案,我记得是叫辛字叁拾壹吧。”男人道。 “辛字叁拾壹?”葵愣了愣,旋即为之色变,“那是辛字叁拾壹?” “没错,专门接引信徒前往极乐世界的诡物,当然,这是那件诡物自己的说法,实际上鬼知道它把自己的那些信徒都送到哪里去了。嘉平六年,它出现在灵州北部的一座小县城边,吸引了大概三百余名信徒,听它说法。 “最后这三百人没有中只有一个人活着离开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惊动了司天监,出动了不少人手搜查它的下落,然而之后一百年它却都没有再出现。” 男人盯着棋盘一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边随口道,“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了它的下落,将它暂时收了起来,而这次之所以会动用它也是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我怕你回去之后不好跟司天监那边交待,恰好佛国的效果和这件可以抹去一人存在痕迹的诡物很像,你大可以跟郭守怀说他是死在这件诡物手上的。” 男人说完在右上角放下了一枚白子,然后提醒葵道,“你最近的几步棋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啊,再不认真一点这个角上的子就要被我吃完了。” 葵无视了男人的话,目光依旧留在青石上。 这次换男人怔了怔,“怎么,你很在乎他的死活吗?可你在司天监不是一直都独来独往吗,唔,你们上次见面好像还是一年前吧,在这之后你没去过书院,他也没来找过你,难不成……” 男人望向葵的目光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不过片刻后却又摇头道,“这不可能,你又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的深闺少女,怎么可能只凭一面就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么说来他的身上还有别的什么让你在意的东西吗?” 葵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得出此刻她的心的确已经乱了,落子不再像先前那么干脆利落,而且还经常在最后一刻把棋子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眼见胜利在望男人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悦之色,反而似乎有些惋惜。 不过他的手上倒是没停,依旧在步步紧逼,打算趁着葵心乱的大好时机蚕食掉包围圈中的那只孤军,彻底奠定胜局。 他一边下棋还一边还不忘继续道,“虽然不知道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他既然已经被辛字叁拾壹给缠上,那基本上也不可能再逃的掉的,况且外面还有龚浩在等着他。” 葵没有反驳,只是有些担心的望着那块儿青石上的倒影。 片刻后又道,“那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什么?” “你刚刚曾说过嘉平六年,被辛字叁拾壹缠上的三百人里,有一人最后活了下来,他是怎么做到的?”葵问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到你了 &esp;&esp;“辛字叁拾壹上的那份执念并非来自什么佛门高僧,而是一位刽子手,他晚年的时候开始念佛,因为觉得杀人太多,担心自己死后会下阿鼻地狱,所以便想到了一个度人赎罪的办法来。 &esp;&esp;“可惜他遇到第一人的时候就出了岔子,听他说法的那人认出了他是给自己父亲行刑的人,于是找了个借口,中途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在袖中藏了把尖刀,趁那刽子手不备捅进了他的胸口。 &esp;&esp;“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这一刀稍偏了半寸,并没能立刻捅死那刽子手,反倒是激起了他心底的凶性,那刽子手抄起了一旁的云板,砸在偷袭者的脑袋上,连砸了七下,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给砸的稀烂,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esp;&esp;“不过那刽子手本来就伤得很重,如今一番动作后又扯到了伤口,眼看着也活不成了,抱着那云板只走出看三步,就跌倒在庙前,一命呜呼了。” &esp;&esp;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面对辛字叁拾壹最重要的就是在它说法的中途不要离开庙宇,不然就会立刻激怒它,令它发狂。 &esp;&esp;“当然,留在那里也不行,因为待它说完法,那你除了它那佛国外也就无处可去了。这也是为什么遇上辛字叁拾壹大多数人都无法活命的原因,而唯一活下来的那人,是个道士。” &esp;&esp;“因为他没法信佛?” &esp;&esp;“不,是因为他看穿了殿中那老和尚的真身,那座大殿中不只有金佛万丈,罗汉铜人,也有那老和尚生前做刽子手的时候用的环首刀,只是被分成了七份,藏在不同的地方,如果你能把那七份残片都找出来,合在一起。 &esp;&esp;“那老和尚就会跟你打商量,同意送你离开大殿,条件是你出去后不能将发现环首刀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否则会影响他度人积累功德。” &esp;&esp;葵心中一动,“所以你们提前编好了一通鬼话,骗陆景将眼睛给蒙上?” &esp;&esp;男人点头,很是爽快的承认道,“虽然那把刀真的很难找,但是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帮辛字叁拾壹将它唯一的弱点也给堵上了。” &esp;&esp;说完他又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套出对付辛字叁拾壹的方法,然后去救那小子。 &esp;&esp;“可惜前提是你得先在棋盘上赢过我,咱们两人的棋艺半斤八两,但是你现在却是一心二用,越是着急救人心就会越乱,破绽也会更多。 &esp;&esp;“不过你放心,就算我赢了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无非就是再跟你下一盘而已。而等那个叫陆景的书院弟子死掉,无论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同伴,我都会放你离开的。” &esp;&esp;“你不了解我,”葵道,“虽然你调查过我的身世和过往,但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做同伴的。” &esp;&esp;“是吗?”男人不置可否,指了指棋盘,“到你了。” &esp;&esp;………… &esp;&esp;陆景在大殿里又听了一会儿那老和尚讲经,可惜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esp;&esp;基本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变着方儿的劝人修佛。 &esp;&esp;于是半晌后陆景再次迈出了脚步,他并没有继续向大殿外走去,之前书院的教习曾讲过,在与诡物意外发生接触后,最好不要立刻逃走。 &esp;&esp;因为每一件诡物都有着独一无二的行为逻辑,在对诡物缺乏足够了解的情况下,仓促做出的举动,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esp;&esp;虽然就目前而言,这件诡物对他表现的还算客气,而且又是件佛门诡物,似乎也没什么攻击性,但陆景还是保持着小心。 &esp;&esp;他绕着大殿先走了一圈,试出自己的确还在之前那座被毁的庙宇中,并没有去到其他什么地方。 &esp;&esp;先前那金光和宏大的梵唱更像是一种滤镜和背景音,他依旧能感受到脚下的石砾与废墟,刚刚走在路上的时候还险些被什么给绊倒。 &esp;&esp;而等陆景回到原来所在的位置,一只纸鹤也从殿外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那纸鸢张嘴,却是发出了龚浩的声音。 &esp;&esp;“怎么样,能把那东西给引出来吗?” &esp;&esp;陆景道,“我还在想办法。” &esp;&esp;“好,”那纸鹤停顿了片刻,又道,“不过若是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也可以从里面直接跑出来,只要能跑到我的阵法里就安全了,以你的武功,这点距离应该也就是几息的事情吧。” &esp;&esp;陆景道,“我明白,哦对了……龚大人,你刚刚有听到梵唱声吗?” &esp;&esp;“什么梵唱?”龚浩反问。 &esp;&esp;“那金光呢?之前的那道金光很耀眼,就算蒙着眼也能感受到。” &esp;&esp;“我也没看到什么金光,这些应当都是那件诡物所创造出的幻象,你在里面千万要小心,莫要着了它的道。”龚浩叮嘱道,“不管它说什么,尤其切记不要取下头上的黑布。” &esp;&esp;“放心,这些阴谋诡计骗不了我的……龚大人,我打算去发出那道金光的地方看一看,如果没有收获的话,我就要出来了,也请你务必做好准备。” &esp;&esp;此时的龚浩早就已经摘掉了蒙眼的黑布,正紧紧盯着庙里的陆景。 &esp;&esp;闻言迟疑了一下,他不想让陆景再在那庙中四处乱跑了,但考虑到他现在所扮演的角色,貌似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陆景调查,于是也只能说了句,“万事小心。” &esp;&esp;结果却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看到陆景爬上了大殿西侧的一片废墟,在上面伸手似乎想摸什么。 &esp;&esp;龚浩也不知道陆景到底看到了什么幻象,反正在他的眼中陆景就是对着空气到处瞎抓。 &esp;&esp;而且光是瞎抓也就算了,陆景的身体忽然猛地一顿,接着兴奋的大喊道,“光明!原来这就是光明!我抓到了,我抓到光明了!” &esp;&esp;说完他的身子又是一斜,就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从那废墟上滚了下去,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esp;&esp;龚浩见状心下不由又忧有喜,喜的是看样子不用他出手,陆景就已经被庙里的诡物给解决,忧的则是陆景这一摔,好死不死正好摔在了那堆废墟里。 &esp;&esp;他现在已经看不到陆景的人影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疼 龚浩先前用来和陆景联络的那只纸鹤,并不能脱离他的视野。 换而言之,当陆景跌落到废墟另一侧后,龚浩也就没法再使用那只纸鹤传音了。 所以等了会儿,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大殿三步外的地方站定,试探着呼喊起陆景的名字来。 然而他喊了两声,废墟后却始终没有回应。 如此一来,龚浩不由也有些犯难了,他还记得纪先生交待给他的事情,是要他配合辛字叁拾壹杀死陆景。 龚浩不知道现在这情况算不算是已经“杀死”了陆景。 从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陆景显然是中了辛字叁拾壹的什么幻术。 龚浩之前也听过不少和辛字叁拾壹有关的传说,知道除了一个幸运儿外,被这件诡物给缠上的人无一例外全都难逃一死。 然而辛字叁拾壹具体是怎么生效的,龚浩就不甚清楚了。 不过他却知道,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纪先生所能接受的。 陆景不是普通人,他年纪轻轻就登上了天玑榜,而且之后还进入书院修行秘力,接触到了诡物的世界。 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的尸体,没人就敢打包票他就一定死定了。 所以龚浩又等了会儿,见大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又上前了两步。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门槛前了。 不过有陆景的前车之鉴,龚浩也格外的小心,确保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地方越过那道门。 他踮着脚向里面张望了一会儿,期间还换了几个角度,甚至还绕去了庙后,奈何那片废墟的地形太复杂,他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看到陆景落点的位置。 龚浩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头顶的屋檐上,他估算了下,如果从那里向那片废墟看的话,应该可以利用高度看到绝大部分地方。 想到这里他也没再犹豫,给自己施展了一个轻身法术,之后一点脚尖,就像只灵猴一般向着屋檐上窜去。 龚浩先是用手抓住一根房梁,接着又用双脚夹住,整个人呈倒挂之姿。 再冲那片废墟望去,可还没等他从中找到陆景,就见有什么明晃晃的东西一闪而过。 龚浩心中不由一惊,他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东西就已经射到了他的面前,却是一把小剑! 剑锋上的寒光让龚浩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倒立了起来! 不过幸运的是那把剑并没有刺中龚浩,只是贴着他的前额飞过,最后没入了屋角中。 然而龚浩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刻耳边就穿来了咔嚓一声。 却是木梁的一头已经被那柄小剑给斩断了,接着便从屋顶坠了下来,龚浩的身体也跟着一起向下落去,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惊恐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高度,就算是摔在地面上顶多也就是屁股疼一下,并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问题在于那小剑斩断的是靠近大殿正门那一端的房梁,这也意味着龚浩在落地同时是在向着庙宇里滑落的。 龚浩可不想亲自去尝尝辛字叁拾壹的滋味,所以见状他连忙伸手,想要抓住房梁,稳定自己的身体。 可紧接着他就觉得手腕冲忽然一痛,却是第二把小剑一剑削过了他的手掌。 龚浩睁大了眼睛,他已经认出了之前那把小剑是传说中的飞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飞剑竟然会有两把! 可这又怎么可能?! 剑修是修行界中公认的最难走的一条道路,花费的精力和时间跟得到的回报根本不成正比,所以剑修的人数也一直都少的可怜。 能遇到一个已属不易,更何况是一次遇到两个,这运气简直没谁了。 龚浩倒地后不顾自己掌心传来的剧痛,高声道,“何方高人,还请出来一见!”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宏大的梵唱,随后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老僧。 而那老僧的身后还站着一排排僧侣,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数量足有数百人。 待那梵音稍息,正中的老僧也开口道。 “阿弥陀佛,施主能在老僧讲经的时候找来这里,足见与我佛有缘,不如一起来听吧。” 龚浩闻言顿时色变,慌张道,“我,我还没进庙里,你不能逼我……”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是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按在门槛另一面。 而不等龚浩收回那只手来,那门槛就望地里一缩,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龚浩的身后。 而那老僧则笑眯眯的道,“施主果然有善根。”说完他又看了眼龚浩还在流血的那只手柔声道,“很疼吧。” “不疼。”龚浩咬牙。 “没关系,区区小伤而已,只要施主依老僧说得去做,老僧可以保证施主的右手可以不药而愈。” 龚浩只觉得欲哭无泪。 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去废墟那边检查陆景的死活了,因为眼下他的形势危及到了极点。 意外被辛字叁拾壹缠上不说,而且周围还有两个剑修高人,对他充满了敌意。 因为之前那两把飞剑来的太快,龚浩甚至都没能看清那两剑来自何方,这会儿想戒备都不知该如何戒备。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并没有立刻给自己的左手止血,反而强忍着剧痛,借地上的鲜血,画起了阵法来。 他想先布置一个可以防身的迷阵,可只画了不到一半,背后就传来了一声冷笑,“何方妖孽,敢在佛堂之中施展邪法!” 龚浩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就见陆景正站在不远处,怒目瞪着他。 别说,陆景虽然没剃度,但是他提着根禅杖往那儿一站,倒是还真有几分佛门护法的意味。 尤其说完他还又当着龚浩的面现舞了半套疯魔一百零八杖,完事儿还不忘凹了个造型,就跟戏曲中的武生一样。 龚浩神色数变,最后还是挤出了一副惊喜之色来,结结巴巴道,“陆……陆师弟,你还活着,太,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得我赶忙来这里找你了。” 第四百三十章 绝路 &esp;&esp;陆景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摇头道,“妖孽莫要与贫僧套近乎,贫僧才不是你什么师弟,佛祖已经给贫僧赐名,贫僧现在法号金轮。” &esp;&esp;龚浩一愣,不得不承认,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有怀疑过陆景是不是在阴他的。 &esp;&esp;虽说后者入书院还不到一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玩儿的了飞剑的,更别说还是两把飞剑了,但是这大殿中除了他和那件诡物外好像也再没有其他人了。 &esp;&esp;用排除法陆景的嫌疑无疑最大,更不要说那两个神秘剑修在偷袭完他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露面。 &esp;&esp;但如今见陆景又是自号金轮,又是现场舞杖给他看的,更关键的是连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摘下的黑布也一把捋下了。 &esp;&esp;龚浩心中的怀疑也减轻了不少,看样子陆景现在的确已经被辛字叁拾壹迷惑了心神。 &esp;&esp;这本该是龚浩梦寐以求的事情,然而眼下的他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esp;&esp;因为他这会儿也被辛字叁拾壹给缠上了,没有帮手也就算了,要是陆景也入伙对面,那他所面对的局面无疑也会变得更加恶劣。 &esp;&esp;所以龚浩现在反倒是希望陆景能清醒一点了,他焦急道,“陆师弟,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司天监的监察龚浩啊,和你一起来陵阳县查案子,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esp;&esp;然而陆景听到他的话只是不住冷笑。 &esp;&esp;龚浩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听着,陆师弟现在情况紧急,咱俩必须得出去一个,去找司天监报信求援,我是监察,我会主动留下给你断后,你让我画好这个阵法,帮你拖住那个老和尚,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esp;&esp;可陆景听完只是大喝一声,“孽畜,叫我金轮!” &esp;&esp;龚浩只觉欲哭无泪,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顺着陆景的话改口道,“金,金轮师弟……你听我这一次好不好,再这么下去,咱俩都要死在这里了。” &esp;&esp;龚浩说到最后差点没给陆景磕头了。 &esp;&esp;可他得到的回答依旧让他心底拔凉。 &esp;&esp;“死?不,贫僧已经舍弃众生之乐,跳出轮回了,反倒是你这妖孽,还在迷恋着外面那个花花世界,当真愚不可及,今天只要贫僧还有一口气在,必然不会放你离开此地。” &esp;&esp;完了。 &esp;&esp;龚浩听到陆景的回答就知道后者已经完全被辛字叁拾壹给控制了心神,沦为那件诡物的打手了。 &esp;&esp;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下一刻陆景已经提着那把禅杖冲他走了过来。 &esp;&esp;天玑榜上一流高手的武功,龚浩可是一点也不想领教。 &esp;&esp;见状二话不说,立刻俯身在地,将画到一半的阵法给擦掉了,然后单手合十,很是乖巧的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esp;&esp;说完后他偷偷瞥了眼一旁的陆景,就见后者的脸上果然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 &esp;&esp;非但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禅杖,而且还伸手拍了拍龚浩的肩膀道,“不错,孺子可教,我看你非但有善根,而且还有大福报啊。” &esp;&esp;“是啊。”龚浩的肩膀被拍的咯吱作响,但还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过顿了顿他又道。 &esp;&esp;“陆,金轮大师,我初来乍到,能不能四处转悠一下,熟悉熟悉,你放心,我可以发誓是绝对不会偷偷跑出去的。” &esp;&esp;“嗯,只要不出大殿,施主自可随意。”陆景摆手道。 &esp;&esp;龚浩略松了口气,虽然画不了阵法保护自己,但是他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要是真有两个剑修盯上了他,那他就算再画十套阵法也顶不住。 &esp;&esp;所以龚浩索性不再纠结这事儿了,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在脱困上。 &esp;&esp;纪先生当初跟他面授机宜的时候,也和他讲过嘉平六年那件事情,所以龚浩知道要想脱困,就要在那老和尚讲完经前,找到大殿内藏着的那把环首刀。 &esp;&esp;而据说那把环首刀被分成了七份,藏在大殿内的七处地方。 &esp;&esp;这七处地方都不怎么显眼,普通人几乎不可能发现,但是龚浩并不是普通人,再加上他从一开始就抱着找刀的目的在四处打量。 &esp;&esp;所以很快就被他找到了其中的六片,只是唯独缺了最后的刀柄。 &esp;&esp;又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后,龚浩的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汗水来,他连藏在佛像背后的一片都找到了,可没想到最后一片却是死活找不出来。 &esp;&esp;龚浩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esp;&esp;仔细回想先前有没有漏掉了哪里,最后他的目光转向了那片废墟,这里在辛字叁拾壹的作用下,幻化成了一百零八罗汉的铜像,姿态各异。 &esp;&esp;龚浩原本也觉得这里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但是他翻找过两次,都没看到那把环首刀的碎片。 &esp;&esp;这次他找的更仔细了,恨不得能掘地三尺,可惜,最终还是两手空空。 &esp;&esp;而怕什么来什么,另一边的老僧这时也收了声,笑眯眯的问陆景和龚浩,“你们两个听明白了吗?” &esp;&esp;陆景点头,正打算说什么,没想到龚浩却是先一步叫道,“没……我刚才有点走神,最后那段没听明白,能不能请您再讲一遍。” &esp;&esp;“当然。”那老和尚倒是很爽快,果然将最后一段又重新叙述了一遍,而且讲解的更加仔细了。 &esp;&esp;而这也为龚浩又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像野狗一样,发了疯似得到处扒拉起来,甚至不顾疼痛,将断掉的那只手也用上了。 &esp;&esp;因为他知道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如果他找不到最后一片碎片,怕是就要给陆景陪葬了。 &esp;&esp;然而上天却并没有在最后一刻眷顾他,直到那老说完最后一句话,龚浩还是没看到最后一片残片的影子。 &esp;&esp;于是他只能在道,“还有您……先前说的万德庄严,我,我也有点不太理解。” &esp;&esp;“没关系,只要你皈依我佛,为师自然会跟你详说。”那老和尚一脸慈祥道。 &esp;&esp;“可,可我现在就想知道。” &esp;&esp;龚浩说完这句话,却见那老和尚的脸色忽的阴沉了下来,“你莫非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得什么算盘吗,我看你听经是假,来这里捣乱是真,说说吧,你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四百三十一章 合七为一 &esp;&esp;龚浩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湿了。 &esp;&esp;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那老和尚说完那句话后,整座大殿内所有人,包括那些泥塑铜像全都一起转过头来看向他。 &esp;&esp;之前佛光普照的庙宇顷刻间就变得阴气森森了起来。 &esp;&esp;龚浩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然而第七片碎片他依旧没有找到。 &esp;&esp;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举起了手中已经拼好的那六块碎片,将后面缺少的那部分用袖子盖了起来。 &esp;&esp;然后高喝道,“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esp;&esp;那老僧的目光落在环首刀上,先是一惊,接着又露出了几分心虚之色。 &esp;&esp;龚浩看到他这表情,心中亦是一喜,看来嘉平六年的事情的确是真的,他今日脱困的希望可就着落在这把刀上了。 &esp;&esp;然而龚浩的开心并没有能持续太久,就见那老僧忽然一竖眉毛又正气凛然道,“这位施主你携利刃入寺究竟意欲何为?” &esp;&esp;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龚浩身边的那些铜像罗汉也都纷纷活转了过来,抓着各自的武器,冲龚浩围了上来。 &esp;&esp;龚浩见状不由大急,叫道,“你不认识这把刀了吗?这是你做刽子手的时候用的刀啊!” &esp;&esp;“一派胡言,老僧乃是得道高僧,又怎么去行那残忍血腥之事,降龙、伏虎罗汉何在,还不动手按住这狂徒!” &esp;&esp;那老僧说完后就见两尊铜人罗汉,从人群中跳了出来。 &esp;&esp;然而它们还没来得及动手,龚浩的身体就已经飞了出去。 &esp;&esp;却是一旁的陆景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将龚浩直接踹进了罗汉堆里去。 &esp;&esp;龚浩眼看着一只金色的手掌向着自己的脑袋抓来,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esp;&esp;他很清楚一旦自己被那只手掌给抓住今日就再难幸免,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龚浩从地上翻身而起,挥出仅剩的那只手,和那罗汉对了一掌。 &esp;&esp;下一刻,奇迹出现了,地上的龚浩安然无恙,而看起来足有三四百斤重的铜人居然被龚浩这轻飘飘的一掌直接揍得飞了起来,将身边的同伴撞翻了一片。 &esp;&esp;龚浩喘着粗气,看了眼手中已经燃成灰烬的符箓,来不及多想,已经趴在地上开始画起阵法来了。 &esp;&esp;刚才那张符箓是他藏在身上保命用的,可惜只有三张,也就是说龚浩必须在这三张符箓用尽之前,画好地上的阵法。 &esp;&esp;虽然他对这阵法能不能顶住那些罗汉的攻击也没有把握,另外也不知道一旁那老和尚是不是还有别的手段,但是事到如今,龚浩却不愿就这么引颈待戮,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sp;&esp;龚浩一边趴在地上布阵,一边还要提防着那些罗汉的偷袭,结果一心二用之下,非但布阵的速度没有慢下来,而且竟然还有所提升。 &esp;&esp;难怪大家都说只有死亡才能激发一个人所有的潜力。 &esp;&esp;龚浩赶在那三张符纸用完之前,硬生生的画好了一个平时要用两倍的时间才能画好的阵法颠三倒四。 &esp;&esp;他画外最后一笔,背着布袋的布袋罗汉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然而下一步迈出,布袋罗汉却是出现在了龚浩身后两丈远的地方。 &esp;&esp;而之后不信邪的长眉罗汉也是刚跑到龚浩面前,就不见了人影,再出现的时候是在龚浩的东侧。 &esp;&esp;它掉了个头,试图再次接近龚浩,而这一次却和西侧来的伏虎罗汉撞了个满怀。 &esp;&esp;已经半虚脱的龚浩瘫坐在地上,看着一群罗汉一会儿西一会儿东,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脱身之策。 &esp;&esp;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头绪来,就听不远处的那老僧又开口了,怒斥道,“妖邪安敢在此放肆!” &esp;&esp;龚浩闻言没什么反应,他现在已经是属于虱子多了不痒的状态了。 &esp;&esp;只要那老和尚不动手,区区嘴炮根本不会被他放在心上。 &esp;&esp;但是让龚浩没想到的是那老和尚喝完这句话后,他脚下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颤动,接着以他为中心,青砖纷纷碎裂。 &esp;&esp;连带着他毫不容易才画好的阵法也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 &esp;&esp;龚浩来不及骂娘,之前还在跟他玩儿捉迷藏的那些罗汉们就纷纷冲他扑了过来。 &esp;&esp;龚浩将仅剩的那只手伸进怀中,却又忽然想起那保命的符箓都已经被他用光了,而他想再画阵法也来不及了。 &esp;&esp;最终就这么被罗汉们叠罗汉一样压在了身下,差点没当场给压暴毙了。 &esp;&esp;好在关键时刻那老和尚再次发话,让其罗汉都站起身来,只留下看门罗汉缚住龚浩的双手。 &esp;&esp;将他给绑到了面前来。 &esp;&esp;龚浩面色惨然,看了眼一旁依旧一无所知的陆景,叹道,“想不到我居然会跟你死在一起,也罢,不管怎样,我也算是完成了纪先生的嘱托。” &esp;&esp;他本来没指望已经被迷住心智的陆景会回答他,这话他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到。 &esp;&esp;但没想到陆景却是居然开口了,悠悠道,“谁跟你死在一起?” &esp;&esp;龚浩闻言一愣。 &esp;&esp;接着就见陆景将禅杖立在一边,从背后摘下了一把环首刀来。 &esp;&esp;而那环首刀正是他之前拼出的那把,只是那时候的他翻遍了整座庙宇却是怎么也找不到最后一片残片。 &esp;&esp;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的原因。 &esp;&esp;可陆景重新拿出的那把刀却分明是完整无缺的,尤其是刀柄的部分,一点不差。 &esp;&esp;“你,你之前难道是在装傻!”龚浩脸色骤变,“根本没有被这件诡物控制?” &esp;&esp;实际上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他也进入这座大殿不短的时间了,虽然此刻已经身处绝境,但是至少在那老和尚讲完经前,他并没有遭遇什么精神方面的攻击。 &esp;&esp;只是那时的他一门心思都在找刀,没空去想其他事情。 &esp;&esp;直到这会儿陆景捡起他落下的那把环首刀,并且安上了刀柄,龚浩这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瞪大了眼睛。 &esp;&esp;“这怎么可能,你……你居然是剑修?!” &esp;&esp;陆景点头,“我是有炼剑。” &esp;&esp;“你还有个同伴在附近?” &esp;&esp;“没有,我炼了两把飞剑而已。” &esp;&esp;“…………”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输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有问题的?”龚浩盯着陆景道。 “进入寺庙之前我就知道了。” “为什么?我有什么破绽吗。” “你的人倒是没什么破绽,而且对司天监表现的也很熟悉,还有腰牌作证,老实说刚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就是司天监内的监察大人。” “那你之后又是因为什么开始怀疑我?”龚浩问道。 “因为那件诡物。”陆景道,“我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当初叫我来陵阳县的那位监察大人是谁,但是毫无疑问那位大人也已经被那件诡物给影响了。 “但是我和你一起的时候,记忆却始终很清楚,并没有任何变模糊的迹象,由此我也推断出你并不是我这次查案的搭档。” “那你为什么没在那时就和我翻脸?”龚浩道,“而要将自己置身险地?” 陆景闻言也有些无语,“我没想把自己置身险地,本来只想先顺着你的意思做场戏,看看能不能从你那里套出点有用的情报,毕竟你既然来找我,那就说明我的那位搭档很可能已经出现了意外。 “我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实际上我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打算走进这座寺庙里,但是我也没想到这地方这么邪门儿,连门槛儿都会动,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进来了。 “我对庙里这件诡物一点也不熟悉,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能想办法把你也给诓进来了。” 陆景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又道,“你是纪先生的人?那这么说来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圈套了,你们的目标是谁,那位监察大人吗,还是我?” 龚浩面对这个问题,却是选择闭上了嘴巴。 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回答。 陆景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头疼,他倒是不为纪先生有可能冲他来而担心,毕竟他们双方立场不同,从一开始就是天然的敌人。 陆景自然也没指望能和对方和谐相处,他现在头疼的是看这样子从龚浩的嘴里是很难打听的到那位监察的下落。 不过眼见四周那些罗汉铜像已经又围了上来,陆景也没得选择了,只能将手中的那把环首刀举到了那老和尚的面前。 后者在看到那把刀后神色顿时大变,然而却没有像之前对待龚浩那样,极力撇清自己和这把环首刀之间的关系。 反而惊疑道,“这……这刀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而不等陆景回答,他就又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小子,咱们打个商量你看行不行?” “什么商量?” “你将这把刀给我,之后我就放你离开这里。” “真的吗,你不会在拿到刀后又忽然反悔,翻脸不认人吧。”陆景扬眉。 “你不用担心这点,我可以以佛祖的名义起誓,拿到刀后我可以保证你能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老和尚焦急道。 陆景却没理会他的话,而是又转头看向龚浩,“喂,现在怎么办,把刀给他吗?” 龚浩险些将牙齿咬碎,要不是陆景藏起了最后一块儿残片,这把刀本该是他离开这里的依仗。 但是现在即将离开这里的人变成了陆景,而他却会被这诡物送进什么劳子佛国里面,再也无法回到世间。 更让他难以接受是这法子还等于是他告诉陆景的,不但如此,他之前还帮陆景找到了另外六片残片,等于是亲手将陆景送出这里,这也让他的心中愈发气闷。 虽然龚浩没有开口,但陆景已经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将那把环首刀交还到了那老僧的手上。 后者握住那把刀后也常舒了一口气,接着端详了片刻,眼中流露出一抹缅怀之色,但很快就又化作庄严宝相。 只见他挥了挥手,那把刀便又散作七片,消失不见了。 之后那老僧双手合十,对陆景道,“看来施主与我佛的缘分未到,老僧今日度不了你,来日咱们有缘再会吧。” 说完他挥了挥手,陆景就感到一阵清风环绕着自己的身体,将他轻轻推出了门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都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连小手指都没法动一下。 直到双脚重新踏上门外的土地,才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这也让陆景庆幸刚刚自己没有硬来,否则现在的下场恐怕就和里面的龚浩一样了。 而说到龚浩,就在陆景被送出大殿的时候,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开口的龚浩忽然又大喊大叫了起来。 “救我!快救我,我的确是司天监的监察!!!之前也在书院修习过秘力,是你的师兄,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龚浩才说到一半,就见那老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他的嘴巴就自己闭上了。 望着面前那张笑眯眯的面孔,龚浩心中的恐惧也攀升到了顶点,拼命的挣扎起来。 然而那老僧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龚浩整个人便也化作了一道金光,投入到他身后的众僧中,成为了那恢弘佛国中的一份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僧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接着又抬头看了眼殿外的陆景,身影逐渐变淡,最终连同这满殿的罗汉佛陀圈都消失不见了。 那座庙宇也重新恢复成了先前那片荒芜破败的样子。 ………… “你输了。”葵对对面的男人道。 之前在那庙宇中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丝不漏的倒影在了那块儿青石上。 实际上早在陆景从那片废墟上摔下去的时候,男人的眼皮就跳动了起来,心中也升出了一股不妙之感。 待那两把飞剑射出,龚浩坠入殿内,男人便知这次设计诱杀陆景的计划已经失败,而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印证了这一点罢了。 他先是觉得有些遗憾,但等到了现在也已经释然了,坦然承认道,“看来我是有点低估了他。不过好在今天这两盘棋,至少我还能赢下一盘。” “谁说的?”葵反问。 男人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棋盘上,才发现自己最大的一块儿地盘,居然已经被葵的黑子给切割的七零八落了,他讶然道。 “什么时候?你在什么时候布的局,为什么我没察觉到。” “你问这地方的攻势吗,哦,大概就是你觉得我的心已经被青石上的倒影扰乱了的时候。”葵淡淡道。 “我说过的吧,你虽然调查了我的身世跟我的背景,但是你根本不了解我。” 第三百三十三章 故人相逢 男人望着棋盘,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失去了最大的那块儿地盘后他也失去了所有翻盘的可能,即便收官的时候能追回几目,也已经无关大局了。 于是男人也没再犹豫,直接将两颗白子放在了棋盘的右下角,这便是所谓的投子认负了。 “这一局是你赢了。” 男人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而葵的脸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看不出喜忧。 她将手中的棋子还入棋笥中,然后才道,“按照这件诡物的规矩,赢了的人可以命令输了的人一件事情,只要是输了的人能做到的,他都没法拒绝对吗?‘ 男人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所以你想命令我做什么呢?” 他饶有兴趣的望向葵,在期待着后者的答案,就好像一个在期待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满脸的天真无邪。 似乎一点没想到某些很可怕的可能。 葵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禹州吧,现在就出发,一刻也别停,也不要联系任何人,等到了禹州后找条船直接出海,一路向南,直到找到可以在空中翱翔的游鱼和能在海底最深处展翅的飞鸟,以及一块儿会唱歌的石头,之后再回来。” “可以在空中翱翔的游鱼,能在海底最深处展翅的飞鸟,还有一块儿会唱歌的石头。”男人不由失笑,“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不过与其这么绕来绕去,你为什么不直接选择让我在你面前自刎呢?这样不是简单的多。” 葵道,“你既然调查过我的背景,就该知道我不喜欢杀人,不过你如果真的强烈要求的话,我或许也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下次吧,下次如果有机会我再来领教你的棋艺或者法术。”男人道,之后指了指不远处,一只被铁链拴着的通体雪白,似狐非狐,似犬非犬的奇异生物。 “之前袭击你的就是这东西,它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惹得惹得陵阳县不少人悄无声息失踪的罪魁祸首。 “老实说抓到它前我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人不见了,毕竟除了少数幸运儿,剩下的人在世间的痕迹已经都被抹的干干净净了,这家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个十足的惹事儿精。 “不过它自己的实力却并不怎么强,和辛字叁拾壹不同,它是可以被杀死的,而且真动起手来,比一只真正的狐狸也强不到哪儿去,随便找只猎犬来都能咬死它。所以我猜在你们司天监的分类中,它应该属于那种比较好对付的类型。” 葵没打断男人的话,她相信对面不会无缘无故的给她介绍起这次在陵阳县作乱的诡物来。 果然,男人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但是它的身上的确也会有些点小麻烦,它属于那种很罕见的,即便被杀死,已经作用效果依旧不会发生改变的诡物。” “第三类诡物?”葵皱眉。 “是的。”男人道。 “你有办法消除它所带来的影响?”葵没有废话,直截了当道。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过我身上的一件奇物倒是的确能让它的效果无效化。” 葵想了想,对男人道,“我命令你将所有被它影响的人,都恢复如初。” 结果她说完这句话后,石凳上的男人却是依旧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动手?” 男人摇头,“因为你要求我的事情我做不到,我的那件奇物只能对还在这世上的人,也就是你用,至于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再没有人记得他们的人,我也无能为力。 “而且我只能阻止你继续消失,并不能将那些已经消失的东西再变回来。” ………… 陆景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是迷路了。 龚浩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另一位监察在哪里,就被那件诡物给吸进了它的佛国里。 于是陆景这会儿也有点抓瞎,他只能以对方是想要对付他为前提,猜测龚浩还有同伙就在附近,之后就以清泉寺为中心,在周围的山头上搜索了起来。 不过他的方向感一般,走着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哪里去了。 反正东南西北,前后左右看起来都差不多,除了树还是树,就在陆景转得头晕脑胀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夜莺落在了他面前的苦楝树上。 陆景见到那只夜莺不由一怔,因为夜莺是书院还有司天监的修行中人最常用的信使。 而且眼前这只夜莺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野外那种夜莺,这么说来这附近应该就有司天监中人。 想到这里陆景不由精神亦是一振,他虽然已经让谷井带信去了司天监,但是这会儿谷井应该才刚到不久,司天监那边的援手还没来得及到达陵阳。 这只夜莺很大可能就是那位本该和他搭档的监察大人的,所以眼见那只夜莺又展翅飞起,陆景也连忙运起轻功跟了上去。 他跑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翻过了两个山头,而在这期间陆景望着前面那只信使,总觉得对方哪里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一炷香后那只黑色的夜莺再次落下,停在了一棵槐树上,而这一次它似乎也不打算再飞了,低头,开始用喙清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而那树下,则站着一个陆景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子见到陆景后冲他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陆景闻言有些惊讶,“你是谁,为什么谢我?” 葵目光微动,但最后只是道,“我是葵,司天监的五阶监察,你这次查案的搭档。”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摘下了自己的腰牌,递给陆景验看,“你就是书院的那个新人陆景吧。” 然而陆景见状没接那木牌,脸上还露出了一副警惕之色。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葵问道。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之前有个家伙来找我,也说自己是司天监的监察,而且他也有木牌。” “哦。” “不过你的确给我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陆景问道,“陵阳县有件很危险的诡物,可以抹去一个人的存在,我似乎也被它给影响了,忘掉了一些东西。” 第三百三十四章 洞房宫 “你说的那件诡物已经被我抓到了。”葵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树后牵出了一只似狐非狐,似犬非犬通体雪白的奇异生物来。 陆景见状不由一喜,“这么说来我们也能找到那些消失的人了。” 葵摇头,“这是第三类诡物。” “第三类诡物?”陆景回忆了下自己在书院学到的知识,结果很是让他尴尬,他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逃课的确逃的有点太多了,居然完全不知道第三类诡物是什么。 好在葵之后主动解释道,“第三类诡物就是即便诡物本身已经消失或是被消灭,之前产生的作用效果依旧会延续的一类诡物,这类诡物非常罕见。” “哦哦,我想起来了,崔教授的诡物探秘里有提到过。”陆景时刻牢记黄监院的叮嘱,为了不给书院丢脸,这会儿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 然而葵却道,“第三类诡物的内容崔教授一般都会放在第二年讲。” “…………” 好在她也没纠结这个问题,顿了顿接着道,“总之,因这些诡物而消失的人大部分都找不回来了,至于我们……之前倒是的确见过。” “是吗,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们很熟吗?” “那倒也没有,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葵道,“忘了就忘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吗。” 陆景挠了挠头,之后听葵又道,“总之,你这次查案表现的很好,临危不乱,不但一眼就看穿了陷阱,而且还能反过来利用这陷阱,解决了想要对你不利的人,我会将你在这次办案中的表现如实上报到署里还有书院那边的。” “你知道清泉寺里发生的事情?”陆景有些意外。 “嗯,跟你一起进寺的那个男人,他的身上有件东西,可以将周遭的景象倒影在一块儿青石上,我就是在那块儿青石上看到了庙里的所有事情。” 陆景一拍大腿,“早知道我就不和他说那么多废话了,用这功夫先搜一搜他的身,这样那装备现在就是我的了。” 葵看了眼陆景脸上的惋惜神色,“你是剑修?” “呃,其实也不算是纯粹的剑修,我也有练其他的法术。” “没关系,只要你练飞剑,有样东西你应该能用得上。”葵道,“那东西也是我偶然得来的,不过我自己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等回到京城我就去取来给你。” “这不太好吧,第一次见面我就收你的东西。” “没什么,就当作是帮我酬劳吧。葵道。 陆景闻言也不再推脱,他已经将这次发生的事情都用笔写在了纸上,之后又让谷井送到司天监去,所以后续的事情自有司天监和葵来处理。 至此他已经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所有任务,也结束了第一次的外出办案,过程虽然略有曲折,但是好在结果还算顺利。 陆景原本是打算直接回书院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带给黄监院的,但是奈何陵阳县的鸭梨实在是太好吃又便宜了。 陆景临时改了主意,先去市集上买了两筐鸭梨打算带给夏槐她们尝鲜,随后顺带着自己也找了家酒楼,点了几样小菜,小酌了一番。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陆景索性就在隔壁的客栈住下了。 在睡前他已经用完了身上所有的秘力,结果半夜的时候却从床上被惊醒,只觉得泥丸宫中胀得可怕。 这次的胀痛感不同于之前几次刷新的时候,来的格外的强烈! 陆景心中闪过一抹不妙之感,连忙盘膝坐好,强忍疼痛,沉下心神,将意识潜入上丹田内。 刚一进去,就看到秘鼎的正前方多出了一个大洞,源源不断的秘力,正在向那洞里钻去,流向某处未知之所。 与此同时,泥丸宫中原本相安无事的两把飞剑的剑灵,这会儿也躁动了起来。 尤其是山火的剑灵,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到处乱飞,还险些伤到了陆景的神识。 不过这时候的陆景已经顾不上什么飞剑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黑洞上,想着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洞给堵上,但是见到那些源源不断生出的秘力后,陆景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先不说他从哪儿找来东西来堵洞,真堵上了,光是后续增加的秘力就能让他的整个泥丸宫都爆掉。 于是事到如今,陆景也只能选择放弃挣扎,就此躺平了。 没办法,该来的总会来的,谁也挡住不。 陆景眼睁睁看着那黑洞越变越大,而随之而来胀痛感也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待到那胀痛感渐渐散去,陆景控制神识也穿过了那个黑洞,看到了后面那片全新的世界。 目测那里的大小足足有泥丸宫的两倍,而这还只是刚刚被开辟时的面积。 再往后陆景甚至都不太敢细想了。 这就是二宫修士的恐怖之处吗? 陆景现在的心里根本没有半分晋级后的喜悦,反而有种小学生放学听说老师又加了作业,而且还是一口气加了两倍作业的痛苦。 当然,在他被迫打通了泥丸宫与洞房宫后也不是完全没有人高兴,比如山火的剑灵,就已经光速拎包入住了新家。 而且看起来还很兴奋,绕着里面足足飞了两圈,直到陆景调动心神,开始用二宫中的海量秘力养剑,它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陆景这次一口气炼了两个时辰的飞剑,而且是双剑同炼,结果却并不理想,以往这个时候,他的上丹田中就只剩不到一半的秘力了。 但是这一次,他的上丹田只消耗了大约五分之一的秘力。 也就是说他想靠御剑术将身体中的秘力在耗光需要至少十个时辰,而他每天能自由活动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了。 不……不对,无论内力也好,秘力也罢,随着他修为境界的提高刷新的时间都会不断缩短。 现在他秘力刷新的时间早就不是十二个时辰了,而开辟了洞房宫后,怕是还要大幅缩短,想到这里,陆景就觉得更加头大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吱吱 陆景外出查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又喜提一宫,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二宫修士。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当这一切真发生的时候陆景还是忍不住长吁了口气。 不过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别人升级后可以拉好友开pary一起庆祝哈啤,但是陆景每次升级后却都得在第一时间,应付秘力或内力过多所带来的麻烦。 事关他自己的小命,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好在和刚踏入修行,完成筑基时不同,这一次的陆景早早就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所以做了不少准备。 而现在就是这些准备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陆景在第一时间赶回了书院,甚至都没来得及去发他的鸭梨,就匆匆回住处取出了那套驭兽大阵。 接着又跑到了叶弓眉居住的那片枫树林,轻车熟路的穿过了她布下的幻阵。 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了叶弓眉正趴在不久前他刚搭起的鱼池边用纸网在捞金鱼,而且看样子她已经玩了有相当一段时间了。 刘海都沾上了汗水,歪歪扭扭的贴在她的脑门上。 见有人进来叶弓眉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纸网往身后藏,但看到是陆景后又稍松了口气。 之后或许是因为捞金鱼实在太好玩,又或许是因为更羞耻的样子都被陆景看过了,她现在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总之叶弓眉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纸网,只是问了句。 “你来找阿花吗?可是上次它被你吓跑后就一直没回来,话说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为什么它现在会这么怕你?” “我不是来找阿花的。”陆景道,“我需要点更厉害的家伙,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会把几个大家伙的所在告诉我。” “是吗,我说过这话吗?”叶弓眉拨了拨刘海疑惑道。 “说过啊,我记得很清楚,你可不能不认啊,只有小孩子才会耍赖,大人都是言出必行的。” “好了好了,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想起来了,不过我记得是有前提的吧。”叶弓眉的目光依旧紧盯着鱼池,在寻找着自己的下一只猎物,“我好像说要你先练好驭兽大阵吧。” “我练好了。”陆景正色道。 叶弓眉撇嘴,“我虽然一个人住在这里,但也不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可是听说了,你小子一个月前又闯祸了,被藏书楼那件诡物吸进了书中世界去,好像三天前才出来。 “所以我劝你有空在这里想着怎么骗我这个老人家,不如多花点时间去练驭兽大阵,这样你下次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了。” “不能下次,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陆景摇头。 “为什么?”叶弓眉斜眼。 “呃……修行不等人,我最近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愈发勤奋上进,不想浪费光阴了。”陆景胡诌道。 叶弓眉上下打量了陆景几遍,“想不到这句话居然会从你的嘴里冒出,你不是书院公认的逃学之王吗,一天到晚到处乱晃,又是种参,又是跟着别人回家,哦,还来我这里给我垒鱼塘……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啊,怎么现在就忽然就上进了。” “人也是会变得嘛,我现在也洗心革面了。” 看陆景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叶弓眉终于也放下了手上的纸网,“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觉得阿花不够你练的,想去挑战那些大家伙,那就证明给我看,你的驭兽大阵已经练好了。” “怎么证明?”陆景问道。 叶弓眉吹了个口哨,她屋子里那只体型和她差不多的鹦鹉就飞了出来。 “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用驭兽大阵来对付它吧?”陆景指着那只大鹦鹉道。 “当然不是。”叶弓眉道,“多舌只会模仿人的声音,并不会打架。” 而她话音刚落就听那鹦鹉开口大叫道,“打架啦打架来,快来打架了!” 那鹦鹉一边叫着一边拍打着翅膀。 结果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陆景看到了一只刺猬从不远处的风铃草丛中冲了出来,说是冲,它的速度估计也就不到一迈。 迈着四肢小短腿儿,扭着屁股就来了。 陆景以为它和那只鹦鹉一样都是来暖场的,谁知道叶弓眉指着那只刺猬道,“你的对手就是它了,你能用驭兽大阵制服它,我就把其他凶兽的所在告诉你。” “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叶弓眉道,“吱吱比阿花厉害,你还是不要大意的好。” 陆景看向地上的刺猬,地上的刺猬也在抬头努力看向他。 然而陆景实在看不出这东西到底哪里厉害了。 不过既然叶弓眉都这么说了,陆景也没废话,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阵盘。 可之后就听叶弓眉又道,“你要干嘛,要打架出去,别把我的鱼池打破了啊。” “好吧。”陆景闻言率先向幻阵外走了。 之后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只刺猬也慢吞吞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陆景布好了阵法,冲吱吱勾了勾手指头。 后者却根本没进陆景的驭兽大阵,直接一抖身子,一簇钢针就向陆景射来,陆景用禅杖挡下了那几根钢针。 上面传来的力道出乎了他的预想,居然让他向后退了两步。 而那只刺猬也没客气,立刻就追着陆景又射出一簇钢针。 而且它没有向前直走跑踏入驭兽大阵之中,而是绕着边缘向陆景冲来。 陆景对在一边看热闹的叶弓眉道,“你不是要试我驭兽大阵的威力吗,它这算是违规了吧,都不进我的阵里来。” 叶弓眉坐在一只树墩上晃着小脚道,“你用驭兽大阵去对付那些凶兽的时候也指望它们每次都能乖乖踩进你的阵法里吗?拜托,这是你要解决的事情又不是它。” 陆景无力反驳,只能拎着禅杖迎向了那只刺猬,使出了一招打高尔夫球的姿势,准备用禅杖将这刺猬给扫到驭兽大阵里。 然而吱吱似乎也看穿了陆景的想法,立刻又是一波钢针雨向陆景疾射而来,直让陆景担心它会不会英年早秃。 第四百三十六章 驭兽之术 陆景两世为人,也算遇到过不少对手了,但和刺猬干架还是人生头一遭。 而且战况居然还挺激烈的。 陆景将手中的禅杖舞的飞起,把射来的钢针纷纷挑开,但身子也在那些钢针的作用下一步步后退。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因为那只刺猬本身看起来并不大,身上的刺也是有数的,相比之下他的内力却是近乎无限的。 这么射下去,要不了多久那刺猬迟早会把身上所有钢针都射完。 到时候它就只是个大号的肉丸子,任人搓圆捏扁了。 但是陆景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对面的“火力”非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似乎还变得更强了。 而且那刺猬射了这么长时间,也一点没有要秃头的样子。 于是陆景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念头来,而不远处叶弓眉的话也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别等了,吱吱背上的刺射出去后,是可以在一息的时间内重新生长出来的,嗯,所以你就当它的刺是无限的就好了。”叶弓眉悠悠道。 “这么猛?!” 陆景承认自己先前的确有些小看这小东西了,这哪是刺猬啊,分明就是挺机关枪,而且还是游戏里开了作弊器无限弹药的那种。 所以他之前制定的那个策略显然是行不通了,陆景也是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能待机的对手。 倒不是说他的内力会被吱吱给耗光,关键是陆景这会儿还在着急怎么解决秘力的问题,不想这一战被拖得太长。 所以他必须赶紧想个办法,把吱吱给送进驭兽大阵里去。 然而吱吱这会儿似乎也已经打兴奋了,开启了“疯狂”扫射模式,陆景别说反击了,就连接近它都很困难。 而看到某人那副踟蹰不前,左右为难的样子,叶弓眉也忍不住用小手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唉,你跟我学了这么长时间的驭兽术,是全忘了吗?” 被叶弓眉一提醒,陆景也想起来了,对啊,自己还有驭兽术来着。 想让吱吱乖乖进到驭兽大阵里,也不一定非要来硬的。 想到这里,陆景就运起了轻功,主动后退脱离战局,几个起落后他人已经在二十丈之外了。 而吱吱这会儿杀的兴起,倒是想去追,奈何它这一迈的时速连陆景的车尾灯都看不到,追出两步后自知无望,就又站住不动了。 接着转过身来,雄赳赳气昂昂的接受叶弓眉的检阅,而后者也冲它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赏。 不过吱吱只高兴了一会儿,就见先前被它的钢刺给吓跑的对手又重新跑了回来。 于是它打算故技重施,但是没想到这次陆景却是先动手了,而且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身后的藤筐中摸出一枚暗器,就向吱吱丢来。 吱吱见状也立刻毫不犹豫的万箭齐发,泛着寒光的钢刺轻易的就刺穿了陆景丢出的暗器 然而那暗器坠落在它的面前,却是在第一时间吸引到了吱吱的主意,因为那暗器居然是一枚金黄色的果子。 因为刚刚被它的钢刺射烂,还流淌着香甜的果汁,吱吱尝了一口,立刻被这滋味给迷到了,接着便大口大口的啃食了起来。 此刻的陆景就仿佛是一位热情的主人,生怕自己招待不周,又接连抛出了十几枚这种金黄色的暗器。 而吱吱也来者不拒,全都纳入怀中,然而它的肚子不够大,吃下一颗就已经差不多饱了,之后顶多用嘴巴再叼走一个。 它倒是可以试着多跑几趟,将这些果子统统都带回住处,然而以它的速度,一旦离开,再回来的时候这些果子怕是早就被别的鸟儿或小兽给衔走了。 不过作为一只成熟的刺猬它也有办法应对这种情况。 只见它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接着在地上滚过,用背上的钢刺将附近的果子全都扎了起来。 不过等它扎完后,却发现不远处还有一枚果子,于是迈着小短腿又跑了上去。 扎好那枚果子抬头再看,又看到了一枚新的果子…… 于是接下来吱吱就这样一步步走进了某人的陷阱,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陆景的驭兽大阵中。 而且接下来等陆景操纵阵法,吱吱在里面也不复先前之勇,射出的钢刺稀稀疏疏。 只支撑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陆景给轻松拿下了。 叶弓眉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吱吱为什么会败的这么快,因为现在这家伙的背上插满了鸭梨,能用来射出的刺一下子少了很多,相当于自废了武功。 不过虽然输的很快,但是看那家伙的样子还挺开心的,毕竟这场比斗让它白嫖了能吃一周的食物。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受贿和划水行为,叶弓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毕竟先前也是她提醒的陆景,让后者多用用御兽之法。 陆景能根据吱吱的习性这么快就想到削弱它实力的办法也挺厉害的,再加上吱吱虽然掉链子,但是之前在驭兽大阵中还是试出了一些东西来的。 陆景对于驭兽大阵的掌握距离得心应手依旧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但是他这段时间的进步的确也远超叶弓眉的预期。 毕竟陆景拿到大阵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而且中间还耽误了很长时间,他真正能拿来练习的时间也就两三日而已。 而就是这两三日的时间,居然已经够陆景把这大阵使得有模有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甚至已经可以称的上是奇迹了。 不过叶弓眉却没有像夸奖吱吱一样夸奖陆景,反而皱眉道,“这大阵你用的太糙了,其中四十九种变化有四十七种你从头到尾都没用过,只有镇字阵和力字阵被你颠过来倒过去的用。 “然而需知驭兽一道并不是光有蛮力就能行得通的,不,应该说蛮力只是最后的手段,你先前对付吱吱的法子不就挺聪明的吗,怎么到了阵法上就这么一根筋了呢?” “不过,”叶弓眉话锋一转,“你最终还是用驭兽大阵成功击败了吱吱,也算是勉强通过了我的考核吧,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我会把更厉害的凶兽的所在告诉你。” 第四百三十七章 倒霉差事 陆景上次来夜莺河谷,还是来选信使的时候。 当时他对这里的印象就是风景秀丽,鸟语花香,而且非常闲适。 作为书院平日放养夜莺的地方,这里非但没有什么大型动物,更是连只野猫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叶弓眉亲口所说,陆景根本不会知道这座夜莺天堂里居然还藏着一头不折不扣的凶兽。 按照叶弓眉的说法,那头凶兽其实脾气并不怎么凶,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睡觉,醒了就去觅食,而它的食物也很特别,既不是肉也不是草,而是一种夜莺河谷所特有的红土。 属于名副其实的吃土为生。 而陆景现在就要去会一会这只吃土为生的凶兽。 不过当他来到那只凶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后,却没有能看到后者的影子。 陆景倒是也没着急,先着手布置好了大阵,然后又到不远处的石壁上,用小刀从岩壁的缝隙间挖出了足足两斤血红色的土壤,将它们撒在大阵中央。 做完这一切后陆景感觉万事俱备了,就躲在了不远处一块儿石壁后,静静等着正主登场。 但是让陆景没想到的是正主没等到,却是先等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是一群书院弟子,有男有女,而且无一例外,看起来全都武装到了牙齿。 有人手持宝剑,有人抓着符箓,也有人跟陆景一样准备了布阵的材料。 尤其是其中一个紫裙女子,在到达这里后,扫视了一圈四周神色顿时一变。 和她同行的同伴问,“怎么了?” “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紫裙女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而且布好了阵法。”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亦是微变,其中一人道,“你确定?” “错不了的,而且他布的阵法比我的要厉害,绝对不是初阶。”紫裙女子目光凝重。 “中阶阵法?” 同行者纷纷面面相觑,“大家都才刚筑基没多久,新人中就有人能用中阶阵法吗?” “大部分人的秘力都不足以驱动中阶阵法,但是别忘了咱们这一届新人里可是有三个甲等资质,还有个疑似完美筑基的。 “尤其是那个夏槐,我就见她驱动过中阶阵法,虽然只有几息时间,但是若再有其他人配合,那几息时间里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那这一次我们岂不是要被人捷足先登了?”另外几人闻言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我们准备了这么久,前后试了足足九次,要是输在最后一步上,那也太倒霉了吧。”有人抱怨道。 而其他几人也纷纷都露出了不甘之色。 反倒是先前最先开口紫裙女子这时候已经又重新镇定了下来,摇头道。 “守护那东西的那件诡物很强,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否则之前我们也不会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所以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还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等他们失败了我们再上吗?”有人道。 “我其实更倾向于跟他们联手,”紫裙女子道,“因为这一次我们虽然做了比先前几次更充足的准备,但你们扪心自问,可真的有把握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她这问题一抛出来,其他几人也都沉默了。 的确,那件诡物实在太厉害了,远远超出了书院中的其他诡物,他们已经和那诡物交过好几次手,按理说也该摸清楚对方的实力和手段。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越打越心凉,这次他们说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心里其实也还是没什么底儿。 若是能多几个强援,能增加几分胜算,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是分到手的东西会更少一些,但也好过没有。 因为看样子原本只属于他们的秘密如今已经被其他人给盯上了,越是往后拖知道的人只会越多。 这种时候合作自然也便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后,众人也都不再有异议。 于是过了片刻那紫裙女子抬头,朗声道,“不知哪位同窗在此,可否出来一见?” 陆景这会儿正忙着消耗秘力,其实不太有空和人打交道。 但是听到这句话,他还是从那块儿岩石后站起了身来,没办法,既然对面主动开口,都是同窗他也不好再装聋子,只能应了句,“是我。” 一边说着一边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陆景平时露面不多,然而每过十天半个月总能搞出一通幺蛾子出来,早就已经成为了书院的风云人物。 所以他刚一冒头,就被众人给认了出来。 而见到陆景后,很多人也都自然的联想到了和他关系很近的夏槐,杨涛甚至晏筠等人。 这让他们不禁又忧又喜,喜的是那东西今天或许可以拿到了,忧的是对面高手如云,自己这边究竟又能分到多少。 然而等了一会儿,除了陆景外却是始终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出现。 有急性子的人干脆直接问道,“陆大侠你的同伴们都在哪儿呢?” “哦,我是一个人来的。”陆景道。 众人一怔,一个人?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拱手道,“陆大侠是第一次来吗?” 陆景点头,“不算选信使那次,这的确是我第一次来。” “那就难怪了。”紫裙女子点头道,“好教陆大侠知道,那件诡物的实力很强,你一个人的话……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没关系啊,它要真的这么强我还求之不得呢。” 女子没把陆景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对方是为了面子在嘴硬,所以就按照先前和其他同伴商量好的结果问道,“既然对手这么强,不知陆大侠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联手?” “联手,联什么手?”陆景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他来这里找凶兽就是为了能更高效的消耗自己的秘力,所以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跟人联手的事情。 “自然是联手一起对付那件诡物了。” “你们也要对付那件诡物?”这次换陆景惊讶了,他没想到这种倒霉差事居然也有人跟他抢。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各凭本事 紫裙女子点头道,“我们为了对付那件诡物已经准备了足足一个月,而且之前和它陆陆续续交过九次手,虽然一次都没赢,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相信这些经验陆大侠你也能用得上。” “呃,这个……” 陆景的迟疑让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 包括紫裙女子在内,一众书院弟子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难看。 虽然陆景并没有当场拒绝紫裙女子联手的提议,但是他的犹豫本身就已经能够表明他此刻的态度了。 在紫裙女子等人看来,陆景当然不会是嫌弃帮手太多,而是应该想要独占那件珍贵的东西,不想与他们平分,所以才不好跟他们联手。 只是碍于书院同窗的面子又不好直说出来。 于是很快,人群之中就传出了一声冷哼来。 那是一个比陆景还要稍小一些的少年,这个年纪正是人最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受不得半点轻视,哪怕对方是上次书院小比的第一人,如今身上又传出疑似完美筑基的流言,但那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之色。 只是瞪着眼睛,怒视着陆景。 他们属于最早得知那件东西的一群人,完成百日筑基之前就曾尝试去拿过一次,只是没能成功,而之后的三个多月他们里也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那件诡物,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 前后不少人经过了许多次努力这才渐渐摸索制定出了如今的计划。 可以说这份计划凝聚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所有心血,没想到最后关头却是不知从那里忽然杀出个陆景来,也在打那件东西的注意。 听紫裙女子刚刚说只要陆景愿意,双方可以联手的时候那少年就有些不太情愿。 陆景在他的眼中完全就是什么也没做,只是因为来的时间比较巧,再加上名气大一点,最后就摘到了桃子。 结果没想到陆景居然还不知足,看那家伙的样子分明是想把他们都给踢开,一人独吞所有收获。 于是那少年也不再客气,对紫裙女子道,“婴女侠,那就让他自己上,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是不是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强,能一个人就把那件诡物给收拾了。” 他这句话中的火药味很浓,一般这种时候其他人都会连忙出来打圆场,然而或许是因为心底或多多少也都对陆景的狂妄有些不满,这一次他身边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紫裙女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同伴的反应也只能闭上了嘴巴,叹了口气对陆景道。 “既如此,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既然陆大侠你是先到的那一方,那理当也由你先出手尝试。” 陆景拱了拱手算是谢过。 之后就见紫裙女子还有他的那几个同伴都走到了一边去,其中一人在地上画了个圈,念动了几句咒语,他们一行人的影子就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了。 而陆景也重新缩回到了那块儿岩石后,他没有浪费时间,抓住中间的空隙又修炼了一会儿御剑术。 直到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又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虽然先前已经在叶弓眉那边打过预防针了,可当陆景看到正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是一条体长目测已经超过十丈的巨蟒。 单只是一个脑袋,就已经跟头小牛犊差不多大了,而且它的全身上下都是由岩石所构成,平时的时候只要随便找个山洞一盘,之后用脑袋堵住洞口,就不可能有人发现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陆景上次来没遇到它的原因。 按照叶弓眉的说法,这只石头大蟒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一个人睡觉,只有觅食的时候才会出来活动。 而且它的食物非常单一,就是夜莺河谷特有的这种红土,所以和谷里的夜莺们也都相安无事,然而叶弓眉警告陆景,不要因为这只石头大蟒性子温和就掉以轻心。 因为越是不怎么发脾气的老实人一旦发起怒来后果往往也会更加严重。 陆景又问叶弓眉,和这只石头大蟒交手的时候都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结果叶弓眉却让他自己边打边找。 所以刚刚紫裙女子说他们手中有关于这只凶兽的情报时,陆景的确也有些心动,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对方联手的提议。 倒不是因为如那少年所想,陆景是自我膨胀的太厉害,看不上他们。 实际上恰恰相反,陆景听他们说得头头是道,又经验丰富,准备也很充足的样子,担心他们一出手就把那凶兽给制服了,那他到时候可就傻眼了。 所以陆景宁愿赶在他们之前一个人先出手,不管怎样,先得把今天的秘力耗完,平安度过去,至于后面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谁上他摊上了这种倒霉事情呢。 陆景当然也知道紫裙女子他们那一伙人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这事儿根本没法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闲着蛋疼,来这山谷里找厉害凶兽干架,输赢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把上丹田内的秘力给耗完吧。 他要真这么说先不管对方会不会相信,光是这扑面而来的凡尔赛感,估计只会进一步激化双方之间的矛盾。 到时候这伙人可能就不是光嘴炮他几句那么简单了,搞不好好要亲自上手。 所以陆景很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他看到那条石头巨蟒爬到了他的大阵边上,然后……就停下了身子,扬起蛇头,四处打量了一番。 再联系先前吱吱的举动,陆景也意识到自己在阵法一道上的确还差得远,光是这布阵怎么布的隐蔽的学问就够他研究很久了。 然而事到如今,再说这种事情也迟了,陆景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阵中的红土能起到作用了。 好在这世间芸芸众生,上至九五之尊,下到飞蝇蚱蜢,都没法抵抗食物的诱惑,那头石头大蟒也不例外,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爬进了驭兽大阵中。 而陆景见状顿时也不困了,一把便从怀里掏出了阵盘。 第四百三十九章 高效 &esp;&esp;紫裙女子一行人这会儿正在一旁观战。 &esp;&esp;看到陆景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打算直接开干,其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esp;&esp;“他不是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吗,为什么不先用武功试试对面的深浅,这么早就动用大阵,等下他秘力被耗光,岂不是就危险了?” &esp;&esp;“这样不是更好,到时候我们再出手,拿到那东西后还能顺便嘲笑他一番,看他后悔的模样。”先前出言讥讽陆景的少年这时也冷笑道。 &esp;&esp;不过他身边的另一名同伴却显然没有这么乐观,皱眉道,“他这么做怕是会直接激怒那件诡物,这和我们原先商定的计划不符,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esp;&esp;那少年一时无言。 &esp;&esp;最后还是紫裙女子道,“实在不行就明日再来吧,晚一天应该也不打紧。” &esp;&esp;“真是的,明明实力不怎么样,倒是挺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少年不满道。 &esp;&esp;而就在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陆景也跟那条石头大蟒交上手了。 &esp;&esp;以他对驭兽大阵的理解和练习的熟练程度,当然也玩不出什么花活来。 &esp;&esp;所以上来就是一个毫无花哨的力字阵,劈头盖脸的扔了上去、 &esp;&esp;那条石头大蟒原本在吃土吃得开心,冷不防身子忽然就是一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重了好多,尤其是扬起的头颅,更是像背负了千斤重担一般。 &esp;&esp;不由自主的就想向下低去,但很快,那只被压弯的蛇头又重新抬了起来。 &esp;&esp;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景感觉秘力的消耗速度猛地一增。 &esp;&esp;有戏!陆景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 &esp;&esp;他默默盘算了下,刚才那只石头大蛇抬头的一瞬,他的秘力消耗速度已经超过了双剑同修的御剑术,而现在两人角力,他的秘力消耗速度虽然略有些放缓,但他也依旧能感受到秘力的流逝。 &esp;&esp;而这也说明他的路子并没有选错。 &esp;&esp;于是陆景决定再加把火,主动从那块儿岩石后跳了出来。 &esp;&esp;那条石头大蟒这时候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给阴了,正在为找不到幕后黑手而焦躁,没想到下一刻那幕后黑手自己就跑了出来。 &esp;&esp;见到那人如此大胆,石头大蟒不由也是大怒,立刻一挺脖子,就冲陆景冲了过来。 &esp;&esp;而陆景见状却是不躲也不闪,只是通过阵盘调动阵法,由力字阵变为了镇字阵。 &esp;&esp;而那石头大蟒也已经冲到阵法边缘,眼看就能一尾巴扫飞陆景,然而下一刻它那坚硬的岩尾摆出,却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esp;&esp;发出轟的一声巨响! &esp;&esp;那恐怖的声波,在山谷中传出了很远,惊起了无数飞鸟。 &esp;&esp;然而让那条石头大蟒不爽的是,他对面那个人类却是毫发无伤,而且这也就算了,后者还一脸惊喜的望着它。 &esp;&esp;似乎一点没被它刚刚的攻击所吓倒,反而在期盼着它再多来几下刚才那种甩尾。 &esp;&esp;而这恰恰也是那条石头大蟒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它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给眼前这个人类一个深刻的教训,很快就首尾并用,开始对着那堵看不见的墙发起猛烈的攻击来! &esp;&esp;恐怖的轰鸣声就像是雷电划破了天空。 &esp;&esp;光是战斗中所发出的动静就让紫裙女子那伙人纷纷神色大变,他们将自己代入进陆景的位置,感觉就算有大阵相助,也根本撑不了几下。 &esp;&esp;秘力很快就会被抽的干干净净,之后变作任人宰割的羔羊。 &esp;&esp;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这个道理了。 &esp;&esp;那条石头大蟒每一次撞击都像是一座小山迎面砸来,这种程度的力量,足以抹平任何技艺、招式上的差距。 &esp;&esp;然而作为对手的陆景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色,只是握着阵盘牢牢的站在原地,就仿佛是海中的礁石一般,任凭风浪肆虐,却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esp;&esp;“这就是传说中的完美筑基吗?”虽然双方先前曾闹出了一些不愉快来,但见到这一幕紫裙女子依旧忍不住出言赞叹道。 &esp;&esp;“早就听说完美筑基者,在施法时秘力的消耗速度会比普通修行者慢很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面对如此可怕的攻击,还能撑这么长的时间,光是这一点,这届新生就没有人能做得到吧。” &esp;&esp;“可哪有怎样,”少年酸溜溜的道,“我不信他能一直撑下去。” &esp;&esp;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看法,这个不知名大阵的防御力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很厉害,远超他们的想象,连这种程度的攻击都能接的下,但是光防守不进攻,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esp;&esp;包括紫裙女子在内都觉得距离陆景变阵出招,转守为攻不会太远了。 &esp;&esp;甚至就连那条石头大蟒也是这样的想法。 &esp;&esp;久攻不下,它也撞的有些头昏眼花,为了防备陆景的攻击,放慢了一些撞击拍打的速度。 &esp;&esp;然而之后陆景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变阵,不存在的。 &esp;&esp;没错,驭兽大阵的确精妙非凡,有七七四十九般变化,可现在的陆景能用出来的只有力字阵和镇字阵,而这两种变化他一上来就已经毫无保留的交代了个干净了。 &esp;&esp;可谓是一点没有藏私。 &esp;&esp;至于一味防守,怎么取胜的问题,陆景更是压根儿就没考虑过。 &esp;&esp;他本来就没想过要打赢眼前这条石头大蟒,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困住后者,用这条石头大蟒疯狂做功,来消耗自己身体里的秘力。 &esp;&esp;到目前为止陆景对这效果还是挺满意的,这么搞下去,有个三四个时辰,他就能把剩余的秘力都消耗光了。 &esp;&esp;这种消耗速度正是陆景梦寐以求的。 &esp;&esp;什么,你说之后怎么办?到时候抬脚跑路不就行了嘛,等明天秘力恢复了,再回来一续前缘。 &esp;&esp;陆景不知道石头大蟒有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他自己对这个安排是挺满意的。 &esp;&esp;所以紫裙女子等人设想中的变化迟迟没来,陆景就是两种变化混着来,那条石头大蟒想离开大阵或者攻击他的时候就用镇字阵,等后者撞了会儿开始迟疑或者划水的时候,陆景就又力字阵再给它点刺激,帮它打打鸡血。 &esp;&esp;如此循环往复,足足过了有快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旁紫裙女子那群人也早就已经看呆了,甚至就连隐身阵法消失都没察觉。 第四百四十章 你们还不跑吗? “这……这不是中阶阵法吧,”看了这么会儿终于有人发现不对来了,因为一般的中阶阵法不可能能把这诡物困得这么死。 那人正说话间就见那条石头大蟒猛地一甩尾巴,拍向地面,下一刻,众人感觉就像遇到了地龙翻身一般,险些摔倒在地。 再看那石头大蟒的尾巴拍打的地方,已经裂开了一条将近一丈深的恐怖裂缝,足见这一击威力之惊人! 这是先前紫裙女子一行人也没有见到过的招式,显然这么长时间被困在阵中也让这条石头大蟒愤怒到了极点,再无任何保留,它开始疯狂的轰击地面,可怕的震动似乎让整座山谷都摇晃了起来。 紫裙女子等人也不由神色大变。 他们都担心这样可怕的震动会毁掉陆景布下的大阵,到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他们搞不好也要被殃及池鱼。 然而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那些恐怖的裂缝在到达大阵边缘的时候就全都戛然而止了。 任凭那只石头大蟒在里面翻江倒海,开山碎石,大阵之外依旧安然无恙。 紫裙女子等人见状脸色稍缓,但紧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精彩了起来。 如果刚才他们还有怀疑,那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陆景用来困住这只凶手的阵法的确是不可不扣的高阶阵法。 而且高阶阵法也就算了,关键是陆景操纵这大阵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到现在居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而他看起来还依旧生龙活虎的,一时之间竟然让紫裙女子一行人不知道阵内阵外究竟谁才是诡物了。 要知道,就算是书院里教他们阵法课的教习,堂堂二阶修士,也没法把一个高阶阵法摆弄上整整一个时辰。 所以就连之前一直酸溜溜的那个少年,几次张嘴,也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反倒是另外一人道,“他现在既然困住了这凶兽,那我们这时候潜入那个地方,岂不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嘛?” 然而他这话说出口后,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应和。 这事情不只他一个人想到,实际上就在陆景和这条石头大蟒酣战的一个时辰里很多人的心中都掠过了同样的念头。 可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出身名门,再加上年纪也不大,说是不够圆滑也好,有自己的傲气也罢,却是不愿意去捡这个现成的便宜。 主要是这事儿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拿到那件东西的关键就落在那条石头大蟒上,只要想办法击败或者牵制住了那条石头大蟒,那后面的事情真的就是只要有手就成。 换句话说,陆景既然有能困住那条石头大蟒的实力,那他只要再随便找个人,在他和那条石头巨蟒缠斗的时候去跑一趟,就能稳稳收下那样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行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拉下脸皮再去抢那样东西的,否则传出去,他们也没脸再在书院继续待下去了。 况且在看过陆景跟那条石头大蟒的缠斗后,他们也意识到己方这次的准备怕是并没有他们自认为的那么充分。 这条石头大蟒先前和他们的战斗可能连一半的力量都没用出来。 若是对方从一开始就拿出现在这股凶劲儿来,他们或许根本就不会去打那样东西的主意。 不过他们的心中也不是没有疑惑。 陆景如果是为了测试自己的大阵能不能困住那只诡物,那么用一炷香的时间应该便已足够了,等他找来同伴,下次就能拿到那件东西了。 而他现在依旧没有要收手的迹象,莫非是打算靠着一己之力彻底击败那只诡物?可他要是打得这个主意,又为什么还不变阵,翻来覆去只有两套变化,而且都是以防御为主,一点要进攻的意思也没有。 紫裙女子百思不得其解,而她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那些人也和她一样,脸上充满了不解。 然而今天他们已经被陆景那恐怖的秘力跟深深震撼了,所以这会儿绝大多数人都相信陆景应该是还有后手。 可当他们怀着期待的心情又等了两个时辰,却发现陆景依然只有那两套变化,翻过来倒过去的用。 作为围观者的紫裙女子一行人都看的有些麻木了,就更别说不远处的那两个当事人了。 陆景倒是还好,毕竟这事儿是他发起的,而且看着上丹田内的秘力不断被消耗他也挺有动力的。 但是石头大蟒现在的感觉就糟透了,毕竟就算脾气再大的人也没道理连着生三个时辰的气。 况且双方之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眼前这个人类虽然可恶,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对它做什么。 眼看着所有手段都使了个遍,却始终没法脱离这么一小块儿地方,石头大蟒也被磨得有点没脾气了。 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就跟一个上班摸鱼的社畜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尾巴砸着大阵。 而它这突如其来的躺平,也搞得陆景不得不更多的去使用起力字阵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陆景忽然开口道,“你们还不跑吗?” 紫裙女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陆景是在跟谁说话。 反倒是和她一起的那少年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刚才嘲讽你的人是我,和他们没关系。”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陆景摇头道,“之前的事情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我是想说,我打算撤了,你们要是不走,到时候我把大阵一收,我怕它去找你们的麻烦。”??? 这次换那个少年听不懂了,“撤……撤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跑路了。”陆景如实道,“你们说的不错,这诡物是挺厉害的,我不是它的对手。” “…………” 紫裙女子一伙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是,大家伙还在这儿等着陆景放大招呢,他怎么忽然就要跑路了? 难不成他真的只会两招,可这样的话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判断出自己不是那诡物的对手吗? 第四百四十一章 猫线草 &esp;&esp;紫裙女子一伙人被陆景这突如起来的跑路预警给整的有点不会了。 &esp;&esp;一时不知道对方的葫芦里究竟在卖的是什么药。 &esp;&esp;然而半晌后紫裙女子还是问道,“陆大侠你还能撑多久?” &esp;&esp;“呃,一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陆景也没想把所有秘力都耗光,毕竟他还有药田要打理。 &esp;&esp;“…………” &esp;&esp;紫裙女子一行人闻言又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不过这次他们回神就比上次快多了。 &esp;&esp;紫裙女子顿了顿道,“那要不陆大侠你再撑一会儿,我去把那件东西给你取来,也省的你下次还要再来。” &esp;&esp;“东西,什么东西?”陆景莫名其妙。 &esp;&esp;结果他这话一出口,紫裙女子等人全都被惊到了。 &esp;&esp;半晌后她才结结巴巴道,“这件诡物的住处有一株猫线草,能够用来炼制可以加快秘力吸纳速度的丹药,对于修炼大有益处,陆……陆大侠你难道不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吗?” &esp;&esp;“我不是啊。”陆景道。 &esp;&esp;“那你为什么要跟它动手?”紫裙女子傻眼了,指了指大阵中的石头大蟒。 &esp;&esp;陆景倒是也不好直说他就是为了跟这东西动手才来跟这东西动手的,所以就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哦,我来这里,是为了练习我刚学到的阵法。” &esp;&esp;“只是为了练习阵法?”紫裙女子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esp;&esp;“对啊。” &esp;&esp;紫裙女子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嘴快,将猫线草的消息告诉了陆景,但是她转念一想,以那只诡物的实力,就算他们不告诉陆景也拿不到,却是又释然了。 &esp;&esp;“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把那株猫线草采来给你吧。” &esp;&esp;“这东西可以拿来种吗?”陆景想了想,问道。 &esp;&esp;“呃,好像不行吧……猫线草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苛刻,之前有人尝试过去种植它们,可惜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成功,久而久之,后人也都放弃了,这也是猫线草为什么这么难得的原因。” &esp;&esp;紫裙女子解释道。 &esp;&esp;陆景一听也没了兴趣,加快秘力修炼速度的丹药他自己用不上,而这猫线草也没法大规模种植,卖了换钱,那对他来说也就等于没什么价值了。 &esp;&esp;所以陆景之后对紫裙女子道,“你们拿走吧。” &esp;&esp;“什么?”紫裙女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esp;&esp;“拿走吧,那个什么猫线草,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那东西吗,正好我现在帮你们拖住这家伙,你们去拿吧。” &esp;&esp;然而陆景的话说完,紫裙女子一伙人却都站在原地没人动弹,就跟傻了一样。 &esp;&esp;“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陆景左右看了几眼,目光落在了先前嘲讽他的那个少年身上,毕竟他也就对紫裙女子和这家伙有点印象。 &esp;&esp;让在场唯一的女士去跑腿不太好,所以陆景最终就选了他,“你,就是你,别看了,去拿猫线草吧。” &esp;&esp;那少年最好面子,闻言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但是看到身边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想到这段时间一来他们为了这株猫线草花费的精力跟心血,最后还是忍不住真香了一回,迈步向着那条石头大蟒居住的地方赶去。 &esp;&esp;一开始为了保持风度,他还是用走的,但是走了没几步不用陆景催促,他就已经开始小跑了起来,之后越跑越快,还给自己施展了一个轻身术。 &esp;&esp;结果只花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就重新回到了山谷中,而且手里还攥着一株眼色奇异的草药。 &esp;&esp;紫裙女子看到他手中的草药不由露出了大喜之色,“这株猫线草居然这么大,省着点用,足够炼五六炉丹了,这样我们每人都能分到不少。” &esp;&esp;而其他人亦感觉在梦中一般。 &esp;&esp;虽然这次出发前他们做了不少准备,但是心里其实也没太多底儿,就算最后能拿到猫线草,想必过程也会非常惊险艰苦。 &esp;&esp;可谁也没想到最终却是如此的轻松与顺利,少年感觉自己就想去郊游一般,随手就摘下了那株猫线草。 &esp;&esp;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担心着陆景会不会临时变卦,又让他交出猫线草,然后再当面奚落他一番,以报先前之仇。 &esp;&esp;但是他没想到陆景只是随便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毛,“你们完事儿了吗?” &esp;&esp;那模样就好像他手里提着的只是根刚从地里刨出的萝卜一样。 &esp;&esp;“啊,我们没有别的事情了。”少年呆呆道。 &esp;&esp;“那就赶紧走吧,等下我也要收工了。”陆景点了点头,又开始催人。 &esp;&esp;与此同时,那条石头大蟒也看到了少年手中的猫线草,一改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又变得暴躁愤怒了起来,开始疯狂撞击大阵,想要出去揍翻那个敢摸进它家的小贼。 &esp;&esp;然而撞了几下,它还是拿大阵没什么办法,接着又想起了先前自己和某人那漫长角力,结果好不容易积攒起的怒火也跟着一泻千里,没多久就选择继续躺平了。 &esp;&esp;眼睁睁看着紫裙女子一行人向着河谷外走去,直到消失不见。 &esp;&esp;然而紫裙女子一行人退到河谷入口后却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又在那里站定。 &esp;&esp;随后便听见了轰轰的巨响忽然变得密集了起来,还伴随着树木折断以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海浪涛声,就在众人开始为陆景担心的时候,却是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esp;&esp;陆景刚甩掉那条石头大蟒没多久,从树林里跑了出来,屈指弹了弹身上的落叶和草茎,抬头见紫裙女子一行人在不远处站着,都没离开,就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esp;&esp;“哦,刚才我看你着急要离开,没有来得及跟你说猫线草的分配问题。”紫裙女子道。 &esp;&esp;“不用分了,我说过的都归你们。” &esp;&esp;“可是这样不太好吧,毕竟这次出力的人是你,我们只是跑了个腿儿。”这次开口的却是先前讥讽陆景那少年,他的眼睛没有望向陆景,而是看向脚边的空地,有些别扭道。 &esp;&esp;“我倒不是在跟你们客气,主要是这东西我真用不上。” &esp;&esp;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陆景操纵大阵与那条石头大蟒搏斗,少年一定会觉得对面这是在吹牛,但是现在紫裙女子一行人却是没人会怀疑陆景这话。 第四百四十二章 禹州 虽然陆景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什么猫线草,但是紫裙女子一行人还是坚持等丹药炼出来后分陆景一半。 眼见实在拒绝不了,陆景最后就让他们把这丹药直接送到温小钏那里去了。 因为他想了想,晏筠是最不需要担心的,而不算陆景自己这个卡bug型选手夏槐是书院这届新人中秘力修炼资质最好的,对于辅助修炼的丹药需求也没有那么大。 相比之下还是温小钏大概最能用得上,毕竟论起划水来,温小钏和他半斤八两,平日里都没怎么好好修炼过,这么下去估计也只能学韩老师嗑药走凡人流了。 而说到嗑药,陆景又想起了自己上次从温大娘那里得到的那张地契。 因为那张地契,陆景也从无产阶级堕落成了地主阶级,拥有了一千七百多亩土地,而现在那一千七百多亩地上还什么产出也没有,就这么白白放在那里。 恰好再度突破成为二宫修士后,他原先开垦出的那两片小药田也不太够用了,再加上湖光的旧债还没还完,又担上了山火的新债,陆景如今赚钱的欲望也愈发强烈了。 于是对于那一千多亩地的开发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提上了日程。 眼见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陆景就决定去那里转上一圈。 所以告别了紫裙女子一行人后,他先去了趟自己的药田,施展了一通郁郁葱葱,顺便取了一袋人参种子,之后又去找了黄监院,向后者简单复述了一下在陵阳发生的事情,便带着阿木跟黑猫来到了禹州。 禹州,自古以来便有着北方粮仓的美誉。 虽然或许比不上南方的几个产粮大州,但是胜在距离京师更近,运输方便,尤其是过去运河还没挖通之前,京师中的粟米有大半都是产自禹州。 不过说来讽刺,这次动荡,禹州也是最先被波及的几个州之一,一场大旱让原本是产粮大州的禹州近乎绝收,然而以往的税负却是并没有减少多少。 朝廷又派出了军队去镇压西边的叛乱,所需的粮草大部分也是要从民间筹措的,这三重因素相互叠加,也让禹州的广大百姓变得格外有革命性。 一时之间落草者甚众,而朝廷这边也有些自顾不暇,只是让厢军守好了重要城镇,之后靠着各地的乡兵剿匪。 然而还是因为粮草跟军费不足的问题,乡兵们积极性也不怎么高,剿起匪来有一搭没一搭,禹州的局势自然也就很难好起来。 哪怕现在干旱已经过去,但也没什么人还有心思种地了。 温大娘在将地契送给陆景的时候也曾提醒过他,说那片地方现在已经被一伙盗匪给占据了。 陆景这会儿便打算去会会对方。 他在县城里买了点种人参要用到的农具,之后找人打听好方向,就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 一口气向着北面跑了大概三十里地,就算踏进了他自己的地界上了。 陆景抬眼望去,能看到大片大片已经荒废的农田,而在那田垄间还有村舍与房屋,只是现在那里大都房门大开,一看就很久没人在里面住过了。 阿木倒是挺喜欢这种空旷没人的感觉的,它可以把头上用来遮掩身份的斗笠给拿掉,在田间撒开小短腿儿四处乱跑。 因为速度太快,都快把脑袋上的黑猫给跑晕车了,找准了机会,从上面跳了下来,之后又窜上了陆景的肩膀。 而陆景这会儿则蹲在地上,抓了把土正在验看着土质。 以他这种刚入门的眼光都能看出这地方的土质挺不错的。 因为禹州本来就是北方粮仓,再加上当初温大娘买下这么大一块儿地,也是为了种粮食酿酒,自然挑的都是好地方,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这笔投资打了水漂,最终拿出来便宜了陆景。 而陆景对脚下的土地也很满意,这地方或许比不上书院后山,但胜在份儿大量足,这要是都种满了人参,不,只要随便画出个一百亩种满人参,陆景感觉自己还完那笔巨债之期就近在眼前了。 之后搞不好还能弄个禹州首富当当。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在种参之前,陆景得先把自家给打理干净了。 他看了眼还在田头逮蚂蚱的阿木,也没叫它,就这么一个人向着山脚处走去。 陆景因为要空出手来提农具所以这一次也就没拿禅杖,现在的他扛着两把铲子,两把锄头,腋下还夹着一柄镰刀。 至于腰间,则挂着装种子的袋子,整一人形德鲁伊的打扮。 结果快到山脚的时候陆景终于看到了一间茅房中有炊烟升起,他加快了几分脚步,走了过去,恰巧那间茅屋中也有人走出来。 那是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儿,看年龄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放在陆景前世多半还在念小学。 不过眼前这男孩儿的身上确实已经没有多少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和纯真了,他穿着一件明显不怎么合身的道袍,道袍上还有血迹,除此之外他的脖子上还系着一条手帕,看样式那手帕分明是女子的东西。 然而要说最显眼的还是他腰间那把砍柴刀,刀口磨得很是锋利。 那男孩儿看到陆景后先是一愣,接着立刻扔掉了手中捧着的汤碗,反手抽出了那把柴刀,冲陆景道,“站那儿别动,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男孩儿挥舞着手中的柴刀,“遇到好汉自然要好好孝敬,然后跪地求饶了,这道理没人教过你吗?!” “好汉?哦,你说的是那些土匪啊,怎么你也是吗?” 呸!男孩儿冲一旁吐了口口水,之后将柴刀举到胸前,目露凶光道,“朋友,说错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本大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赶紧把身上的银钱和吃食都掏出来!否则咱就把你那颗脑袋砍下来做夜壶,咱这把刀下可是已经死过好几个不开眼的家伙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狠茬子 “你杀过很多人吗?”陆景挑眉问道。 “当然,”男孩儿骄傲道,“看到本大爷身上这件道袍了吗,就是从一个老道那里抢来的,那家伙跟你不一样,他可是听话多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但还是被咱一刀戳在了心口上。 “还有个小娘子,生的可水灵了,据说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可惜咱只跟她睡了没几天,就被二当家把人给抢走了。” “你不生气吗?”陆景好奇道。 “什么?” “你的女人被二当家给抢走了。”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嘛,更何况二当家比咱强,咱的东西自然就是他的,就像本大爷比你强,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 “豁达!“陆景竖起大拇指。 男孩儿被夸奖很是得意,接着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倒霉,放着好好的城里不待,非要跑到这里乱逛,撞在本大爷的手里。” “我可不是在这里乱逛,”陆景挥了挥手里的锄头,“我是来开荒的。” “开荒?在这里?”男孩儿忽然大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该不会蠢到以为这些地都没主人吧?” “当然不是,我就是这片地的主人。” 男孩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又喝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但凡在附近打听打听,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地界。” “可是我有地契的。”陆景把锄头和铲子暂时都先放到了一边,随后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来。 男孩儿不识字,认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没关系,就算那真的是地契也不打紧。 因为自从禹州开始动荡后,这地界上拳头和刀子,就比什么地契都管用了。 然而他的眼珠转了转,还是对陆景道,“那真是地契吗?你离咱太远吗,咱也看不清楚。” “那你过来看吧。”陆景不以为意道。 男孩儿闻言真的向陆景走了过去,待他走到陆景身前,探出了脖子,似乎想看清那纸上写了什么,但是另一边他手上那把打磨的很是锋利的柴刀,却是已经狠狠挥向了陆景的左肋! 眼前这男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这也让男孩的心中一喜。 得手了! 砍刀轻而易举的就划破了陆景身上的衣衫,但是下一刻,小男孩儿却听到了一声金鸣之声! 他感觉自己砍中的分明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而像是一根铁柱。 从另一侧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手中的柴刀在第一时间就飞了出去。 而除了反震外,还有一股热流也趁机钻入到他的身体中,让他脸色刷的一白,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陆景微微侧身,让过了那口鲜血,然后问道,“你看好了吗?” 男孩儿直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对面那人则已经收回了那张地契,接着道,“看完了就带我去见你们寨主吧。” 说完他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后者感觉身子忽然又是一轻,重新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不过等他再望向陆景,眼中只剩下了恐惧。 男孩儿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刚刚钻进他身体里的东西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内力,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自己眼前这人是个武林高手。 想到这里,男孩儿立刻就向后连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接着又双膝跪地,一边跟陆景砰砰磕头,一边哭着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本……不,小的我落草为寇完全是被逼的。 “我爹娘死的早,我原本是城中一个乞儿,结果后来遇上大旱,没有饭吃,只能逃出城来,结果又撞上了大当家……不,是这伙匪人,为了活命我只能被迫加入了他们。” “是吗,可我看你当土匪当的还挺开心的,你不是说你的刀上沾满了不少人的鲜血吗,还杀了个老道,睡了城里哪户人家的小姐。”陆景淡淡道。 “我那都是吹牛,我从没杀过人。”男孩儿忙道,“那老道是三当家杀的,把衣服赏给了我,至于那个小娘子,我也没睡过,是豆腐哥跟我讲的,我脖子上这手帕,也不是她的,是我从村子里捡来的。” “可先前那一刀你可是的的确确砍在了我的身上,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就算你刚刚说得都是假的,只要是放你长大,那些事情总有一天也会成真吧。” “不不不,我从今天起一定改邪归正,做个好人,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男孩儿闻言不由大急,只是不住的磕头。 陆景听乐了,“你小子这不还是当土匪的那套吗,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你做好人也只是因为我的拳头大。” “…………” 男孩儿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不过陆景倒是没立刻对他动手,反而指了指脚边的铲子和锄头,“你运气不错,我现在需要个带路党,所以先不杀你,把这些东西拿上,带我去你们的寨子找你们大当家,我有事要跟他聊聊。” 男孩儿闻言心下一颤,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是一想到要带新东家去见老东家,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土匪,几位当家的的威风早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可既然说了要当好人他也不敢拒绝陆景,毕竟陆景就在眼前,真要想杀他他连一刻都没法多活,所以权衡再三,他还是站在了好人这一面,带着陆景向山上走去。 不过在路上他还不忘提醒陆景,“大侠,咱们要不要再找点帮手,青龙寨的大当家,二当家,还有四当家可也都和您一样是武林高手。” 陆景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了?” 男孩儿一阵哆嗦,但还是强忍着道,“我,我不怕,就是有些担心您老人家的安危。” “看不出你还挺体贴的,”陆景笑道,“没关系,我和他们讲讲道理,让他们也跟你一起做好人,所以到时候你也表现的好一点,给他们做个表率。” 男孩儿口中苦涩,他已经能想到见到大当家、二当家他们时候的场景了,他们一定都想砍了他这个叛徒。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他,他也没想到自己在山下望风,找肥羊,也能这么点儿背,碰上陆景这么个狠茬子。 第四百四十四章 插翅难飞 男孩儿带着陆景向山寨走去。 虽然在后者强大的实力面前他现在已经踏上了成为好人之路,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改变的。 况且他还记得陆景之前的措辞并不是不杀他,而是“先”不杀他。 一字只差,背后的意思可是就差的远了。 他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况且他要是就这么带着陆景回到寨子里,无论最后谁输谁赢,他看样子都是死定了。 所以这一路上他也在疯狂转动脑袋,思索活命之道。 有刚到寨子门口就放声大喊的,也有将陆景带入寨子后再偷偷暗示寨子里的其他人的,还有借助对地形的熟悉半路直接跑路的。 其中第一种法子一上来就被他给否决掉了,因为这固然可以摘掉二五仔的帽子,但是代价是他大概率也要跟着一起壮烈了,那他还不如现在就回头去让陆景赏他个痛快。 相比之下第二种法子无疑要安全不少,然而寨子里以男人为主,而且大都是粗人,很难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且就算注意到了估计也会心直口快的直接问,你小子抽的哪门子风,到时候男孩儿还是难逃一死。 所以这么看下来也就是第三个法子还稍微有些可行性,于是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也在努力回忆着沿途适合脱身的地点,结果还真的被他给想到了一个,而且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 男孩儿又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向陆景哀求道。 “大侠,小的肚子痛的厉害,估计是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能不能找个地方先方便一下,不然再走下去我怕是……怕是就要屙在裤子上了,小的倒是不要紧,就怕到时候会熏到大侠你。” 陆景闻言莞尔,“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居然到现在才想着开溜?不过你这借口也太老套了点吧,是把我当成电视剧里那种无脑反派了吗。” 男孩儿没想到陆景一眼就看穿了他打得主意,心下不由大骇,但脸上还要强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大侠您……这次可是想岔了,小的又不傻,您是武林高手,轻功肯定也很厉害,小的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啊。” 男孩儿已经做好了被陆景拒绝的准备,他甚至已经下了狠心,为了把戏做全套,他等下也要真的屙在自己身上。 然而没想到陆景之后却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嗯?”男孩儿一怔。 结果陆景说完还背过了身子去,似乎是没兴趣围观他脱裤子晾小鸟。 男孩儿虽然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机会难得,若是没有把握住的话,那他后面怕是也都别想再跑了。 于是他最后还是咬了牙,一步步向着左手侧的悬崖边挪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真的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陆景如果问他为什么不再原地拉,他就说自己身上没带草纸,要去一旁的草丛里找些叶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景居然压根儿就没开口发问,甚至就连肩膀上那只黑猫也有些兴致缺缺,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给移开了。 然而就在这时陆景却是听到身后响起了一声惨叫。 他转过身去,就见一条破裤子搭在悬崖边上,而它的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从现场的布置来看,应该是男孩儿在解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失足摔落到了悬崖下,而以他们现在所在的高度,从这里掉下山去几乎是必死无疑。 然而事实是男孩儿这会儿正猫在岩下一小块儿石台上,那石台是收在山腹间的,从上面看是看不到的。 现在的他正沉浸在一股死里逃生的狂喜中。 因为他觉得陆景既然看不到这个石台,那么肯定也就不会下来,而他不下来也就发现不了自己,于是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可就在他为自己的机智与果决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是听到陆景的声音又从上面传了过来,依旧是不急不慢。 “你拉好了嘛?拉好我们就要上路了,再不走天可就要全黑了。” 男孩儿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他安慰自己说陆景这只是在使诈,想要以此来确认他的生死,所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千万不能开口。 但下一刻他听陆景又道,“下面是不是有点冷啊,我都听到你的牙齿在打颤的声音了。” 男孩儿脸色巨变,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牙齿的确因为害怕在上下打架,不过那声音很小,尤其山中还有风,按理说根本不该被人给听见。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心中的疑问,陆景接着道,“还有你的心跳,真想藏起来的话好歹也要稍稍控制下吧,不要跳的这么厉害。” 男孩儿还在努力说服自己,陆景这么说只是依旧在诈他。 但是下一刻,他又看到了那只背上有道白线的黑猫,从一侧探出了脑袋来打量了他一眼,男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从那只猫的瞳孔中读到了一丝嘲讽之意。 随后那只猫舔了舔自己的毛,就又消失不见了。 而男孩儿的心也彻底坠入了谷底之中。 尤其当他又听到陆景的声音,“你要的证明我已经给你了,再不出来的话我就亲自下去抓你了,到时候你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男孩儿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烟消云散,赶忙手脚并用,又爬了上去,再看向陆景的目光已经不只是恐惧了,就像是在看鬼怪一样。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不会相信有人的耳朵会比兔子还灵,就连最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他。 陆景却像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抬头又望了眼天色,对他道,“拉完就赶紧上路吧。” 刚刚的事情本就是他有意为之,为的是让男孩儿彻底认清自己的处境,而果然,之后的路上,后者都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一点幺蛾子也没搞出来,就这么把陆景带到了山寨的大门前。 第四百四十五章 蒙混过关 守门的土匪见到男孩儿远远的就骂道,“小兔崽子又偷懒,让你望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陆景这个陌生人身上,微微露出警惕之色,不过因为陆景没带兵器,看着也不像是官兵,他倒是也没太过紧张,只是皱眉道,“这又是谁?” “他……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叔,”男孩儿急中生智,“家里那边也快活不下去了,就来投奔我了。” 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在琢磨着上中下三策,但是自从陆景露了手听声辨位后,男孩儿就断了所有念想了。 他也彻底想明白了,自己除了在陆景面前好好表现,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 因为他的所有小动作肯定都瞒不过陆景,既如此就只能转过来死死抱着陆景这条大粗腿了。 而这正是他在这土匪窝中能生存至今所依靠的不二法宝永远站在强者那一边。 所以不用陆景开口,他就主动帮某人打起了掩护来。 “投奔你?”守门那土匪听乐了,“怎么你当土匪老家也有人知道吗?” 男孩儿点头,“那当然,我跟我这表叔从小就很亲近,我的什么事都不会瞒他。” 守门那土匪闻言嗤之以鼻,“能有多亲近,你之前在城里当乞儿,怎么没见他帮过你?” “老家,我跟你说过的吧,我表叔在老家……离这儿挺远的,没能帮上我不也很正常,我从来没有怨过他。” 守门土匪摆了摆手,似乎也不想跟男孩儿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道,“那他这次恐怕要白跑一趟了,你也知道的,咱们寨子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大当家不是已经放出话来,不再接受流民上山了吗。” “可他不是一般人,是我表叔!”男孩儿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我这就去跟大当家说,而且我表叔很会种地,只要咱们寨子收下他,一定能收获到更多的粮食来。” 守门的土匪不以为意,“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不如先想想今年怎么过,这附近已经被咱们给抢成白地了,粮食不够,大家冬天都要饿肚子。” 男孩儿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沉默。 不过守门的土匪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打开了寨门,放两人进来。 眼看过了第一关,男孩儿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因为按照陆景的要求,接下来两人就要直接去找大当家了。 而想到大当家那一手可怕的枪法,男孩儿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当初可是有幸曾见过大当家出手的,对面足有上百名官兵,然而大当家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一人一枪,直接挑死了冲在最前面那人。 之后又不退反进,主动跳入人堆之中,枪出如龙,一连扎死了七八人。 那些官兵虽然依旧占据这人数上的优势,可本身来剿匪就是被赶鸭子上架,而上头还又欠着好几个月的饷银没发,在见识到贼人的凶残后,他们的士气很快就消失一空,接着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大当家见状又追上去,好好冲杀了一翻,到最后逃回去的官兵怕是连一半都没有,而那一战也让大当家在寨子中的威望攀升到了极点。 现在想来男孩儿依旧觉得那道身影无比的高大。 一想到就要和那人为敌,说不心虚是假的。 不过他偷瞄了眼陆景,却见后者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且进入山寨后还有心情在四处打量,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 “你们寨子里有多少人?”陆景问男孩儿。 “我刚来的时候只有不到三十人,但是现在的话,已经有二百一十九人了,不对……阿五跟符宝哥前几日叫人给捅死了,现在只有二百一十七人了。” 男孩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这二百一十七人中大部分都是男人,女人只有不到三十人,除了四个做饭的老妈子,剩下都是被抢来的,老人和孩子……基本上没有。 “我是寨子里年龄最小的人,是因为投奔的早才留下的,往后就不收跟我年龄一般大的了。 “用三当家的话说,我们力气小,打架不行,只会浪费粮食。”然而男孩儿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忿忿不平。 陆景问,“你刚才说那个什么阿五和符宝被人捅死了又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互相斗殴吗。” “不,是因为和另外一伙土匪起了冲突,被那边的人杀死的,我们寨主不允许自己人打架。” “为了地盘吗?” “对。”男孩儿点头。 “这附近还有别的伙土匪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男孩儿再次点头,“有的,而且有不少,这世道太多人活不下去了,不过规模超过百人的,只有我们和另外一帮家伙,我们之间的冲突也最多。 “死在彼此手上的人,甚至比死在官兵手上的都要多。”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来到了大当家的住处,这也是整座山寨中为数不多的瓦房,虽然建的依旧有些简陋。 但也比附近的茅屋看起来气派的多了。 陆景给了男孩儿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便心领神会,上前敲门去了。 “谁啊?”里面传出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是我,大当家。”男孩儿恭敬道,“我从山下回来打听到了重要的消息,连忙回来跟您禀报。” “什么消息?” “这个……真的是很重要消息,所以可能不太方便就这么讲出来。” “你个小崽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里面的声音有些不满。 但他说完后屋里还是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女人的低喘。 又过了片刻,房屋门被人推开,一个虎背熊腰,身形颇为魁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形象就跟电视剧里的土匪头子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没好气道,“什么事情?赶紧说。” 结果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见不远处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指点向了他的胸口。 男人大惊,连忙将手臂架在了胸前,居然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陆景这随手一指。 不过他的人之后也倒飞了出去,重新滚回到了屋子里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龙虎霸王枪 &esp;&esp;陆景因为还有事要问对方,所以并没有下狠手。 &esp;&esp;而眼前这个青龙寨大当家的武功也比他想象中要厉害不少,居然是个三流高手,而且并不只是初入三流,差不多是三流巅峰了。 &esp;&esp;所以刚才那一指对面居然也没太受伤,滚回屋子后迅速抄起了床边的一把铁枪,接着大喝一声,就向着陆景又冲了过来。 &esp;&esp;男孩儿完全被这一幕给吓呆住了,他没想到陆景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动手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山寨之中。 &esp;&esp;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要不了多久寨子里的人高手就都会赶过来。 &esp;&esp;而就算运气好,没人注意到,只要大当家吆喝一声,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esp;&esp;实际上青龙寨的偷偷这会儿一边挥枪挑向陆景,一边也已经准备喊人了。 &esp;&esp;他可不像男孩儿一样什么都不懂,把所有会武功的人都统统归入一类,从刚才那短暂的交手中他就看出了陆景的身手比他只高不低。 &esp;&esp;实乃他平生未遇只强敌。 &esp;&esp;若是只靠他一个人,怕是难以战胜对方。 &esp;&esp;不过在喊人之前他还是又出了两枪,想要再试探下陆景的身手。 &esp;&esp;结果也让他的一颗心也彻底沉入了谷底,因为他发现自己刚刚试探了个寂寞。 &esp;&esp;也没见陆景有什么动作,便轻松化解了他的攻势,而这也让他愈发猜不透对方的深浅来。 &esp;&esp;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边一无所获,陆景那边却是有了新发现。 &esp;&esp;“龙虎霸王枪?”陆景忽然开口道。 &esp;&esp;男人一怔,继而神色大变,原本打算呼救的话也又咽回到了肚子里,望向陆景的目光惊疑不定,“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esp;&esp;“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吧,”陆景道,“你和柳州铁枪门是什么关系?” &esp;&esp;刚才那几招交手,陆景感觉眼前这人的枪法有些眼熟,之后又仔细回忆了下,终于想起这枪法是从哪儿来的了。 &esp;&esp;他之前闲着没事儿,和杨涛也切磋过几次。 &esp;&esp;当然都是招式上的,两人没怎么动用内力,不然陆景就太欺负人了。 &esp;&esp;龙虎霸王枪是杨涛所修炼的武学,这门枪法虽然在江湖中知道的人不算多,但却属于那种实力远大于名气的,否则杨涛也不会凭这门武功登上青云榜。 &esp;&esp;但是陆景如果没记错的话,杨涛这门功夫好像是三代单传来着,他没想到还能在别人身上看到,难不成这家伙偷学了是杨家功夫吗? &esp;&esp;然而当事人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将手中的大枪舞的更急了,一时之间漫天都是枪影,将陆景的身影都给湮没了。 &esp;&esp;也让在一旁旁观的男孩儿把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儿。 &esp;&esp;就在他担心陆景会不会也步了之前那些官兵的后尘时,却见那些恐怖的枪影忽然一收。 &esp;&esp;再然后他就见陆景依旧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而他的两根手指中则夹着铁枪的枪头。 &esp;&esp;大当家几次使力,甚至连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却怎么也抽不会自己的铁枪。 &esp;&esp;反观陆景只是轻轻甩了甩手指,原本在男孩儿心中那个所向无敌的身影就又飞了出去。 &esp;&esp;“你这功夫没练到家啊,怎么把这招万紫千红使成这样,徒具其表,里面的精髓却是一点都没悟到。”陆景摇头。 &esp;&esp;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笑,“龙虎霸王枪一直都是一脉单传,只有铁枪门的下任门主能修炼,葛某何德何能,能修炼这门武功?” &esp;&esp;“那你练的是……” &esp;&esp;男人却是又闭上了嘴巴。 &esp;&esp;陆景见状也不着急,主动岔开了话题,说出的话却让一旁的男孩儿打了一个激灵。 &esp;&esp;“我看你刚才不是想叫人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叫了?” &esp;&esp;“你武功太高,我叫了人也没用,不过让我那些兄弟白白送命罢了。”男人道。 &esp;&esp;陆景闻言一笑,却并不怎么相信他这鬼话。 &esp;&esp;能做到一群土匪头头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况且按照男孩儿的说法,他手下这些人都是他在半路上聚起来的,然后占了片地方在这儿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 &esp;&esp;他和这些人之间能有多深的感情,陆景保持怀疑态度。 &esp;&esp;反正他将自己代入男人的位置,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他也会让手下这些人想办法拖住对手,然后自己悄悄脱身。 &esp;&esp;对方之所以没开口喊人,多半还是因为他先前说出了龙虎霸王枪的名字来。 &esp;&esp;不过这么一来也让陆景有些挠头了,他本来是没打算留这寨子里的头头脑脑一条命的,就算问完话后自己不动手,也会抽空跑一趟,把他们送去县城砍头。 &esp;&esp;但是现在眼前这男人似乎和杨涛,还有铁枪门有些关系,却是让陆景又犹豫了起来。 &esp;&esp;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这事儿先放到一边,按照原本的计划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占据了这地方的,之前在山下种地的那些村民呢,被你们给杀了吗?” &esp;&esp;“我们是杀了不少人,但是没杀此地的村民。”男人倒是没有拒绝回答这种问题,“早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人就大都已经跑光了。” &esp;&esp;“去了哪里?”陆景却是终于没再藏着自己的来意,他还惦记着这群廉价劳动力。 &esp;&esp;本来他是打算把这地方都留给自己种人参的。 &esp;&esp;但是在实地考察过后却是改变了想法,这里的土地挺肥沃的,而且面积也很大,都拿来种人参太浪费了。 &esp;&esp;尤其对现阶段的他,把原先的两块儿药田扩展到几亩大,已经顶天了,剩下的也没什么用。 &esp;&esp;而山脚下这些地,本来就是农田,虽然现在废弃了,但只要稍微开垦下就又能种东西了。 &esp;&esp;这些也是银子啊。 &esp;&esp;乱世之中,粮价正高,不说把这地方都中了,搞一半出来也能换不少钱。 &esp;&esp;而且陆景自己也可以屯点应急。 &esp;&esp;更别说陆景后期还打算研究下改良土壤肥力,种出年份更久的人参,以及怎么循环利用土地……这些也都需要人来完成。 &esp;&esp;陆景现在考虑的已经不只是剿匪了,还有后续的生产恢复的问题。 &esp;&esp;而最好的人手莫过于原先就在这里耕种的那些农民了,一来这些人熟悉这地方,二来陆景也是充分信任温大娘的眼光。 &esp;&esp;觉得她挑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差,可惜对面那个男人的回答却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esp;&esp;“一部分听说跟人去了湖州躲避动乱,还有一部分人嘛……”男人看了眼陆景,“应该是被抓去充军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人能打两份工 “乡兵?”陆景还抱着一丝期望。 然而男人却摇头道,“不是,是民夫,而且被派去了西北平叛。” 陆景闻言也彻底死心了。 得了,这些人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于是他又问,“那这附近哪儿还能找到村民?” “找不到的,禹州盗匪横行,能跑的早就都跑掉了,跑不掉的也都躲进了地方豪族或是大乡绅的土堡里,最近我们也找不到人抢了。” 男人有些无奈道,“我正在跟另外两伙人联系,看看能不能联手攻下一个土堡来,否则今年冬天怕是要难捱了。” “你们早点干嘛去了,明明占着这么大块儿地,为什么不自己种粮食?”陆景好奇道。 “难,”男人道,“这附近并不是只有我们一伙人做这没本钱的买卖,而且还有流民在到处流窜,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们没有土堡的保护,很难安心种地,另外官兵虽然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但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扫荡一次,人多的时候我们甚至连山寨都没法待,只能钻进更深的深山中,所以不是我们不想种,而是种了也没用。” “我大概明白你们的处境了。”陆景点了点头。 男人迟疑了下,却是终于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我青龙寨。” “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怎么喜欢跟你们这样的匪类打交道,我知道你们落草为寇,每个人背后大约都有自己的无奈。” 说到这里陆景顿了顿,又看了男孩儿一眼。 后者被这一眼瞧得莫名的心虚,但还是在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陆景却没搭理他,接着道,“你们大可以说你们是为了活下去才迫不得已干了这一行,但之后双手上终究也沾满了鲜血,乱世嘛……我知道这种也事情挺正常的,但是正常的事情也不意味着就是对的。 “我不是官府的人,虽然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是挺想把你们都送进大牢去的,但这样的话我也好像也找不到能给我种地的人了。” 男人皱眉,“你想让我们给你种地,难道没听到我先前说得那番话吗?” “流民和土匪好办,你们也造个土堡,把这地方给围就行了,上山的时候我就听说,你们是这附近最大的两伙土匪之一,再有土堡相助,应该可以轻松抵御住其他人的进攻吧。” 眼见男人又要开口说什么,陆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垒土堡的话会被官兵给拆掉,还有那些官兵不定期对你们的围剿,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男人有些怀疑道。 “等我回城后会往官府跑一趟,把修土垒的事情告诉他们。” “那你就等着大军过来拆我们的土堡吧。”男人冷笑。 “你去说当然不行,但是我去说还是有很大机会能成功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陆景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 男人无言,看得出他并不是很相信陆景的话。 于是陆景将那张地契又取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道,“阁下怎么称呼?” “葛平,寨子里大家都喊我葛老大。” “那我也喊你葛老大好了。”陆景道。 “不敢,阁下乃武林高人,葛某哪敢在阁下面前自称什么老大。” “没关系,只是个称呼而已,就像我也没问你真名叫什么对不对?”陆景不以为意道。 葛平叹了口气,“既已落草为寇,自然无颜再面对家乡父老,也不想我的劣迹传回家乡。” “能理解,”陆景道,“所以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想过不再继续劫掠为生,过点安稳日子。” 葛平这时候也已经验看过那张地契,双手奉还给了陆景,却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又多问了一嘴。 “要是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把我送去官府了?” 陆景点头,“毕竟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住着的,要是不想给我出力,我当然也没有让你继续住下去的理由了。” “那看来我也没得选了。”葛平道。 “谁说的,你还可以召集好人手,试试对我动手。”陆景帮对面出谋划策。 然而葛平却不上这个当,沉声道,“阁下既然敢孤身前来我们山寨,想必心中已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我们都拿下了。” “都拿下有点夸张了,毕竟你们二百多人呢,我只有一个,真要有人趁乱往山里一钻,我也懒得花功夫去找。”陆景如实道。 他现在也想清楚,虽然他自己并不太喜欢葛平一伙土匪,但是现在禹州的局势,就是想玩种田也得先暴兵出来。 而葛平这伙人恰好又会种田,打架水平也算差强人意,一个人能打两份工,却只拿一份的薪水,正是陆景最需要的那种打工人。 葛平眼见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也不再犹豫,直截了当道,“行,我答应你,反正这世道能活着就行,至于怎么活本来也没太大的区别。 “但是咱们先说好,虽然我愿意给你种地,可是寨子里这二百人却不一定都和我一样的心思。 “就算是乱世,敢干这一行的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些人天生就喜欢不劳而获的生活,尤其是在见过血后,不会甘心就这么重新老实种地的。” “你既然这么跟我说,想必也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了。“陆景道。 “不错,”葛平点头,“你不是要去官府提修土堡的事情吗,可那些官兵也知道我们的底细,虽然你手里有地契,可单只是这样他们未必会安心,既如此不如再加上一份投名状。 “放心,人数也不会太多,以我在寨中的威望,一百六七十人还是能留下的,而且没了那些人后,从今往后有异心的人也少了。” 陆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们掳来的女子,想下山的都放她们回家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争议 &esp;&esp;对于忽然被召集,宅子里面的土匪们都感觉有些意外,但还是陆陆续续来到了议事堂。 &esp;&esp;说是议事堂,其实只是个刚搭起没多久的草棚子。 &esp;&esp;四面透风,好处是站在一起永远不会挤,因为感觉挤了还可以往外面站,理论上就算是再多十倍的人也都能站的下。 &esp;&esp;不过等众人来到议事堂,却发现坐在主座上的人并不是葛平,而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至于葛平,则坐在那个年轻人的右手边,而那里在平时一般是二当家会坐的位置。 &esp;&esp;众土匪互相看了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一丝错愕,不晓得今天这是要唱哪出,不过因为有葛平在,现场虽然乱哄哄的,但倒是也没什么人造肆。 &esp;&esp;显然大家伙都在等着葛平的下文,只有守门那个土匪因为之前见过陆景一面,这会儿直接被惊得连退了好几步,之后又揉了揉眼睛,一把拉过了一旁的男孩儿。 &esp;&esp;“乖乖哟,你表叔给葛老大灌的什么迷汤?才来寨子里一天不到就平步青云!等等……不对啊,葛老大就是再怎么喜欢你表叔,让他当个二当家就了不得了,怎么把大当家的位置也给让出来了?” &esp;&esp;男孩儿这会儿还在为自己做二五仔的事情发愁。 &esp;&esp;投靠新东家后最怕的是什么,除了新东家被老东家干掉外,大概就是新老东家忽然握手言和,相谈甚欢了,也让夹在中间的他格外的尴尬。 &esp;&esp;所以面对守门土匪的问题他也没什么心思回答,含含糊糊的就应付了过去。 &esp;&esp;不过普通的土匪不开口,不代表在场就没有人敢开口。 &esp;&esp;很快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葛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寨主不做,是打算改行去做朝廷鹰犬吗?那咱们寨子里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办,也都有官儿做吗,还是被拉去砍了脑袋,成了你的晋身之阶?” &esp;&esp;说话的是个女人,打扮得颇为妖娆,抹胸配着件褙子,而且那件抹胸拉的很低,一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 &esp;&esp;她来的时候挽着一个身材不亚于葛平的魁梧壮汉,陆景一开始以为她也是被掳上山的可怜女子,但是待那女子开口后,陆景又观察了一下二人。 &esp;&esp;发现那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男人居然是两人中相对较为弱势的一方,相反,那妖娆女子虽然看起来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但举止中却有着一股掌控一切的自若。 &esp;&esp;而且周围的人看到她走过来也都纷纷让路。 &esp;&esp;葛平听到她的质问后也不生气,只是摇头道,“玉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葛平是那种会出卖自己兄弟的人吗。” &esp;&esp;顿了顿后他指着陆景道,“正好,现在人也到齐的差不多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呃,此地的主人。” &esp;&esp;“此地的主人是什么意思?”名叫玉珍的女人的目光在陆景的身上转了一圈后问道。 &esp;&esp;“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块儿地方被他买下了,有地契可以为证。”葛平道。 &esp;&esp;“葛老大你是喝多了吗?”玉珍闻言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现在这世道地契废纸有什么区别?你上个月睡得那个女人,人家男人找上门来,拿出婚书,你是不是也乖乖把人给放回去。” &esp;&esp;她的话在土匪中引起了共鸣,众人都是一阵哄堂大笑。 &esp;&esp;葛平却是面色不改,“地契对你我来说或许没用,但是在县城那边可就有用了。” &esp;&esp;“怎么,这个小哥是打算拿着地契去县城里搬救兵吗?”玉珍调笑道。 &esp;&esp;“不是,他拿这地契去和官府商量在山脚下垒土堡的事情。” &esp;&esp;随着葛平这句话说出口,先前的笑声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esp;&esp;而玉珍的神色也是一动,不过不等她再说什么,葛平已经从座椅上站起了身来,他一言不发,只是扫视了一遍众土匪。 &esp;&esp;下面的人立刻都噤若寒蝉,这便是葛平这一年多来做寨主所积攒下的威风。 &esp;&esp;又等了片刻,他才继续道,“不用我说,大家想必也都知道咱们眼下的处境,附近能抢的人和地基本都已经被咱们给抢光了,为了顺利过冬我先前一直在四处奔走,联络另外几家,准备拿下一座土堡。 &esp;&esp;“然而到现在得手后怎么分配的事情也还没谈妥,而且咱们和黑虎丘那伙人一直不怎么对付,到时候动手还得提防着他们,另外再退一步,就算成功打下来土堡,咱们伤亡也一定不会小,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失去多少弟兄。” &esp;&esp;葛平还没说完,下面的已经有人叫嚷了起来,“葛老大放心,既然干了这买卖,咱们自然也都有那个……那个……” &esp;&esp;“自知之明。”另一人补充道。 &esp;&esp;“对,自知之明,横竖不过一死,咱们烂命一条,和他们拼了就是了。” &esp;&esp;他这番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和赞同。 &esp;&esp;当然,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是真不怕死的就有待商榷了,反正当山贼土匪嘛,气势不能丢。 &esp;&esp;葛平也表扬了积极求战的那人,然而之后却是话锋一转道,“可就算打下了那土堡度过了这个冬天,来年咱们又该怎么办呢?” &esp;&esp;听到这话下面的人也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会儿有大概是葛平的死忠开口道,“葛老大你有什么法子就直接说吧,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咱黑狗什么都听你的!” &esp;&esp;葛平点了点头,“好,来年我打算带着大家伙一起开始种粮。” &esp;&esp;他这话一出口,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esp;&esp;名叫玉珍的女人嘴角边也露出了一抹讥笑之色,摇头道,“明明是只狼,可却偏偏要学羊吃草,当真可笑。” &esp;&esp;“如果吃草能活下去,我也不介意改吃草。”葛平平静道。 &esp;&esp;“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女人道,“我相信咱们寨子里还是有有血性的男儿的。” &esp;&esp;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句话给刺激,立时便有不少人劝起了葛平,“对啊,大当家三思啊,咱们当土匪当的好好的,有吃有喝,还有女人,为什么又要回去种地,我不想再为那些地主豪强做牛做马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多收一成 葛平早就已经预料到种地的事情会有人反对,所以见状倒是并没怎么着急。 甚至还让下面的人又议论了一会儿,这才又接着道,“我知道大家都有不少想法,没关系,我可以给大家点时间好好思考下,之后咱们还是老规矩,大家可以各抒己见,但是最后人少的要听人多的。” 在来议事堂之前葛平就曾向陆景打包票,愿意种地的人一定远多于不愿种的。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大家都饿怕了。 在落草为寇前,绝大多数人都过过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之所以会干这一行最初也只是抱着吃顿饱饭的念头。 别看多数人嚷嚷的凶,但如果可以不用拼命还能填饱肚子对他们来说还是挺有诱惑力的,只是在这个人人斗狠的化境里没人敢开这个口而已。 不过现在有葛平这个大当家打了头阵,却是亲身给众人做了一个示范。 毕竟葛大当家当初可是追着官兵屁股后面杀的,没人敢质疑他的胆量,既然他都愿意种地了,那大家伙跟着他一起种地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很快就有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这些人没有大声叫嚷,而是互相以眼神联络,在人群中寻找着同伴。 而葛平也趁热打铁,又道,“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只要咱们安心种地,官府的人也不会再来围剿我们,而且我打算用一冬天的时间修筑一座坚固的土堡,这样其他那些土匪就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名叫玉珍的妖艳女子闻言不由大急,她知道这么下去,葛平的支持者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八成就要得偿所愿了。 她和葛平之间倒是没太大的矛盾,葛平当初坐上大当家的位置她也很是支持,那时候的两人还正眉来眼去。 直到后来葛平不知从哪儿抢回来个大小姐,被那女人迷了魂,两人便也没了下文,但玉珍顶多也就冷嘲热讽几句,毕竟她自己的男人也不少,这也不算什么深仇大恨。 她之所以现在站出来反对葛平,只是因为她对种地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也需要葛平继续当这个寨主,带领他们这伙人四处打家劫舍,不断消耗那些官兵的力量,最终打下淮阴县。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阻止葛平这个半路种地的计划。 不过论威望,她这个二当家远不如葛平这个大当家,而论武功,她自知也不是葛平的对手,所以最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陆景身上。 玉珍知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年轻人有关。 她不清楚陆景具体是怎么忽悠的葛平,让葛平忽然就鬼迷心窍,铁了心要跟着他起种地来,但想来只要解决了这个年轻人,那葛平所描绘的那些美好蓝图就都会成为泡影。 毕竟单凭葛平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那些官兵不来围剿他们的。 想到此处玉珍也不再犹豫,将自己的抹胸又向下拽了拽,然后轻摇莲步,向着陆景款款走去。 接着什么招呼都没打,也不顾旁人惊诧的目光,就这么一屁股跃入了陆景的怀中。 随后还抓起陆景一只手,环在了自己的腰间,柔声道,“这山下的土地都是公子你的吗,那公子的家境想必一定非同寻常吧?” “那到也没有,我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吧,”陆景道,“这份地契也是别人送我的。” “公子说笑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大方,将这么大一片地方就这么拱手送人。” 结果她说完就发现陆景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而稍一思索玉珍也想到了原因,合着是因为他们这伙人占了这地方,才让陆景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于是玉珍也闹了个大红脸,但她顿了顿很快又继续道,“公子真是好福气,现在不但有了地,而且还找到了给你种地的人,听葛老大的意思,从今往后我们就都是你的佃农了。” 玉珍特意咬重了佃农两个字。 葛平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陆景,把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去。 而玉珍则再接再厉道,“不知这租子公子打算怎么收,咱们种出的粮食又得交多少给你?” 这下就连不远处的男孩儿也听出了玉珍的弦外之音来,二当家这是在挖坑给人跳哩。 不过若是陆景能借着这个机会宣布免租,或者少收点租子,或许会有更多人支持葛平了,而这样一来二当家岂不是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让男孩儿没想到是陆景却道,“租子吗?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外面怎么收,我就再多收一成吧。” 这下就连玉珍都愣住了,原本准备的话居然再说不下去。 一上来就加租的地主她也听说过,然而那是在太平日子里,手下的那些佃农没地种就活不下去,但要知道现在可是乱世。 在这时候加租?这家伙该不会是疯了吧,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富家公子哥? 可若是如此的话,葛平又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的人给说服? 玉珍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念头,不过现在这局势无疑对她大好,于是她很快就又接道,“那我们先前占了公子的宝地做买卖,这事儿又要怎么说,公子也要我们陪偿吗?” “当然,”陆景道,“这天下哪有侵占了别人的土地又不给赔的道理?这根本说不通啊。” “可……可是小女子我身无长物,也不会种地,”玉珍咬着嘴唇,“公子打算让我怎么赔呢?”一边说着她一边还又向前倾了倾身子。 “不会种地也不要紧,”陆景道,“你还可以去修土堡嘛,而且看你的样子还会武功吧,修完土堡,正好可以去巡逻监视外面的动静。” 玉珍差点没被陆景这话给气歪了鼻子,心想眼前这家伙还算男人吗,居然让她一个女人去修土堡,而且修完土堡还要去做最累最危险的巡逻的活。 不过这倒是正趁了她的心意,她本就是为了激起寨中众人对陆景的仇恨,所以陆景表现的越是嚣张反而对她越是有利。 第四百五十章 无路可走 听了陆景的话后一众土匪全都一片哗然,就连葛平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他眼看就要哄得大多数人都接受种田的选择了,可没想到陆景却是在半路上忽然横插一脚,自己拆了自己的台。 葛平的心中惊疑不定,他现在也有点摸不清陆景到底想干什么了。 好在陆景并没有卖关子,说完那句话后轻轻推了一把怀里的玉珍,后者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居然就这么被推飞了出去,一连退了十几步,却是正好退到了和她一起来的那个大汉身边。 而另一边的陆景已经起身道,“各位好像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刚才葛寨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现在占着的这块儿地是我的,如果不愿意为我种地的话就没法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相信你们也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失去了赖以栖身的地方,你们根本无法填饱肚子,也没地方休息,更没法躲过官兵的围捕,当然,我知道你们会说离开了这里,你们还可以去投靠别的土匪。 “但据我所知这附近一带的土匪普遍都没什么余粮了,所以你们觉得你们之中有多少人会被接纳?” 陆景的话也让原本很是吵闹的议事堂安静了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就有人又开口,语气不善道,“我们还有个选择,就是不离开这里,即便你有这地方的地契又怎样,城里那些官兵都没有能把我们从这里赶出去,你一个人,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他的话一出口立刻就得到了众土匪的赞同,而且还有不少人挥舞起了手上的兵器,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将陆景给乱刀分尸了。 “当然,这也是一种选择,”陆景道,“不过我个人的话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你们的葛寨主。” 葛平猝不及防下被陆景点名,神色有些尴尬。 虽然他和陆景交过手后很清楚自己不如对方,但是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他还是想要维护下自己这个寨主的尊严的,否则今后队伍就没那么好带了。 毕竟会来做劫匪的大多是信奉实力至上的桀骜之徒,而想到这里葛平却是忽然一怔,他好像有点明白陆景想干什么了。 可就算看破了对方的意图,事到如今葛平也已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捏着鼻子继续配合下去。 想通了这一点,他倒是变得坦然了很多,点头道,“不错,这位……” “陆。” “陆大侠的武功是极好的,我远不如他,实际上,先前我们已经交过一次手了,我连他一招都挡不住,所以就算咱们大家伙一起上也不会是陆大侠的对手。” 葛平这番话又在寨子里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因为他可是青龙寨中公认的第一高手,在几次跟官兵的交手中都表现的非常勇猛。 甚至在不少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不可战胜的印象,所以一般的土匪很难相信他会一招落败,况且对手还是个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反倒是之前出言讥讽葛平的玉珍这会儿却是出人意料的保持了沉默。 因为她刚刚退出去的动作还挺潇洒流畅的,而且最后又退到了自己的男伴身边,所以除了葛平少数几个人外,大多数人都没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以为她是自己退开的。 但是玉珍心中很清楚,她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在空中的时候她整个身子就跟麻掉了一样,一动不能动,而等她落地的那一刻又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 对方对于内力的运用简直让她叹为观止,所以刚刚葛平说自己在陆景手下连一招都走不了的时候她大概也是所有人里唯一相信的。 最关键的是她跟葛平也算老相识了,很清楚葛平的性格并不是那种甘于人下的人。 这次他主动让出主座给陆景,而且忽然把所有人着急起来宣布要种田让玉珍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现在她却是终于明白了。 不是葛平想选这条路,而是他根本就没得选。 同理,现在议事堂里这些人,包括她在内其实也都没第二条路可走。 陆景的话虽然说得难听,但的确都是实情,可笑她之前还在心中窃喜,以为陆景是失心疯了,居然配合她激起寨中众人的不满。 可事实却是无比残酷,眼前这年轻人压根就不在乎他们满不满意。 不,他应该是故意这么做的,从一开始就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们,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 而葛平显然也被他给算计了,他以为只要自己肯乖乖配合,那个年轻人之后还要依仗他这个寨主来管着寨子里的人。 却不知陆景早就在盘算着怎么削减他在众土匪中的威望了,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满意青龙寨眼下的组织结构,在可以遇见的未来,葛平在青龙寨的威望恐怕还会进一步的下降。 想通了其中关键后玉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种地这事儿已经无可改变了,不过她却还没想明白她自己该何去何从。 葛平和玉珍,一个大当家,一个二当家现在看起来都是各怀心事的样子,谁也没有开口。 尤其是玉珍,众土匪见她先前讥讽葛平,又给陆景下套,摆明了是反对种地的,原本想要她带头,大家伙一拥而上,砍了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然后继续先前吃香的喝辣的的日子。 结果没想到玉珍却是虎头蛇尾,只是开了个头,自从退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似乎已经没兴致再参与讨论。 好在不管哪里都有胆大的人,没过多久,就有人又站了出来,接替了玉珍先前的位置,提拳向陆景冲了过去! 那人在寨中也算好手了,虽然没练过什么内家功法,但是拳法打得很是不错,之前和官兵交手也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但是这一次他冲到陆景身前,一拳砸下,陆景纹丝不动,他自己却是吐血飞了出去! 之后又有两个不信邪的,或许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壮胆,两人约好一左一右一起攻向陆景,而且手中都握了兵刃。 结果和第一人的遭遇依旧是一般无二! 第四百五十一章 我们要种地! 接连三人受挫,而且陆景从头到尾就是站在那里,连根小拇指都没动过,给寨中这些土匪所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当初看到葛平孤身一人杀得那些官兵屁滚尿流。 而当被众人给予厚望的四当家也冲上去秒送了之后,众土匪原本已经发热的脑袋也终于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望向陆景的眼神也从先前的敌意变成了敌意中夹杂着敬畏,而且待陆景的目光扫过,很多人都下意识的低头,不敢去正视那双眼睛。 陆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还有要来砍我吗,或者你们一起上也行。” 说完他望向一旁的葛平,“葛老大,你是青龙寨的寨主,要不你来带个头?” 葛平闻言脸色微变,忙不迭的摆手道,“不敢不敢,葛某已经领教过陆大侠的神功了,自知不是对手。” 于是陆景又看向玉珍,“那要不你来,我看你好像最不喜欢种地。” “那是因为我想去修土堡,还有负责今后的巡逻。”虽然玉珍在肚子里已经不知道把陆景给骂了多少遍,但脸上还是不得不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再然后陆景又再次看向议事堂内的其他土匪,“那你们呢,你们喜欢种地吗?” 众土匪面面相觑,先是沉默了一小段时间。 接着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鼓起勇气道,“我,我要种地!” 说话的是陆景最初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男孩儿,他知道这种时候正是需要他表忠心的时候,所以赶忙积极站了出来。 而有他起了这个头,议事堂内随后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附和之声,“我,我也要种!” “带俺一个,俺上山前在家里就是种地的,这活俺熟。” “种地比砍人好,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我早就已经厌倦打打杀杀的生活了。”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到最后终于连成了一片,一众山贼土匪纷纷吵吵着要种地,生怕自己声音喊得低了,会被眼前这年轻人给盯上。 什么,丢脸?别开玩笑了,丢脸有丢掉小命可怕吗,再说你没看到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已经身先士卒,为大家做好了表率了吗。 所以一时之间要种地之声不绝于耳,不知道还以为误入了什么大型传销现场。 换个刚到这里的人,绝对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群土匪会对种地这件事儿爱的这么深沉。 陆景转头对葛平道,“你看,说服大家也没那么困难嘛,而且你说的刺头我也没看到。” “是。” 除了称是外,葛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好了。 他原本看陆景眉清目秀的,而且说话也挺客气,还以为他是江湖中那种风度翩翩的儒侠,,凡是都会讲道理,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可现在葛寨主也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陆景根本就是在用土匪的行事方式来跟他们打交道。 但是葛平也不得不承认,身为土匪的他们的确也很吃这一套。 在这个强者为王的残酷丛林中,失去了律法的约束,只要你展露出绝对的实力,那么你说的话就会被其他人给奉为圣旨。 就好像现在,议事堂里就再没有人抱怨过陆景收的租子太多,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盘算起,等来年春天要在山下抢哪片地了。 还有人积极讨论着哪里能搞到农具,整个青龙寨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要大干好干积极生产的热情之中。 而之后陆景又叮嘱葛平去把先前他们掳来的女子都找了出来,一一向她们询问是否愿意回家,结果却让陆景有些意外。 大部分人在犹豫后还是选择了留在寨子里,顶多只是托陆景捎封信给家里报个平安,也有些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首饰之类的东西摘下来一件,交给陆景,让他将这些东西带回家,可却是要他帮忙告诉家里人说她们已经死了。 而陆景略一思索也能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年代女子失节比丢掉性命还要严重,就算她们回到家里,今后也要被亲戚邻里嫌弃,甚至就连她们的父母恐怕也未必愿意再看到她们回来。 与其在城中受人白眼,还不如就这么留在寨子里。 葛平和其他那些大字不识的山大王不一样,虽然杀起人来也一样的心狠手辣,但是对已经被抢上山的女眷倒是还算照顾,明令禁止任何人伤害她们。 在这里的日子和山下当然没法比,可将就点也还能过得下去。 还有些则是已经怀了身孕,彻底认命的。 对此陆景也没什么好办法,时代如此,又赶上乱世,太多人的名如草芥,就像葛平所说,相比于那些已经死掉的家伙,能活着本身就已经是种幸运了。 现在这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也回不去了,陆景就先让葛平统计了一下要回家的女人,然后又让他拟写了一份寨子里现在急需的物资,不止是各种锄头等生产工具,还有各种生活用品。 当然这些钱陆景只是帮忙垫付,等来年粮食收获再从里面扣除,一年扣不完,就第二年再扣……反正所有解释权都归陆景所有,这笔投资总不可能会亏吧。 最后就是垒土堡需要的物资了,这个工程量肯定不会小,好在最要紧的人力有现成的,但想把土堡垒好,必要的材料也不能少。 对此陆景也有些头疼,不过这些事儿都是明天才需要操心的。 搞定了青龙寨的一众土匪后,陆景就让葛平给他挑了几个壮劳力,先在快到山顶的位置找了片地方,开垦出来了大概四亩地。 期间葛平几次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都咽回到肚子里去。 陆景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挑的这几块儿地方并不算最肥沃的,而且山上颇多小兽,除非一直派人守着,否则种的东西很可能就要便宜这些小兽了。 另外现在眼看就要入冬,从节气上说也种不了什么蔬菜粮食了。 而陆景也没什么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叮嘱葛平从今往后不许其他人再到这里来。 至于真要有什么好奇心爆表不听劝的主,陆景也不担心,他本来就是打算在这里再加个最初级的迷阵的。 既是用来对付那些小兽,也防备着有人上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入城 &esp;&esp;待葛平等人离开,陆景拿出装着人参种子的小袋,洒在田垄中。 &esp;&esp;他这次先带来了大概五千粒种子,正好一亩一千粒,洒的比书院后山要稀松不少,也能充分模拟出野外的自然环境。 &esp;&esp;之后照例又是一通郁郁葱葱,跟不要钱一样扔了下去。 &esp;&esp;眼看这一株株绿油油的不知道是野草还是人参的嫩苗破土而出,陆景也觉得一阵心旷神怡。 &esp;&esp;他看得到的不是人参苗,而是一张张银票在田垄中迎风招展。 &esp;&esp;等到剩余的秘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陆景又着手布置了个迷阵,就是最简单的那种,可以让误入此地的人或野兽在里面爱的魔力转圈圈。 &esp;&esp;之后就在寨子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带着那十几个想要回家的女人,还有之前在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男孩儿一起下了山。 &esp;&esp;之所以带男孩儿是因为陆景在处理完事情后就直接回书院了,需要有人给寨子这边报个信儿。 &esp;&esp;一来陆景对男孩儿还算熟悉,懒得再找其他人,二来他年龄小,进城也比较方便,不至于惹人注意。 &esp;&esp;因为距离县城有几十里远,陆景还赶了辆牛车,结果这一路上又亲身体验了一把现在禹州恶劣的治安环境。 &esp;&esp;大概是因为女眷比较多的缘故,他们一行人没少被人打主意。 &esp;&esp;陆景索性就把驾车的事情让男孩儿做了,而他自己则下车徒步,借助出色的耳功和眼功留意着方圆一里内的动静,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就提前一步赶过去解决掉。 &esp;&esp;最终一点时间没耽搁,顺利回到了县城。 &esp;&esp;看到城门的那一刻,牛车上很多女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人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sp;&esp;也引来了不少行人的侧目。 &esp;&esp;陆景将牛车停在城门口,然后让男孩儿打开了车上那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金银器物,是葛平一伙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劫掠。 &esp;&esp;陆景大致划分了下,按照每人五十两的标准分给了牛车上的女人,有的很早就被劫掠上山的还多补偿了十两,之后就让她们各自回家了。 &esp;&esp;而陆景和男孩儿则赶着牛车继续向前,经过守门官兵的检查后一路来到了衙门门口。 &esp;&esp;陆景下车,让男孩儿稍等,自己带着地契走了进去。 &esp;&esp;结果第一关就遇到麻烦了,知县作为当地父母官,总管一县事物,平时日理万机,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尤其来者还是一介白身。 &esp;&esp;别说知县了,就是县丞、主薄陆景也见不到。 &esp;&esp;当然,他可以找司天监帮忙,司天监有专门的机构来跟这些州县官吏打交道,但可惜陆景现在还不是监察,而且就算是监察,非公务期间也不能滥用司天监的权力。 &esp;&esp;好在陆景还有万用作弊器,他摸出二两碎银不着痕迹的递给了衙门里看门的小吏,后者带他去找了县令身边的一个姓万的心腹师爷。 &esp;&esp;万师爷将陆景请进书房,看过陆景递来的地契后,摸着胡子许久没说话。 &esp;&esp;陆景见状又从桌下递去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万师爷收下银票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esp;&esp;但嘴里却道,“这事儿有点不太好办。” &esp;&esp;于是陆景加大力度,又递过去了一张一百两的,但是这一次万师爷却没收。 &esp;&esp;“咱老万虽然爱财,但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三十两是我跑腿的辛苦钱,剩下一百七十两是孝敬上面那些大人们的,我不欺你脸生,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esp;&esp;说到这里万师爷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喝了口,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唉,本来这事而要说也不太难,但现在这世道,礼乐崩坏,你虽然不是沮县本地人,可来的时候想必也已经知道外面的盗匪有多猖獗,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剿都剿不完。 &esp;&esp;“所以本地的士绅豪族,愿意修土堡帮着朝廷一起抵御那些流匪,咱们自然也是愿意支持的,这按理说你有地契,我再稍微帮你打点一下,你的土堡就能修起来。 &esp;&esp;“可问题是,你那片地方现在让一伙土匪给占了,这事儿沮县上下基本人人皆知,谁知道你这土堡修起来之后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会不会又被那伙歹人给占了。” &esp;&esp;“你也要体谅咱们知县大人,本来治下被那些土匪到处烧杀劫掠就已经够让知县大人糟心的了,可来了就跑的流寇是一会事儿,真要站稳了脚跟招兵买马才是大麻烦。 &esp;&esp;“搞不好知县大人这官儿就也当到头了,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肯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过……” &esp;&esp;“不过什么?”陆景问道。 &esp;&esp;“阁下之前不是说你手下有不少人马,足够对付那伙土匪吗,这就好办了,只要阁下剿灭那伙土匪取了他们的首级,知县大人自然会许你在那里修筑土堡。 &esp;&esp;“哦,那伙匪人的人数不少,全杀了可能有些困难,杀掉或者抓住那几个匪首,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老万便好。”万师爷拍着胸脯道。 &esp;&esp;陆景闻言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万师爷并不信任他,所以向他所要葛平等人的首级作为投名状。 &esp;&esp;而且关键是这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在明面上陆景也很难拒绝。 &esp;&esp;所以他也只能先应了下来,起身告辞。 &esp;&esp;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伙差役飞奔而来,人数足有三五十人,而且都带着家伙事儿。 &esp;&esp;看到这阵仗,土匪出身心中有鬼的男孩儿就先慌了,想要架着牛车逃跑,但想起陆景的叮嘱,又不敢这么弃陆景而去。 &esp;&esp;另一方面他也抱着几分侥幸,觉得这些人差役应该不是冲他而来的。 &esp;&esp;但下一刻他就见跑在最前面那个差役向他的方向指来,“这有架牛车,赶车那小子岁数也对上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人,算了,先把他给拿下吧。” &esp;&esp;说完那伙差役就一拥而上,可怜男孩儿这会儿意识到不对,想逃却已经完了,直接被人一把拉下车来,按在了地上。 &esp;&esp;接着那些差役也是看到了出门的陆景,又大呼小叫道,“另一个匪人也找到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变故 陆景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引他来找万师爷的小吏,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估计是男孩儿的身份曝露了。 当然,那小吏本身的眼睛肯定没有那么毒,而那男孩儿原本在寨子里也是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小透明一个,在官府这边八成也没备上号的。 之所以会被发现,大概还是因为先前放走的那群女人中,有人报了官。 这种事情其实还挺正常的。 这些女人在被掳上山之前,有食不果腹就快饿死的流民,但也有本身生活的还不错的大小姐。 结果遇到葛平一伙人,人生急转直下,心中没有恨意才奇怪了。 有人感激陆景的相救之恩,庆幸自己还能回到家中,见到亲人,不想节外生枝,也有人仇恨滔天,脱困后满脑子都是复仇,就算将陆景拖下水也在所不惜。 陆景其实并非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也是为什么他从始至终都没透露过自己身份的原因。 不过麻烦归麻烦,人他肯定还是要放的。 不能因为怕被这些女人报复,就把她们继续留在山寨里煎熬。 就是后续的计划恐怕要改一改了,虽然眼前这几十个衙役陆景并没有放在眼里,但是他也不想为难这些吃公粮的差人。 打算先带男孩儿出城,之后再换上人皮面具,自己再悄悄拐回来。 但是他还没出手,就见又有一骑赶了过来。 那马上有两人,前面是个文士打扮的清瘦老者,留着山羊胡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但是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会骑马,被颠的脸色发青。 而且他实际上是被后面一个富家翁模样的胖男人给架在马背上的,但还是忍住不适喊道,“住手,都住手!” 而他的话很快就起到了作用。 按住男孩儿的那两个差役,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你,之后一先一后动松开了手,而原本冲向陆景的那群差人也止住了脚步。 男孩儿见状赶忙一溜烟的跑到了陆景身后。 而那匹马也停了下来,马上那老者挥手道,“还愣着干嘛,散了散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差役闻言居然真的就这么乖乖散去了。 而这时他身后那胖子也翻身下马,来到了陆景身前,恭敬道,“劳驾,咱们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行,你说去哪儿吧。”陆景倒是无所谓。 反正不管去哪儿他都能杀出城去。 不过等到了那胖子说的地方后陆景的神色却变得古怪了起来。 因为这地方他居然还挺熟悉。 多宝阁 这地方就跟陆景后世的开封菜一样,开的到处都是,基本上只要是不算太偏点的县城,里面都能找到多宝阁的分号。 而将陆景请上楼,禀退了左右后那个胖男人立刻便自我介绍道,“陆大侠,在下是多宝阁沮县分号的掌柜周瑜。” 来不及吐槽对方这名字,陆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的?” 他还记得自己这次来好像并没有跟谁透露过他的身份,而他和周瑜之前也没见过面,所以挺奇怪对方居然能一眼认出他的。 周瑜似乎早就料到陆景会有此问,笑着解释道,“陆大侠可能不知道,金大老板已经请九州第一画师萧忆情画出了您的画像,之后发给了各分号的掌柜。 “叮嘱我们若是见到您,您要是没什么事就不去打扰您,可一旦您遇到麻烦,在谁的地界上,谁就要在第一时间给您解决掉麻烦。” “可我也没见过那个什么萧忆情啊。”陆景扬了扬眉毛。 “哦,萧画师最厉害的绝技便是作画寻人,由人口述描述长相,之后他来动笔,画出的人像往往八九不离十,端的是神奇,当然,请他作一副画要花的价钱也很是神奇。 “尤其他现在上了年纪,动笔就更少了,不过对于咱们金大老板来说,能用银子解决掉事情都不是事情。” 陆景点了点头,他知道金多多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找人画他的画像。 因为两人上次在温家庄见面,陆景找到了杀害蒋雷的凶手,等于是洗脱了金多多身上的嫌疑,还了他一个青白。 于是这位多宝阁的大老板估计也想投桃报李。 既然如此,那陆景便也没再客气,对周瑜道,“你跟本地的知县相熟吗,能说服他让我垒座土堡吗?” 周瑜闻言一笑,“陆大侠你可算找对人了,刚刚马上那人就是沮县知县。” “什么?”陆景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谋客多过官吏的人就是沮县的知县,要是只看外表,他那个心腹万师爷估计都比他更像是知县。 不过也难怪他一开口,那些差役马上都散去了。 周瑜解释道,“孔知县其实就是我们的人,他早年是给人的确也是给人做谋客的,后来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个入仕为官的机会,不过他原先那谋主却是已经不在了。 “于是他这官路也很是坎坷,兢兢业业做了三十几年,几经沉浮,兜兜转转,最后一看却还是在原地踏步,于是后来他主动找到了我们。 “金大老板出钱,帮他摆平了升迁路上的所有阻碍,他才坐到现在这个知县的位置上,所以陆大侠想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尽管放手去做便是,除了垒堡外陆大侠还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一并告诉我。” “我还需要一批垒土堡要用的材料,还有盐油之类必要生活物资,外加一批差不多够二百人用的农具,对了,如果还有粮食,再卖我点粮食就更好了。”陆景道。 他本来是打算从京城采购这些东西,然后通过井送到沮县的。 不过每次只能送一棺材还是挺麻烦的,尤其是石料之类的东西,陆景估计自己有的跑了,就算再拉上辰汉卿这个工具人,一是半会儿估计也很难搞的完。 但如果多宝阁肯帮忙,那就简单的多了。 多宝阁本来就是做各种生意的,筹措物资很是方便,再加上有周掌柜在沮县官场中的关系,运输起这批物资来也不会有人刁难阻拦。 一下子就省了陆景不少事情,他只要等着收租就行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司南 解决了山寨那边的事情,陆景便又带着阿木和黑猫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书院,去继续调戏夜莺河谷的那条石头大蟒了。 而那条石头大蟒见到陆景这个熟人后也很是激动,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于是就在驭兽大阵里摆开架势,跟某人又来了一番龙争虎斗。 最后得到释放的陆景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阵盘,飘然而去。 但是陆景也不是没有烦恼,虽然这种泻火的方式即快又爽,可是需要他人一直待在书院里,或者至少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回书院一趟。 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用半天时间偷溜出去办点小事儿还行,可要是长时间出远门的话就麻烦了。 尤其陆景还在司天监那边也领了差事,真要是下次出门办案的时候遇到什么棘手的诡物,被缠个几天,那诡物还没怎么他,他自己先被秘力给撑爆,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严格来说陆景这次的秘力危机并没有完全度过去。 除了常规手段外,他还得再找一个备用方案,哪怕没法一直用,至少可以应应急的。 而这也不由让陆景又开始发起愁来,先前成功开垦新药园,招募农夫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不过事已至此,抱怨也没有用处,他也只能再次打起精神来,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陆景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就见一只黑色的夜莺落在了他的院墙上。 他认出了那是葵的信使,于是连忙打开了院门。 果然看到一袭青衣的葵站在他的门外。 后者没有废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来。 陆景接过一看,顿时愣住了,因为那居然是把勺子。 好在葵之后又递过来了一块儿石板。 陆景将石板跟那把勺子合在一起,总算知道这是什么了,“司南?” 葵点头,“这只司南可以帮你寻找飞剑,当然,前提是那把飞剑要在方圆二十里之内,这件司南会自行转动,指向那把飞剑所在的位置,它不是诡物,应该是司天监某个前辈留下的遗物,依靠阵法运转。 “我也是机缘巧合下意外得到的,不过我自己不修飞剑,这东西对我没什么用,所以就拿来给你了,算是感谢你之前的出手相助。” 陆景挠头,他现在已经不是刚进书院的菜鸟新人了,知道一把飞剑的价值有多高。 而这只司南可以寻找定位飞剑,哪怕只是方圆二十里内的飞剑,价值也绝对不会低。 虽然葵说陆景上次在陵阳帮到了她,但是陆景感觉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事情,就是识破了一个想冒充监察诓他的家伙而已。 至于葵,完全是她自己脱困的。 不过这只司南确实是陆景现在急需的东西,所以他还是腆着脸收下了,然后又对葵道,“那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来找我,无偿的。” 葵闻言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但顿了顿后却又补充道,“你今后出门要多小心一点。” “嗯?”陆景扬眉。 “你应该听说个纪先生名字吧。” “嗯,我记得这家伙好像会把人炼成奇物,而且他的野心看样子也不小,一直在搞东高西的,说不定现在天下大乱也有他在背后搅风搅雨。”陆景道。 “你之前坏了他好几次事情,他已经注意到了你,先前发生在陵阳县的事情就是他设下的局,想要借机除掉你。”葵道。 “我嘛?”陆景有些惊讶,他承认自己这段时间给纪先生点了不少堵,但是讲道理基本上都是纪先生的人先动手开的团,结果点儿背正好碰上了他,团灭的团灭,开溜的开溜,绿化的绿化,这事儿也能算到他头上的吗? 而且若是论威胁的话,放着那么大一个郭守怀在那里不集火,为什么要来找他这么个小角色的麻烦呢,总不能是柿子捡软的捏,那这纪先生的格局未免也有点太小了吧。 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葵道,“你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年纪轻轻就上了天玑榜,而且进入书院后又完成了完美筑基,是这黄监院和董大人这届里最看好的新人,现在就能坏他的事情,当你将来成长起来只会更难对付。 “如果我是他也会提前对你动手,而且越早越好。”说到这里葵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道,“现在司天监内还有他安插的奸细,而且身份不低,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人外你也别太相信署里的人。” “少数几个人,都有谁?” “郭少监,黄监院,董大人……”葵道,“其实还有些能信得过的监察,不过你也不认识,当心像上次一样被人给冒充,总之,你自己万事小心。” 说完葵不等陆景回答就已经转身打算离开了。 “等等……”陆景却是又叫住了她,“奸细的事情要怎么办,就这么放他在署里吗?” 葵停下脚步,“我已经将这事儿上报给郭少监了,他应该有办法找到奸细,不过……” “不过什么?” “那天我和纪先生见了一面,以我对他的观察,他似乎有很大的把握奸细不会被找到,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奸细被找到。”葵道。 “那家伙究竟是个什么的人。” “谁?” “纪先生,你不是见到他了吗,能跟我聊聊吗?”陆景问道。 “你为什么想知道纪先生的事情。”葵又转过身来,望着陆景。 陆景耸了耸肩,“你说的,他已经盯上我了,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多了解点敌人,也能早做准备不是。” 葵想了想,说出的话却是让陆景很是惊讶。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至少不是那种为了满足一己之私烧杀抢掠的坏人,也不完全是那种一心只想争霸天下的野心家,他会毁灭一些东西,不是因为他喜欢毁灭,而是为了在那片废墟上搭建起新的屋舍。 “另外,他和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他的身上格外有人味儿,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的追随者那么多的原因吧。”葵道。 “这样吗,听起来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寻剑 等葵走后,陆景也在第一时间研究起了手中那块儿司南来。 尤其他记得书院里现在就有一把前辈高人留下的飞剑来着,若是能再取到那把飞剑,那他的状况也能得到很大的改善。 这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陆景将那块儿石板水平端在手中,接着把勺子放在石板中心的位置。 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出现了,那把勺子刚落下没多久,就颤动了起来,接着立马指向了……陆景自己。 行吧。 他身上是有两把飞剑来着,这么看这玩意儿还挺准的。 但是这样的话根本没法用啊,只要陆景身上还带着飞剑,这东西永远就会指着他。 于是陆景努力开动起脑筋来。 好消息是他依稀记得哪本书上好像提到过有种符箓是能专门能隔绝秘力波动的,但坏消息是陆景是逃课大户,一节符箓课都没上过。 他自己肯定是画不出来的,好在他知道谁能画出来。 于是陆景先去找了夏槐,而少女果然也没辜负他的希望,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画好了陆景想要的符箓。 陆景往自己的两把飞剑上各贴了一张,下一刻那只司南却是终于发生了变化,转了半圈后,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成了! 陆景见状精神顿时一震,谢过夏槐后就兴冲冲的向那方向跑去。 结果等到了地方,却又傻眼了。 因为陆景发现那里居然是苏提学的住处。 看样子这司南找到的飞剑是书院自己收藏的那几把。 陆景是没胆子开启rpg模式,大摇大摆进去搜刮一番的,所以虽然很是眼馋,但是他也只能选择忍痛离开了。 随后他先向西走出了大概半里地,接着又往南拐了半里,就如同一个在山沟里苦苦寻找手机信号的迷路游客一般。 然而在这期间那司南却是始终指着苏提学的屋子。 好在他又走了段距离后那把小勺终于又颤动了起来,勺柄的指向也再次发生了变化。 来了吗?书院里一直无人寻到的那把无主飞剑。 陆景的心绪也再次激动了起来,然而等他跑到下一个地方。 却是又站在了郑教授的门外。 陆景也只能感慨人不可貌相,郑教授一个教秘力真解的,自己也不练御剑术,竟然会偷偷收藏了一把飞剑,而且平时也没见他跟谁提起来过。 陆景盘算着之后怎么从郑教授那里把飞剑搞到,但是今天这次他还是想先找到那把传说中的飞剑。 住人的地方是不能在待了,就算找到那飞剑也拿不过来。 于是陆景这次越走越远,一口气来到了书院的最南面。 眼见司南的指向没有发生改变,陆景也不着急,又跑到了北面去,总之就是在书院里四处流窜。 直到来到叶弓眉居住的那片枫树林外,那只司南却是终于第四次改变了方向。 而且指的并不是叶弓眉的小屋。 陆景抱着司南一路前行,穿过了那片枫树林,又往前大概走了十里地。 他还打算继续走下去,但是司南却是忽然指向了相反的方向,于是陆景也知道,他已经找到地方了。 然而那是一座水潭, 水潭倒是不算太大,但却挺深的,一眼望不到底。 陆景先抛了颗石子下去,等了会儿见没什么反应,于是自己也脱了衣服,跳了进去,他感觉自己往下游了得有差不多十丈远。 四周的光线都已经变得很暗了,但是他却还是没有游到潭底。 陆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继续下潜的打算,作为内家高手,他已经差不多能做到胎息了,所以憋气倒不是什么问题,主要是再往下就太黑了。 即便以陆景的眼功,能看到的距离也很有限,而且那把司南在水下也没法用,于是陆景重新回到了岸上,准备从长计议。 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去请教叶弓眉,叶弓眉显然知道那把飞剑的具体位置。 但是陆景担心叶弓眉以他的驭兽大阵没练到家为由,不许他来取剑,为避免节外生枝,陆景还是决定先自己试试。 他绕着那水潭走了两圈,然而却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但是第三圈的时候,陆景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之前在镜湖谷,他曾花了一文钱从老渔翁那里买到过一则秘闻。 好吧,说是卖其实是后者一定要说给他听的。 老渔翁让他子时到丑时之间带一尾黑鱼和一尾白鱼去个什么地方,说那里有桩大机缘在等着他。 有鉴于对方那糟糕的信誉,还有撒谎成性的黑历史,陆景对这事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所以他也是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想去老渔翁所说的地方,好像就是这个水潭。 这让陆景又是一怔。 那家伙是转性了吗,这次竟然没撒谎? 不对,叶弓眉警告过他那把飞剑附近有件很厉害的诡物,这么看来那家伙告诉他的根本就不是取剑的方法,多半是把那件诡物给引出来的法子。 他应该是想看陆景被吓一大跳,然后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 可殊不知却是正中了陆景的下怀。 反正陆景现在想拿到飞剑也要跟那件诡物交手的,正好先布置了驭兽大阵,接着再用这法子把那件诡物给引出来。 而在制服那件诡物后,那把飞剑的下落他自然也就能知道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顺序关系,陆景就开始着手提前准备了,他先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剩余的秘力,确保还能再经历一场战斗。 哪怕不能立刻取胜,至少也要拖到下次秘力刷新。 接着提前填饱了肚子,又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将身体和精神都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 又去夜市上买了一黑一白两尾鱼,终于赶在子时前回到了水潭边。 陆景先布置好了大阵,接着便将那两位鱼儿一先一后都丢进了水潭里,同时后退了三步,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 叶弓眉提到的时候都会显得很谨慎的诡物,陆景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张牙舞爪 (勘误:上一章应该是只丢了黑鱼,已修正,抱歉哈) 黑鱼入水后立刻摆动尾巴,在水潭中游曳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潜入到陆景看不到的地方了。 到目前为止,那座水潭一直表现的都很平静。 陆景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凶兽的影子,只有一轮明月倒影在水潭中央,为这座水潭凭添了几分清幽之色。 按照一般恐怖片中的情节,陆景这时候应该好奇为什么自己的法子没有起到作用。 在心中犹豫挣扎一番,然后一步步走到水潭边,探头向下面望去。 而就在同一时刻,下面潜伏已久的恐怖怪物则会突然破水而出,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虽然陆景对自己的脑袋硬度有信心,但还是决定不过去了,否则岂不是成了之前被自己鄙视的那种弱智主角? 所以他也耐心站在原地,反正他今天的秘力已经消耗大半了,实在不行,上丹田内还有张符宝呢。 到时候来招山河一斩,就又能开启超充模式,吸收一部分秘力了,至少活过下次刷新是不成什么问题。 所以陆景并不是太怕对面耗时间。 他干脆就这么抱着阵盘盘膝坐在了地上。 除了水潭那边的动静,陆景也在关注着木盆里的另一条白鱼还有一旁的司南,只是暂时也没什么收获。 就在他怀疑老渔翁这法子是不是纯粹口胡,他又被骗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忽然从他的身后响起,“那条鱼是你扔的?” 陆景转头,却没在身后看到任何人。 配合一阵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莎莎声,却是更有了几分恐怖片的氛围。 尤其那声音之后还威胁道,“你小子死定了!” 陆景却并没有慌张,只是从地上起身朗声道,“何方高人驾到,何不现身一叙?” 然而那声音之后却又消失不见了。 陆景飞快的扫过四周,不只是那座水潭,还有附近的草木都被他收入眼底,但依旧没能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直到陆景低头,看向木盆中的白鱼,发现那条白鱼居然不再四处游动,而是将脑袋探出水面,瞪着一只眼冷冷的望着他。 为什么是一只而不是两只眼呢,这是因为鱼的眼睛是位于脑袋两侧的,所以对它来说还是用一只眼盯人方便。 陆景向左手侧移动了两步,而那只白鱼的脑袋也跟着他一起转动了个小角度。 至此陆景终于能确定,刚才开口的八成就是这家伙了。 白鲤吐人言,换普通人在这里八成已经被吓了个半死了。 但陆景身为书院弟子,而且之前见识过的诡物也快上双了,倒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没想到这次遇到的诡物居然似乎还能交流。 再加上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东西是附身到这条鱼身上,还是用什么方法通过这条鱼来传音,所以也没立刻开启驭兽大阵,免得打草惊蛇。 于是便顺口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白鲤闻言又是一阵冷笑,“还不跑?看来是有备而来,让我看看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一边说着那条白鱼一边又扬起了脑袋来,四处张望了起来。 见状陆景忍不住道,“你能看清吗?” “什么?” “据我所知鱼类都是近视,哦,就是视力不太行的意思,只能看清离得很近的东西,其实刚才你说我死定了,我就有点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我的样子。”陆景道。 那白鲤闻言不由大怒,“好好好,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它就把脑袋又扎进了木盆里,陆景握住阵盘,准备迎接对面的攻势。 但是那白鲤只是把脑袋扎进去不久就又重新探出了水面来,“你现在跑还来得及,再晚小命可就不保了!” 陆景还在纳闷儿它这话也没啥转折,为什么刚刚不一口气说完,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家伙刚刚应该是呼吸不上来,下去换气了。 因为众所周知,大部分鱼类在空气中都是没法呼吸的。 陆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那只白鲤这会儿还在骂骂咧咧的,威胁着要搞死陆景,只是它光在这里口嗨,放狠话,却是始终没什么行动。 而且骂一会儿,就要下去换个气再接着骂,也实在很难有什么说服力。 但是陆景也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因为他还是很相信叶弓眉的。 如果水潭里的东西真的只有这么点实力的话,叶弓眉不会特意警告他,而且在他驭兽阵大成前,禁止他来这地方取剑。 白鲤又骂了会儿,估计也是意识到了光在这里口头威胁,陆景是不会被吓走了,于是终于也安静了下来,把头彻底埋进了水里去。 又过了会儿,水潭那边终于有动静传来。 接着就见一只四肢短小,牙齿锋利,浑身长满鳞片,拥有一张血盆大口的怪兽从里面爬了出来。 而一边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白鲤又探出头来,“呵呵,怕了吧,这就是你惹到我的下场!”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条鼍龙吗?”陆景一哂道。 所谓鼍龙,又叫猪婆龙,换个更通俗的叫法就是鳄鱼,在陈朝大概跟熊猫一样稀罕,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但是对陆景来说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了。 前世他在动物园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 而且那条鼍龙的实力和它那副张牙舞爪的外表显然并不对等,眼见它冲来,陆景开启了驭兽大阵,结果那条鼍龙就这么被镇字阵给牢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轻松的让陆景都有些不敢相信,尤其在见识过之前那条石头大蟒那恐怖的力量后,这条从水潭里爬出来的鳄鱼就更是菜的真实了。 它还真的就只有一条普通鳄鱼的战斗力,以至于陆景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木盆中的白鲤。 而后者见势不妙,却是已经先一步又缩回了头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综艺效果简直拉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什么搞笑艺人。 但是紧接着陆景却是注意到,一旁的谷井眼神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而且就在刚刚,两人之间那股精神上的联系忽然消失不见了。 接着就见谷井一拍双翅,从树上疾飞了下来,用爪子直抓向陆景的眼睛。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小的心愿 谷井虽然从它母亲那里继承了一部分的能力,可以拦截其他信使,但是它本身的战斗力还是和普通夜莺一个水平。 那爪子落在陆景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法留下。 反而被陆景给一把抓在手里,但是之后陆景也皱起了眉头来。 信使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是独一无二的,几乎无法更改,所以很少出现信使袭击主人的事情。 陆景不知道水潭里的东西究竟对谷井做了什么,居然让谷井直接从他的好友列表里离线了。 而且这会儿不管怎么在心中呼唤谷井,都没法得到回应。 迫不得已下陆景也只能屈指,先将谷井给弹晕了,塞进自己的胸口。 而他之后又听到了更多拍打翅膀的声音。 陆景抬头,只见一大群鸟儿正从四面八方冲他袭来。 于是之后陆景也左右开弓,很快就把那群鸟儿也给一一击落。 然而这却只是个开始,紧接着陆景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向他的后脑勺,他反手一抄,发现那居然是枚松果。 而丢松果的凶手这会儿正站在树上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只是受限于它那娇小的体型还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实在让人很难将凶狠和它联系在一起。 这算什么,小动物联谊会吗? 陆景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童话故事里来森林偷猎的坏猎人一样,正在被正义的小伙伴们围攻。 他这会儿倒是希望那条白鲤能从水里再探出头来,跟他斗狠几句。 这样陆景至少能试试看能不能从它嘴里再套出点情报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群野生动物大战在一起。 倒不是说这些野生动物实力有多强,主要是这一架打得没头没尾的。 而且陆景的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后面很可能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下一刻一道劲风自陆景左肋袭来! 这次出手偷袭他的人可就比先前那些小动物什么的厉害多了,光是听着风声,就知道这一击力道之重,怕是已经超过千斤,即便陆景也不敢硬扛,运起轻功躲闪了开来。 之后扭头一看,不由有些惊讶。 实际上对方动手的时候陆景就感觉有股隐隐的熟悉感,等这会儿看清那人面目后,发现来者居然是阿花。 此刻的阿花手里正抓着一根铁棒,冲陆景呲牙咧嘴,嗬嗬大叫。 这样子却是让陆景又觉得有些陌生了。 要知道它先前给陆景当陪练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练得太狠,已经被练出ps了,后来干脆远远看见陆景就直接逃走了。 陆景也是很久没看到它威风凛凛的模样了。 这倒不是因为阿花胆子肥了,猴也飘了,陆景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它的情况和谷井差不多,简单来说就是看起来都不像自己,就仿佛被什么人给控制了一样。 而这也上陆景想到了木盆里的那只白鲤。 那白鲤是陆景从市集上买来的,刚买的时候肯定就是一条普通的鱼,但是现在居然也学会骂街了。 这显然都是因为那件诡物的缘故。 陆景虽然还不知道那件诡物到底是什么,但也大致摸索出了一些规律来。 它似乎可以驱使其他兽类为它所用,甚至就连同为诡物的阿花也没法逃过一劫。 等等,这岂不是说……陆景想起了白天的时候还在被他调戏的那条石头大蟒,不由也有些头皮发麻,这东西不会也被叫来助拳吧,而且书院里可是还有不少兽类诡物的。 它们的实力参差不齐,有能打的也有不太能打的,但不管能打还是不能打,真要是聚在一起,一拥而上,哪怕有驭兽大阵陆景肯定也是不能打的。 想到这里,陆景也不敢再耽搁,抓起禅杖就迎了上去。 他跟阿花也是老相识了,交手了很多次,已经基本摸清了阿花的出手习惯,换了没几招,便找到阿花露出的破绽,一步上前直接抓住了后者手中的铁棍,对着它那鲜红的鼻梁就是一拳。 这一拳将阿花打翻在地,之后陆景又抓起它的一条腿把它扔进了驭兽大阵里。 阿花被这一拳打得有点蒙,但是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没被陆景给吓跑,相反没过多久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接着便又向陆景发起了英勇冲锋。 只是这时的陆景也已经操纵起驭兽大阵将它彻底困在阵中,哪怕它使出最擅长的土遁也没能冲出来。 最终不得不和那只鳄鱼做了伴。 至于其他那些小动物,骚扰了一会儿陆景,发现没有什么效果后,终于也都偃旗息鼓了。 此时的陆景看起来也略有些狼狈,他倒是没受什么伤。 只是一翻鸡飞狗跳后,他的身上难免会沾上一些鸟屎或是其他动物的什么独特气味。 而那只白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又从木盆里冒出头来,怪笑道,“知道厉害了吧,小子,别急,还是更狠的在后面呢,你等我找找。” 说完它就要重新回到水里,但却别陆景给叫住了,“等等……” “你想跟我讲和?可惜已经晚了。”那白鲤冷笑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走,现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你觉得刚才那只猴子怎么样,放心,这才只是个开始。” 陆景道,“我承认你比我预料中的要强一点,但是咱们两个的事情,你总是找帮手,是不是有点太耍赖了,为什么不用真身跟我堂堂正正战上一场。” 结果他说完这句话那只白鲤却是忽然沉默了。 片刻后它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陆景,“我是个水潭,我怎么用真身跟你堂堂正正战上一场?” 这次轮到陆景被惊到了,“你是水潭?这怎么可能。” 陆景明明记得当初叶弓眉跟他提起这水潭的时候,是说它是只凶兽来着。 白鲤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么,反正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水潭里,你就当我是水潭吧,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为什么总是有人来打扰我呢?” 第四百五十八章 祖安水潭 “抱歉,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件前辈先人的遗物,本意并不是想打扰你,另外……” 陆景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不过一条鱼而已,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什么叫一条鱼而已?!”白鲤提到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对你来说是一条鱼,对我来说可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 “这座水潭在最初的时候本来是什么也没有的,”白鲤道,“我一个人在里面待的好好的,什么事都不用想,什么事都不用管,简直不能更舒服了,我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感受不到。 “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只麻雀,一头栽进水潭里,从那一天起我的好日子就倒头了,”白鲤叹了口气,“不但好好的屋子挤进来了个新住客,而且以这座水潭为中心,方圆三十里之内,几乎所有麻雀在想什么我都能知道。 “这不是好事吗,你变厉害了。“ “好个屁!“白鲤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你一个区区人类,根本不知道那些鸟儿有多吵,它们只要肚子一饿就会不停在脑袋里重复食物食物食物……遇到天敌了就疯狂想着逃逃逃…… “热了会想,冷了也会想,甚至就连它们拉屎时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我都快被烦死了,关键是这种联系根本没法切断,总之我就无时无刻不被它们给折磨着。 “那些声音不会停止,我也永无宁日,而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不少东西掉了进来,你刚才看到的鼍龙就是其中之一。 “好在我附近倒是没有鼍龙,算是逃过一劫,但是别的东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越来越多的根本就不属于我的想法钻进我的脑袋里,让我每天都不胜其扰。 “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被这些声音给逼疯的,那段时间我疯狂的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别的东西再掉进来,结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突然就能控制那些东西了。 “不只是掉进来的野兽,包括和它们相似的野兽我也能控制了,于是我就让它们在我的水潭附近巡逻,阻止其他野兽再闯进来。” 那白鲤说到这里又回去换了口气,等它将头再抬起来,见陆景的神色微变,顿时又发出了一阵怪笑,“怎么,你也害怕了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先前可是也下了水潭。” 然而它说完这句话就见陆景的脸色已经又恢复了正常。 “你要是能控制我,知道我想什么,早就叫我滚蛋了,也不会让我放鱼进去。” 白鲤哼了一声,“我这能力只对飞禽走兽有效,人的话……或许太复杂了吧,我真要是能听到人在想什么,大概早就被烦死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时候掉进水潭里都会影响到我的,严格来说只有子时到丑时这段时间掉进来的野兽再也没法离开。” 顿了顿它又继续讲下去,“总之,有了护卫后我的日子比之前稍好了点,但还是不得安宁,为了防止其他野兽闯入水潭,我不得不扩充了巡逻队的人手,但是人手一多,我听到的想法就多。 “我以为自己从今往后都只能这样过下去了,直到有天遇到了一个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经过这里的时候似乎注意到了那些我安排来巡逻的野兽,就停下了脚步,他足足看了三天。 “一开始我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三天后他来到了水潭边,然后开口道,你是不是挺苦恼的,我没理他,他又道,你为什么不想让那些野兽进来呢? “我这才确定,他的确是在跟我说话,这让我有些惊讶,实际上我所在的地方虽然比较偏僻,但时间长了,我也见到过不少路过的人,其中一些心细的也能发现那些野兽的异常,但是找到我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那时候我正心烦,不想回答他,就把那头鼍龙从潭底给放了出来,想直接把他吓唬走,但是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问我有没有杀过人。” “我控制鼍龙跟他说我暂时还没杀人,但是他要是再不走的话,我搞不好就要杀个人试试了。” “那你们后来交手了吗?”陆景问道。 “没。”白鲤摇头,“我跟他说我只想安静呆着,谁也别来烦我,于是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他把你带来这里?”陆景惊诧,“可你不是个水潭吗,也能打包带走的吗?” “我不知道,那家伙挺厉害的吧,是什么司天监的少监,但是死了也好几百年了。”白鲤说到这里又不耐烦的摆了摆尾巴。 不过听完它的故事,陆景倒是能理解这家伙为什么脾气这么大,这么祖安了,任谁的脑袋里嗡嗡嗡的一直在接收别人的想法,估计心情都很难平和的起来。 更何况听这家伙的意思,它还是口只想躺平的水潭。 白鲤又换了口气,“现在你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恶劣了吗?虽然这里比我之前待的地方要好不少,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的水潭里也还是又多出了十几样东西来。 “不过这个增长速度我勉强也还能接受吧,而且搬来这里后我把巡逻的野兽也取消了,只留了一个放哨的,清净了不少,就是前段时间有个神经病总来骚扰我。 “他往我的水潭里扔了只白鱼,可惜我没能抓到他,结果你倒好,又扔了条黑鱼进来。”白鲤越说呼吸越快,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只是单纯的缺氧,又或者兼而有之。 陆景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人,就是他让我子夜的时候扔黑鱼到水潭里的,呃,他还让我带了条白鱼,现在看来估计是为了方便你骂我。 白鲤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鱼腮一张一合的,“那混蛋人在哪儿,我要杀了他!我这儿还好多杀手锏没用呢。” 陆景道,“你要找他或许我能帮上忙,把他带到这里来。” “很好,你要能做到,那我就饶你一命。”白鲤神气十足道。 但是说完却见陆景没什么反应,于是它之后只能又有些不情愿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四百五十九章 言而有信 “我说了我是来找一位先人前辈的遗物的,那是一柄飞剑,落进水潭之中,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陆景道。 “飞剑?”白鲤的脑袋就这么定格在空中,许久没动,看起来就像是忽然下线了一样。 又过了会儿,它重新回来,却换上了一副神色虚弱的样子。 “有什么问题吗?”陆景问道。 “没有,就是找东西很麻烦,”白鲤道,“要不我不报仇了吧。” “…………” “可是你才找了不到十息吧。”陆景本来以为三和大神就是躺平的极限了,直到今天遇到了这口水潭,才算是解释到了生物躺平的极限。 “我东西太多了,只要看一眼就头大,不然你以为我什么不一上来就放大招?让你小子猖狂到现在。”白鲤理直气壮。 “但是你刚才骂我的时候可是中气十足,一连骂了好久都没带停的,而且还都不重复,也没见你嫌烦。” “因为我骂你的时候可以躺着不动啊。”白鲤道,“而且我现在的确也有点烦了,算了,你走吧,把这条白鱼也带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只要你别再来了,我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我倒是可以走,可是以我对那人的了解,他不会只骗我一个人的。”陆景道,“他对这种事情乐在其中,放着不管的话,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来找你的,到时候只怕你的水潭里新住客也会越来越多。” “那混蛋!”白鲤虎躯一震,“你等着!” 终于又恢复了点精神,这一次足足过了有小半盏茶的时间,白鲤却是始终没再冒头。 就在陆景怀疑对面是不是又嫌麻烦,干脆就这么装死了的时候,水潭那边却是传来了动静。 一个有着蛤蟆脑袋,猴子身体,身上还长满了鳞片的怪物,从水下爬了出来。 不知为何,从看到那只怪物的第一眼,陆景的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危险之感。 下意识的运转起了驭兽大阵。 但是那只怪物却没对他动手,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张嘴,开始干呕了起来,呕了好半天,才将一柄绿色的好像翡翠打造而成的小剑,从嗓子里吐了出来。 之后一边擦嘴一边骂骂咧咧道,“妈的,这藏剑的地方是人能找到的吗?!” 说完他又抬头望向陆景,“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哦。” 陆景收起阵盘,走过去,随手捡了几片树叶,擦拭了下那只绿色小剑上粘着的粘液,将它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打量。 结果发现这飞剑的材质有点眼熟,先前陆景因为搞没了别有洞天,被罚在取竹径砍竹子,摸过不少那里的竹子。 入手飞剑后也是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把剑八成便是用那里的竹子炼制的,这也是为什么这把剑看起来翠绿欲滴的原因。 当然,飞剑的炼制是很复杂的一件事情,所用到的材料也不会只有一种,不过其他的材料陆景就看不太出来了。 但他能确定这的确是把飞剑,而他身上带的那只司南也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没错,是这把剑。” 陆景说完,将飞剑又还给了那只蛤蟆头的怪物,后者张嘴一吸,那飞剑就又回到它的肚子里去了。 之后它抹了抹嘴,又斜眼看了陆景一眼,“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挺言而有信的,我还以为你会拿到剑就跑呢。” 陆景道,“你既然信任我,愿意把剑先给我看,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信任。” “我不是信任你……”蛤蟆头怪物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去把人给我带来,这剑就是你的了,我说到做到。” ………… 老渔翁今天早早的就收了杆子,背着鱼篓回家了。 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没办法,现在的鱼越来越警惕,也越来越不愿咬钩了,尤其这山谷里的鱼最少的也被他钓了三五次了,多的话得有十几二十次。 就算再蠢,也不会咬钩了。 所以老渔翁也越来越着急,好在前段时间终于又有新鱼入谷了,而且那条鱼居然还不是谷里的新住户,而是个书院弟子。 这不由让老渔夫回忆起了先前在书院钓鱼的快乐时光。 那里的鱼儿肥啊,而且刚进书院都呆头呆脑的,随便挂点饵,就一钓一个准,可惜后来他钓的太狠,惊动了书院的监院,给他下了禁足令,已经不许他再出谷了。 于是老渔翁现在就不得不经常面对空手而归的窘境了。 好不容易又遇上了一条新鱼,老渔翁自然不想放过了,可惜第一次下杆,就被突然出现的小侯爷给破坏掉了。 而后面几次他想找机会,也都没能成功,主要是陆景和其他书院弟子不同,年纪轻轻的居然一点上进心也没有。 老渔翁给他准备的各种宝物传承都用不上,直到后来他痛定思痛,却是终于找到了或者说自认找到了对方唯一的弱点。 身为书院弟子却没法修习秘力,想必一定很难过吧。 从这一点上入手,那条鱼儿还能不上钩? 老渔翁信心满满的想着,然而事实却让他大失所望,他原本以为陆景看到能修炼的希望后立刻便开始着手尝试。 等发现上当后又会怒气冲冲的回来找他,但到时候他自然可以再细细取笑一番,充分享受钓鱼之乐。 可之后几天陆景却都没再来镜湖谷,而等他下次来的时候也是直接去找到的东门微澜,压根儿没理过他。 这可把老渔翁给急坏了,他抓耳挠腮了好长一段时间,想着陆景什么时候会上钩,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 到如今他基本已经接受钓鱼失败的结果了,只是有些想不通陆景为什么不上钩。 这不应该啊,换他在陆景的位置,没理由不去试一试啊。 老渔翁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没办法,又不能当面去问陆景,只能默默盘算起下次该想什么借口来。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夜他才刚入睡没多久,就感到了一阵颠簸,而等他睁开眼睛,更是发现自己居然在一把禅杖上。 准确的说他是被绑在上面的,手脚都没法动弹,而在他前面的,居然是他最近一直在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 第四百六十章 你上当了吧 老渔翁发现自己被陆景绑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慌,而是露出一副大喜之色,就跟喝到了什么美酒佳酿一般,每个毛孔里都透露着舒服两个字。 “你被我骗到了对不对?哈哈哈哈!” “没有。”陆景道。 老渔翁愕然,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你骗不到我的,如果不是被我骗到,你为什么大半夜的来找我,而且把我捆成这个样子?你肯定是生气了。” “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开心一点,那你就这么想吧,我倒是无所谓。”陆景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无所谓呢,上当了就是上当了,就算你瞒得了我,也瞒不过你自己的。”老渔翁严肃道,“你的心里永远都会记得,你在我这里上过当,诶呦……”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见陆景正好跳到了一块石头上,连带着被绑在后面的他也跟着一起跃起,然而脑袋却是一不小心撞在了禅杖上。 但没过多久他又追问道,“你到底去那座水潭了吗?” “去了。” “那你带鱼了吗?” “带了。” 老渔翁的眼睛亮了起来,“几条?” “两条,按你说的一黑一白。” “然后你把黑鱼扔进水潭了吗?” “扔了。” “哈哈哈哈,还说你没上当,之后你肯定挨了那条白鱼的骂吧。”老渔翁乐不可支道。 之后又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你有没有求他让你踏上修行之路。” “没有,我早就能修行了。”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掐了个手诀,丢了个郁郁葱葱到旁边一束菊花上,随后就见那菊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一截。 老渔翁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傻眼了。 “你,你怎么能修行了,什么时候?” “有段时间了。”陆景道,“现在整个书院里大概也就镜湖谷这边还没收到消息吧。” “可,可你既然能修行了,为什么还去那座水潭啊?”老渔翁不解道。 “哦,因为那里有把飞剑是我想要的。” “等等。”老渔翁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了,“你要那把飞剑,为什么要来绑我?” “因为我和那座水潭里的东西聊了聊,发现它对你挺不爽的,所以就跟它提议,用你来换那把飞剑,而它同意了我的提议。”陆景如实道。 “你要用我来换飞剑?”老渔翁的脸色大变,脖子上的冷汗也流了出来,“可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我虽然之前骗了你,但也只是想拿你找点乐子而已。” “这不只是我的事情,”陆景道,“人家本来在那里一个人待得好好的,你去招惹人家不说,而且之后还忽悠着我也去骚扰人家,给人家带来了很大困扰,现在跟我一起去赔个礼也是应该的吧。” “所以你找我只是为了让我去给那诡物赔礼吗?”老渔翁闻言心下稍安,但是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想了想又道,“只是赔礼的话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而且那诡物有说要让我怎么赔礼吗?” “它说要杀了你。” “…………” 老渔翁的后背瞬间就湿了,片刻后道,“咱,咱们能不能先停一停。” 然而陆景无视了他的请求,只是继续向前走去。 眼看着便要到湖边了,老渔翁又哀求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告诉你更多书院的秘辛。 “这次是真的了,我真的知道很多好东西的位置,我可以告诉你,让你去拿。” 陆景闻言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道,“有飞剑吗?” “有有有,你想要飞剑就早说嘛,”老渔翁道,“我知道好几把无主飞剑的下落。” “这附近二十里内有吗?” “有。”老渔翁斩钉截铁道。 “那你说个方向。” “东,东南边就有。” 陆景掏出司南一看,之后二话不说,扛起老渔翁就继续往湖边走了。 老渔翁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你,你这方向不对。” 陆景懒得搭理他。 不过等到了湖边后,却是意外的在一块儿大石后看到了一道身影。 “小侯爷。”陆景上去和那人打招呼。 后者也冲他点了点头,之后开口道,“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出去随便兜兜风。”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着痕迹的点了后面老渔翁的哑穴。 老渔翁只能在那里干瞪眼,呼救的话却是怎么也没法喊出口。 不过随后小侯爷的话却让他如闻仙音。 “你可以出去,但是你后面那人得留下,”小侯爷道,“黄监院有令,不允许他离开镜湖谷。”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你们这也不像去兜风的样子,虽然他满嘴谎话,谷里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但我身为这一任小侯爷,有保护谷内每一位纸人的职责,你要是真想带他走,就得先击败我。” “可我不想和你动手,”陆景道,“而且我可以保证,要不了多久就会把他给再带回来,完好无损的。” 如果老渔翁这时候能开口,一定会高呼别相信这小子的鬼话! 作为撒谎的宗师,这种程度的谎话,他简直张嘴就来,说一千个都不带重复的。 好在小侯爷也没有被陆景给骗过去,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被大家推举做小侯爷,就是因为我这人足够较真,既然是在我的任期之内,我就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带他离开,所以多说无益,还是动手吧。” 说完她居然根本不等陆景回答,就已经解下了腰间的虎皮鞭子,冲陆景的脸上抽来。 陆景见状也只能上前迎战,因为禅杖上还挂着个老渔翁,他干脆直接上手,打算抓住对面飞来的鞭子。 但是小侯爷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手腕一抖,那条虎皮鞭在空中挽了个花儿,居然绕过了陆景的手掌,向他身后飞射而去。 然而还没能触到老渔翁的身体,就见陆景身子一转,已经又掉了个儿。 小侯爷神色不变,她知道陆景内力惊人,所以压根儿不跟陆景硬碰硬,她手中的虎皮鞭就仿佛水蛇般灵活。 一个倒卷,目标依旧是陆景背后的老渔翁。 第四百六十一章 虚惊一场 陆景一边转动身体,一边伸手尝试抓鞭。 但是小侯爷的这套鞭法显然也已经练至大成之境,来去无踪,如臂使指,而且总是能攻其不备,出现在陆景意想不到的位置。 陆景好不容易才找准一次机会,一把抓住了鞭稍。 然而入手之后却只觉滑腻无比,就跟捞到一条泥鳅一样,稍不注意又被小侯爷抽回了皮鞭。 “这是什么鞭法?”陆景有些惊讶道。 他能感觉到小侯爷的这门武功就算不是绝学,也与绝学相去不远了,想来在江湖之中也不会籍籍无名。 但小侯爷只是道,“避世纸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更何况一门武功。” 说完她也不等陆景回话,就又深吸一口气道,“试探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要出绝招了,你自己当心。” 陆景闻言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握在手中,然后对对面的小侯爷道,“我准备好了。” 下一刻,只见小侯爷的的手腕一抖,虎皮鞭便猛地疾射而出! 这一次小侯爷没有瞄准老渔翁,也不是声东击西,就是实打实的冲陆景而来。 单从这一鞭带起的劲风上陆景就能听出其中所蕴含的可怕力道。 然而这还不算完,当鞭子飞出后,小侯爷手腕的抖动却并没有停止,于是一股新的力量又自尾端向着鞭稍传递而去。 就仿佛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小侯爷一口气抖出了十三朵浪花,而更神奇的事情还在后面,这十三朵浪花一浪比一浪来的急。 而最终,这十三股力量居然在最后一刻还神奇的合为一体。 用游戏中的话说,小侯爷这一招利用极致的技巧硬生生的打出了十三倍的暴击。 哪怕现在她的内功修为还只是二流巅峰,但单以这一击而论,却是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一流高手。 空气中爆发出一阵恐怖的音爆声,甚至将一旁的湖水也带了起来! 当空气中的那些水雾都散去,小侯爷在一旁喘着粗气,她挥鞭的右手因为发力过猛这会儿还在颤抖着。 但是她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抬起头,望向对面安然无恙的陆景,惊讶道,“四平八稳?” 陆景点了点头。 “你居然真的把这门武功给练成了,可是按竹杖先生的说法,这功夫不是至少要十年才能堪用吗?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 “哦,我先前因为一件诡物去到了书中世界,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把这门功夫给练了练。”陆景道。 “这么说来,当今江湖之中岂不是已经没有人再能胜过你了。”小侯爷叹了口气,“你才多大,还不到二十岁吧,就已经是武林第一人了,我一个人看样子是留不下你了。” 陆景心念一动,他以为接下来小侯爷要喊人了,不由微微有些担心。 镜湖谷内可住了不少纸人,而且这些纸人多半各有绝活,虽然一对一没人是陆景的对手,但真要是一拥而上,也绝对够陆景喝上一壶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陆景为了帮东门微澜练功,是需要频繁进出镜湖谷的,他也不想和这里的纸人们彻底闹僵。 相比之下他身后的老渔翁却是又兴奋了起来,眼看着脱困有望,他已经蠢蠢欲动,在想着陆景放人后说点什么骚话了。 但是紧接着却听小侯爷道,“所以我只能放你离开了。”???! 老渔翁满脑袋的问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同样疑惑的还有陆景,毕竟双方刚见面的时候小侯爷就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立场,说什么职责所在,不会坐视不理。 而小侯爷可跟他身后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不同,一直都言出必践,不然她也不会被人选作小侯爷。 似乎看出了陆景的不解,小侯爷主动解释道,“每一任小侯爷的任期都是七个月,今晚子夜一过我的任期也已经到了,我已经不再是小侯爷了,自然也就不用再管这档子事情了。 “刚刚之所以拦下你,纯粹只是我自己一时手痒,想活动下筋骨,我的绝招已经用过了,拿你没什么办法,所以接下来当然就要放你离开了。” “不过你早好还是早去早回,不然等新的小侯爷发现,恐怕还要再生波澜。 “哦,对了,从今往后你都不能管我再叫小侯爷了,叫我白崖居士就好,谷里人之前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也让开了身子。 老渔翁彻底傻眼了,他憋红了脖子,还想说什么,但是被陆景点了哑穴,只能发出点意义不明的呜咽声。 然而白崖居士却是已经不再看他们二人,负手站在一旁,望起了头顶的月亮来。 直到此时陆景才终于确定,白崖居士是真的打算就这么放他走了。 于是他冲对方道了声谢,就挑着老渔翁跳进了面前的大湖中。 离开悬天观湖后陆景脚下不停,一路带着老渔翁直奔那片枫树林而来。 等进了林子,他才重新解开了后者的哑穴。 老渔翁早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一旦能够发声立刻道,“这次是真的了,真的是真的了,我知道一柄飞剑的下落,不过不是在书院里,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陆景闻言没什么反应,老渔翁一咬牙,“灵州郝家村,村口祠堂的石碑下面埋着一把剑,那把剑肯定是飞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看了陆景一眼,见陆景的脸上还是没变化,只能又改口道,“好吧,好吧,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有八成把握那应该是把飞剑,这是我知道的唯一和飞剑有关的线索了,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陆景摇头,“你想活命就先闭上嘴,老实听我说。” 老渔翁这才不再开口,心中忐忑的望向陆景。 “我答应那诡物用你换飞剑,肯定是要把你带过去的,你说什么都没用,而且这事儿本来也是你不对在先,给人家道歉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你不是说它要杀我吗?”老渔翁哭丧着脸。 “它的嘴一向很臭,但我看它心倒是没那么狠,好吧,我也不能保证,如果真出什么意外,你往我这儿跑就是了,到时候我会帮你脱困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怎么省事儿怎么来 老渔翁虽然得到了陆景的保证,但是心里还是没什么底儿。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别的选择了,谁让他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最后也只能同意乖乖的和陆景去跟那座水潭道歉。 好在临行之前,陆景总算是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把他从禅杖上放了下来。 老渔翁还想要把兵刃防身,但是被陆景给拒绝了。 之后他又磨蹭了会儿,眼见实在没什么逃跑的机会,这才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陆景又来到了那座水潭前。 结果刚看到眼前的景象老渔翁就忍不住在心里开始骂娘,转身就要三连告辞。 可惜陆景却是已经先一步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把他踹到了那座水潭边。 而那里除了陆景先前见到的鼍龙跟蛤蟆头怪物外,还有头身子和小牛犊一样壮硕的乌龟以及一只长着翅膀,可以在天空中像鸟儿一样翱翔的怪鱼与一只鼻子尖尖,看起来像是食蚁兽一样的东西。 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阿花,总之没一个好惹的角色,简直就是全员恶人。 老渔翁发出诶呦一声惨叫,跌在了那只大乌龟的脚边。 蛤蟆头怪物抬起脑袋,问陆景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人吗?” “不错。”陆景道,“就是他跟我说让我把黑鱼扔进水潭里的。” “你等会。” 蛤蟆头怪物回到水潭边,伸手从里面捞了尾白鱼出来,将那白鱼举到老渔翁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似乎是想让这尾白鱼去指认老渔翁。 后者的神色顿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片刻后那蛤蟆怪物将白鱼扔回到水潭里,拍了拍手。 “怎样?”陆景问道。 “它说它不记得了。” “…………” “鱼类的记忆都很差的,不过没关系,”那蛤蟆头怪物补充道,“只要是来过水潭边的人,闻香都能记得他们身上的气息。” 蛤蟆头怪物一边说着,那只长鼻子长得像食蚁兽一样的怪物,也迈动了脚步,慢吞吞的来到了老渔翁面前,翕动了几下鼻子。 然后冲着那只巨龟点了点头,后者二话不说,直接伸出一只腿,向着地上的老渔翁踩去。 好在老渔翁一直保持着警惕,及时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脚。 而等他再回头,发现原先装死的地方却是已经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 老渔翁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刚才那一脚他要是没躲开的话,这会儿怕是已经化作一滩肉泥了。 蛤蟆头怪物没管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只是又干呕了一番,将那把翠绿色的小飞剑吐了出来,之后还拿去水潭里清洗了一下,这才把它抛给了陆景。 “喏,你要的东西,你既然做到了我要你做的事情,那我自然也要信守承诺。” 陆景接过飞剑,看了眼,将它收入袖中,然而却并没有离开,指了指正被那只飞鱼撵的满地乱窜的老渔翁,问蛤蟆头怪物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当然是杀掉啊,不然他之后再骗其他人来,我岂不是永远没有宁日了。”蛤蟆头怪物理所当然道。 它说完忽然一歪头,冲着老渔翁所在的方向,吐出了舌头去。 明明双方相隔还有几丈远的距离,但是那个蛤蟆头怪物的舌头居然就这么弹到了老渔翁的面前,只用了连一息都不到。 陆景甚至怀疑自己如果刚刚眨了下眼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老渔翁自己更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的双腿就已经被什么给缠住了。 接着就见那蛤蟆头怪物一吸溜,就跟吸果冻一样就要把老渔翁给吸进肚子里去。 老渔翁这时的魂儿早就已经飞到九霄之外去了,只来得及在心中大叫一声吾命休矣!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不过下一刻他听到咚的一声脆响,发现自己又摔在了地上。 而那只蛤蟆头怪物则歪头望向一旁的陆景,“为什么拦我?” 陆景没有马上回答,先去到不远处的一棵树边,捡回了刚刚扔出去的山火。 他情急之下丢出飞剑,本意是想斩断那只蛤蟆头怪物的舌头,但是没想到飞剑和舌头撞上后,两边居然不相上下。 他的飞剑震开了那只蛤蟆头怪物的舌头,而后者的舌头却也弹飞了他的飞剑。 陆景捡回飞剑,意识到今晚的局面怕是会有些棘手。 但顿了顿后他还是开口道,“在来时的路上我问过他,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同时愿意发誓,不再骗人来打搅你,所以你其实不必杀了他的。” “可我觉得……还是杀了省事儿。”蛤蟆头怪物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道,“杀了他我就不用担心他会不会信守誓言了。” “但是杀他也很麻烦啊。”陆景试着从那座水潭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麻烦,你刚才要不拦我,我一口就把他吞下去了。”蛤蟆头怪物信心满满道。 “可惜我不得不拦你。” “为什么?”蛤蟆头怪物似乎有些不解。 “之前那位司天监的前辈,遇到你的时候也有问过你一个问题吧。” “哦,你说的是那个我有没有杀过人的问题吧。” “对。”陆景道,“他之所以愿意把你带回来,帮你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也是因为你没有杀过人。” “这样吗?”那蛤蟆头怪物闻言果然产生了一丝犹豫。 但是陆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它又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啊,而且死了几百年了。” “但是司天监如今也还有少监啊,包括我这个书院弟子在内,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人的。” 蛤蟆头怪物闻言似乎大受震撼,“这世上还有人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吗?” 陆景苦笑,“你好,是有的。” 蛤蟆头怪物半晌没有开口,看它那眉头紧缩的样子似乎是在权衡着倒是是杀老渔翁麻烦,还是放老渔翁麻烦。 看到它这副样子,陆景就在心中暗叫一声坏了。 果不其人,过了没多久,那蛤蟆头怪物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不耐烦之色,随后一瞪眼睛,“烦死了烦死了,还是都杀了干净,也省得再想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一刀两断 那蛤蟆头怪物说完后一张大嘴,就将舌头又弹向了陆景。 但是下一刻明明前方没有什么阻碍,可是它的舌头却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被一堵并不存在的墙给弹开了。 而另一边陆景握着阵盘的手也微晃了一下。 就在刚才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秘力被迅速抽出了一大截,消耗速度甚至超过了之前对阵那只石头大蟒。 而要知道那蛤蟆头怪物只是吐了下舌头,而且从那口水潭里出来的可不只有这一只怪物。 眼见同伴一击没能得手,另一边的巨龟也动了,抬起一只脚,向前踩去。 这一腿少说也有上千斤的重量,直接将驭兽大阵蹬的也摇晃了起来。 若是放在平时目睹这一幕陆景大概会欣喜若狂,但是现在他却是有点高兴不起来。 消耗秘力的前提是他得能活着离开,若是人都没了,再能耗秘力也没有用了。 陆景一边稳住大阵,一边对一旁看起来已经被吓傻了的老渔翁道,“还愣着干嘛,跑啊!” 老渔翁这才如梦初醒,二话不说撒起脚丫子,就向枫树林跑去。 但是他才刚跑出没几步,那只阴魂不散的飞鱼就又缠了上来,刚才那只飞鱼并不在陆景的驭兽大阵内,所以这会儿自然也就没有被困住。 扇动了几下翅膀,下一瞬就又出现在了老渔翁面前。 眼见陆景那边已经被缠住蛤蟆头怪物和巨龟缠住,老渔翁知道这次只能靠自己了,好在他本身也是武林高手,虽然不算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但当年行走江湖,也闯荡出了一番名头。 他深吸一口气,摆好了架势,抢先出手。 因为手边没有兵刃,他便以双指做剑,一指点出,直冲飞鱼的鱼腹刺去。 然而对面一个灵巧的甩尾,就躲过了他的蓄势一击,而且顺便还一鱼鳍糊在了他的脸上。 老渔翁当场就被打落下了两颗牙,狼狈的摔了个跟头。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那飞鱼也已经又到了他的面前,这次老渔翁学聪明了,也不忙着出招,先竖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于是那飞鱼改撞向了他的胸口,却是将他又一次顶翻在地。 等老渔翁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飞鱼再次冲来,这次他连防御都不防御了,转头就向陆景身后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呼着救命。 不过陆景这会儿暂时也腾不出手来了,尤其当他的老对手阿花也加入战斗之中,陆景的压力顿时大增。 而且白天的时候他调戏了很长时间的石头大蟒,这会儿秘力本身所剩也不多了,而对面又是三个打一个。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长得像食蚁兽的小东西,看起来并没什么战斗力,和它那几个老大哥不同,这会儿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充当着气氛组。 可饶是如此,陆景计算了下,发现自己的秘力顶多也就只能再撑一盏茶的时间。 而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叶弓眉一定要他练好驭兽大阵再来了,如果他能多掌握一些变化,而不只局限于力字阵和镇字阵,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每一击都只能硬抗了,自然也就能有更多可以周旋的空间。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他得先过了眼下这关才能考虑接下来要练什么。 陆景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老渔翁正在向他跑来。 他之前便已经预感到对方会拉,但还是没想到对方会拉的这么彻底,居然连片刻都支撑不了。 见此情形,陆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于是不等老渔翁跑到他的面前,陆景就主动一指驭兽大阵所在的位置道,“往哪儿跑!” “我不去!”老渔翁的回答也很是干脆。 开什么玩笑?!那里面可是有三尊凶神来者,冲进去和自杀有什么区别,老渔翁还没活够,自然不想就这么挂掉。 “放心,不用你真的入阵,只要跑到旁边就行,之后听我口令,只要你能及时趴在地上就不会有事儿。” 老渔翁才不信陆景的保证,他只是埋头向着这边狂奔,直到陆景又道,“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把大阵给撤了,然后咱俩各凭本事,看谁溜得快吧。” 老渔翁闻言不由色变,在心中不住骂娘。 他的轻功虽然也不错,但也没信心跑得过一个一流高手,况且他现在还在被那只飞鱼缠着,陆景要真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撤了大阵。 那他肯定是十死无生了,所以老渔翁忙道,“我去,我去就是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也别耍什么小花招,不然最后害的还是你自己。”因为不放心,陆景又叮嘱了一遍。 好在这次老渔翁显然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再搞什么骚操作。 经过陆景身边脚下不停,就又冲着驭兽大阵跑去,眼见距离那个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巨龟跟蛤蟆头怪物越来越近。 老渔翁的心中也越来越紧张,直到耳边传来陆景那声,“低头!”他这才如蒙大赦,赶忙停下了脚步,同时身体向下趴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老渔翁感觉有什么擦着他的后脑勺飞过。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陆景的飞剑。 直到看到对面的蛤蟆头怪物也脸色微变,而那只巨龟更是在第一时间把脑袋和四肢缩回到了龟壳里。 紧接着,老渔翁就看到先前那只一直在骚扰他,让他无可奈何的飞鱼就这么在空中忽然一分为二。 而将它切开的无形之刃则继续向前飞去,最后斩在了那副龟壳上。 轟的一声巨响后,原本坚硬无比的龟壳,竟然被这一斩斩出了一道足有两寸深的恐怖裂纹! 不过来不及欣赏战果陆景就抓住还在发呆的老渔翁的衣襟,将他从地上一把提起,之后运起惊涛怒浪,头也不回的向着枫树林奔去。 陆景其实早就盘算着跑了,没办法,这座水潭的确不是现在的他能对付的,光是案上这四件诡物就足够陆景喝上一壶了,鬼知道那水潭下面还有多少存货。 难怪这东西被叶弓眉成为书院第一凶兽。 好在飞剑已经到手,陆景也没了跟对面继续硬抗的理由,先前之所以没跑,只是因为那只飞鱼的存在,他很清楚自己跑不出太远,更别说还带着个老渔翁了。 直到刚才,他抓住机会用山河一斩解决掉了那只飞鱼,顺便也威慑了下蛤蟆头怪物跟那只巨龟,这才给自己和老渔翁争取到了跑路的时间。 第四百六十四章 明知选择 陆景虽然手里提着一个人,但是几乎没怎么影响到他脚下的速度。 几个起落,就已经钻进了枫树林中。 可之后他才跑了没几步,就见前方一块儿空地上泥土翻滚,随后一道灰色的身影从地上一跃而起。 手持双刀,砍向陆景小腿! 最先追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掌握了土遁之术的阿花。 而它的目的也很明确,不是为了击败陆景,只是想要尽可能的拖住陆景,好让它的同伴赶上来。 所以它的这路刀法三分攻,七分守,充分发挥了狗皮膏药的精神,只要陆景还击,很快就会陷入缠斗之中。 而陆景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应对很简单,从袖口中抽出了湖光,随手一挥。 阿花的瞳孔也跟着猛地一缩,急忙抽身后退。 它认得这一招,陆景先前也是这么轻轻挥剑,就将空中那只飞鱼斩做两半,之后剑势不减,又在龟壳上斩出一道裂纹来。 阿花可不觉得自己的脑袋会比龟壳硬,所以见到陆景故技重施,连忙手脚并用,想要躲过这死亡一斩。 可等它做完动作后才尴尬发现,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已经抓住这间隙,又跑出去了几步,将它给甩在身后了。 于是阿花再次钻地,赶到陆景的前面,可陆景看到了它的第一时间也毫不犹豫的挥剑。 有了前车之鉴,阿花猜到陆景可能跟它玩儿虚的,但是它却不敢去赌,只能再度让开。 果不其然,这一次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阿花没再向上次一样立马跟上,因为它发现自己完全没法确定陆景什么时候会搓大招! 虽然陆景已经耍了它足足两次,可没人能保证陆景之前那两次虚招不是为了麻痹它,为后面的杀招做铺垫。所以它只能不远不近的跟在陆景身后。 而另一边陆景一边跑一边也再挠头,他虽然利用山河一斩的恐怖威慑力成功牵制住了阿花,但是想甩掉后者却也不大可能。 作为一代躲猫猫高手,阿花一旦追起人来,自然也是如鱼得水。 有土遁开路,不管去哪里它基本上都能畅通无阻,更别说陆景的轻功动静之大,它就是想跟丢也不太可能。 好在那口水潭亲口承认过,它的作用范围只有方圆二十里。 陆景估摸着自己只要跑出二十里之外,那水潭就没法再控制阿花了,至于那只蛤蟆头怪物,还有那只巨龟,应该也都没法在这么远的地方活动。 什么,你说猜错了怎么办? 那陆景就打算直奔黄监院的住处求救了,反正他捅的娄子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让陆景松了口气,他一直跑出那片枫树林,都没再遇到那只蛤蟆头怪物和那只巨龟。 而身后一直在跟着他的阿花,半路上也终于放弃了。 看样子两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好像……也没那么困难嘛。 陆景止住了脚步,又等了会儿,确认真的没有人再跟上来,这才走出了那片枫树林。 他先将老渔翁给送回了镜湖谷,接着才有空仔细打量起自己新入手的第三把飞剑来。 不过陆景不知道的是他今晚并不是因为运气好才逃出虎口的。 如果他见识过那只蛤蟆头怪物的移动方式的话,大概就不会在这么乐观了。 就在一炷香之前,后者从龟壳后探出头来,眼睁睁的看着陆景跟老渔翁钻进枫树林中,却并没有着急去追。 只是派出了阿花先去跟上两人,之后四腿一蜷,蹬向地面! 而它的整个人也如蛤蟆般一跃而起,只是一跳就足足跳出了三里远!!! 三次后就来到了枫树林边,也看到了陆景和老渔翁的背影,它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打算在下一跳的时候直接跳到两人面前。 然后赶在陆景反应过来前就张嘴,将两人给一口吞掉。 但是下一刻,它那双凸起的眼珠却是忽然一转,望向了树林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一棵矮树上,坐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小腿正在空中荡来荡去。 蛤蟆头怪物歪头道,“邻居?” 小姑娘打了个哈欠,“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搞出这么大动静是想干嘛?” “对不起,”蛤蟆头怪物忙道歉道,作为最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人,它深知被人打扰是件多么让人不爽的事情,所以认错也很是爽快。 “出了点事情,不过我快解决了,等我处理完我再回来认真向你赔罪。“蛤蟆头怪物诚挚道。 这年头就连一座水潭都知道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一个好的邻居,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你的麻烦。 所以水潭里的存在对自己这个好邻居也很珍惜。 然而那小姑娘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让你去追他们。” “为什么?” “因为这其中有个是我的徒弟。”小姑娘叹了口气,“他这人看着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但是却比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能惹事儿,而他一惹事儿,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跟着一起倒霉,谁让我是他师父,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蛤蟆头怪物皱眉,“你是想跟我动手吗?” 小姑娘没有立刻回答它,而是从根树枝上先跳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这才接着道,“这就取决于你了,你可以试着对我出手看看。” 蛤蟆头怪物望着小姑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跟你交手估计会很麻烦,我还不如回水潭里继续躺着。” “明智的选择。”小姑娘道。 “但是他们要是再回来怎么办?”蛤蟆头怪物鼓着腮帮道。 “放心,那个老头不好说,那小子既然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了……这样吧,为了补偿他拿走你的飞剑,我再送你套迷阵,让人没法轻易发现你。” “这个好。”蛤蟆头怪物连连点头,“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吧,我也有点烦了,反正那把剑对我来说也不重要,只要你告诉那小子不要再往我这儿丢东西就好。” 说完它也懒得再在外面多停,就又转身蹦回了水潭中。 而望着那个消失在月色下的身影,叶弓眉也轻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末法时代? 陆景拿到新的飞剑后没有犹豫,立刻就拿来祭炼了。 而如此一来,他所拥有的飞剑也达到了三把之多,后有没有来者暂时不清楚,但肯定是前无古人了,毕竟被誉为剑修天才的谷仲陵一共也只炼了两把飞剑。 当然,谷仲陵那两把剑的威力远不是陆景这刚凑齐的三把能比的,好在以陆景那恐怖的修炼速度,真要追上谷仲陵大概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开辟二宫后暴增的那部分秘力,如今也终于有了着落。 靠着三剑同修,陆景可以将上丹田内的秘力在八个时辰内消耗一空。 这样一来他就能剩下三个半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嗯,紧是紧了点,但是至少能够维持日常的生活了。 况且他还有黄监院送他的符宝,每天可以使用一次,也能消耗不少秘力。 挤一挤五个时辰也不是没有希望,而且平时不出外勤时,还可以靠着驭兽大阵欺负书院里的各种凶兽,以及投身种参大业来解决多余的秘力。 总之,算是暂时度过了眼下的危机,至于再升级,成为三宫修士后该怎么办,陆景还没空去想,不过有了葵送他的司南,多收集飞剑总是没坏处的。 他真要有个上万把飞剑,就算成为九宫修士,也无所畏惧了。 可惜按照蚩的说法,如今修行界中所有飞剑加在一起怕是也不过两三百把而已,这还是几百年来不断累积的结果。 打造飞剑的材料难得,对于铸造者的技艺要求极高,再加上修炼飞剑的修行者也少,这三者共同造就了如今这种一剑难求的局面。 所以万剑什么的陆景也只能yy一下了。 出完外勤又解决了爆体的危机后,某人倒是终于又记起了自己还是书院弟子来着。 于是稍稍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一早久违的跑去学舍听讲了。 他记得今日上午一上来应该有堂法术课的,结果到了学舍后却发现一众弟子都在交头接耳,而且看到他后目光也很古怪。 陆景被盯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走到夏槐身边,坐下,问少女道,“他们在聊什么?” “孙教授刚派人过来,通知大家上午的讲学取消了。” “那他们为什么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因为你很久没来听讲了,结果一来孙教授就停了讲学,而你又是出了名的能惹事儿,大家现在都怀疑这事儿和你有关。” “…………” “骗你的了,”夏槐捂嘴,“大家只是觉得你来听讲很稀奇,至于孙教授……大概是因为那件事情。” “什么事情?” “整个书院怕是只有你不知道了吧,”夏槐的脸上却是也已经收起了玩笑之意,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其实半个月前就已经有人发现了,书院的秘力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些,当时也引起了一些小范围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暂时的,直到现在,半个多月过去,秘力并没有恢复到先前的浓郁程度,很多人的修炼和施法也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哪怕这影响暂时还很小。 “可是大家也很难视而不见了,对了,你不是完美筑基吗,应该对于秘力变化的感应也是我们之中最敏锐的,在书中世界时也就算了,出来以后难道没感觉到和之前的不一样吗?”夏槐好奇道。 这问题却是问到点子上了。 陆景虽然现在已经是二宫修士了,但是从来没从外界吸纳过哪怕一丝秘力。 他所有的秘力都是自己刷新出来的,自成一体,无论外界的秘力是浓郁还是贫瘠,都跟他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不过听夏槐一说陆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秘力在减少,暂时性的吗?” 其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毕竟作为秘力抗拒型选手,当初在藏书楼,陆景可是几乎把所有和秘力变化有关的书都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也就是说,至少之前几百年间没有这种事情发生。 而且这很难不让陆景联想到之前在藏书楼碰到郭守怀,后者那副眉头紧皱的样子。 陆景还记得郭守怀来找的是和秘境有关的书籍,而按照现在修行界的说法,秘境是秘力产生的源头。 所以秘力的衰退大概率并不是半个月前才开始的,很可能比绝大多数人以为的都要早,只是直到最近才被人感受出来。 而一直到现在秘力都还在减少,岂不是说司天监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陆景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外界秘力的多少对他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他所处世界的影响可是大了去了。 这个世界可是有诡物存在的,正是因为司天监和修行者的存在,才解决了那些诡物所带来的威胁和骚乱,避免普通人被诡物所伤。 而秘力的减少无疑会打破这份平衡,司天监今后办案的伤亡怕是也会增加,原本因为诡物频繁出现而短缺的人手更是会捉襟见肘。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搞清楚,秘力的衰退究竟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 前者就不必说了,只要能撑过秘力衰退期,那自然一切好说,而要是永久的,或者衰退期的时间很长,来个几百上千年,那麻烦可就大了。 尤其作为前世一直被小说狂轰乱炸的陆景,脑海里直接就蹦出了末法时代四个字来。 不会吧,现在的秘力还只是在减少而已,也不至于会全部消失吧? 陆景已经不敢往下再想了,而他的目光扫过学舍里的其他人,也从众人的脸上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担忧。 不过绝大多数人,因为并没有像陆景一样早早就出了外勤,他们在担心的还只是自己刚刚辛苦学到的东西会不会沦为屠龙之术。 其中以辰汉卿的脸色青的最厉害,作为书院仅有的四个甲等秘鼎之一,他可是才通过秘力修炼完成了咸鱼翻身,自然不希望今后的修行之路再出什么岔子。 第四百六十六章 门庭若市 虽然孙教授遣人告诉诸生,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以自行修炼法术。 然而事关秘力,大部分人这会儿却是都已经无心修炼。 学舍内嗡嗡声一片,一众弟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秘力浓度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和陆景不同,相信这事情会被圆满解决的人还是更多一些,在见识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法术、符箓与阵法后,书院的新人们对于司天监和郭守怀等修行者的强大也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哪怕他们自己对这事儿毫无头绪,但不代表郭少监和那些教授、监察们就没有办法。 司天监建立以来,经历过的危机早就已经数不胜数了,可无论那些危机再如何可怕,最后还不都是被顺利解决了? 这次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夏槐亦是其中之一,她见陆景脸色有些难看,还出言安慰道,“没关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孙教授他们已经在处理了,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倒是你,好不容易来听次讲,结果又赶上了这种事情,这样吧,我这儿有之前记下的要点,你要是想看的话可以拿去看。” “哦,那就多谢了。” 陆景接过夏槐递来的书稿,感觉有点像初高中的时候课上没好好听讲,下课借同桌笔记恶补的场景,就是不知道当初邻座那个会用自动笔戳他让他集中注意的温柔女生,如今又成为了谁的妻子。 前世的遗憾是没法弥补了,好在这一世还有机会。 真要是末法时代了,陆景或许救不了芸芸众生,但至少也要把身边几个人给保护好。 不过最好的情况当然还是虚惊一场。 只是冲着司天监和郭守怀的反应,陆景很难像其他人一样说服自己,这事儿真的那么好过去。 而且之后陆景又想到了自己被派去查案的事情,怀疑是不是也跟秘力的衰退有关。 又觉得郭守怀应该没那么狠心,真要是末法时代,又让一众刚踏入修行界不久的年轻弟子提前出书院对付诡物,那这些人中怕是连一半都活不下来。 想到这里陆景忍不住叹了口气,也没了什么闲聊的兴致,收下夏槐的笔记后直接去找了辰汉卿,要他有空去看看新的工作场所。 顺便监督下那些山贼土匪,不,应该是陆景刚雇下的新佃农,好好垒堡,之后便去继续修炼起御剑术了。 除此之外陆景还从夏槐的笔记上找了三两个小法术修炼,毕竟总是用郁郁葱葱对敌也不是个办法。 寒山客只有一个,而且已经化树了。 尤其像是轻身术之类功能性比较强的小法术,陆景也打算练一练。 反正他练法术只要玩儿命刷熟练度就行,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一百次,一百次不行就一千次,还能顺带着再消耗一些秘力,就是速度有点慢。 所以接下来几日,陆景一边修炼御剑术,一边默默的给自己一片空白的技能面板上又增加了几个小技能。 当然,他也依旧在继续观察着先前那件事情的发展。 而形势的严峻则似乎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期,不只是孙教授的法术课,接下来黄监院的阵法课,郑教授的秘力真解,也都相继宣布停授。 看起来书院这些出名的教授们都去处理秘力衰退的问题了,这也让诸生连个能询问状况的人都找不到。 所以当听说天象观衍依旧会照常开讲后,这门平日里无人问津的鸡肋课却是头一次座无虚席。 胥教授拄着拐杖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都没能挤进门去。 最后还是陆景眼尖,运起内力,直接分开了人群,这才让老头顺利走到了堂前,胥教授在他那张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对陆景和蔼一笑。 “刚刚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陆景,胥教授,我之前来听过你讲学的。”陆景提醒道。 “哦哦,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当初的三人里就有你一个是吧,不过你后来再没来过了。” “呃,我那边的确有点事情抽不开身。”陆景尴尬。 “我知道,我先前施展观衍之术,看过你的命星轨迹,知道你不是故意不来的。”胥教授摸着胡须道,“怎么样,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陆景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没关系,慢慢来吧。”胥教授鼓励道,“福祸相依,糟糕的事情未尝不是没有可能会带来好的结果,只是需要更多的耐心罢了。” 陆景不知道胥教授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只是给他灌了碗鸡汤,所以也只能先干为敬了。 之后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胥教授的目光则扫过学舍内的诸生。 “今日倒是稀奇,老夫教了几十年的天象观衍,从来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对这门学问感兴趣的。” 众人被这话说得有些脸红,如果不是为了探听消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不会记得书院还有这门课。 好在老头只是感慨了一句,也没在这事儿上多做文章,他虽然上了年纪,看起来一副老糊涂的样子,但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今日为何而来。 所以他也没有再卖关子,直奔主题道,“你们想请教的问题,我也给不了你们答案,不过这事儿自有苏提学和黄监院他们来处理,大家还是把精力放在修行上吧。” 可惜他这回答显然并不能让下面的弟子满意。 有人问道,“教授,那你知道苏提学和黄监院他们在哪里吗?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好几日没见到他们了。” 还有人道,“胥教授,最近书院里秘力减少的事情,您老人家有施展过观衍之术吗,有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来?” 还有人干脆道,“胥教授,要不您现在露一手天象观衍吧,算算苏提学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结果话音未落就听胥教授的拐杖猛地一磕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下一刻学舍内的诸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猛地一跳,恍若坠身无尽星河之中,从脑袋到四肢都动弹不得。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有人做到了 “你们把我当什么,桥下的算命先生吗?”胥教授哼了一声不满道。 而等他说完这句话,诸生这才从那恐怖的星河幻象中解脱了出来,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 不过这一次,偌大的学舍内却是一片寂静,再没人敢胡乱开口了,望向胥教授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敬畏。 能用一道法术就直接让学舍内一百多人同时陷入幻境,动弹不得的,这至少也是三宫修士的手段了。 即便在书院的教习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太多。 更别说还是之前一直被他们忽视的胥教授,甚至很多年轻教习也有说过胥教授太老了,天象观衍又没什么用,每年都没什么人愿意去听,建议书院停了这门课,也给老头放个假,让他好好回家养老。 然而就在今天走路都不稳当的胥教授却是好好给诸生上了一课。 一出手就震慑全场,让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随后老头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心中忐忑,也就不怪你们举止失措了,只是你们要记得,慌张并不能帮到你们,尤其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沉下心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相信你们身边的同伴,这才是正确的应对之道。 “至于星象算术,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顶多只是对未来的匆匆一窥,看到的东西该如何解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须知尽信命数,还不如放手一搏。” 说完这句话后胥教授又看了眼学舍内的诸生,接着道。 “我说了你们想知道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但既然今日你们齐聚于此,老夫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这事儿本来应该由黄监院宣布的,可他现在不在,我就越俎代庖一次吧。 “郭少监还有苏提学等人已经做出了决定,将一个月后的那场小比取消,取而代之的,你们将会被分配给不同的监察大人,作为他们的副手,跟随他们一起查案。 “记住,这不是书院专门为你们设置的考验,你们会真真正正的接触到那些未知的诡物,相信也会比在书院中获得更快的学习与成长。” 诸生闻言一片哗然。 秘力减少的事情还没个定论,众人没想到却是又听到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书院居然打算派他们现在就出去查案!!! “可是教授,我们入书院才不满一年啊,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没学的东西更多,按照以往的规矩,我们不是最少还要再在书院修行两年吗?”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恭敬了很多。 “以往几届弟子是这样的,但如今事情有变,你们或多或少应该也都听到过一些风声了,最近各地诡物频现,以司天监现有的人手,已经有些顾不过来了,所以不得不让你们也顶上去。”胥教授道。 “不过郭少监也说了,在座的诸位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也可以提前提出来,司天监和书院不会强迫你们面对危险,只是会让你们忘掉这几个月的记忆,继续过自己先前的生活而已。” “我不会就这么离开书院,打道回府的!”辰汉卿最先表态,毅然道。 在踏入修行界之前,他在武林之中名声不显,也不怎么被身后的门派所待见,而如今在书院一众天骄之中居然已经无人不知。 虽然这其中多少有些是因为先前那场闹剧,他不知死活的约战陆景,还豪赌万金。每每想起这事儿辰汉卿也是面红耳赤,悔恨不已,但除此之外,他的修行速度的确也让很多人惊叹不已。 辰汉卿不想再做回那个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的小角色了,所以就算有危险,他也不会退缩。 而让辰汉卿感到意外的是,和自己抱有相同念头的人居然不少。 而且其中不乏一些在江湖之中声名赫赫的世家弟子,比如白玉公子吕屏,还有关家的那个关平平等人,似乎也都没什么要退出的打算。 对这个结果陆景倒是觉得挺正常的。 因为之前一无所知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世间还有法术,阵法,符箓跟丹药等种种玄妙手段,可以为人所用。 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与诡物的存在,便没法再像先前那般安慰自己,安心活在井底。 毕竟能来这里的本身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会允许自己像之前陆景遇到的那座水潭一般,终日躺平,美滋滋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点,就连前世已经厌倦了卷来卷去的陆景也不例外,若说刚来的时候他还抱着玩游戏的心态,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归属感,那现在在与这么多人建立起联系后,他也没法完全置身事外了。 但也不是没有人犹疑,很快就有人又问道,“可是现在的我们真的能妥善处置那些诡物吗?” 胥教授点了点头,“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做到了,他已经跟一位五阶监察联手对付了一件很厉害的诡物,成功将那件诡物收服。” 众生闻言都有些茫然,他们这届新人从进书院后,每日的生活就都差不多,不是在听讲就是在修炼,忙前忙后,也没听说这中间谁去查案了。 等等……有个人好像是总看不到人影来着。 想到这里,越来越的目光集中到了陆景的身上。 陆景摸了摸鼻子,他大概算是所有人中最早就知道郭守怀和司天监的打算的人,因为当初黄监院派他出外勤的时候就和他提起过之后的安排。 但是陆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赶上了秘力衰退。 他知道郭守怀是想用他来竖个典型,说服那些对和书院弟子搭档持怀疑态度的监察们,以及对这么早就出来查案有所担心的书院弟子们。 但实际上陆景的事例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毕竟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个人会定时刷新秘力和内力,可以一口气练三把飞剑还嫌弃秘力太多。 他这一路走来,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惊无险,但换其他人早就十死无生了。 真要是信了陆景行我也行这种鬼话,怕是要不留多久就要凉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你看的什么 陆景在这一刻深刻感受到了郭守怀的险恶用心。 这家伙和他前世那些黑心领导简直没什么区别,为了忽悠人给他干活,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不过谁让陆景不久前刚毁了藏书楼下那件诡物,有这把柄在黄监院手里,他现在也只能保持沉默,跟郭某人一起狼狈为奸了。 而眼见已经有人带头,不少还在犹豫的人也觉得心下稍安,暂时没什么人再提退出的事情了。 之后胥教授摆了摆手,让其他无关的人都离开了学舍,只留下陆景三人,打算继续授课。 然而就在这时谢安石却是忽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道来,无需扭捏。”胥教授和蔼道。 这一届来听他讲学的三人中,陆景就不说了,一天到晚都看不到人,胥教授都快把他忘了,而晏筠则是为了修炼云水静慈阁的无上密典星云神功。 唯有谢安石,原本就是道观道童出身,在来书院之跟随师父学过观星之术,并且颇为痴迷。 算是真的冲着这门学问来的,所以胥教授看这根独苗当然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虽然他已经有人传承衣钵了,而且那人如今已然青出于蓝,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个关门弟子了。 不但能传艺解惑,而且搞不好还能给他送终。 谢安石得了胥教授的鼓励后终于也开口道,“说来惭愧,老师,发现秘力在减少后,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心中忐忑。所以昨晚就用您教我的手段,观了眼星象,结果……结果……” “你看到了什么?”胥教授好奇道。 “分崩离析。”谢安石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来。 老头叹了口气,“半年前我观陈朝国运,发现最多还有一年,当时以为是我眼花,毕竟现在世道虽然不太好,但是离着彻底崩坏,还是有些距离的,结果没想到才过了半年,事态的恶化就超过了我的想象……” “老师。”小道士打断了胥教授的感慨,“我和您不一样,我观的不是陈朝国运。” “那你看的是什么?” “司天监。” 胥教授一怔,坐在太师椅中许久没再开口。 而或许是因为打开了话匣,谢安石索性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其实七日之前,我还观衍过人间众生的命数。” 胥教授摇头,“我之前有教过你的吧,东西越大越不准,以你如今的修为,想推衍下什么人的命数还成,看司天监太勉强了,至于人间众生,就更是胡闹了。” 虽然被训斥了,但是谢安石反而松了口气。 因为看到的那些东西太过沉重,这些天将他压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再联系最近秘力衰减,当真一副末日景象,让谢安石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而偏偏书院修习观星望气之术的人少之又少,谢安石也无人可以倾诉,直到又见到胥教授,后者被他视作师长,引路人,且深谙观星之道。 见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自己,谢安石心中那块儿大石头也落了地,不过话已至此他还是决定说完。 “我看到人间在未来某一天会妖魔横行,命如草芥,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命如草芥倒是有可能,毕竟我们正处在王朝更替之时,再强盛的帝国也有腐化衰败的一天,此乃天地至理,非人力所能更改,至于妖魔横行,多半就是你看错了,而司天监更是已经存续了千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会说没就没呢。”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胥教授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几日前,那人上门来看他,正喝着茶,忽然没头没尾的蹦出一句。 “师父你说这司天监不会断在我的手上,后人又会怎么评价我?” 不等老头回答,那人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修行界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后人,真有人再看到我的名字,多半也是从哪本史书的只言片语中找到的,以为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吏,编编历法,看看星星……也好,省得挨骂。” “放屁!”胥教授怒道,“司天监要是被你祸害完蛋了,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师父放宽心,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那人见势不妙却是又打起了哈哈,随后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告辞离开了。 前后不过待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可谓是来去匆匆。 老头的思绪重新回到讲堂上,发现陆景三人正在看着他,自嘲道,“人老了,总是容易走神,闲话说得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在今日的功课上吧。” 陆景其实没怎么听胥教授接下来的讲授的内容,一来他对星象的兴趣一般,二来中间缺了不少课,后面的东西也听不太懂。 只不过因为难得来听次讲,不好意思就此跑掉,好在他之后也没浪费时间,开了个小差,修炼起御剑术来。 等上完天象观衍,陆景又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先去山顶照看了下参田,接着就来到了山寨中。 不过两日,多宝阁承诺给他提供的粮食工具,还有垒堡材料已经送来了不少。 这些东西都是从县城那边运过来的,而且来的途中还有乡兵护送,却是把葛平等人吓了一跳,差点没收拾细软跑路,直到后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而这也意味着来自官府的麻烦的确已经被多宝阁不动声色的摆平了。 于是不用陆景催促,葛平便率领着寨子中的一众壮劳力们,开始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中去了。 之前去过温家庄,陆景对那里的防御体系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虽然后来发生了命案,但也是庄子里的人自己在搞鬼,并不是因为外人潜入。 于是陆景就托温小钏将设计者给请过来,打算给自己也整一套。 人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但是等到这里估计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毕竟现在各地都在闹匪患,路也不是很好走,好在有些前期的基础工作也已经可以提前做了。 陆景原本是想学周围那些狗大户垒土墙,但是听了谢安石的话后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最后还是决定改用石料了,恰好附近不远处就有座采石场。 第四百六十九章 采石场 听一个曾在那座采石场里干过活的土匪说,那座采石场产出的石料质地很不错,之前还算太平的时候,一直供不应求,甚至还卖到了相邻的几个州去。 但是后来匪祸爆发了,和很多其他生意一样,买石头的人少了,采石自然也快做不下去了。 于是采石场的主人就把自己的妻儿老小送到南边避难,自己还想再观望下,可这一观望就观望出事儿来了。 采石场的那些采石工本来就对这种既危险又辛苦,从早干到晚的却只能得到微薄的报酬的活儿心怀不满,之前的时候因为忌惮县里的乡兵还有陈朝的严苛律法,顶多嘴上抱怨两句,也没法做什。, 可现如今眼瞅着就要天下大乱了,他们也少了很多顾忌。 于是其中领头一人,唤作陈三的,就召集起了一群采石工,趁着采石场主人来巡视的时候一拥而上,将他给绑了。 这伙人原本倒也没想闹出人命来,只是想从采石场主人身上榨一笔钱出来,但是没想到后者雇了一群厉害镖师,在把家眷送去南方的时候连带着把大部分家产也都一并带走了。 现在身边剩下的银子很少,大都是一些难以快速变现的不动产。 比如宅子,采石场之类的,实际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气息,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南下去和妻女汇合了。 这次来就是为了关闭采石场,遣散这里的采石工的。 得知真相后陈三不由怒火中烧,再加上被他召集起的人本来心思也都不一样,事到临头就有人想退缩,而现在更是眼看着就要散伙。 陈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刀宰了采石场的主人,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后路,逼的采石场里的采石工们跟着他一起落了草。 “这人行事果决很辣,倒也有几分枭雄之姿了。”陆景道,“所以现在采石场是被他的人占着的吗?” “不是,”那土匪摇头道,“杀了采石场的主人后,不到一个月陈三也死了,据说是因为分赃不均,被一个手下趁他睡觉的时候给抹了脖子。” 陆景愕然,毕竟他听陈三的事迹还挺有种英雄起于草莽的感觉,这人心够狠,手也黑,还能聚人,正适合这样的乱世,结果还没闯出什么名气就这么死掉了。 但他转头一想,像陈三这样的人应该还挺多的,只有活下去的那个才会被说书先生编成故事,为人传唱。 而死了的人,自然就没人记得。 陆景开了个小差,不过很快就将思绪又拉了回来,继续问道,“那现在谁是他们的头领。”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那土匪道,“我是在那座采石场干过一段时间,但是很早就离开了,这些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时一旁的葛平接过话道,“现在占据采石场的已经不是陈三那伙人了,而是个自称金光道人的家伙。” “道士?” “对,那些家伙自己是这么说的,先前大旱的时候,类似的道人就有很多,也很活跃,到处传道,招揽信徒,官府抓过一些,但是后来事情太多也懒得管了。 “毕竟大部分只是些骗财骗色的骗子,靠着些装神弄鬼的小伎俩,蒙骗些无知乡民,危害不大,不过这个金光道人听说确实有几分道行。” “什么道行?” “据说他能……起死回生,趁着人刚咽气不久,元神未散的时候施展神通,将死者的魂魄唤回肉身。” 陆景扬了扬眉毛,“葛寨主莫非也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信他的人有不少,而且都对他敬若神明,所以这段时间他手下也聚起了不少人,占据着那座采石场。” “你说他们离你们不远,那之前听你说附近的势力时为什么没有提到?” “因为那伙人在占据采石场后一直很安静,很多人都已经忘了他们的存在,我也是听陆大侠你提起采石场的事情才想起来的。”葛平道。 “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劫掠吗?那么多人吃什么呢。”陆景好奇道。 “金光道人的信徒中有地主商贾,甚至不乏家财万贯之辈,他们平日的吃喝用度就是由这些有钱的信徒捐献的。 “而且他的信徒中不只有有钱人,还有武林高手,甚至据说县城里也有官吏在偷偷信着金光道人,所以之前官府几次出兵,也都没骚扰过采石场那边。” 葛平顿了顿,接着道,“我打算派玉珍过去好好和他们谈一谈,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让我们的人进去开采一阵石料,或者他们出人手帮我们开采,我们用粮食或者别的东西换,呃……” 陆景见他说到最后有些犹豫,主动开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这世道,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粮食是最珍贵的东西,相反,石料却是已经不怎么能卖得出去了,否则那座采石场的原主人也不会想要关掉它。 “按理说我们用值钱的粟米,麦子去换他们不值钱的石头,这买卖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可关键是那位金光道人他……不是一般人,我们青龙寨跟他们也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可是我根本看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我也不太能确定,他们会不会接受我们的提议。” “这样吗?”陆景摸了摸下巴,“那要不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听你把他说得那么神,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位能让死人复生的金光道人了。” 这地方被陆景当作自己的人参养殖基地,自然是打算要好好经营的。 虽然按照葛平的说法,这个金光道人自从当了他的邻居后还算老实,基本上没惹过什么事,就是一直安静待在自己那一小片地盘上。 但是对这种来历不明,而且充满煽动性的家伙,陆景也很难当没看到。 鬼知道哪天他的地盘上人多起来,他那个好邻居会不会突然跑过来传道,拉人头。陆景可不想自己的老家被偷,所以还不如早点解决掉这个隐患。 第四百七十章 野狗 葛平本来打算派玉珍去跟金光道人谈采石的事情。 但是见陆景打算亲自出马,于是他也做好了陪陆景一起去的准备。 毕竟口说无凭,总要有人能证明陆景的确是青龙寨的人。 但是他没想到陆景最后还是选了玉珍来带路,倒不是陆景搞外貌歧视,或者突然蠢蠢欲动,他纯粹只是觉得留葛平看家,比留玉珍要强。 反正证明身份之类的事情,玉珍这个二当家也能做。 所以最后陆景就和玉珍一起上路了。 下了山后,刚走出没多远,陆景就听到身后传来诶呦一声。 他回头,看到玉珍捂着脚踝,轻蹙眉头,神色显的有些痛苦,而她先前站立的地方,有一颗尖尖的石子。 玉珍楚楚可怜的望着陆景,结果就见某人只是瞥了她了一眼,之后就回头继续赶路了,而且这王八蛋的速度一点也没放慢。 玉珍在心里直骂娘,她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是陆景就算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开口嘲笑她几句也好,也算是让她找到了和对方说话的机会。 而只要能说话,玉珍坚信没有自己拿不下的男人。 但是陆景倒好,才刚见到她,就跟她说直到到达采石场前不要打扰他。 不然玉珍也不至于使出崴脚这招来吸引某人的注意力。 而且为了把戏做全套,她也下了血本,崴也是真的崴,虽然可以用内力消除一部分淤青,但是走路还是会有些疼。 可眼看陆景的身影就要消失不见,玉珍也只能咬牙运起轻功向前追去。 随后几个起落,干脆直接落在了陆景面前。 而她这才发现,陆景虽然在赶路,但却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这么说来,对方刚刚的确不是故意不理她的。 不过玉珍也实在想不出,陆景究竟想什么东西能想的这么入神,放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在身边也能不管不问。 “有事?”陆景扬了扬眉毛,他虽然在修炼御剑术,但是该有的警戒还是会有的。 玉珍从后面赶上来,又跳到他的面前,这么大个人陆景不可能察觉不到,便也暂时停止了修炼。 玉珍咬着嘴唇,“奴家好像还没跟陆大侠你道歉,之前在寨子里,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陆大侠……” 陆景摆了摆手,“你山贼土匪嘛,冲撞别人不是很正常,我也没怎么着你不是,只要你老实种地巡逻,我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去找你的茬的。” 玉珍试探道,“陆大侠你让我们种这么多粮食,之后不知打算做什么?” “卖了换钱啊。”陆景干脆道。 “啊?” “怎么,种地赚钱有什么不对吗?大家不都这样。” “以前是都这样,”玉珍道,“但是现在不同往昔,乱世将至,风云聚变,陆大侠武艺惊人,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又不是贾老板,再乱世该还的钱也要还啊。”陆景感慨道。 “还完钱以后呢。” “攒钱,因为我将来且有的花呢。” “…………” “那不知陆大侠有没有考虑过让天下人一起给你种地呢?”玉珍道。 “沮县到底有什么,你这么想让人打下那里来。” 玉珍闻言猛地一惊,抬起头就见陆景这一脸玩味之色的望着他。 “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说服你去打沮县的?” “葛平跟我说的,”陆景道,“你俩做过一段时间的夫妻吧,虽然没有拜堂也没成亲过,但是晚上会睡在一起,他听到你说过梦话,要打下沮县,这也是你之前那么反对其他人跟我种地的原因吧。 “哦对了,葛平还说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建议我直接把你送到官府砍头,既能消除寨子里的不稳定因素,还能给官府纳个投名状。” “那你为什么没听他的话?”玉珍咬着嘴唇道。 “如你所见,我刚拿到这片地没多久,如今正是百废待兴,需要人手建设的时候,而你武功不错,我觉得留着你还是能起到点作用的,因为无论是我,还是我那位姓辰的朋友,我俩都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万一附近的土匪山贼什么的打过来,你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这次轮到玉珍沉默了,片刻后她又开口道,“我之所以想打下沮县,是因为……” “嘘!”陆景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玉珍的话,接着露出了侧耳倾听的姿态。 于是玉珍也沉下心来,仔细听了会儿,可是却什么都没听到。 而且两人如今距离那座采石场还有段距离,玉珍也不知道陆景究竟在听什么。 又过了会儿陆景再次开口道,“这附近野狼、野狗什么的多吗?” “狼的话不多,野狗却是不少,毕竟现在人都填不饱肚子了,狗就更别提了。”玉珍道。 “是吗。”陆景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道,“走吧,闲话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先去把正事儿给办了。” “好。” 那座采石场离青龙寨并不远,也就二十里稍多一些,对于陆景和玉珍这样的武林中人并不算什么,认真赶路的话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采石场所在的山谷外,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碰到什么守卫。 就这么放两人长驱直入,一路走进了采石场中。 靠近中央的地方搭了不少茅棚,一些是之前那些采石人用来遮挡风雨,睡觉休息用的,还有些则明显是后面的人搭起来的。 里面有衣物,以及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甚至还有没吃完的粮食,就这么被丢弃在了这里。 玉珍见状也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金光道人和他的那些信徒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走的时候不把衣物和食物也一并带走。 总不可能是修道有成,全都一起鸡犬升天了吧。 而陆景则什么也没说,只是绕着采石场先走了一圈,接着又走进了那些茅棚中,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才对玉珍道,“走,咱们再往里走走。”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小心留意四周。” “留意什么?” 见到眼前的古怪景象,又听陆景这么说,玉珍不由自主也紧张了起来。 “我不知道,大概是……类似野狗之类的东西吧。”陆景道。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中奖了 玉珍听陆景让她提防野狗,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她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高手,但是武艺练到这种程度也不是区区几条野狗能伤到的,除非遇到大群的成规模的野狗。 但是这里是金光道人的地盘,又怎么可能会有成群结队的野狗出没? 不过这话是出自她的新东家之口,她倒是也不好直接反驳,只能点头先应了下来。 随后两人向着采石场深处走去。 根据葛平的说法,这座采石场开了也有十多年之久了,能看到东南侧的石壁下方几乎已经快要被掏空了。 就像是被什么咬了个口子出来一样,里面是空荡荡的石洞。 但是刚才陆景检查的时候发现,石洞后面还有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行的裂缝,有点像是他前世很多景区里都有的那种一线天。 金光道人手下据说有二百信徒,这么多人若是都离开采石场,动静一定也不会小,瞒不过就在不远处的青龙寨众匪。 既然葛平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陆景还是倾向于认为这些人还在这山谷里。 而采石场这边看不到人影,那应该就在裂缝另一端了,毕竟陆景刚刚找了一遍,也就只看到了这一条路。 这种地形,大概就是兵书中所谓的大凶之地。 因为过于狭窄,很容易遭遇埋伏,无论是头顶还是前方,若是有箭矢射来,位于缝隙之中的人都很难有什么防御方式,甚至连盾牌都举不起来。 见势不妙半路想撤走也不容易,只能被动挨打。 不过陆景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仗着四层的火麟甲,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后面的玉珍有些犹豫,但最后也还是咬牙跟上。 两人默默走出大概四十丈远,期间有的地方窄的甚至必须侧身通过,但好在没遇上什么机关陷阱,也没什么埋伏。 最终成功走了出去,面前也豁然开朗,最先映入玉珍眼帘的是一座四方台子。 看样子似乎是一座法坛,但是比一般的法坛要恢弘的多,是用厚重的石料垒起来的,居然足足有三丈高,宽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十丈! 玉珍愣了愣道,“想不到那个金光道人入戏还挺深,难不成真想在这儿证道飞升吗?” 结果她说完却见陆景并没有反应,反而又露出了侧耳倾听之态,而这一次玉珍终于也听到了一阵声音。 那是什么野兽在撕咬骨肉所发出的动静,接着仿佛是为了回答她心中的猜测,法坛上方露出了一个脑袋来。 那是一只狗头,但是和玉珍平日里瞧见的狗儿不同,法坛上的那只狗面目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的太久的缘故,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皮包骨头了。 口中还叼着一大块儿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鲜血伸着它的下颌滴落在地上,说不出的森然。 不过最让玉珍在意的还是它的眼睛,那条狗的眼眶中充满了暴戾!而且向下深凹,就像被两个黑漆漆的黑洞一般。 法坛上的狗也看到了陆景和玉珍,再然后它的脑袋向后一缩,玉珍以为它是打算逃跑了。 野狗就是这样,它们通常情况下只敢袭击那些看起来很瘦弱或是垂死的流民,遇上青壮,或者人数一多,自己就先夹着尾巴逃跑了。 然而这一次不同,那只狗后撤只是为了蓄力,接着一蹬腿,就从法坛上跳了下来,直接扑向玉珍。 后者的心中莫名一悸,但还是在第一时间摆好了架势,接着不等那条狗儿落地,便一撩裙子,一脚踢向了对方的小腹。 玉珍这一腿用上了内力,别说区区一只野狗了,就算是只猛虎挨了这一脚也绝对不会好受。 而那只狗儿也毫无意外的被她这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法坛上。 玉珍甚至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但是下一刻,她就见那狗一个翻身,又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继续冲她发起了冲锋。 也是直到这时玉珍才注意到,那只狗的左胸居然是敞开着的,肋骨都露了出来,里面的脏器则全都不翼而飞了,而它的一条后腿也同样只剩下了骨头。 可是这似乎一点没有妨碍到它的行动,当它奔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猎豹一样矫捷,而这也让玉珍百思不得其解。 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于是这一次玉珍并没有立刻出招,而是想要等那只古怪的野狗靠近一点后把它给擒下。 她格外沉得住气,直到那只野狗跑到她身前,再次跃起,冲着她的脖子咬下,她才忽然出手,准确的掐住了那只野狗的脖子! 再然后正打算把那只狗提到眼前细看,但是没料到那狗的脖子忽然弯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接着再次张嘴,冲她的手臂上咬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直直插进了那只野狗的脑袋里。 结果那只格外命硬的狗这次却是没能继续命硬下,就这么暴毙当场了。 “多谢。”玉珍冲陆景道谢,顿了顿又道,“没想到你还会使暗器?” “略懂而已。”陆景走上前去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飞剑,然后对正要翻看尸体的玉珍道,“小心,你检查的时候最好不要被它的爪子还有牙齿划破皮肤。” “为什么?”玉珍不解道。 “我虽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但是之前了解过一些和它类似的东西,总之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按我说的去做。” 玉珍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追问,而等她检查完那只野狗的尸体,脸上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惊惧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它的五脏六腑多半都不见了,又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为什么还能活动?难不成那金光道人,真的有神仙手段。” 玉珍显然也回忆起了那些和金光道人有关的传说,之前她是压根儿一点都不信,然而眼见为实,在看到那只本该已经死掉却还活蹦乱跳的野狗后,她现在也忍不住动摇了。 再看陆景,却是神色凝重,嘀咕道,“艹,不会真是那东西吧。” 第四百七十二章 梅花鹿 陆景和玉珍一起走上石头法坛,看到了刚才被那只野狗撕咬的东西。 那是一头梅花鹿,有着长长的鹿角,和漂亮的皮毛,然而腹部的位置,却被咬开了一个大洞,肠子肚子流了一地,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却还在努力挣扎。 似乎想要赶在那只野狗回来前从法坛上离开。 玉珍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便从陆景那儿借了把小剑,走上前去,割开了那只梅花鹿的喉咙,帮它提前结束了痛苦。 而等玉珍回到陆景身边,将小剑还回去,却听到身后又有动静传来。 结果玉珍回头,惊讶的发现,刚刚已经咽了气的梅花鹿,这会儿居然又站了起来,它的肠子还拖在地上,脖子上新添的那道伤口也还在往外突突淌着血。 但是它看起来就像是又恢复了活力一样,一点没有之前的痛苦与挣扎。 看了两人一眼后,竟然直接转头跃下了法坛! 玉珍发出了一声惊呼,因为这法坛距离地面足有三丈高,就算是梅花鹿怕是也不好受。 可她冲到了那法坛边,却见那只梅花鹿已经落在了地上,它的一只蹄子似乎崴了下,但是神奇的是却并没有影响它的行动。 那只梅花鹿甩了甩头,就要往前面的树林跑去。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是忽然从玉珍的身边掠过,也跟着一起跃下了法坛! 玉珍还在发呆的时候,陆景已经几个起落,快要追上那只梅花鹿了。 而梅花鹿同样也察觉到了危险,又加快了速度,身手矫健,一点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样子。 可惜它终究还是没能跑过轻功大圆满的陆景,被后者一把抓住了一条腿。 梅花鹿扬起另一条后腿,踹向陆景。 再然后它的两条腿就都被陆景给抓住了,动弹不得。 陆景扭头对法坛上玉珍道,“去帮我找条绳子,让我把它捆起来。” “哦,好好。” 玉珍又愣了下,这才连忙跑了下来,去周围找了几条捆石料的麻绳,让陆景把那头梅花鹿的四蹄给绑了起来。 但是陆景还有点不放心,担心那梅花鹿会挣脱掉,索性用剑柄敲碎了它的腿骨。 玉珍见状不由又生出了同情心来,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这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陆景却是不为所动,将剩下几根腿骨也一一敲断,这才道,“是残忍了点,但是我不能就这么放它满地乱跑,尤其不能放它跑到外面去。 “不过我猜已经有点晚了,在来的路上我也听到过类似的声音,现在也只能寄希望那真是头饿极了的野狗了,至于现在为什么不干脆杀了这头鹿,是因为我还要留着它搞清楚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然而玉珍依旧有些担忧,“那位金光道人看起来和之前那些招摇撞骗的骗子们不同,是有真本事的,他真的可以让死人复生,不,不只是人,连动物都能做到,我们刚刚杀了他的狗,会不会因此跟他交恶?” “我倒不这么觉得,”陆景道,“他一直躲在这座采石场里不出去,应该就是不想被外人知道他的秘密,所以不管我们杀不杀他的狗,来到这里就已经和他交恶了。” 玉珍叹了口气,可也没什么好办法。 就像陆景所说,两人来都来了,也没法装没看见了。 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要对上一个道法通天的厉害角色,玉珍就觉得格外紧张,因为她完全猜不到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们。 会唤出天兵天将擒拿他们吗?还是用个宝葫芦干脆将他二人给吸到里面关起来? 总之这会儿她的脑海里乱七八糟各种念头都有。 不过一旁的陆景却是已经提起那只被处理过的梅花鹿,将它重新扔到了法坛上。 然后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开始趴在石阶上写起了什么来。 他写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写完了,而等陆景放下毛笔的时候,一只夜莺也从不远处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面前。 陆景将写完的纸卷起来,绑在了夜莺的腿上,接着喂了它把粟米,看着它飞出了山谷。 玉珍好奇,“你这信是要送给谁的?” “援兵。”陆景简短道。 “葛平他们吗?” “不是,你就当作是我师门吧。” 陆景顿了顿,“不过我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最近一段时间他们那边的人手一直很紧张,能不能及时派人过来,能派几个人过来都是疑问。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靠我们自己,至少先把能调查的东西先查清楚,这样也更容易喊到人。 “等下我就要进林子里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但是树林里可能会很危险,毕竟葛平说过,金光道人手下有快二百信徒。 “第二是留在这里,帮我看着那头梅花鹿,它对我也挺重要的,有个盯着人我也能更放心,就我个人来说,我也比较建议你留下。” “可我还是想跟着你。”玉珍想了想道,“你说金光道人手下多,我跟过去也可以帮点忙。” “我说的人多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跟着我吧,留在这里也未必就能安全到哪儿去。”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又上下打量了玉珍一遍,接着二话不说忽然就开始脱衣服了。 玉珍脸上一红,虽然她已经是情场老手了,也不怎么在乎别的目光,但是陆景这么直接还是有点吓到她了,毕竟两人现在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忽然就要做近距离接触,也有点不太合适。 然而陆景之后却将脱下的衣服递给了玉珍,同时叮嘱道,“把这些衣服撕成条,缠住你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多缠几层。” “啊?” “还记得我说的话吗,等下记得保持警惕,不要被那些东西伤到,尤其别让自己见血,这一点一定要切记。” “那你呢?”玉珍望着赤着上身的陆景道,“你怎么办?” “想让我见血挺难的,”陆景如实道,“别说衣服了,就算一般的藤甲对我也没什么保护作用。” 第四百七十三章 厨子 玉珍按照陆景所说,将手上的衣裳撕开,缠在了手臂跟小腿上。 随后两人一同走入那片树林中。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在地上看到了一只靴子,玉珍在附近找了根木棍,拨动了几下,对陆景道。 “这是胡记衣坊的靴子,胡记衣坊是沮县最好的衣坊,价格嘛……当然也是最贵的,会去那里买衣服的人都是不差钱的主。”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景有些意外。 他刚才也看了那靴子,但是所获却不多,因为那上面什么标记也没有。 “样式,做工,”玉珍道,“还有料子,这不算什么,陆大侠你要是来当个几年土匪,也能很快能掌握这些事情的,否则我们怎么知道该从目标身上榨多少油水出来。” “…………” “好吧,所以金光道人和他那些信徒的确是跑进了这片树林里。”陆景及时转换了话题。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会来这里的人无非是先前那批采石工,还有金光道人那伙人。 前者显然不可能能买得起这么贵的靴子,所以这靴子就只能属于后者了。 据说金光道人的信徒中是有不少大户人家的,他们能穿的起这样的靴子并不奇怪。 不过问题是这些人为什么要跑进树林里来呢? 要知道他们平时为了不让自己的靴子沾上泥巴,可是连田都不愿下的。 随着陆景二人不断深入,他们也看到了更多那伙人留下的痕迹,包括但不只限于头冠,衣服,甚至是荷包,打开后里面还有不少碎银。 而直到来到一棵桑树前,这一切才终于有了答案。 玉珍望着树下那滩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还有被撕碎的衣裳,哪怕知道这一切应该已经发生在数日之前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是在被先前那只野狗追吗?可是那只狗难道不是金光道人的吗?” 玉珍不解,而且之后她又发现,地上的脚印并不只有一串,也就是说那个倒霉鬼并不只是在被一只野狗追赶。 可是玉珍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毕竟金光真人那伙人中是有武林高手的,按理说他们的人不该被几只野狗逼的这么狼狈,哪怕那些野狗比普通野狗厉害的多,而且不知为何难以被杀死。 于是她又望向陆景,结果见后者正低头打量着脚边的草丛。 “你在找什么?”玉珍问道。 “尸骨。”陆景道,“看这失血量那人显然是活不了了,可就算血肉进了野狗的肚子,骨头总该被留下的,但是我在这附近却没找到。” “这……也许他的惨叫被他的同伴听到了,有人回来赶走了那些野狗,然后带走了他,避免他在死后尸首被野狗啃食。” 陆景不置可否,只是对玉珍道,“继续往前走吧。” “好。”玉珍定了定心神,点头道。 既已落草为寇,又是青龙寨的二当家,她当然也见过血,不只是见过血,死在她手上的人也不在少数。 往日里瞧见血迹,甚至尸体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自从进了这座山谷,怪事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将近二百人全都消失不见了,接着她就又看到了那只本该已经死掉,却还能行动自如的野狗,还有被那只野狗啃食到一半,却又起死回生的梅花鹿。 这座山谷中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所笼罩,玉珍也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着她们,但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也很难甘心就这么离开。 况且青龙寨距离采石场并不远,若是这里的人真的出了什么不测,那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青龙寨的诸匪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玉珍也就再没有什么打道回府的念头了。 她跟陆景又走了大概半里地,两人一路循着前面的人留下的痕迹,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而在那里却是终于见到了其他人。 看背影那应该是个厨子,玉珍之所以觉得那人是厨子,是因为他正蹲在溪边宰杀着什么。 玉珍上前半步,抱拳,主动开口道,“在下青龙寨娇娘子玉珍,这位是咱们青龙寨现在的……呃,老板,陆大侠,咱们来这里找金光道人,想要谈笔买卖。” 那人闻言却是无动于衷。 于是玉珍又向前靠了靠,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而这一次,那人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的身子一震,接着慢慢转过了头来。 玉珍一开始只觉得那人的动作似乎有些僵硬,而等她看到那人的脸后,却是忍不住直接尖叫了起来。 她甚至已经不能确定那东西究竟能不能再被称做是脸了。 因为上面的皮肉根本没剩多少块儿,大片大片的骨茬就这么露在外面,整只嘴唇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排牙齿,鼻子也被不知什么东西啃给掉了一半,但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还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窝里已经没有眼珠了,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大洞。 他努力用自己的那半只鼻子在空气中嗅着什么,接着抛下了手中啃到一半的鱼,忽然冲玉珍窜了过去。 他的动作给人的感觉很是别扭,手脚一点也不协调,然而速度却比普通人要快的多,不过以玉珍的武功却也足以应付。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被吓傻,像现在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陆景见状叹了口气,已经准备出手了。 可他才刚踏出半步,那一边的玉珍却是也终于从惊慌中回过了神来,急急忙忙运起内力,一个连环飞踢,正蹬在那人胸口,将那人给踢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而玉珍紧随其后,又一脚踩向那人的脑袋,但是没想到那人刚受重击,却一点没被疼痛所困扰,直接伸手准确的抓住了玉珍的小腿,张嘴就要咬下! 但玉珍这时候已经沉下心来,见状并没有太过惊慌,催动内力沿着足太阴脾经一路向下,震开了那只手。 脱身后又将计就计,干脆的踢在了那人凑来的脸上,她这一脚用了全力,将那人的脑袋踢的转了得有二百七十度。 而一边的陆景则趁着这个间隙,将山火抛了过去,对玉珍道,“用这个,插进他的脑袋里。” 第四百七十四章 割麦子 玉珍接过陆景抛来的飞剑,学着后者的样子,将那把飞剑插向地上那人的脑袋。 头骨差不多是人体最坚硬的地方,玉珍原本以为捅进去的时候会有些困难,所以这一剑她也很用力。 但没想到最后却是意外的顺利,几乎没感受到什么阻碍,手中的小剑就轻松贯穿了那人的头颅。 因为用力过猛,玉珍甚至没能收住脚,和那张恐怖的脸庞来了个面对面。 而那人见她扑来也大张着嘴,冲她咬去,可是被飞剑灌脑后却终于没了声息。 玉珍起身,依旧有些惊魂未定。 “这……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看样子像是某种尸变。”陆景道。 “你之前见过类似的事情吗,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弱点在脑袋?” “猜的。” 从玉珍脸上的神色来看,她显然不怎么相信陆景的话,再联想起两人进树林前,陆景脱下衣服让她缠住手脚,顿了顿后又问道。 “他变成这副样子,是因为被先前那野狗给咬了吗?对了,那只梅花鹿好像也是这样的,可是那只梅花鹿为什么看起来没有那么狂躁,也没有主动攻击我们。” “这问题金光道人应该能回答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走吧,见到他大概就能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了。” 陆景说完继续向前走去,而玉珍犹豫了片刻,也还是跟了上来。 虽然刚才那人的样子很是恐怖,但是交过手后玉珍的恐惧反倒是消去了大半,那人的身手的确比一般人要厉害不少,但只要她小心一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玉珍追上陆景,将山火又递还回去。 然而陆景却没收,“你先拿着吧,等出去后再还我,要是再遇到那样的人或者野兽,就像刚才那样把这剑捅到他的脑袋里。” “好。”玉珍闻言也没再客气,将山火握在了手里,有这把神剑相助,她的确也安心了不少。 可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了人影,而且这一次不止一道人影。 而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不等玉珍再开口,他们便像约好了一般,二话不说齐齐冲了过来。 他们一共有四人,有老有少,最小的甚至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 脸上倒是还算完整,但是身上其他地方却各有各的残缺。 最惨的是个老头,直接没了一条腿,用仅剩的一只腿向陆景二人蹦来,半路上大概是嫌蹦的太慢,干脆趴在地上,改为手脚并用,跑起来居然也并不比其他人慢。 玉珍神色微变,虽说之前她刚手刃了一个类似的家伙,但是这次四个一起上,也给她带来了不少压力。 好在这一次,陆景终于没有再看戏。 就在玉珍还在思考着该先对付哪个的时候,陆景已经抽出湖光,迈出大步迎了上去。 随后也没见他摆出什么架势,就是随便挥了几剑,四颗脑袋就都先后飞起。 而陆景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望着那人的背影,玉珍不由生出了一种错觉,就好像这世间,根本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一样。 因为猜到了一些东西,陆景随后也加快了脚步,没有再四处搜察。 在翻过了一座小山坡后他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种点。 那是座小院。 之前失踪的二百人此时便在那座小院内,肩挨着肩,脚贴着脚站在一起,因为实在太挤了,有些人甚至还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看起来就跟叠罗汉一眼,看上去比庙会上还热闹。 从后面赶上来的玉珍也看到了那群人,惊讶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某人居然回答了她。 “他们啊……在等开饭。” “开饭,开什么饭?”玉珍说到一半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整个人如坠冰窖,牙齿都忍不住打起颤来,“你……你的意思是他们也……” 结果这一次甚至都不用陆景再回答,玉珍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因为她看到小院那边已经有人回过头来,向他们望来,接着越来越多人看向这边,那一双双眼睛中充满了暴戾与贪婪。 就仿佛是蚂蚁看到了蜜糖,下一刻,那些人全都争先恐后的冲出了院子,上面的人更是干脆踩着下面人的脑袋,像下饺子一样跳向地面。 随后一起在山坡上奔跑跳跃了起来! 玉珍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口干舌燥,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恐惧所笼罩! 就在不久前她刚解决了一个类似的家伙,也看到陆景眨眼间杀掉那四人,可是和眼前这景象一比,之前经历的那些阵仗却都不算什么了。 这可是有将近二百人发起的冲锋,在山坡下铺开,一眼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就在玉珍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没选择在法坛那边等陆景的时候。 却见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 接着山坡上的人就像是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下。 因为速度太快,玉珍根本没看清楚飞出去的东西究竟什么,只是看到那些倒下的人前额上多出了一个血洞来。 光是刚才那短短一瞬,就有十几道身影倒了下去。 再然后玉珍就听陆景道,“保护好你自己。” 说完他就跳下了山坡。 陆景正好落在人群之中,一落地,就挥动飞剑,砍下了一颗脑袋来。 但是这并没有吓退周围其他人,那些家伙反而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 陆景没着急出剑,直到他们凑成了一圈,这才潇洒的一个转身,来了个原地360度大风车。 只用了一剑就削下了七颗脑袋! 之后也懒得再换地方,就在那里站定,等着那些家伙一个个送上门来。 勇猛无惧这种品格在对付同级别的对手时还是挺有用的,因为狭路相逢勇者胜嘛,但是在面对实力明显更高,而且高的多的对手时,就纯粹只是方便投胎了。 明明陆景什么都没做,但是现在的他就跟开了嘲讽一样,牢牢拉住了对面的仇恨,而之后他所需要的做的事情也变得格外的简单。 只需要挥剑,挥剑,再挥剑,砍爆眼前一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疯子与院子 玉珍眼睁睁的看着陆景跳进人群里,随后周围那些身影全都被他所吸引,争先恐后的扑了过去。 有那么一刹那,玉珍甚至都看不到陆景的人影了,他就仿佛被汹涌的人潮给淹没了一样。 见到这一幕玉珍不由眉头狂跳,她已经做好了跑路的打算了,但是随后却见寒光四溢,剑气纵横! 玉珍目光所及之处,一片人头滚滚,血光飞溅,陆景一人一剑,硬生生在自己的周遭杀出了一片真空区来。 然而更让玉珍感到心惊的是坡下那些人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同伴的飞起的脑袋一样,依旧在源源不断的冲向陆景。 玉珍曾听过一个传说,说有的地方的羚羊,会忽然成群结队的跳崖自杀,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忽然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玉珍看着山坡下的那些人,心中竟然也生出了这种感觉来。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在去送死吗,还是说想用这样的法子来耗死陆景? 可是就算再怎么勇敢无畏的人,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心中多少也还是会有些迟疑的,然而直到现在玉珍也没发现哪怕一个人的脚步慢下来的。 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上至白发老者,下到垂髻稚童,全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狂热,就这么你追我赶,迫不及的将自己的大好头颅送给陆景去砍。 这也是玉珍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些人是都疯了吗? 玉珍正愣神的时候,就见几人也向她冲了过来。 这些人原本也是在向陆景跑去的,但是或许因为陆景身边现在人实在太多,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于是他们就更改了下目标,掉头改向玉珍而来。 玉珍见状不敢托大,她没陆景那样的身手,一对一倒是不怕这些举止奇怪的家伙,但是人数一多,她应付起来还是会有些吃力。 而玉珍也很干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她也没跑出太远,看到一颗大石头后就闪身躲在了后面。 过了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山坡上,四处张望着,接着第二个人也出现了,再然后是第三个……最后一共有七人追来。 他们失去了玉珍的位置,显得有些茫然,但很快就翕动鼻子,开始嗅探了起来,就好像猎狗一样。 再然后,其中一人挪动脚步,开始向着玉珍藏身的巨石这边移动。 玉珍握着陆景借给她的那把小剑,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但她还是努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同时也在心中默默计算,待到那脚步声距离她不到两丈远的时候,玉珍没有再等下去。 她主动出击,从大石后跳了出来,一剑削在了那人的脑袋上,削掉了对方半个脑袋,而那人也栽倒在地,再动弹不得。 来不及欣赏自己的杰作,这一剑也让玉珍曝露了自己。 剩下六人发出一声低吼,纷纷向她扑了上来。 玉珍强自镇定,告诉自己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战斗,尽量不去看对面六人的眼睛,随后向前一步,迎上了当先一人,躲过对方的伸来的手,一剑刺向那人的眉心。 结果关键时刻,那人一偏头,让玉珍这一剑刺了个空。 玉珍心中暗叫一声可惜,此时的她可以回剑,继续去砍那人的脑袋,但是她要是这么做,能不能杀掉那人不好说,另外五人肯定也会趁机围上来。 若是陷入重围之中,玉珍知道自己就危险了。所以她没有恋战,果断收剑,踢向身前那人的胸口,之后借助反震之力向后跃上了那颗大石头。 玉珍刚在石头上站稳,就看到有人也跟着她一起跳了起来。 而这一次,她手中的剑没有再落空,趁着那人跳到半空,无处借力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捅穿了那人的脑袋。 随后她又看到第二个人也跳了起来,玉珍如法炮制,找准时机出剑,再解决了一个敌人。 说起来这还是她先前看陆景战斗找到的灵感,这些人虽然力量和速度都比之前要强了许多,但是与之相对的,脑子却似乎变笨了许多,只剩下一根筋,根本不会随机应变。 对于一般的对手,玉珍跃上石头除了让自己成为靶子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是面对这些人她这一招却格外有用,因为他们不会用弓弩来射她,甚至不会捡石头砸她,更别说约好了一起跳上来,让她没法招架了。 虽然凑在一起,但是每个人都只是在单打独斗,靠着本能行事,于是就这么排着队被玉珍借助地形给杀了个干净。 等砍掉了最后一人的脑袋,玉珍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了下来,这才感觉到手脚一阵发软。 刚才的战斗要说危险也不算太危险,主要还是因为对手的表现太过反常和诡异,让玉珍的心也一直悬在嗓子眼儿。 好在最后总算没出什么岔子,她只是微微有些脱力,而想到这里玉珍不由又为陆景担心了起来。 两人虽然说不上是朋友,而且丛玉珍的角度来讲,她显然更喜欢没有陆景的青龙寨,但是此刻位于这座古怪的山谷中,身边被这些脑子明显不正常的家伙所环绕。 那么唯一正常的同伴自然也就变得格外亲近了。 再说刚刚若不是陆景以身为饵,主动跳下山坡,吸引住了大部分人,那现在来追玉珍的可就不是区区七人了。 玉珍才杀掉了七个人就已经快用完了所有力气,她没法想象同时面对那么多人的陆景的消耗又该有多恐怖。 那家伙该不会已经撑不住了吧? 玉珍心想着,踹了几口气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又挪回到了坡顶上。 结果一看她就傻眼了,先前那黑压压一片的人,这会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无头尸体,场面看起来无比的血腥。 而同样不见的还有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玉珍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突,她睁大了眼睛,努力从满地的尸体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但是却一无所获。 直到不远处那座小院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才将玉珍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活尸 玉珍听到那里的动静,正在想要不要靠近去看一眼,结果就见那小院里的屋子忽然塌了下来。 而在倒塌的前一刻,一道人影从院子里跃了出来,不是陆景又是谁,而且他手里还提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很是虚弱,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陆景出来后也看到了玉珍,对她道,“你身上有水吗?” 玉珍点了点头,摘下了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 陆景将水囊打开,凑到那人嘴边,那人原先还紧闭着嘴巴,看到水后,立刻张开嘴,像恶狗一样,扑向了水囊。 玉珍见状不由倒退了两步,但陆景却对她道,“别怕,他是正常的人。” “你怎么肯定?” “我之前说过的吧,那些人围住这里是在等着开饭,而他们等的饭就是他了。” 玉珍闻言这才稍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皱眉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都被那妖道给害了。”那人咕咚咕咚喝光了水囊里的水,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听到玉珍发问就开口道。 “妖道,说得是金光真人吗,那你又是谁?” “我叫姜盛,原本是一游侠儿,仗着学过点拳脚功夫,四处帮闲,在遇到那妖道前过得倒也还算快活。” 玉珍正等着姜盛说下去,没想到后者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之后充满渴望的望着她和陆景。 “你又想干嘛?” “多谢两位高义,从那些活尸手上救下了我,又给我水喝,那个……能不能受累再帮我找点吃的,我实在是太饿了,已经七八天没吃东西了,说话都没力气。” 玉珍见陆景又望过来摇头道,“别看我,又不是出远门,带个水囊已经是极限了,我也不可能再带干粮。” 姜盛闻言很是失望。 但随后却听陆景道,“你等我会儿。” 说完陆景便运起了轻功,又跑进了树林中,过了不一会儿,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两只拧断了脖子的麻雀。 陆景原本打算生个火,把麻雀稍微烤一下,但是没想到姜盛看见食物就两眼放光,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就这么从陆景手中抓过了生麻雀,往自己嘴里塞去。 玉珍看的差点没吐出来。 但是姜盛却是一副在品味人间美味的表情,甚至就连骨头都没放过,嘎吱嘎吱给咬碎了,全都吞进肚子里去。 吃完后还意犹未尽道,“还有吗?” “没有了。”陆景道,“这些是给你垫肚子的,先回答了问题之后才能有饭吃。”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水和麻雀肉让他恢复了一些体力,又或者是因为他也留意到了山坡下那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姜盛意识到眼前这两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于是他也没再提条件,点头道,“有什么想问的,二位恩公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你刚才管那些人叫什么,活尸?”玉珍率先开口道, “对,金光那妖道,用妖法让死掉的人重新活过来,正因为他的这副手神仙手段,才在短短时间里聚集起了这么多信徒,就连我当初也被他给蒙蔽了,对他死心塌地,但是……” 姜盛顿了顿,接着道,“但是那些被他救活回来的人,并不是真的活了,在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看不太出来什么,甚至那些人比生前还要更健康,力量也更大了,可随着世间的推移,他们的脾气会变得越来越暴戾。 “之后还会开始攻击周围的人,不只是惹到他们的人,还有陌生人,甚至他们的父母妻儿,凡是敢接近他们的人都无一例外会被他们袭击。 “如果单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被那些人袭击了的人,无论是被咬伤,还是被抓伤,不出三日,也会和他们一样性情大变,开始喜欢攻击别人。 “这些人无法交流,到最后只剩下咬人和抓人的本能,没人可抓的时候他们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可以很久都不进食,而且即便受到很重的伤,只要不被砍掉脑袋也依旧能走能跳,金光那妖道就管他们叫活尸。 “对了,”姜盛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刚刚你们和他们交手的时候没被他们伤到吧?” “没有。”陆景道。 姜盛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接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震惊之色,“你们是只有两个人吗,外面那么多活尸,你们是怎么把他们杀光的?” 而玉珍听到姜盛的话后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早在进入树林之前,陆景就将衣服给她,让她包好手脚,又叮嘱她务必不要被林子里的东西给伤到,这和姜盛现在的话不谋而合。 难不成早在今日之前陆景就曾见过那些活尸?可是玉珍又见陆景这会儿听得正认真,这让她一时之间也有些看不透眼前这男人了。 陆景没注意到玉珍的小动作,问姜盛,“你和金光道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算是他雇的一个打手吧,帮他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姜盛道,“但是后来,他找到了个更厉害的家伙,就打算杀了我灭口,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遇到了那事儿了。” “什么事儿?” “金光妖道靠着让死人复生招摇撞骗,但是他深知那些活尸的厉害,所以不到三日,他必定要想办法除掉那具活尸,只是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具活尸,等金光妖道发现已经太迟了。 “那活尸已经咬了很多人,而那些人也变成了活尸,就连金光妖道也没能幸免,我亲眼瞧见他被一具活尸给咬断了喉咙。” 回忆起先前那一幕,姜盛也露出了不忍之色。 “那会儿乱糟糟的一片,大家都在逃命,只是出采石场的路被活尸给堵了,大家只能往山里逃,我知道这儿有座小院,不知道是先前哪位隐居在这里的隐士留下的,院里有间静室,没有窗子,只有一道石门,很是牢靠,就往这边拼命跑。 “有人看我往这儿跑,于是也跟着我一起跑,不过他们没我路熟,最后还是我先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之中有没有被活尸咬过或者抓过的,所以来这里后我就直接钻进了静室里,关上了门。” 说到这里姜盛望向陆景的目光也带着一丝敬畏,“那间静室帮我抵挡住了活尸,老实说我没想到有人居然可以从外面破开那道石门。” 第四百七十七章 活着最重要 陆景没理会姜盛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说金光道人用妖法把死人变成活尸,那你有看到他是怎么施展妖法吗?” 姜盛摇头,“没……我没看见,他每次施法的时候都不许其他人在场,说是活人的阳气太重,会阻碍他唤回死者的魂魄。” “那我换个问题,你一直在为他做事,又注意到施法之前有什么东西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吗?” 无论起死回生也好,活尸也罢,显然并不是金光道人“自身”修炼出的手段,否则他也不会被自己唤醒的活尸给反噬了。 所以答案就很明了了,他的身上应该有一件诡物。 正是借助那件诡物,他才能招摇撞骗,聚集起这么多的信徒,只是他看来也低估了那件诡物的危险程度,最终在这座山谷中送掉了性命。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件诡物,避免它再落入其他人之手,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姜盛露出了思索之色,片刻后道,“他,他有一只三清铃,一直很宝贝,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放在枕边,做法的时候自然也带着,至于其他东西,我就不知道了。 “那妖道平日的生活很是奢华,光是道袍都有二十多件,不同材质,样式的,都是他的那些信徒献给他的,他们都有想要复活的亲人,朋友,希望那妖道哪天能出手帮他们,所以对那妖道也是极尽奉承。” “他被活尸咬死的时候,那只三清铃还在他的身上吗?”陆景又问。 “在的。”姜盛很肯定的点头。 “那你去把它找出来吧。”陆景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尸体堆。 姜盛有些傻眼,但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陆景并不是故意在为难他,三人中的确只有他认得金光道人。 于是姜盛也没再说什么,努力从地上站了起来,之后颤颤巍巍的向那堆尸体走去。 刚刚玉珍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尸臭,按照姜盛的说法,这些人都死了有好几日了,虽然现在能跑能跳,甚至比活着的时候力量还大,速度还快,但是身体的腐烂却并没有停止。 只有一具的话还好说,现在这么多堆在一起,又被陆景砍得七零八落的,那味道自然也就更冲了。 但是姜盛却像是已经丧失了嗅觉般,不但走到了尸堆前仔细打量起来,而且不一会儿还下手翻动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被那股恶臭所困扰。 见玉珍一脸不解之色,姜盛还很贴心的解释道,“如果你也像我一样,在那静室里被困了八天,你也不会怕这区区尸臭的。” 见玉珍依旧有些茫然,姜盛又叹了口气,“据说人不喝水最多只能活上三天,而那座静室里没吃没喝的,你觉得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为什么?”玉珍还真没思考过这问题。 哪怕之前中原大旱,饿殍千里,但是以她的武艺也没怎么真正饿过肚子。 “因为也不是完全没水,”姜盛淡淡道,“在进去之前我的肚子里多少还是有些水的,我只是把那些水重复利用了一下而已。 “实际上你们要是没来,我打算把之前吃进去的食物也重复利用一下。” 姜盛还没说完,玉珍已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姜盛却是不以为意,他一边翻着尸体一边继续道,“在我看来,这世上真正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活着。至于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活着才有希望,更别说死后还有可能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玉珍无言以对,她承认姜盛的话有道理,但是若是两人换位,玉珍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像对方这么决绝的。 更何况那时的姜盛根本不知道两人会进山谷,更别说找到这座校园了,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就这么糟践自己,真的值得吗? 姜盛不知道别人值不值,反正他自己是挺值的,而且还赌赢了。 又见到了阳光和久违的空气,就算那空气里现在满是恶臭,他也大口大口呼吸的很是香甜。 不过看了一圈后,他却对陆景摇头道,“我没找到那妖道。” “你确定吗?” “确定,每一具尸体,每一颗脑袋我都很认真的看了。” 姜盛这还真不是大话,因为玉珍亲眼看到为了能仔细辨认出每一个人,姜盛还把之前被陆景劈成两半的脑袋也给重新拼了回去,这个较真儿的态度就算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再然后玉珍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就变了,对陆景颤声道,“他……他不会跑出这座采石场了吧,之前在来时的路上,你不是说听到过类似的声音吗?” 玉珍一个土匪头子,当然是希望这天下越乱越好的,但乱也不是这么个乱法。 一个明明已经死掉的人在外面满地乱跑,而且乱跑也就算了,还会攻击其他人,将遇到的每个人都变成像他一样的活尸,甚至就连野狗也不放过。 真要这么下去,那要不了多久人间就都是活尸横行了,活人再无立足之地,说是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陆景却是比玉珍更早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然他也不会将那只死而复生的梅花鹿给抓起来。 但是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 陆景对姜盛道,“你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姜盛一愣,“什……什么。” 玉珍的脸上也是一红,啐了一口,她也不知道陆景今天是怎么就和衣服干上了,先是自己脱了自己的衣服,让她包裹起手脚,现在又让姜盛脱衣服。 难不成是因为上身晾了太久,想找件衣裳穿穿? 姜盛大概也是这样的想法,随后也没争辩,默默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递给了陆景。 但陆景接过后却依旧在盯着他,“继续脱啊,别停。” “还要脱?”姜盛有些惊讶。 “对,你在那间静室里待了那么久,身上都臭了,既然出来不如先好好洗个澡。”陆景道。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好说 陆景的话听起来似乎挺对的,也挺为姜盛着想的。 但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三人现在距离小溪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就算要洗澡,也没道理现在就脱衣服,这两里多地,难不成要姜盛光着身子去吗。 所以陆景的话显然只是个借口。 姜盛的脸色变得也有些难看了起来,然而他又不敢跟眼前这两人翻脸,不说别的,这两人能把外面将近二百个活尸都给解决了,这份实力就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于是姜盛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乖乖的继续脱了起来。 先是将里面一件单衣脱下,接着又伸手解起了裤带。 玉珍见状转过了头去,而姜盛也很干脆,既然已经开始脱了,就将自己给扒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问陆景道,“我能去洗澡了吗?” 陆景点了点头,“去吧。” 闻言姜盛居然真的就这么迈开腿,向着坡上走去。 而玉珍这时候却是又着急了,对陆景道,“你……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不怕他跑了吗?” “跑就跑了吧,反正该问的东西我都已经问完了,怎么,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陆景反问。 玉珍哑然。 她也不知道留着姜盛还有什么用,但是就这么放走了感觉又有哪里不太对,而且这家伙现在不着寸缕的在林子里遛鸟,也太不像话了。 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之前被陆景放出去的那只夜莺,又飞了回来。 陆景伸手让那只夜莺停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解下了它左腿上绑着的字条,展开看了眼,又揉成了一团。 对玉珍道,“你该回去了。” “现在?”玉珍皱眉,“可是金光道人不是还没找到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活尸在外面。” “所以你回去后记得提醒寨子里的人,要他们多加小心,最好今后都不要再有人单独行动,哦对了……还有告诉葛平,让他安排人手巡逻,不只是白天,晚上也是一样的,看到有人靠近,就立刻鸣锣示警。” “那石料的事情……” “开采肯定还是要开采的,正好现在金光那伙人也不在了,这采石场今后咱们就占了吧,有一线天这里也挺好守的,不过得等我彻底查完这里,确认这里再没有活尸了,才能让人来挖石料。” 玉珍对此没有什么异议,见陆景再没有别的要交待的了,她就先行离开,回去报信了。 而陆景又等了会儿,却是瞧见了一个穿着道袍,身背七星宝剑,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独眼道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那独眼道人看到陆景后先是亮出了自己腰间的木牌,只见后面浮现出一个乌字来,接着他就迫不及待道,“那件诡物找到了吗?” “不好说。” 陆景也递上了自己的腰牌,而那独眼道人却没看,挥了挥手道,“行了,我听老黄提你都不知道提了多少次了,他说你是他见过最能惹事儿的人,我还不相信,不过现在我想不信都不行了。” “这事儿和我真没什么关系,”陆景苦笑,“我也是刚发现的,意识到事关重大,立刻就报给了署里。” “我知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怪罪你的意思。”独眼道人道,“还有,你说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猜的。” 陆景从怀中摸出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玉蝉,递给了独眼道人,“这东西是我从这里唯一的幸存者的衣服里找到的,这里原先有个叫金光道人的家伙,用一件诡物能让死人复生,但不是真正的复生。 “三天后那人就会丧失所有理智,开始疯狂攻击周围所有人,而被他攻击的人,只要被他抓破或者咬破了皮肤,也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样子。 “金光道人原本想要靠着这件诡物,坑蒙拐骗,但是没想到最后反而玩火自焚,因它送掉了性命,连带着让跟着他的将近二百个信徒,也都一起遭了殃,只有个叫姜盛的活了下来。” 独眼道人看了眼四周道,“那些死掉的人已经都被你杀光了?” “嗯,反正我看见的是都杀了。” 独眼道人的目光随后又移到了那座倒塌的小院上,挑了挑眉毛。 “山河一斩?老黄是真舍得,把这压箱底的绝招都传给你了。不对,你应该没这么快就能练成,这么说来他练符宝都一并给你了,只是……唉。”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陆景倒是能猜到他为什么叹气,无非就是现在秘力越来越少,原本无比珍贵的符宝现在的价值也在变低。 毕竟再厉害的法术,放不出来也是白搭。 不过陆景其实没这方面的烦恼,他这儿从来都是电量满格,不存在充不上电的问题,但他也没解释。 只是接着之前的话题道,“乌前辈,想确定这是不是那件诡物也很简单,只要把它拿到判官那里,让判官看一看就可以了。” 独眼道人点头,收起玉蝉,“这事儿我回去就做,不过眼下咱们还是先把剩下的活尸给找出来吧,要是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放任这些东西在外面晃悠会很麻烦。” “乌前辈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署里派我来这儿是有原因的,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独眼道人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陆景。 “乌前辈有什么要让我做的尽管吩咐。”陆景道。 这地方离他的养殖基地这么近,他当然也想这里能太平下来,就算附近的活人太平不下来,至少死人就别再来凑热闹了。 “好,”独眼道人也不再废话,“你说那些活尸喜欢攻击活人,那我布置个大阵,只要源源不断的释放出生气,便可将附近的活尸都吸引过来了。” “这个法子好。”陆景闻言精神也是一震,的确,一片地方一片地方的搜索效率太低了,而且谁也没法保证在搜索过程中,活尸会不会从没搜索过得地方,晃悠到刚搜索完的地方。 而独眼道人的办法将那些活尸主动引诱出来,的确更为简单直接。 第四百七十九章 考教 “大阵我可以布置,但是想要发挥作用,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既然是释放生气的阵法,那自然得有生气,”独眼道人道,“你帮我寻一样东西,生气越足越好,放置在阵法中心的阵眼处。” “生气最足?那我自己进去不就行了。”陆景想了想道。 人是万物之灵,要说谁的生气最足,那自然还得是人。 然而独眼道人却道,“你不行,这阵法是将里面的生气抽取出来释放到外面去,你如果不想被抽干生气的话最好还是离它远一点。” 陆景能感觉出独眼道人提这要求是有考教的意味在里面的。 否则他布置完阵法,自己去找东西放进来也完全不耽误。 于是陆景打量了一圈四周,再问独眼道人道,“乌前辈你这阵法是把生气一下子全都抽完,还是一点点抽,一边散一边抽?” “不是一次抽完。”独眼道人道,“我可以调整大阵抽抽取生气的速度,抽光了阵法也就没法再运转了。“ “那若是在大阵运转过程中半路再扔东西进去,补充生气呢?”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独眼道人摇了摇头,“但这法子也行不通,我这大阵一次只能抽取一样东西的生气,不可混杂,哪怕都是同一种东西也不行,比如你选了一只羊放在阵眼,眼看那羊不行了,再挑另一只羊扔进来,是没有用的。 顿了顿他又斜眼望向陆景,“怎样,你能找得到满足我的要求的东西吗?也不用太长时间,只要你那东西能坚持一炷香,这树林里的活尸应该都会被吸引来了。” 陆景又想了想,这次却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直接进了树林。 过了会儿独眼道人看见某人扛了棵小树出来,不由有些失望。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高,但也不是在故意刁难陆景,那树林中至少有三样东西所蕴含的生气足够他的大阵使用。 然而陆景最后一件也没找到,反而扛了棵树林里最常见的山楂树出来,这份应变能力……独眼道人在心中不由连连摇头。 “这东西不行的。” 眼看陆景打算将那树放在阵眼,独眼道人最终还是出言阻止道。 “可以的。”陆景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刨起了坑来,看样子是打算把那棵山楂树给再种下去了。 独眼道人无语,“草木中所蕴含的生气是远不及人和兽类的,放进我的大阵中,估计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撑不到,而且他们的生长速度也很慢,你就算把它们种下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没事,我还有法术可以用。” “什么法术?” “郁郁葱葱。” 独眼道人一怔,“那不是种地的法术吗,你入书院才不到一年吧,为什么学这种没用的法术?” “…………” “哦,我不是说这法术没用,是说你们现在还用不上。”独眼道人自知失言,于是又补充道,“每个人的时间跟精力都是有限的,尤其对于你们在这些刚踏入修行界的新人来说,还是应该先学点更有用的东西。 “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挺巧妙的,这么说我之前倒是错怪了你。”独眼道人再看向陆景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但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这里不是书院,之前在书院容易施展的法术,在这里就没那么好施展出来了,而且消耗也要大得多。” “不要紧,我是完美筑基。”陆景道。 “我倒是忘了这事儿了。” 独眼道人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看样子并不太相信陆景真的有足够的秘力,能拿来这么造。 但是他也没再说什么,年轻人就是这样,不撞个头破血流,是永远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 反正就算陆景失败了,大不了重头再来就是了,能让他有个深刻的教训也算值了,总比之后大意轻敌,送掉性命要好。 于是独眼道人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陆景闻言也加快了动作,将那棵山楂树给种了下去,之后还将土也填了回去,拍平。 独眼道人等他退开两丈远后运转起了大阵来。 只见那棵本来就已经掉了大半叶子的山楂树一个哆嗦,树梢上剩下的叶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脱落,不过片刻功夫就彻底变得光秃秃了。 不用独眼道人提醒,一旁的陆景已经一个郁郁葱葱拍了上去。 随后就见那棵和社畜的脑袋一样光的树叉上竟然又抽出了新芽来。 独眼道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中却在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虽然自己没怎么修炼过这种“没用”的法术,但是看别人用还是看过几次的,所以现在他能看得出陆景对这个法术的掌握怕是已经很深了。 搞不好当世都没几个人能比他用的更好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独眼道人愈发不解,这么好的资质不老老实实修炼正经法术,全浪费在种地上这不纯粹胡闹吗?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了陆景这记郁郁葱葱,大阵内的生气立刻就多了起来,那棵山楂树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生机盎然了。 但是独眼道人不想让陆景太过骄傲,于是偷偷提升了大阵内生气的抽取速度。 那棵山楂树眼看着刚变坚挺了没多久就又要萎靡下去,抽出的嫩芽,还没长成树叶就要枯死。 见状陆景的应对也很是简单,又一个郁郁葱葱丢了过去。 独眼道人也不甘示弱,再度催动阵法,拼命汲取起那棵樱桃树上的生机。 而陆景这次不等山楂树出现状况,就拍上了第三个郁郁葱葱。 明明已经快要入冬,但那棵山楂树在陆景一通乱补后,竟然长出了新的绿叶来。 独眼道人就不这个信邪了,他已经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意,开始全力以赴起来,虽然陆景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一股恐怖的生机正在冲天而起,然后源源不断的辐射向四面八方去。 不只是他身后那片树林,采石场,还有采石场之外也能感受到这股充沛的生机。 第四百八十章 见面礼 陆景在心中赞叹,前辈就是前辈,这大阵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这样一来,哪怕是逃出采石场之外的活尸,也能被吸引回来,他也就再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省得半路突然要改玩末日求生了。 正想着,陆景就见一只兔子从树林里窜了出,直扑大阵而来。 那兔子和一般的兔子不同,明显带着一股狂躁之意,而且两只耳朵都没有了,双目红得可怕。 于是陆景也在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一剑将它的脑袋削了下来,完事儿后陆景收剑,还不忘再补一个郁郁葱葱到身后的樱桃树上。 而那只兔子的出现就仿佛是一个讯号,之后林中又奔出了两匹马来,迈开四蹄,向着陆景就冲来! 陆景先是心念一动,御使湖光飞出,刺入一匹马的马头中,之后自己合剑,再斩一马! 这一剑陆景用力有些过猛,不但劈开了马头,连带着身子也被一分为二,让天空中都下起了一场血雨。 不过作为始作俑者的陆景,脸上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接连毙敌他也没露出什么欣喜之色,好像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一来陆景是真没觉得这有什么,二来在独眼道人这位司天监前辈面前,陆景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稍微谦逊一点。 以前者的阅历什么东西没见过,自己这点手段,估计也很难入他的法眼。 然而他却不知道一旁的独眼道人这时候心中早已巨浪连连了,因为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这小子现在已经扔了多少个郁郁葱葱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露出任何秘力不继之象来,而且这也就算了,刚刚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子好像还修炼了御剑术? 好家伙,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生猛了吗? 一上来就直接挑战最高难度,御剑术这是一般人能修炼的吗,但是看他这样子,却又似乎已经修到灵动期了。 对!错不了,这小子已经可以御剑伤敌,最少也灵动。 但是他这是怎么练的呢?独眼道人没记错的话,一般人练完含光,至少都要六七年,更别说这小子还要抽出时间练他那没什么用的郁郁葱葱了。 就在独眼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景已经又跟树林里冲出来的那些活尸交上了手。 这些活尸大部分都是树林中原本就有的动物,就像之前陆景和玉珍遇到的那头梅花鹿一样,被咬后成为了现在这幅样子,这也让陆景有些担忧。 不过好在因为一线天的存在,它们倒是基本都没能跑出去。 现在被独眼道人的大阵所吸引,又都跑来被陆景给物理净化了。 这场杀戮足足持续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树林里才再没有其他东西跑出来。 而独眼道人也感觉到了一阵疲惫,其实以他的修为按理说这么点时间是不会有什么负担的,但是奈何他这好胜心一起,自己将大阵给催动到了极致。 一刻不停的在疯狂吸入真气,原本是想让年轻人意识到天高地厚,但是现在看陆景一边忙着干架,一边郁郁葱葱却是一点没少扔。 到现在为止依旧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反倒是他感受到了秘力的飞速消耗。 但陆景既然没投降,他做为前辈也不好先开口。 所以哪怕树林里已经没有活尸再出来,独眼道人也依旧在维持着大阵的运转。 结果又等了会儿,陆景却是又听到树林里传来了一阵动静。 片刻后,就见一个只剩一条手臂半个胸脯的妇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果然还有! 陆景在心中再次暗赞了一声独眼道人的谨慎,难怪之前树林里没动静他却还是一语不发,应该就是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不过看到那妇人后陆景也叹了口气,之前独眼道人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一个正常人全力奔跑的话差不多就是一炷香的时间,无论他在树林中的什么位置,应该都能赶到这里。 而变成活尸后的速度只会更快,这妇人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赶来,那就说明她先前怕是并不在这座山谷中。 换而言之,终究还是有活尸已经离开了这里。 陆景看向独眼道人,见后者的脸色也不太好,知道他估计也想到了相同的问题。 只要有漏网之鱼,哪怕只有一只漏网之鱼,跑到了外面,都有可能会带来大麻烦。 因为这东西的传播速度都快能赶上一场瘟疫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独眼道人也收起了教育陆景的心思,转而开始专心操控起大阵来,争取趁着那些活尸还没跑远的时候将它们都吸引到这里,给一网打尽。 随着时间的推移,的确又有人类活尸陆陆续续赶来。 然而看他们的穿着,大部分都是附近的流民或是农户,这些人显然都不是最初从这里离开的那具活尸。 独眼道人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上丹田内有些空虚了,这是秘力消耗过度的正常反应。 但是不正常的是他发现一旁的陆景还和没事儿人一样。 要知道他可是名副其实的三宫大修士,而陆景满打满算刚完成百日筑基没多久,哪怕对方扔郁郁葱葱的消耗没有他那么大,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事到如今,他除了继续顶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独眼道人从腰间的布囊中摸出了一瓶丹药来,倒了一枚在掌心,毫不犹豫的吞咽了下去。 这是能辅助恢复秘力的神丹,而且是效果最好的那种,每一颗都很珍贵。 但身为前辈独眼道人当然也不能小气,于是对陆景道,“小子,你也消耗了不少秘力了,来吃一颗吧。” “多谢乌前辈好意,但我就不了吧。”陆景婉拒道。 独眼道人闻言却是急了,心道好小子,真就一点面子不打算留给我吗,你没见我这前辈都吃了,你要是不吃,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先撑不住了? 于是他就拿出了前辈的威严来,对陆景严肃道,“咱俩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我看你挺顺眼的,这就算做咱们的见面礼吧,你必须要收下。” 陆景见状倒是也不好再推辞,行叭,收就收吧,反正不吃就行了。 于是他就走过去,从独眼道人的手掌抓起了那只药瓶来,“多谢乌前辈。” 独眼道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是让陆景拿一颗,不是全拿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尤其现在秘力越来越稀薄,他自己的存货也不多了。 可见陆景已经抓在手里,他也不好再要回来,只能一边心在滴血,一边在脸上挤出了个笑容来,“不错,年轻人正该痛快一些。” 第四百八十一章 撤阵 陆景没想到这位乌前辈虽然看起来有些古板,但是为人却是格外的大方。 千里迢迢过来帮他处理活尸的事情不说,而且还硬要再塞瓶丹药给他,虽然这丹药陆景自己用不上,但他还可以拿去卖钱,或者送给夏槐、晏筠她们。 总之怎么都不会亏了。 于是陆景感自己也更没理由偷懒了,得再加把劲儿才行,他拿出了之前催长人参的架势,将郁郁葱葱不要钱一样撒向那棵山楂树。 不过片刻功夫,那山楂树就是一阵蹭蹭猛涨,不但变的枝繁叶茂,后来干脆还开出了白色的小花来,散布在绿油油的树叶间,看起来煞是好看。 随后那树上又长出了果子,一开始还是青绿色的,可没多久就开始转红,到最后更是变得红通通,沉甸甸的,将枝头都给压弯了下来。 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摘。 独眼道人见状却是已经没有之前的惊骇了,因为现在的他已经麻木了。 在他的大阵源源不断不断抽取生气之下,这山楂树非但没有萎靡不振,而且还越长越高,眼下更是还开花结果了,这事儿找谁说理去? 另外独眼道人看的清楚,陆景直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他那小瓶里的丹药。 完美筑基真的有这么神? 独眼道人只觉得一阵恍惚,从陆景栽下那棵山楂树开始,后面的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常识了。 就在独眼道人怀疑人生的时候,陆景已经又手刃了六具活尸了。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活尸出现。 说起来这或许还要感谢青龙寨的诸位,若不是因为这一带匪患严重,十室九空,附近的农民不是跑到县城里去,就是投靠了有土堡的地主,这次的活尸之灾,绝不只有这点人遇害,搞不好已经出现大规模的尸潮了。 只是引发这场灾难的源头,现在却是依旧没有现身。 陆景有些担心那家伙已经不在这附近了,毕竟距离事发也过去七八日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跑出很远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活尸刚跑出去不久,就被路过的武林高手给解决了,导致现在两人这边找不到人。 如果能选的话,陆景当然更希望是后一种可能,但是他也知道凡事不能只寄希望于侥幸。 独眼道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渗出的汗水,这段时间他的消耗一直很大,哪怕刚刚靠丹药补充了一些,但也没法支撑太久了。 尤其作为一个老练的监察,他绝对不会在目标还没现身前就把自己的秘力都用完,时刻保证三成秘力是他的底线,也是他之前为什么总能化险为夷的原因。 于是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对陆景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收了阵法,你去写封信给署里,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然后让他们派人和沮县的官府联系,出动差役和乡兵,仔细搜索这方圆百里。 “另外也别忘了询问附近的百姓,看有没有人见到咬人的疯子。” 虽然主动提议撤阵有损前辈威严,但是独眼道人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了,之前他还有再撑一撑的想法,现在却是终于看明白了。 再这么耗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也不知道眼前这小子是怎么练的,秘力就跟永远用不完似的,让独眼道人心中直叹后生了得。 不过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并没有多想,他见独眼道人打算撤阵,只以为是时间到了。 毕竟这大阵再强也是有范围的,范围内的活尸都吸引完了,再运转着大阵,范围外的活尸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所以接下来也只能依靠当地官府和百姓的力量了。 正想着,陆景的脚下却是又忽然停住了。 独眼道人皱眉,还没开口,就听陆景道,“乌前辈,先不要停。” 独眼道人心中一动,“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陆景点头,“我听到树林里有响动,什么东西正向这边跑来。” “野兽吗?” “不像,那东西的移动速度很快,”陆景道,一边说着他一边还闭上了眼睛,“小心,那东西就要出林子了。” 然而当独眼道人向林子那边望去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独眼道人差点以为陆景是在耍他。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看见陆景忽然抬手,指向某个方向,下一刻就见一把悬在空中的小剑,向着那里疾射而出! 而陆景整个人也紧随其后,像猎豹一样扑出! 动静之大,将一旁全神贯注的独眼道人也惊了一跳,还是以为大白天的响起一道惊雷。 与此同时树林中也传来一声惨呼,接着传来什么东西在飞速退却的声音。 到了这时独眼道人哪还不知道钓到大鱼了。 于是果断将阵法一收,给自己释放了一个轻身术,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他刚跑到坡顶就听到了森林里传来的打斗声,只是那声音离他忽远忽近,竟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该向哪个方向追去。 他知道这是因为交手的双方都在快速移动的原因。 随后独眼道人试着追了两次,发现自己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很难跟得上,也就放弃了,只是又取出了布阵的材料。 而陆景追着那道身影跑了一段距离,见后者似乎打算向密林更深处跑去,于是准备抄个近道从右侧截住他,但没想到对面却只是声东击西。 做了个要逃的动作,又忽然在半路收住脚步,接着趁陆景展动身形之际,突然把脑袋一扎,一口向陆景的小腿咬来。 而陆景见状索性也将计就计,一腿撩了上去。 他这一腿差点没把那身影的肚子给踢烂,但是那身影却似乎没怎么感觉到疼痛般,只是伸手牢牢抓住了陆景的小腿! 接着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就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块儿肥美多汁的肉排,结果一嘴下去,陆景的腿上却是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反而是他的牙齿被震掉了一排。 而陆景则顺势掐住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也摸到了山火,准备给他来个人头分离。 但是陆景没想到那东西的力气却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他的手中挣脱了,而陆景那一剑也砍偏了,卡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陆景在心中暗骂一声,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就这么从他的手上溜走了。 关键溜走也就算了,还带走了他的两把飞剑。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这强烈的即视感 陆景能感觉到这具活尸无论速度还是力量水平上都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要厉害的多,双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这也就算了,这家伙好像还有一定的智力。 先前明明已经跑到林子边了却始终没有出来,显然是察觉到了危险,而刚刚被追的时候又诈做逃跑,回过头来却是一波反咬。 也就是因为遇到陆景他这伎俩才没能成功,反而白送了一排牙齿出去,换其他人在这里搞不好就中招了。 另外刚刚交手的时候陆景也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道身影,惊讶的发现对方除了脖子上和小腹有伤口外,身上其他地方居然都是完好无损的。 而且他脖子上那道伤口并不是被人咬的,看样子应该是一道刀伤,至于小腹上的伤口,插着的却是陆景之前丢出去的湖光。 陆景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来陈三。 采石工们的领头人,当初聚拢人手,绑架了采石场的主人,后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落草为寇,可惜还没闯出什么名堂,就因为分赃不均被手下人给抹了脖子。 这家伙并不是被活尸给咬死的,他能死而复生,八成是因为那只玉蝉。 说起来陆景之所以会从姜盛那堆衣服里注意到那只玉蝉,也是因为玉蝉历来都和死者有不少关系。 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习俗,在下葬的时候放一只玉蝉在死者口中,既可以为生者辟邪,也能为死者护尸体,甚至还有人相信,人死后灵魂可以借玉蝉蜕变,飞升仙界。 陆景不知道金光道人究竟做了什么,让陈三又活了过来。 但是显然后面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也害他送掉了性命。 只是陆景还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陈三比普通的活尸厉害这么多?难不成被玉蝉复活的活尸都比一般的活尸强? 可是按照姜盛之前的说法,他会负责偷偷杀掉被金光道人复活的人,虽然陆景没跟姜盛动过手,但是看姜盛的样子就知道他的武功也不会太厉害。 否则他也不用逃到那座小院中,靠着生态循环勉强吊命,直接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山谷就好了。 关于这一点,陆景倒是也有两种猜测。 一种是活尸的实力是和死亡的时间成正比的,说起来这还是前世那些曾经一度非常流行的僵尸港片给他的灵感。 那些电影里的僵尸都是越老越厉害,百年的比十年的强,千年的比百年的强,万年的更是天下无敌。 不过陈三虽然死的比山谷里的二百人要早,但是也没早太多,充其量也就不到半年,实力应该不至于强的这么离谱。 所以陆景个人还是更倾向第二种猜测,那就是活尸是可以通过将其他人或动物变成活尸来增强力量,甚至是开启一部分灵智的。 而这也能解释那些活尸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咬人,因为这就是他们的进化方式。 陈三将金光道人,还金光道人在这山谷中的二百信徒给一锅端了,所以他现在这么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脚下也没停,紧紧跟在陈三身后。 但陈三也异常的狡猾,并不和陆景正面交手,即便被追上,也只是跟陆景互换几招,或者干脆借助强悍的身体硬吃陆景的攻击,之后继续逃命。 陈三人已经死了很久,经脉也早就已经萎缩了,所以陆景引以为傲的内力攻击对他效果有限。 毕竟你不可能把一个五脏六腑都已经腐烂的人再震出内伤来,人家腐烂都不怕,区区内伤就更是小意思了。 陆景追了会儿,却始终抓不到人,血压也开始升高了。 可惜他那山河一斩,先前劈院子的时候已经用掉了,虽然这会儿已经充满电,但因为使用限制的缘故,至少今天之内是别想了。 而他的两把飞剑现在也都在陈三身上,剩下那把翠绿色的小剑,陆景给它起名绿豆,倒是还在身上,然而刚祭炼不久,握在手里能用,但是扔出去就比较困难了。 结果又追了会儿,陆景忽然看到陈三的身子猛地一停。 陆景还以为这家伙又想耍什么花招,于是也站在原地,并没有立刻上前,随后就见陈三又换了个方向,埋头奔去。 然而才迈出几步,就又停了下来,而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时陆景的脑海里则闪过了一套阵法的名字画地为牢。 之前在别有洞天,他见井向用过这招来对付谷仲陵。 而这一次用出这阵法的则是独眼道人。 果然,过了没多久,陆景就看到有人手持阵盘缓步而来。 独眼道人先看了眼被阵法困住的陈三,随后才对陆景道,“他就是这次活尸之灾的源头吗?” 陆景点头,“看样子错不了了,他是身上唯一没有被咬痕迹的活尸,而且实力也比一般的活尸要强上很多。” 独眼道人点了点头,“我会把他跟那玉蝉一起带回司天监的。” “乌前辈你要把他带回司天监,怎么带?”陆景有些惊讶。 独眼道人解释道,“想要摸清每件诡物的用法和可能带来的危害,没别的办法,只有不断的研究和尝试,司天监里有专门做这种事情的人。 “你说他会成为活尸完全是因为这只玉蝉,那把他带回去也有助于摸清这只玉蝉的作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玉蝉上的执念。” 说完他重新迈步,走入了画地为牢之中,陈三看到有活人靠近,下意识的张嘴想咬,但是独眼道人却是先一步摸出一张符箓贴在了陈三的脑门上,陈三立刻就没法再动弹了。 独眼道人露了这一手,感觉也稍稍挽回了一些前辈高人的颜面,于是转头看了眼陆景,却见某人神色古怪。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些之前看过的东西。” 独眼道人以为陆景说的是之前在书院见过有人用这符箓,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道,“好了,此地的事情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只要让官府发文,说有疯犬病出现,让人留意会咬人的人,若是这一月之内再没有活尸出现,那便算彻底清理干净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寒山客的馈赠 独眼道人匆匆而来,和陆景一起解决了沮县附近的活尸麻烦后,又带着玉蝉匆匆而去。而他之所以来去都这么急,是因为手头上还有另外两个案子。 按照独眼道人的说法,其中一个还是刚办到一半的,听说陆景这边情况比较紧急就暂时放下手边的事情赶过来帮忙,现在还要回去继续处理另一边的事情。 本来临走之前独眼道人还想再勉励陆景几句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两人一起忙活到现在,虽然最后人是被他抓住的。 但是这中间陆景也是一点没少出力,不仅超额完成了他交待的任务,而且吸引来的活尸大半也都是陆景杀的。 甚至就连最后的陈三,如果不是陆景的耳功够好,很可能就这么被他给逃走了,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通折腾。 再看陆景,到现在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反观他自己的消耗却是并不小,独眼道人别说勉励陆景了,倒是觉得陆景可以勉励他几句了。 所以他最后只是道,“我会跟郭少监说让他早点给你正式监察的身份的,你这身手,留在书院实属浪费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司天监的确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 辞别了独眼道人,陆景先回了趟青龙寨。 既然采石场这边已经打扫干净了,那自然也可以安排人手开始开采石料了。 这年头又是盗匪,又是活尸的,有个土堡多少能带来一些安全感,陆景还是挺期待石墙垒起来的那一天的。 之后他又照例上了山顶照料了自己的参田,结果才刚忙完就收到了一张纸条。 陆景认出了送信的那只夜莺是黄监院的信使,这么说来他和郑教授他们应该也已经回到书院了。 陆景打开纸条看了眼,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只说让陆景现在去找他。 于是陆景也没有再在寨子里耽搁,第一时间回到了书院。 他刚走到黄监院的那座小院前,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怎么样?” “形势可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郭少监查调查东海那处秘境的时候发现那里秘力的衰退是有一个过程的,从慢到快,从开始衰退到被能被感知到大概用了三年时间,所以我以为书院北面那处秘境应当也是如此。” “结果呢?” “结果苏提学和几位教授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的秘力从开始衰退,到现在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衰退的速度比东海身处那个万年秘境还要快。” “为什么?我记得书院北处的秘境比东海那处要年轻的多啊,即便开始枯竭,应该也应该更慢才对。” “原因现在还在调查,但是苏提学已经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陆景听出了院内说话的两人,一人是胥教授,还有一人则是最近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黄监院。 他还想再听下去,但是随后黄监院的声音已经又从里面传来了。 “外面的人是……陆景吗,进来吧。” 陆景哦了一声,随后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了黄监院跟胥教授站在花丛边。 胥教授看了眼陆景,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走向了院门。 待他离开,黄监院从怀里陆景掏出了一只木盒,抛给了陆景。 陆景打开木盒一看,发现里面是片红色的树叶,叶脉里有像血液一样的红色液体在循环流动,好似一件有生命的活物一般。 “寒山客送你的东西,司天监那边已经检查过了,威胁评估是下品,所以他们就把这东西给送回来。 “它在《诡物志》中的编号是乙字伍佰二十拾柒,作用嘛……有些奇怪,司天监的人也是试了很久才发现的,这叶子可以拿来泡茶。” “泡茶?喝了可以延年益寿吗?” 陆景想了想,寒山客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修仙,那他死后化成的树叶,泡成茶能让人多活几年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又一想,这树叶要是真这么给力的话,郭守怀应该先找个大缸来,用它狠狠泡上一缸,然后把大家伙都喊来饮茶。 黄监院这一次却是并没有马上回答陆景的问题,而是对他道,“还是你自己泡泡尝尝吧。” 陆景点头,找来了茶具,生火烧水,随后将那片红色树叶丢进了茶壶中。 接着就见那树叶在沸水中招展开来。 之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叶脉中那些红色液体遇水后没多久似乎就都溶解在了里面,而那树叶也恢复了翠绿色吗,倒立在水中。 可当陆景望向壶里面,却发现那茶水依旧清澈无比。 陆景倒了两杯出来,一杯给黄监院,一杯给自己。 黄监院却没碰那杯茶,只是在一旁看着陆景饮下。 刚入嘴的时候陆景其实没察觉出什么滋味来,感觉就跟白水一样,心想这树叶的作用莫非就是把所有东西都能净化成白水。 那自己日后倒是可以不用买净水器了。 但是下一刻,待那口茶水流向他的舌尖,陆景的脑海中却像是有什么忽然炸开了一样。 他看到自己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件绛纱袍,宽大的衣袖从肩膀处垂下,随风摆动,好不得意。 在他身后的轿子里则坐着一脸娇羞的夏槐,后者头戴霞冠,身着绿色连裳,俨然一副要出嫁的样子。 而着还不算完,那茶水流到舌根的时候陆景又看到夏槐后面的晏筠,晏筠后面的温小钏,还有温小钏旁边的顾采薇,三女也是和夏槐一般的打扮。 陆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家伙,自己这一娶居然直接娶了四个。 茶水入喉。 陆景又看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天马镖局的赵老爷子,还有一帮武林同道,来给他送贺礼。 除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外,还有一块儿牌匾,牌匾上写着“天下第一”四个大字。 再然后郭少监和黄监院他们也来了,同样也带了块儿匾,这块儿匾上就更厉害了,写着“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十四个大字。 陆景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熟悉,不过不要紧,反正是赞美他的就行了,然后郭守怀还过来亲自为他牵了马。 陆景一边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一边又趁着这个机会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上丹田,发现自己已经是九宫修士了。 然而这却让他不喜反惊,不是吧,九宫修士?自己这是要爆体了吗?! 但很快他又发现自己可以从天地中吸取秘力,修炼内功了,换句话说他身上的bug在满级后都消失了。 陆景顿时一阵狂喜。 正常了!我终于正常了!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精打细算了,而且现在的我也已经练无可练了,天下无敌了。 这一切都来的太巧了,其中的美妙滋味让陆景欲仙欲死。 而这恰恰也是茶水顺着他的喉咙流进肚子里的时候。 待到最后一滴茶也流进了他的胃里,陆景却是又清醒了过来,发现刚刚那一切不过是一场黄梁美梦。 而那梦中的一切越是美丽动人,待到梦醒时分,他就越是觉得失落,怅然。 这世间最难过的事情并非无法得到与拥有,而是得到与拥有后又失去,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黄梁大梦 “你看到了什么?”黄监院问道。 “呃……我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外加九宫修士,感觉已经无人能挡了。”陆景道。 娶了四个老婆这种事情,实在太羞耻了,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至于郭守怀给他牵马,以陆景丰富的职场经验,除非他不打算在修行界混了,否则肯定也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至于他最的秘密,秘力和内力刷新的问题,陆景暂时也没什么和别人分享的打算。 尤其之前葵还警告过他,说司天监里面混入的有纪先生的人,黄监院当然没什么问题,但若是黄监院将他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那保不准纪先生也会知道。 所以陆景干脆也就瞒下没说。 黄监院点了点头,“年少成名,天下无敌,这是很多少年郎都会做的美梦,况且你就离这个目标不远,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顿了顿他又道,“怎样,你现在知道这片树叶的作用了吗?” “这东西是会让人做白日梦吗?” “没错。用乙字伍佰贰拾柒泡茶,会让所有喝下这茶的生灵做上一场黄粱美梦,但既然是梦,总归会有要醒的那一刻。” 陆景挠头,这玩意儿感觉很鸡肋啊。 毕竟就像黄监院所说,梦里再好也都不是真的,充其量也就是个精神鸦片,等等……陆景想到这里却是感觉又抓住了什么,片刻后再开口道,“您刚才说的是生灵?” “没错,乙字伍佰贰拾柒的效果乍看之下不怎么起眼,但是它的作用规则却很强,不只是人,上到飞禽下到走兽都会被它所影响,而且生灵这词其实也不准确。 “司天监的人之后试着将用它泡出的茶水,喂给其他诡物,发现同样能起到效果。至少就目前的研究来看,这世间还没有东西能抵抗的了它的效果。” 陆景摸着下巴,这么听来好像有点意思啊,这东西的特性既然这么强,或许可以再开发一下。 再不济也能当个小控制技能用一用,就是这时间有点太短了,基从茶叶入口到咽进肚子里也就结束了。 陆景正想着,就听黄监院又继续道,“司天监的研究乙字伍佰贰拾柒的人还发现,有一小部分诡物,对于乙字伍佰贰拾柒泡出的茶叶表现出一定的成瘾性,效果有强有弱,成瘾强的诡物会一直不断喝茶。” 行吧,这东西还真就是个精神鸦片。 陆景将红色树叶从茶壶中捞了出来。 不得不说乙字伍佰贰拾柒的作用简直就是寒山客这一生的真实写照。 他追逐长生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实现了,而且还打算在纪先生的帮助下将自己失去的东西重夺回来,再次做回之前的九五之尊。 他谋划了那么久,几乎把一切都算到,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成功,没想到事到临头却是被陆景横插一脚。 结果没能离开镜湖谷不说,还送掉了性命,真就是一场黄粱梦,醒来时一无所有。 说完了乙字伍佰贰拾柒的事情,黄监院却并没有让陆景离开,而是又取出了六文铜钱。 “这是你上次查完案子后司天监应该付给你的报酬,来你如果是监察的话,这笔钱你可以自己去领的,但你现在还是院的弟子,这钱就由我帮你代拿了。” “不是,这司天监也太抠门了吧……我出生入死,差点被纪先生给暗算,最后司天监就只付我六文钱吗?”陆景不满道。 “不是六文,是三文,还有三文来是葵的,但是她说这次你帮了她很的忙,她就把她的那三文也让给你了。”黄监院纠正道。 “…………” “别小看这些铜钱,它们是司天监自己铸造的,用处很。” 听黄监院这么说,陆景才发现那铜钱上方的字样的确和普通铜钱不同,上面的四个字是“有债必还”,后面则是司天监那个标志性的半开半闭的眼睛。 似乎是猜到了陆景心中的疑问,黄监院主动道,“这种东西最早的时候是在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先流通起来的,那时候的它们甚至都不一定是钱币。 “字条,兵器、衣裳,甚至一顶随手编出草帽都可以发挥类似的作用,因为很多诡物很凶险,不是一个修行者能对付的了得,需要找人帮忙,而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帮了你,你自然也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 “给钱的话太俗,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多的钱,所以一般的做法是给件什么信物,这样日后另一人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拿着信物来找,送出信物的人也不能拒绝。 “若是持有信物的人已经遭遇了不测,他的妻儿父母,拿着这信物也同样有效。” “再后来,有了司天监,对付诡物成了司天监的职责,所以司天监便铸造了这些铜钱,用来给帮忙查案的监察支付报酬。 “你想要钱?直接拿着这铜钱去司天监换就可以了,一枚的话能换千两纹银,而要是不想换钱,也可以考虑用这些铜币去买别的东西,比如去租诡物,购买丹药,兵器,材料……甚至是给你的信使修剪指甲。 “总之,只要是司天监提供的东西,你都可以用这么铜钱换到。” 这不就是代币嘛,这种东西陆景还是挺熟的。基每个游戏里都会有,而且有的游戏里还不止一种。 不过陆景估计正常情况下这应该是等他们离开院,成为监察后才会开放的模块儿,现在因为秘力衰退,诡物肆虐的缘故他却是提前就接触到了。 陆景将那六枚铜钱也小心翼翼的收好,虽然眼下他还欠着蚩一笔钱,但是暂时没什么把它们兑换成银子的打算。 总所周知,新商店解锁后换货币不说是最亏的,但是肯定也不怎么赚,按照黄监院的说法,司天监的商店里应该是有很多修行者专属,但是外面没有的玩意儿的。 陆景打算先看看再说。 第四百八十五章 齐闻人 聊完乙字伍佰贰拾柒和那六枚铜钱的事情,黄监院的脸上也换上了一副严肃之色。 陆景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黄监院刚回书院没多久,就特意要信使带信给他,显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喊他来领装备装备和薪水。 之前那两件事情更像是顺便为之,接下来恐怕才是黄监院唤他回来的真正原因。 果然,又等了一会儿陆景就听黄监院再次开口道。 “我有件事想要你去做。” “是又有案子要我查吗?” 在见识过独眼道人的匆匆赶场后,陆景对于眼下司天监诸人的工作量也有了直观的认识。 难怪郭守怀都把主意打到了书院这些新人的头上,虽然距离前一个案子结束才没多久,但陆景也已经做好了马上就要投入新工作中的心理准备。 毕竟九九六这事儿他也挺熟的。 但是之后却见黄监院摇了摇头,“不是案子。” “那是什么?” “我想你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一位故友,也曾是我的同窗。” “司天监的监察吗?”陆景想了想道,既然是黄监院的同窗,那无外乎就两个去处,要么留在书院当教习,要么成为了监察。 既然黄监院要他去找,那对方肯定不在书院里。 但是黄监院的回答却是有些出乎陆景的预料,“他不是监察。” 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当初没有完成修行就离开了书院。” “那他岂不是要喝送客茶,忘掉在这里的一切?” “那倒也没有,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身体上的确无法再继续修炼下去了,说起来你们两个的情况倒是有些相似,但他是先完成百日筑基后因为一场意外而无法修炼的,你却是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秘力亲和,还是你更罕见一些。” 陆景挠头,不知道为什么黄监院这表扬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总之,他在意识到自己没法再修炼后找了当时书院的提学,主动提出想要离开书院,但是他却不想就这么打道回府。 “自从叩开了那扇大门后,他和这里大多数人一样,都意识到了司天监对于世间的重要性,所以哪怕失去了修炼的可能,依旧想要为我们的事业尽自己一份力,只是换了种方式。 “不再想要去做监察,而是成为了一个研究者,而他在司天监除了和那些千奇百怪的诡物打交道外,还主动研究起了秘境来。 “这么说吧,论起对秘境还有秘力本源的了解,他甚至不在郑教授之下,你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也听到了吧,苏提学带人去查探了书院北面的那处秘境,发现那里的情况很不好。 “根据郑教授的计算,那处秘境或许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正因为如此,我想找到他,再听听他的意见。” “嗯,他如今不在司天监吗?” “大概是十日之前,他只身一人去了梁州。” “梁州?那地方不是在打仗吗?” 西北那些土番已经不是第一次嚷嚷着要建国了,但是以往的时候多半只是想凭此做筹码,多讨点恩赏。 只是这一次不同,眼见大陈气数将尽,那些番人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所以他们这一次是想要动真格的了。 朝廷出了大军平叛,和那些番人硬碰硬的打了几仗,场面上还是能占据一些优势的,基本胜多败少,只是想一口气吞掉对面似乎也不太可能。 于是最终战争还是向着拉锯战的方向飞滑落了。 这么耗下去那些土番固然难受,但是朝廷这边钱粮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现在双方都是硬挺着,拼谁命长。 如此一来,西北三州的地界上也变得无比混乱。 黄监院道,“他去梁州调查那边的一个秘境,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十二秘境不可能各个都去查,只能先派人去附近大致看看,没人比他更适合了,毕竟他这二十多年一直都在研究秘境,所以他也就主动请缨。 “至于为什么最后只有他一个去了,还不是因为司天监现在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来,发现书院北面那处秘境也出现问题后,我派信使去梁州找了他,但是没能找到,所以只能派人再跑一趟了。 “怎么样,你愿意去梁州帮我把人给找回来吗?”黄监院望向陆景。 陆景点了点头,“能再多告诉我一些和他有关的信息吗?” “当然,他姓齐,名闻人,不过外出办事的时候喜欢用安石这个名字,他的长相很有特点,身高七尺,手长过膝,右手的手背上有三颗痣,应该还是很好认的。 “稍后我会将那座秘境所处的地方也告诉你,你看看能不能在那附近找到他吧。”黄监院道。 如果单纯只是找人的话,这活听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虽然朝廷和西北的那些土番正在梁州打得不可开交。 但对陆景来说,大军什么的还是比诡物要好对付一些的,毕竟大军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嘛,而诡物可就说不定了,就好比他上次的遇到的那尊佛像。 拼不出那把屠刀,陆景估计自己也够呛能杀的出去。 稍微回去收拾了下,跟辰汉卿交待了照料参田的事情,陆景就又再度动身了。 不过这一次他也留了个心眼,因为葵警告过他他已经被纪先生给盯上了,而且司天监内还有纪先生的内应,所以陆景这次出门也带上了一张人皮面具。 等到了梁州,找个没人的地方套在脸上,参客冯九郎便又重出江湖了。 而刚一上街,陆景就感受到了城中的紧张氛围。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附近一个大土番部落刚派人围攻过这里,据说出动了足足有三万大军,虽然最后没打下来,撤走了。 但是先前攻打时留下的不少痕迹还都清晰可见,而且因为这座城中鱼龙混杂,各部落的人都有,守军也不敢懈怠,正加强警戒,四处巡逻,以免那些已经暗中投敌的人忽然来个什么开门献城。 陆景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披甲之士。 第四百八十六章 羁縻之政 陈朝和陆景前世的唐宋差不多,对于边境的少数民族混居之地,采用的是羁縻政策。 所谓羁者,马络头也,而縻,则是牛蚓。 说通俗一点,就是一边采用政治军事威压,一边又许以财富与物质利益,刚柔并济,以期能使得四境之内的蛮夷都能如牛马受羁縻。 那些实行羁縻政策的州,朝廷会从当地的土番中选出一个有实力且德高望重的人来做酋长,谓之土酋,使自镇抚。 这么做中央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当然不如直接委任官吏来的要强。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一般实行羁縻的州,当地的情况都很复杂,土番众多,且有着各自的传统和信仰,桀骜难驯。 空降知州过去,很难应付这种棘手的环境,政令怕是都没法出城。 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需要茫茫多基层官吏一起推动,还不一定能做成,统制成本太高,并不划算。 所以干脆就把这活儿给分包了出去。 中央承认土酋对于当地的治理权,而土酋也向官家宣誓效忠,并且定期朝贡,双方皆大欢喜。 当然,为了制衡这些土酋的权力,避免他们无法无天,无限之膨胀,朝廷也会派遣一部分官吏到其领地上任,美其名曰协助治理,但其实更多的是起到监督的作用。 而除了文官外,朝廷还在各州设置了军镇。 和三年一易的文官不同,这些军镇基本上就是永镇地方,在那里扎根了,形成了所谓的西北将门,发展到现在,兵多将广,门下更是人才济济。 其中当今官家最宠爱的妃子,宁婕妤便是西北将门出身。 和任命土酋一样,设立军镇当然也是无奈之举。 官家也知道这些兵头子们手握重兵,又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用心经营个几代后,很容易羽翼丰满,尾大不掉。 但这同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想用边军制衡那些土番,就不可能不给他们一定的自主权,让他们在那里生根发芽。 实际上,梁州的陈人能有现在的数量,和土番基本齐平,就是这些将门上百年来辛苦耕耘的结果。 总之,西北三州基本上就是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土酋,军镇将门,再加上朝廷委派的官吏,三方既有合作,也有冲突,共同治理这片土地。 当然这是陈朝还强盛时的事情了,自从三州的土酋先后称王后,这份平衡就被打破了。 三者中最惨的是没有兵权的那些朝廷文官。 他们中的一部分被当地的土番给杀害,还有些稍好一点,只是被驱逐,他们找到那些将门,但是在那里他们也不是很受待见,虽然好酒好菜的伺候着,但凡是涉及到战事甚至地方上的政务,他们就被排除在外了。 陆景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一位姓罗的长史的住处。 若不是黄监院亲口所说,陆景也不会相信,位于梁州的这处秘境居然就在这座县城里。 在他的想象中,秘境这种神秘的地方,自然也应该在人迹罕至之处,比如东海深处那处秘境,就很符合秘境的典型位置。 还有书院北面那座秘境亦是如此,陆景到现在也不清楚书院到底位于什么地方。 但是梁州这座秘境的所在就让人有些大跌眼镜了。 因为它居然位于闹市之中。 在罗长史逃来梁县之前,这里原本是一位小酋长的府邸,后者在这里偷藏了一百精壮好手,想等城外的番人军队打来的时候里应外合,趁机搞事。 结果没曾想提前走漏了风声,在数月前就被就地正法了。 于是他的府邸就便宜了携家眷逃难来的罗长史。 不过虽然白得了一座豪宅,罗长史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整日在书房长吁短叹。 梁成的守将乐少白,只在他入城的时候去迎接过他一次,然后跟他打听了一些石州土酋的事情,接着一直到现在,都没再找过他。 前些日子梁城被围,一众人在城上城下杀的你来我往,也没人想起宅子里的罗长史,于是罗长史也明白自己这是彻底被人给遗忘了。 他对这处境自然很是不满,还写了封奏章想送到朝廷那里诉苦。但是送信的人出了门就把他那秘奏给送到了乐少白那里,被后者给当柴火烧了。 也得亏罗长史在那奏章里只是抱怨,并没说太多西北将门的坏话,全篇下来最重的一个词也只是傲慢无礼。 不然他现在能不能还在这宅子里叹气怕是都不好说了。 陆景绕轻松过了守门的两个士卒,翻墙潜入院内。 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正闲的抠脚的罗长史,又走了几步,却是忽然一转身窜上了一棵白蜡树。 接着就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捧着一碗姜茶向这边走了过来。 陆景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侍女,但是等她敲门,走进书房,将姜茶放在罗长史面前的时候喊得却是爹爹。 陆景这才反应过来这少女是罗长史的独女罗莺莺。 “叛军几日前就已经退去了,爹爹为何依旧愁眉不展。” “哼,我承认姓乐的守城有一手,但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石州的问题其实不大,童土酋虽然生的威猛,但是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这次之所以跟着一起起兵,一是架不住手下人不断撺掇,二来他自己也想捞点好处。 “好处捞够了,他自然也就想收手了,梁州的马土酋心思也差不多,不过他的胆子大一些,胃口也更大,朝廷若是想在西北三州速速平乱,不妨也先答应下来他的那些要求,日后再来和他算账就好。 “唯独顺州那边的孟土酋,此人野心极大,不只想要割据一方,还觊觎我中原沃土,得赶紧解决掉,这三人虽然是一起起兵,但是论军队数量,各人谋略,另外两个都不是孟土酋的对手,我担心再拖下去另外两家会被孟土酋给吞掉。” “爹爹在童土酋手下做了这么久的长史,对于三位土酋都很了解,可有将这番分析告诉乐将军。” “我说了,但是姓乐的不听。” “为什么?”少女不解。 “还能是为什么,”罗长史冷笑,“姓乐的也在观望局势呗。” 第四百八十七章 路遇故人 “而今天下大乱在即,陈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有野心的也不只孟土酋一个,西北将门以丁、乐、宁、江四姓为首。 “其中丁家经营最久,势力最盛,乐家次之,宁家本来只是中流,但因为生了个好女儿,一夜翻身,成为了顶级将门,可毕竟根基尚浅,只能排在第三位。 “江家原本和丁家齐名,然而早些年站错了队,支持的八皇子最后夺嫡失败,连带着江家也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剩下那些将门强上一大截。 “而且现在官家自顾不暇,也顾不上再对付江家了,给了江家缓口气的机会,这次西北之乱,江家是巴不得乱的越久越好的。 “而丁家和乐家现在都是持观望态度,一方面他们奉官家之命在和三州土酋纠缠,表面上看打得很是热闹,但实际上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主,以待天下之变。” 罗莺莺道,“那宁家呢,宁家总是站在官家这边的吧,毕竟宁大将军的女儿现在宫中呢,而且据说颇为得宠。” “呵呵,宁家……他们也未必有想象中那么老实,虽然他们能有今天的位置都靠宁婕妤,但是女儿毕竟是女儿,宁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把全族老小都性命都押在官家这边。 “况且宁婕妤也还没有诞下皇子,得宠归得宠,地位却也不怎么稳。宁仲合那老狐狸,现在怕是也在举棋不定吧。” 罗莺莺眨了眨眼睛,“所以西北将门这些人宁愿眼睁睁看着孟土酋吞并马土酋和童土酋,将三州之力整合在一起,也不愿现在出兵去跟孟土酋拼个输赢? “那爹爹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不如辞官回乡吧。老家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亩地吗。” “乱世将至,哪里还会有太平日子可过。”罗长史摇头,“而且我在童土酋手下做了这么久的长史,所掌握的东西只有在西北三州才能发挥作用,回去哪里还有我的用武之地。” “可我看你留在这里除了叹气外也没什么事情做啊。”罗莺莺不解。 “你爹爹我在等。”罗长史捋着胡子道。 “等什么?” “等变化,就像我所说西北三州的战事不会一直焦灼下去的,等孟土酋开始吞并另外两家,我估摸着就该有人来找我了,来人也许是童土酋的人,也许是西北将门的人,但不管是哪一边,我的所学应该都能发挥作用。” 罗莺莺越听越迷糊,“爹爹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之前些奏章给官家说西北将门那些人不理你,现在又说要给童土酋或者西北将门的人效力…… “狡兔三窟,做人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多做准备才能临危不乱,”罗长史语重心长道,“至于那封奏章,不要紧的,肯定出不了梁城,姓乐的也不会因此记恨我的,因为大家都喜欢忠心旧主的人,只有这样的人,自己用的时候才能放心……” 陆景没有再听下去,他趁着罗长史还在指点江山的当口,从树上下来。 绕过书房来到了后院,那里有座池塘。 这宅子的愿主人虽然是土番,但却很喜欢陈朝文化,尤其是江南那边的庭院景致,更是他的最爱。 所以等他自己建宅子的时候,就让人也照猫画虎给他来了一套。 池塘、小桥、假山、湖心亭应有尽有,陆景走到那座湖心亭上,左右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知道梁州的那处秘境就在距离他身前不到一丈的位置。 当然,你要是直接向前跳去,那等着你的结果肯定就是一头栽进池塘里。 秘境需要特殊的方法开启,而且不同的秘境开启的方法也不一样。 陆景不知道这里的这处秘境要怎么开启,不过他这次只是来找人,也不用到秘境里去。 按照黄监院的说法,齐闻人也只是在附近探查,毕竟以他的修为和武功,一个人进入秘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陆景还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围。 而以他的眼功,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东西,湖心亭的长凳在近期被人坐过,因为罗长史是半路搬进来的,而且家眷很少,就一个女儿和一个侍妾。 下人更是一早就跑光了,虽然后来有买了两个小丫鬟,但是这么大的地方,她们也打扫不过来。 这亭子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所以也就没怎么扫,别的地方都是一抹一层灰,唯独一张石凳上没什么灰迹。 接着陆景又在石凳旁的柱子上看到了几行算式,是用小刀刻上去的。 刻字的人应该是突然来了灵感,担心过会儿忘掉,于是就这么在那根木柱上算了起来,他这种行为自然不值得提倡,但是却让陆景得以确认齐闻人的确曾经来过这里。 就在不久之前。 问题是在这之后他又去哪儿了呢? 陆景看了一圈,没再发现别的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于是索性跳上了亭子顶上。 居高临下,整座宅邸都被他一览无余,结果宅子里他还是没能发现什么,但是宅子外面却被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火行孙在街上走着,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其实不算什么,因为这会儿已经临近冬天了,梁州又在北面,大多数人都早早穿上了冬衣,只有他还敞着怀,自然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了,但问题是这次的目光居然来自他的头顶。 火行孙抬头,结果房顶上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吗?火行孙挠了挠头,他差不多就要这么以为了,但等他看清不远处是谁家的宅邸后神色却是又严肃了起来。 之后更是开始左右打量起来,寻找附近的火源,准备好逃命的路线了。 只是他才刚从怀里摸出火石,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然后那人还揽住了他的肩膀,在外人看来,这只是朋友间的亲昵举动,但实际上火行孙感觉自己被揽住后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尤其当他看清揽着他的人后,更是不由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怎么到梁州来了。”陆景问道。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窟鬼 “而今天下大乱在即,陈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有野心的也不只孟土酋一个,西北将门以丁、乐、宁、江四姓为首。 “其中丁家经营最久,势力最盛,乐家次之,宁家本来只是中流,但因为生了个好女儿,一夜翻身,成为了顶级将门,可毕竟根基尚浅,只能排在第三位。 “江家原本和丁家齐名,然而早些年站错了队,支持的八皇子最后夺嫡失败,连带着江家也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比剩下那些将门强上一大截。 “而且现在官家自顾不暇,也顾不上再对付江家了,给了江家缓口气的机会,这次西北之乱,江家是巴不得乱的越久越好的。 “而丁家和乐家现在都是持观望态度,一方面他们奉官家之命在和三州土酋纠缠,表面上看打得很是热闹,但实际上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主,以待天下之变。” 罗莺莺道,“那宁家呢,宁家总是站在官家这边的吧,毕竟宁大将军的女儿现在宫中呢,而且据说颇为得宠。” “呵呵,宁家……他们也未必有想象中那么老实,虽然他们能有今天的位置都靠宁婕妤,但是女儿毕竟是女儿,宁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把全族老小都性命都押在官家这边。 “况且宁婕妤也还没有诞下皇子,得宠归得宠,地位却也不怎么稳。宁仲合那老狐狸,现在怕是也在举棋不定吧。” 罗莺莺眨了眨眼睛,“所以西北将门这些人宁愿眼睁睁看着孟土酋吞并马土酋和童土酋,将三州之力整合在一起,也不愿现在出兵去跟孟土酋拼个输赢? “那爹爹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不如辞官回乡吧。老家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亩地吗。” “乱世将至,哪里还会有太平日子可过。”罗长史摇头,“而且我在童土酋手下做了这么久的长史,所掌握的东西只有在西北三州才能发挥作用,回去哪里还有我的用武之地。” “可我看你留在这里除了叹气外也没什么事情做啊。”罗莺莺不解。 “你爹爹我在等。”罗长史捋着胡子道。 “等什么?” “等变化,就像我所说西北三州的战事不会一直焦灼下去的,等孟土酋开始吞并另外两家,我估摸着就该有人来找我了,来人也许是童土酋的人,也许是西北将门的人,但不管是哪一边,我的所学应该都能发挥作用。” 罗莺莺越听越迷糊,“爹爹你到底是哪边的人,之前些奏章给官家说西北将门那些人不理你,现在又说要给童土酋或者西北将门的人效力…… “狡兔三窟,做人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多做准备才能临危不乱,”罗长史语重心长道,“至于那封奏章,不要紧的,肯定出不了梁城,姓乐的也不会因此记恨我的,因为大家都喜欢忠心旧主的人,只有这样的人,自己用的时候才能放心……” 陆景没有再听下去,他趁着罗长史还在指点江山的当口,从树上下来。 绕过书房来到了后院,那里有座池塘。 这宅子的愿主人虽然是土番,但却很喜欢陈朝文化,尤其是江南那边的庭院景致,更是他的最爱。 所以等他自己建宅子的时候,就让人也照猫画虎给他来了一套。 池塘、小桥、假山、湖心亭应有尽有,陆景走到那座湖心亭上,左右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他知道梁州的那处秘境就在距离他身前不到一丈的位置。 当然,你要是直接向前跳去,那等着你的结果肯定就是一头栽进池塘里。 秘境需要特殊的方法开启,而且不同的秘境开启的方法也不一样。 陆景不知道这里的这处秘境要怎么开启,不过他这次只是来找人,也不用到秘境里去。 按照黄监院的说法,齐闻人也只是在附近探查,毕竟以他的修为和武功,一个人进入秘境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陆景还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围。 而以他的眼功,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东西,湖心亭的长凳在近期被人坐过,因为罗长史是半路搬进来的,而且家眷很少,就一个女儿和一个侍妾。 下人更是一早就跑光了,虽然后来有买了两个小丫鬟,但是这么大的地方,她们也打扫不过来。 这亭子平日里没什么人来,所以也就没怎么扫,别的地方都是一抹一层灰,唯独一张石凳上没什么灰迹。 接着陆景又在石凳旁的柱子上看到了几行算式,是用小刀刻上去的。 刻字的人应该是突然来了灵感,担心过会儿忘掉,于是就这么在那根木柱上算了起来,他这种行为自然不值得提倡,但是却让陆景得以确认齐闻人的确曾经来过这里。 就在不久之前。 问题是在这之后他又去哪儿了呢? 陆景看了一圈,没再发现别的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于是索性跳上了亭子顶上。 居高临下,整座宅邸都被他一览无余,结果宅子里他还是没能发现什么,但是宅子外面却被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火行孙在街上走着,感觉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其实不算什么,因为这会儿已经临近冬天了,梁州又在北面,大多数人都早早穿上了冬衣,只有他还敞着怀,自然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看了,但问题是这次的目光居然来自他的头顶。 火行孙抬头,结果房顶上什么也没有。 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吗?火行孙挠了挠头,他差不多就要这么以为了,但等他看清不远处是谁家的宅邸后神色却是又严肃了起来。 之后更是开始左右打量起来,寻找附近的火源,准备好逃命的路线了。 只是他才刚从怀里摸出火石,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然后那人还揽住了他的肩膀,在外人看来,这只是朋友间的亲昵举动,但实际上火行孙感觉自己被揽住后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他扭头,望向揽住他的那人,发现是张陌生面孔,不由心中忐忑,但还是勉强从口中挤出了一句话来,“阁下可是认错人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勘误,上章我记差了,陆景和火行孙见面用的是另一张人皮面具,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已修改这部分内容并调整一部分后续剧情,放心,不会影响这段主线,多谢大家的提醒。) 就在几日前火行孙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于是找人给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上说他恐有大祸。 虽然火行孙也怀疑对面是那道人是看人下菜,危言耸听只是想骗他的银钱,但心里终究还是落下了一个疙瘩,最近出门都格外小心。 稍有风吹草动,就准备施展火遁大法,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还在城里,他的身上却带着火石的缘故。 但是火行孙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谨慎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给挟持了起来。 火行孙望向身旁那人,对于那张脸庞却是没有任何印象,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曾和对方打过什么交道,自然也不知道陆景为什么对他下手。 不过他也没天真到以为陆景真的只是认错人了,毕竟对面一上来就夺了他手中的火石,显然对他很是了解。 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为了麻痹对面,让对面放松些警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逃走的机会,再不济也能套出点话来。 陆景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着火行孙的肩膀,将他拖到了路边,让过了一队正在巡逻的士卒,之后才压低嗓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有什么推荐的去处吗?” “呃,朋友是想找个安静的地儿吗,一窟鬼茶坊怎么样?”火行孙试探道。 他原本以为了陆景也在试探他的同伙在哪儿,之后八成会避开一窟鬼茶坊,选个别的什么地方。 但没想到陆景闻言却是直接道,“好,那就一窟鬼茶坊吧。” 这却是把火行孙给整不会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之后乖乖带着陆景来到了城南的一窟鬼茶坊。 这茶坊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并不是以为里面住的都是鬼,也不是说去喝茶的客人是鬼。 而是因为这茶坊里常年有说书人在说个名叫《东山一窟鬼》的故事,去听的人很多,后来茶坊索性也就跟着改名叫一窟鬼了。 西北三州乱起来之前一窟鬼还是挺热闹的,乱起来后更热闹了,三教九流的人都凑在这儿闲谈,互相交换情报,但是后来打仗了,城里开始宵禁,还隔三差五有士卒来茶坊抓人,再后来就没什么人来喝茶了。 城外的土酋大军退去后,这里又恢复了一些生气,但比之前却是差多了,如今倒是的确能称得上清静。 陆景将火行孙押到一窟鬼茶坊的时候,这里除了四个茶博士外,就只有寥寥六七个茶客。 说书的丘老头也不知去向。 火行孙之前大概是这里的常客,看到他进来后,四个茶博士都纷纷跟他打起招呼来。 火行孙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别光动嘴皮子,没看到俺身边还有贵客吗,赶紧的,二楼找个安静的阁子,俺和俺大哥要上去喝茶。” 茶博士闻言不敢怠慢,立刻便有一人走出来,引着两人上了楼。 路上火行孙偷偷看了眼陆景,结果从对方的脸上什么都没看出来。 而他刚才和茶博士交谈的时候陆景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警告。 这也让火行孙更摸不清陆景的路数了。 正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楼上的阁子里。 陆景四处打量了眼,随后指了指床边一只炭盆对茶博士道,“把这东西拿走,我们要两碗茶,随便什么茶都行,煎好,但是不要端上来,放心,到时候钱会照付不误的。” “好。” 虽然陆景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是茶博士还是照做了,毕竟开茶坊是为了赚钱,有钱什么都好说。 他过去端起炭盆,随后走出了阁子。 临走前还看了眼火行孙,发现火行孙的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说之前火行孙的心中还抱着几分侥幸,陆景一上来就夺走他手中的火石只是个巧合,那他现在就彻底死心了。 陆景摆明了很清楚他是谁,也知道他能做什么。 所以火行孙之后也收起了自己的桀骜之气,小心翼翼道,“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陆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就这么盯着火行孙。 足足有好一会儿功夫,直把火行孙盯得心里发麻,暗暗叫苦,这才开口道,“你是纪先生的人对吧。” 火行孙的后背顿时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他跟纪先生的关系,知道的人两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而梁城中更是一个都没有,他不知道对面那男人是怎么查到的。 而这也让陆景在他的眼中变得愈发神秘了起来。 火行孙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可不等他开口就听陆景又接着道,“你们在这里做的好事,我已经都知道了。” 听到这话火行孙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就跟蛤蟆精似的,“你……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这不是重点,”陆景道,“重点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给交出来?” 火行孙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你是来要人的?” “不然呢,难不成是来跟你喝茶的?” 火行孙哑然,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道,“我把人给你……你就会放了我吗?” “可以考虑。” “朋友,你应该知道可以考虑这四个字还不够我把他交给你,”火行孙道,“不然我交完人后,你一刀把我给宰了,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落到。”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事情,这并不是一场交易,你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陆景道,“你不带我找人,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说到这里陆景顿了顿,冲着屋门的方向努了努嘴,“还是说你觉得凭借屋外那些货色,就能从我手上把你救下来。” “果然……”火行孙一脸苦涩,“我该想到的,你既然敢听我的来这里,就根本不担心我偷偷喊人,说不定还巴不得我这么做呢。” “反正杀了你后,我还可以让外面那些人给我带路。”陆景道。 火行孙摇头,“他们可不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来了,实际上没几个人知道那人来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你……没死? “我知道他用的是化名,当然没几个人知道。”陆景道,“但是他的相貌可是还挺有特点的。” “相貌……也是可是伪装的。” 火行孙还在强撑,但是陆景却是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既然知道人在你们手上,迟早能找到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配合。” 火行孙默然,片刻后他还是退了一步道,“好吧,你放不放我另说,至少不能再杀我了。你若是能答应,我就带你去找人,要是不能,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反正无非就是多活一会儿和少活一会儿的区别。 “你现在杀了我,至少纪先生那边我无心无愧。” 陆景看了眼火行孙,知道这差不多是这家伙的底线了,再逼他,就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虽然纪先生跟他之间有私人恩怨,但主要是纪先生单方面跟他有仇,陆景倒是也没有一定要把他的手下全杀光的冲动。 他这次来梁州,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到齐闻人,带他回书院去研究秘境,于是便也没有继续相迫,点了点头道,“成,你带我找到人,我就不伤你性命。” 火行孙又看向陆景,似乎是在盘算着对面那男人的承诺究竟有几分可信。 片刻后忽然提高嗓音对门外道,“没事了,都散了吧。” 说完他又对陆景道,“走,我带你去见他。” 为了避免火行孙再玩什么花招,陆景依旧是一手揽着对他的肩膀,将他半夹在怀中。 两人当时怎么来的,现在还是怎么出去的。 只是下楼的时候陆景发现茶坊里多了十几人,而且其中大半都身怀武功,看起来不似善类。 他们的目光集中在陆景身上,一只手还抓着兵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直到火行孙喊了声,“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这伙人才又收回了目光,在这期间四个茶博士一直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陆景扬了扬眉毛,“之前去通风报信的人不在他们之中吗?” 火行孙摇头,“他们太显眼了,如果有人对一窟鬼起疑,肯定也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所以这里负责接应的人只是个茶客,呃,就是带毡帽靠近大门的那个,喊完人后已经溜走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已经已经走出了茶坊。 火行孙带着陆景继续向南,先是穿过了一个市集,接着又过了条街,眼看就要到南门了,这才停下脚步,站在了一座驿馆前。 这驿馆和一窟鬼正好相反,之前的时候因为三州自治的缘故,官家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有这个地方,经常几个月都没什么书信过来,自然门庭冷落。 但是现在大批朝廷的官吏被那些土酋驱逐,逃难到了还在边军控制的城镇中。 像是罗长史这种有头有脸的,自然有专人接待,给他们找好住处,安排吃喝,但是更多的是些八九品的小官,甚至是没什么品阶的吏员。 这些人进城,可就没什么人搭理了,甚至连热饭都不给一口。 而这些人偏偏逃难时又走的急,很多人身上根本没带多少银钱,眼瞅着就要山穷水尽了,这时候有人想起城里还有驿馆可以住。 而且按规定,这些驿馆是要管他们这些人的食宿的,于是大家一窝蜂的涌过去要吃要喝,这里顿时可就比伎馆还热闹了起来。 因为讨饭的官吏太多,实在住不下,于是七品之上的现在三人一间房,七品之下没房可住,干脆在旁边搭起了草棚。 陆景瞧着就跟贫民窟似得,偏偏这些贫民窟里的贫民还天天李大人,王大人这样互相称呼着,倒是生出种黑色幽默来。 火行孙伸手拨开两个挡路的小官,在对方的惊呼声中来到了一座草庐前。 陆景也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确很适合藏人,毕竟逃难的官吏是一波接着一波,就跟雨后春笋般,而且大部分人之前都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之间也互不认识。 而且最妙的是别看城里现在管得严,一般的官兵也还真不敢来搜这地方。 别看这些人现在一个比一个落魄,可真要是朝廷平完叛,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他们立马就能变成当地的大人物。 说不定还能因为坚守在前线,没有逃跑再得到点嘉奖。 不过让陆景诧异的是关押齐闻人的草棚前并没有看守的人。 难不成齐闻人是被捆了起来吗,还是让人点了穴道。 陆景正在想着,就听火行孙冲里面喊道,“甄大人,我们要进去了。” 而不一会儿里面也传来了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嗯,进来吧。” “…………” 陆景有些摸不出火行孙这是在唱哪出了,怎么看他们好像并没有限制齐闻人的自由,而且言语间对齐闻人似乎也颇为客气。 难不成齐闻人已经被他们给策反了,也上了纪先生这条贼船,若是如此的话倒是棘手了。 但陆景转念一想,这事儿头疼也轮不到他来头疼。 因为黄监院给他的任务只是找回齐闻人,大不了他进去后把已经叛变的齐闻人给打晕,打包带走就好。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交给黄监院和苏提学他们解决好了。 想通了这一点,陆景便没再犹豫,和火行孙一起走进了那座草棚。 进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对面的身高。 嗯,七尺应该是有的,再看手臂……这个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长啊,过膝似乎不大可能。 随后陆景又伸手,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抓起了他的右手,结果手背上却是一颗痣也没有。 陆景皱眉,扭头看向一旁的火行孙,神色不善道,“你骗我?” “这怎么可能。”火行孙也急了,对草棚内的男人疯狂打起手势,“快快,这位是咱们自己人,你快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 看得出草棚内的男人有些疑惑,但最后还是按照火行孙说的做了。 而等他摘下脸上的面具,这次却是轮到陆景愣住了,脱口而出的。 “你……你没死?!” “你认出我了?”那人也有些惊讶,但旋即又点头道,“不错,世人都道朕已死了,但是朕其实还活着。” 第四百九十章 寒山客补全计划【为前一章失误补更】 当草棚内那人摘下脸上的人品面具的那一瞬,陆景的确以为寒山客又活过来了。 因为那张脸看起来和寒山客的没有任何差别。 实际上双方的身高,体型也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说话的嗓音都难以分辨,陆景之所以一开始没听出来。 主要是因为寒山客的语调听起来懒懒散散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而眼前这人的语调越是严肃很多,隐隐带着一股威严。 对于没有接触过镜湖谷中那个寒山客的人来说,反倒是第二种语调更符合他的身份。 但是对于陆景这样和寒山客打过交道的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眼前这人并不是寒山客。 而且真正的寒山客可就是被陆景给亲手送走的。 陆景身上现在还带着寒山客化成的那片树叶。 于是陆景问火行孙,“这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火行孙现在也有点发懵。 先前是陆景逼着他要人,而他的小命被陆景捏在手里,没法子了,只能带陆景来这里找人。 现在人找到了,陆景却似乎并不满意。 等等,这家伙难不成是想用这种方式赖账不成? 想到这里火行孙脸色不由一变,“朋友,这事儿办的可就有点不讲究了吧。” 陆景这时候也已经意识到了双方之前的交流可能有点误会。 而这事儿倒也不能全赖火行孙。 主要是陆景听黄监院说齐闻人失去音讯有段时间了,而他又恰好在梁城碰到了火行孙这个老熟人,很自然的就把齐闻人失踪的事情跟纪先生联系在了一起。 怀疑后者和这事儿有关。 于是之后他抓到火行孙,和对方打听起了齐闻人的事情。 在这里面陆景也留了个心眼,因为那时候还不确定齐闻人的失踪是否就是纪先生所为,别对面本来不知道齐闻人来了梁州,他多提了一嘴反而将齐闻人置身险境。 于是陆景也就没提齐闻人的名字。 而火行孙却因此误以为陆景是冲着假寒山客来的,为了保命不得不带着陆景来到了这座草棚。 结果就出现了先前那一幕。 假寒山客大概是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于是轻咳了一声又开口道,“孙先生,你还没跟朕介绍这位壮士……大业未成,正是用人之际,若这位壮士真有真才实学,那朕必然也不是亏待他。 “介绍就不必了吧,”陆景道,”你也歇会儿,一直装朱祯不累吗?” “大胆狂徒,竟然敢直呼朕的名讳!你既然认出朕来,为何还要质疑朕的真假!”假寒山客双目一横,喝道,他倒是还挺敬业的,到了这时候竟然还在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看得出来纪先生之前对他的训练没少下功夫,但可惜时间还是太短了一点。 虽然他的长相、身材、体型、嗓音和真寒山客都一模一样,可神韵还是差的太远了。 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努力想表现的威严一点。 然而帝王之威并不是刻意扮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流露。 当然,这也不能怪纪先生赶工,搞出件半成品就迫不及待的投入使用中。 说起来这还是陆景的锅,是他把寒山客突然送走了,也打乱了纪先生的布置,后者能用这么点时间就掏出来一个pnb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景再看草棚里这个假寒山客就不觉得奇怪了,纪先生和寒山客合作,双方属于各取所需。 寒山客想借助纪先生的力量夺回那把椅子,而纪先生也需要借助寒山客这面旗帜,来团结所有对现状不满的人。 而既然是旗帜,倒也不一定非用正版的,山寨的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能使。 不过问题是正版的已经折在陆景受伤了,这个山寨的运气也是一脉相承,又碰上了陆景。 陆景问假寒山客和火行孙,“你们来这儿是为了忽悠那三个土酋,还是西北这些将门世家?总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储备官吏了吧。” 假寒山客一瞪眼,还想再说什么,但被火行孙给制止了。 他也不知道陆景是怎么看出眼前这个昭宗是假的,主要是真的昭宗失踪了也得有四十多年了,就算是当年见过他的人现在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更别说看对面那那人的年纪,也没到五六十岁的样子。 但是现在再想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义了,当务之急还是考虑要怎么保住性命。 火行孙道,“土番那边,还有丁、乐几家我们都有接触,但是见过昭宗,呃……假昭宗的人不多,只有两个,纪先生之所以要他来,是因为丁家的族长和他关系匪浅,纪先生想看看假昭宗能不能说动他倒戈。” “这样我们也许能兵不血刃的吞并西北三州。” “除了这事儿呢,你们这次来梁州,就没有别的目的了吗?”陆景继续问道。 “没了,至少我这儿是没了。”火行孙摊手道,神色不似作伪,“至于纪先生是不是还派了其他什么人来这里,我就不知道了,也没法保证。” “那他这样子……”陆景又指了指一旁已经重新安静下来的假寒山客。 “哦,是因为一件奇物,那件奇物将一个人的相貌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当然,语气神态什么的还要再训练。” 火行孙的话让陆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因为这意味着纪先生想造多少寒山客就能造多少寒山客出来。 那他即便杀掉眼前这个山寨货也于事无补,逼急了纪先生甚至可以把寒山客直接批量生产了,当成消耗品来用。 这种事情只是想一想就让人头疼,所以陆景也还是老办法,把头疼的事情交给该头疼的人去头疼,他还是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思考再三,他又问道,“你们在梁城这些天,可曾见到过司天监的人?” 陆景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本来也没报太大的希望,但是看火行孙还有那个假寒山客脸上的表情,却是让陆景意识到两人没准儿还真见到过齐闻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火行孙开口道,“乐,乐将军的府上,有个瘦高个子,双手过膝的家伙,可能是司天监的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敢! “乐将军?乐少白吗。” “对对,”火行孙点头,“就是他。” 陆景怀疑这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因为众所周知,司天监的人是极少插手俗世的权力之争的,他们关心的只有诡物,除了某些特殊的部门外,其他人也很少会和那些朝廷大员或是封疆大吏们往来。 更何况齐闻人只是个研究者,按照黄监院的说法,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研究,陆景想不出他出现在乐少白府上的缘由。 这么看来,火行孙在撒谎的可能性很高。 这家伙很可能是见势不妙,想要祸水东引,骗陆景和乐少白火拼,自己好趁乱溜走。 但是他能说出双手过膝这个特点来,又说明他大概率也的确见曾在梁城见过齐闻人。 陆景看向火行孙,发现火行孙也在望着他,神色紧张,目光还不时游移到他的腰间,似乎生怕陆景从哪里忽然摸出把刀来。 火行孙虽然可以将自己的身躯化成火焰来躲过致命伤害,但是这招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得事先将火种吸入腹中。 陆景现在看他看得这么紧,让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干这事儿。 而且先前在垂拱殿上他因为一时嘴快,得罪了书画,被对方把自己的老底给抖了个干净。 若是那晚陆景等人都死在书画手上,这事儿倒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书画嘴嗨之后把自己给送了,而那些书院弟子却安然无恙。 火行孙估摸着现在修行界怕是已经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火焰形态只要被拖超过一盏茶就要死了。 火行孙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事情。 可怜他一身绝学,还没能扬名立万,闯出威风,他的传奇故事就提前被画上了句点。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主动申请这苦差事,带着假寒山客跑到梁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可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会塞牙缝。 他都躲到这儿了,可却还是摊上事儿了。 火行孙越想越憋屈,到后来脾气也上来了,一横脖子道。 “你想杀我就杀吧,别再娘们儿唧唧找什么借口了,你让我交人我交了,让我告诉你司天监的人的下落我也告诉你了,总之凡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这事儿不管你找什么借口都只会是你自己理亏,所以干脆点,直接给我们俩个痛快吧!” 结果陆景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假寒山客先不干了,“孙先生,这……这怎么就要痛快了?当初你们找朕……我的时候可是跟我拍胸脯保证过的,我只要能练到你们满意,以后只管吃香的喝辣的,金银美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造反这种事情,哪有稳赚不赔的。”火行孙冷笑,“你知足吧,好歹还过过一段好日子了,若不是我们找到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继续讨饭呢,这世道,说不定已经饿死了。” 假寒山客却还是不依不饶,“死也不是不行,可我还没碰过女人呢,你们得让我碰个女人先,这样我才能够本儿了,朕既然是大陈之君,那朕的皇后在哪儿呢?!” “你快拉倒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昭宗多大岁数,他老婆给你,你敢要吗?!” “敢!”假寒山客挺胸,怡然不惧。 “停停停,你俩先歇会儿。”陆景道,“我还没说要杀人呢。” 一听可能还有活路,火行孙跟假寒山客俩已经快陷入疯癫的人也终于又安静了下来。 一起看着陆景,等着他的下文。 陆景沉吟了片刻道,“我先去乐将军府上走一遭,看看你们说的人在不在那里。” “那我们怎么办?还跟着你一起去吗。”火行孙不关心陆景要干嘛,他关心的是对方会怎么处置自己。 “不行,你们俩人呢,我总不能一手提一个吧。” 假寒山客闻言一声叹息,“罢了,不劳阁下费心,朕自己动手了断吧。” “我不是这意思,这次我打算自己去,一个都不带,所以去之前要先找个地方把你们放在那儿。”陆景道。 “阁下要把我们送到哪儿?司天监吗?”火行孙惨笑,“若是如此的话阁下把他带走就行了,至于我,只有一个请求,请阁下看在我之前还算配合的份儿上,赏我个痛快。” “我不知道纪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司天监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陆景道。 “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而是受人之恩,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人之事。” 火行孙的神色也是难得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纪先生跟我说过,若是落在你们手里,尽管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只要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比活着更重要的。” 陆景听了这话刚想高看火行孙一眼,就见后者又哭丧着脸道,“主要现在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对付我,我忽然觉着我活着也啥意思了,谁也赢不了,没劲儿。” 但之后却听陆景道,“我可以暂时先不把你们送司天监去。” “当真?”火行孙精神一震,“阁下是打算找家角楼客店把我们扔在那儿吗?” “那也不行,谁知道梁城里还有多少你们的同党。”陆景摇头。 “那阁下打算带我们去哪儿。” “别问那么多了,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陆景说完就点了寒山客和火行孙的穴道,然后在附近找了辆大车,把他俩装了上去,在上面盖了层白布,伪装成尸体。 反正前些日子那帮土番才刚打过来,城里到处都有死人。 陆景这大车的两具尸体也不怎么显眼。 之后他将两人推到司天监在梁城的驻地前,用棺材把两人给装了起来。 虽然没法开口,但假寒山客还是给了火行孙一个眼神,意思是,完犊子,那王八蛋骗咱们,连棺材都备好了,还说什么留活口。 不过好在火行孙还是见过些世面的,知道传闻中司天监的人可以通过井来进行移动,而他们使用井时就是躺在棺材里。 第四百九十二章 看鱼 陆景将火行孙跟假寒山客带到了青龙寨,让葛平找了间空屋子将两人给关了起来。 屋内没有任何火源,屋外则设置了三队守卫和八只大水缸。 守卫们轮流巡逻,监视着屋内的火行孙和假寒山客,同时也防止其他人靠近。 至于水缸,却是为了确保火行孙在变成火人时可以在第一时间浇灭他身上的火焰。 总之,能想到的防护手段基本都用上了。 而陆景估摸着自己这次去找齐闻人,时间也不会太长,最多一两日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再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两家伙吧。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陆景再次返回到梁城中。 径直向着乐少白的府邸走去。 相比于罗长史院外那松垮的布防,乐少白的将军府明显守卫就森严多了,陆景转了一圈,居然没发现什么死角。 也就是说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就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只是在附近的街上多晃悠了一会儿,立刻就引起了附近士卒的主意,很快便有人向他走来。 陆景站在原地没动。 领头一人喝道,“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莫不是那些番人派来的刺客?!” “这位大哥误会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朋友的。” “这里是将军府,可没有你的什么朋友。”领头那人目光不善。 陆景却不以为意,“我那朋友叫安石,不知能否劳烦大哥通传一声。” “我说了,这里没有你的朋友,你再不走的话,就别管我们不客气了。” 领头那人说完,他身后几人也上前半步,作势欲抽腰间的兵刃。 陆景不想生事,见状也没再多言,主动离开了。 之后他也不着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修炼起了飞剑,直到秘力都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这才睁开眼睛。 此时已经是子时三刻了,因为宵禁的缘故,大街上格外的安静,除了偶尔经过的巡逻队外,就再没有一个人了。 陆景直接从住的脚店翻窗上了屋顶,之后抬头看了眼天空。 结果和他之前观测出的结果差不多,今晚没什么月亮,很适合散步。 于是陆景就从所住的脚店,一路散步到了将军府外。 不得不说乐少白治军的确是有一手,哪怕到了晚上,他府外的那些士卒依旧军容齐整,难怪每次那些番人来骚扰,都没能找到什么便宜。 然而只要是人,总会有松懈的时候。 尤其夜深人静,眼前一片空旷,人的精神也会下意识的放松下来。 不过这时候陆景也有点尴尬了,按理说若是一个人的轻功已经修炼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应付这样的局面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偏偏陆景的轻功比较特殊,动起来动静太大。 他只要一发力,只要不是聋子,基本上隔着两条街也能听清楚,就算不被人看见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好在现在这问题已经难不倒陆景了,他扫视了一圈,找到了将军府外最高的一棵梧桐,之后手脚并用,向上爬去。 一开始的时候树干很粗,自然也能经得住陆景的重量,但是随着他越爬越靠上,树枝也变得越来越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折断。 于是陆景掐了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他的身体就变得轻了起来,就好像一只羽毛一样。 轻身术。 陆景之前从夏槐的笔记上挑出了两个小法术修炼,这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修行界公认的用途最广,出场率最高的低阶法术,陆景也终于把它加入到了自己的技能面板上来。 他靠着轻身术的加持,轻松爬到了树梢顶端,然后趁着下面的人走神的时候,纵身一跳,像一只大鸟一样飞过了将军府的院墙。 轻轻落在了院内。 而刚一落地,陆景立刻就一个滚身,躲在了一片花圃后,他才把身子低下去,就有一队士卒从他之前站立的地方走过。 陆景又等了会儿,直到那些人走远,这才从花圃后站起身来,继续向前。 乐少白的府邸采用的是外紧内松的守卫策略,这样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不影响到府内人的正常生活。 所以过了几道哨卡后,陆景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于是现在留给他的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该去哪儿找齐闻人去。 乐少白的将军府可比罗长史寄宿的那座宅院大多了,陆景走了半圈也觉得有点发懵,主要是他一个外人,也分不出究竟哪儿是哪儿。 期间甚至还闹出想去客房反而钻进厨房的笑话来。 这也让陆景觉得自己应该找个人来问问,内宅的这些丫鬟养娘们,应该会比外面那些士卒好说话的多。 只要找个人问到齐闻人住哪儿,再打晕就好,比陆景自己瞎逛碰运气靠谱的多。 正想着,陆景就在前方看到了一抹光亮。 光亮来源于一盏灯笼,而提灯笼的人这会儿正在一座小桥上,探头探脑,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景趁着那人分神的当口,潜到了他的身边,正准备出手可却是又顿住了。 之后试探着喊了声,“齐大人?” 那人顺口嗯了一声,接着抬头有些惊讶道,“你是谁?” “书院弟子陆景,奉黄监院之命,来请齐大人回书院。”陆景说完,顿了顿又道,“齐大人,能看眼您的右手吗?” “哦。”齐闻人闻言倒是很配合的伸出了右手来。 陆景看到了他手背上的三颗痣,至此方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梁州之行比他想象中要顺利的多,虽然中途出了点小意外,但也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事不宜迟,齐大人咱们现在就动身吧。” 然而齐闻人闻言却道。 “我不走。” “为什么?”陆景一愣。 “因为我正在忙。” “忙什么?” “看鱼。” “看鱼?”陆景将头也伸过去,往桥下望了望,看到了几尾鲤鱼,正在池塘里游来游去,倒也没瞧出什么不同来。 难不成是因为有将军府的加成,让齐文石觉得这鱼格外好看。 陆景也懒得去猜其中原因,干脆道,“齐大人您看上哪条了,咱们打包带回去慢慢看。” 第四百九十三章 金鳞 “这水塘里有尾鲤鱼,左腹旁生有四片黄鳞,金光闪闪,颇为奇异。” 齐闻人见陆景问起,也没有隐瞒。 “诡物?”陆景扬了扬眉毛。 “不像,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它,没看出它有什么固定的行为规律,每天和其他鱼一样,就是吃吃喝喝。”齐闻人道。 陆景没有再问下去,齐闻人为什么忽然迷上那尾鱼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连人带鱼一起带走。 嗯,大不了再给乐少白留十两银子就当做是买鱼的钱。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开始寻找那只有着金鳞的鲤鱼了。 虽然现在是深夜,而且几乎没什么月色,但以陆景的眼功,依旧能看到水下大概三尺左右的景象,除非目标一直躲在水塘底部,否则被找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就在陆景在桥上找鱼的时候却是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陆景一撑护栏,直接翻到了木桥另一面去。 他抓住一条凸起的木板,将自己的身体贴在桥下,打算等那人走近后出手敲晕。 然而之后却听齐闻人低声道,“这人交给我,你藏好就行。” 他话音刚落,另一边就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老师你刚在说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偶有所感发几句牢骚罢了,倒是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齐闻人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心绪难安,一直睡不着,”那少年道,“于是索性就决定起来走走,心想着老师多半会来这儿看鱼,便也就过来了。哦对了…… “还有老师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尾鱼是童土酋着人送给我父亲的。” “童土酋,石州那个?” 齐闻人不怎么关注政治,居然花了会儿功夫才想起童土酋是那个。 而那少年则继续道,“老师你是想提醒我姓童的没安好心吗?” “呃,这个……” “童土酋虽然是燊族人,但是对于中原文化也有相当的了解,他一定也听过鲤鱼化龙的故事,所以才让人把这鱼送给我父亲,这摆明了就是要离间我乐家与朝廷与之间的关系。 “我不理解的是父亲大人为什么要收下这条鱼,以他的谋略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小伎俩,尤其西北战事爆发后,若是有人将这事儿密报给官家,就算官家现在因为要用我乐家平叛不追究此事,可等战事过去,肯定会拿我们开刀。 “…………” 这就触及到齐闻人的盲区,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 而那少年则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老师你能去劝劝父亲大人,您是学究天人,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无一不知,想必也定然能解释这鲤鱼生出金鳞的原因。” “这个我真的解释不了。”齐闻人摇头道,“你家这鱼和别人家的鱼不一样,按照你先前的说法,它刚被送来时身上只有一片金鳞,现在有四片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情。” “可我看老师你一直来看它,难道就一点发现也没有吗?” “没有。”齐闻人干脆道,“我来看它,只是因为它好看。” “这样吗?”少年微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又调整了心情,冲齐闻人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是我想当然了,我今晚也在外面转了这么久了,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就不打扰老师你了。” “好。”齐闻人点头,提着灯笼看少年渐渐走远。 等后者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齐闻人也重新回过头来,却是看到陆景已经又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还抓着一只在不断挣扎摆尾的鲤鱼。 而那位鲤鱼靠近腹部的地方,有四片金色鳞片。 齐闻人大惊,“你怎么把它给捞出来了?” “你要的,”陆景道,“有了它,你就能跟我一起回书院了。” “不,我还不能跟你回去,接下来我打算去见见那位童土酋。” “因为这条鱼是从他哪里来的吗?”陆景皱眉,刚刚齐闻人和那少年的话他也听到。 “对。”齐闻人道,“这条鱼很重要,我得继续查下去,一天都不能耽搁,所以只能麻烦你转告黄监院他们,等我处理了这件事情,就去找他们。” 陆景又看了眼手里的鱼,还是没看出这鱼除了四片金色鳞片外,究竟有哪里特别的,能让齐闻人如此着迷。 说起来这家伙来梁州,不是来调查秘境的事情的吗,为什么半路又改去研究鱼了,难不成这鱼和罗长史住处的那个秘境有什么关系? 陆景想到了某种可能,神色不由一肃,问道,“这鱼和现在正在发生的秘力衰退有关吗?” “没有。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研究清秘境内的秘力衰退到底是怎么引起的,我也不例外,而且因为我修为太差,没法进入秘境里,自然也很难展开研究。” “那您也不能自暴自弃来这儿赏鱼啊。” “我不是在赏鱼……“齐闻人道,“口说无凭,你自己仔细感受下手里的鱼,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童土酋了。” 陆景将信将疑的闭上了眼睛,按齐闻人所说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这尾鲤鱼上。 片刻后齐闻人问他,“你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这玩意儿挺黏的,抓久了还有点恶心。” “…………” “我不是让你感受抓着它的感觉,”齐闻人道,“除了触感至外,你就没察觉到别的东西吗?” “我应该感受到什么?”陆景反问。 “秘力啊。”齐闻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是书院弟子吗,天天修炼,应该对秘力也很敏感吧,怎么还感受不到这鱼体内的秘力比体外多吗?” 好吧,这事儿也触及到陆景的盲区了,因为卡bug的缘故他天生就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秘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闻人的话让他有点发懵。 “你说这鱼体内的秘力比体外多的意思是说……它的身体里储存的有秘力吗?”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大发现! “对。”齐闻人点头。 “可是除了人以外,这世上不是没有别的生灵可以使用秘力了吗?” 陆景虽然是书院的头号差生,天天翘课乱跑,但是这种最基础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它也用不了,只是能从外界吸取秘力,并且把那些秘力给存了起来。” 齐闻人顿了顿,继续道,“刚刚我们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这条鲤鱼刚来将军府的时候,身上还只有一片金鳞,现在已经有四片了。 “我个人猜测,这些鳞片是会随着它体内储藏秘力的增加而增加的。” 陆景闻言心神巨震,竟然再抓不住手里那尾鲤鱼,任它就这么从掌心挣脱,又滑落到了水中去。 “不错,看来你也明白了这种鲤鱼的价值。” 齐闻人道,“现在那些秘境出了问题,世间的秘力正变得越来越稀薄,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对你我这样的修行者来说,无论是吸纳修炼秘力,还是施法,都在变得越来越困难。 “当然,有一些丹药可以增加修炼的速度,但是那些丹药本质上加快的还是你从天地间吸取秘力的速度,如果天地间的秘力变得稀薄,那丹药的效果也会跟着一起打折扣。 “而且炼制类似的丹药需要的药材往往也很昂贵,遇到麻烦应应急没什么问题,但是日常服用没人能受得了,就算是富可敌国也扛不了多久,可这种鱼就不同了。” 齐闻人越说越兴奋,“我试过了,修行者可以吸纳它体内储藏的秘力,无论是用来修炼还是拿来施法,都没有什么问题。 “想一想吧,只要让它先吸满秘力,之后再把它带在身上,就不用担心秘力稀薄的问题了。 “当然,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这里面还有不少东西要解决,比如它自然吸取秘力的速度有点太慢了。 “从一片金鳞到四片金鳞,足足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我们得找找办法,看能不能加快这个过程。 “嗯,也许可以试着把它放在秘力浓度更高的地方,比如书院,看看效果怎么样,另外最重要的一点,也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能确认它现在这样子究竟是偶然情况,还是一种全新的物种,刚刚被我给发现了。” “若是后者的话,我需要找到它的其他同类,越多越好,之后还要想办法让它们繁殖。” 听齐闻人说着,陆景也激动了起来。 不过他激动的地方和齐闻人激动的地方不一样,齐闻人想的是怎么解决世间秘力越来越稀薄的麻烦,而陆景想的却是怎么解决自己身体里的秘力越来越多的困扰。 这玩意儿不就是个活体充电宝吗? 既然可以从外界吸取秘力,供修行者使用,那反过来岂不是也同样可以成立?! 今后陆景只要多搞点这种鱼出来,就可以把自己上丹田内多余的秘力让它们给全部吸光,如此一来就再也不用担心秘力爆体的麻烦了。 而且这玩意儿还可以拿给别人用,也就是说……吸完秘力的鱼还能拿来卖钱啊! 就像齐闻人所说,谁也不知道秘力衰退什么时候能结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世间的秘力恢复正常之前,每个人手头上的秘力都只会便来越珍贵。 搞不好等到了后面,这种吸收了秘力的鱼会直接成为修行界的新币种,用来交换飞剑等其他珍贵的东西。 就跟末日里的香烟和瓶盖一样。 那陆景是什么,他不就是行走的印钞厂吗?! 想到这里,陆景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问齐闻人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咱们?什么意思……你也要去吗。”齐闻人愣了愣道。 “当然,这事儿这么重要,可能关乎到接下来整个修行界的存亡,你一个人去我怎么能放心的下。”陆景神色严肃道。 “啊,我这一行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危险吧,”齐闻人道,“毕竟对面只是个土酋而已。” “不止,”陆景摇头,“就在不久之前我才碰到了纪先生的人。” “纪先生是谁?” 也不知道是因为齐闻人在司天监内的级别不够,没能接触到和纪先生有关的情报,还是说他接触到了,但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总之,这会儿听到这个名字显得一头雾水。 陆景道,“一个喜欢把活人练成奇物的疯子,他手下有不少高手,一直在跟司天监做对,之前的时候还设下圈套想杀我。” “我也被他给盯上了吗?”齐闻人心下一惊,“可我只是个研究者啊。” “不好说。”陆景道,“纪先生才不会管那么多,所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也能保护你的安全,我不但是完美筑基,而且不到二十岁就上了天玑榜,单以打架而论,这世间已经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了。” “可是黄监院那边……” “不着急,可以让他再等等,反正书院那秘境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消失。” “…………” “那我明天跟乐将军辞过呈后,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虽然有点被陆景突然迸发出的恐怖热情给吓到,但是齐闻人对于多个人作伴本身并不排斥,就像陆景所说,有同伴终究是更安全一些。 然而他说完陆景却又有不同的意见,“不用辞呈了,咱们今晚就走吧。” “这不大好吧……”齐闻人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乐将军小儿子的老师,靠着这身份我才能进入将军府看鱼,就算要走,于情于理也都应该先跟他们父子打个招呼。” “可问题是你要是打了招呼,怕是就走不了了。”陆景叹了口气道,“刚刚那人就是乐将军的小儿子吧。 “他连他爹养了条会化龙的金鳞鲤鱼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你真的觉得他们还会轻松放你离开吗?” 齐闻人只是对这种事情有些迟钝,但并不傻,被陆景这一提醒他也反应了过来,终于不再犹豫,“那好,我们今晚就走,哦对了,把那条鱼也带走。” 第四百九十五章 都别追 陆景和齐闻人两人一个负责捞鱼,一个负责去厨房拿锅。 最后依旧是在小桥上碰头,陆景将重新捞上来的鱼放入铁锅中,又从池塘里舀了半锅水。 两人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吃铁锅炖活鱼。 主要是这附近可以装鱼,而且又比较方便携带的东西并不多,看来看去也就是这口大锅勉强合适。 齐闻人盖上锅盖,又用草绳绑好,之后抱着他的宝贝鱼和陆景一起溜回到了前院。 陆景之前空降进来的方法,出去的时候没法再用。 不过反正东西和人都已经到手了,而且眼瞅着就要离开梁城,陆景也不用再继续隐藏身形了。 所以他索性直接翻墙跳了出去,就这么落在了一队士卒的面前。 那些士卒见到陆景后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抓起兵刃来,还有人高声示警,呼唤附近的同伴。 说来也巧,领头的正是白天的时候驱赶陆景那人。 而他显然也认出了陆景来,双目一瞪,大喝道,“又是你小子!” 不过之后他并没有着急攻上来,而是指挥着手下先去封堵了陆景的去路,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留下陆景。 结果却见陆景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形成包围。 “好胆,这是你自找的!”领头那人冷笑连连,等人都到位后一声令下,所有人一起出刀。 他们虽然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靠着经年累月的训练与厮杀,所形成的默契与纪律也非同小可。 七刀齐出之下声势非凡,只是眼看着那些铁刀就要落在陆景身上,众人手中却是忽然一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陆景已经将那七把刀都夹在了胳膊下面。 领头的队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住了。 武林高手?! 好在附近的同伴来的很快,不过片刻功夫又有两队人到场,而且其中还有一队弓手,已经开始弯弓搭箭瞄向陆景。 而这一次陆景依旧没躲,任由一支支箭矢射来,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旁一众士卒甚至一度都以为已经得手了,可没想到那些箭矢碰到陆景后并没有刺穿他的皮肉,反而都被一一弹开了。 这……这是什么怪物?! 众人见状相继骇然。 接着又看到那男人挥舞起拳头,跳入人群中,便如虎入羊群一般,将刚刚放箭的那队弓手全都揍趴在地。 陆景在将军府外大杀四方,并不是因为什么欺负小号的恶趣味,他故意把声势搞大,只是为了吸引附近守军的注意。 等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口铁锅从正门飘了出来,飘过长街,落在另一面的阴影中,于是便也准备收工闪人了。 陆景将先前没收的铁刀全都抛了出去,逼开身边围着的人,随后运起轻功,一跃而起,打算跳上对面一座小楼。 可就在这时耳边却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完一道宛如大鹏般的身影从一队士卒中飞出,抓住陆景身在半空无法躲闪的间隙,一掌狠狠拍向了陆景的后心。 被击中的陆景就仿佛一个皮球般,向前加速飞出。 而那群士卒中也有人认出了出手的那人来,激动道,“尼摩法王,是尼摩法王!那小子被尼摩法王打伤了,大家伙快追上去。”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低喝,“都站住!” 说话的是个手握铁扇的书生,他喊住那些想要追上去的士卒,之后也不多做解释,迈步走到了一个光头大耳的喇嘛身边。 只见那喇嘛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整个人就好像石化了一样。 那书生二话不说,将一只手掌搭在了那喇嘛胸前。 不一会儿两人的头顶都升起了袅袅白烟,这是内力已经催动到极致的征兆。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后,那喇嘛才重新睁开双眼,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神色惊恐道,“好厉害的内家功夫!” 那书生也收功叹道,“这人绝对是一流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这样的人潜入将军府中,只怕所图不小。” 他说完这话,却见一旁的管家神色有些奇怪,于是问道,“怎样,查出来那人伤了府内什么人了吗?” “没有,那人没有伤人,只带走了给小公子授课的那位安老师,和一条鲤鱼,哦对了,他还在桥上留下了一锭银子,说是买鱼钱。” “鲤鱼?” 尼摩法王和书生闻言不由面面相觑。 ………… 另一边的陆景,这会儿也已经和齐闻人再度汇合了。 后者的隐身术只能维持一会儿的功夫,刚从将军府跑出来没多久就已经重新露出了身形。 好在整个过程有惊无险,而他刚刚也看到了陆景半空中被人击中,还为某人捏了把汗,但是之后见陆景安然无恙,也放下了悬着的心来。 “你住在什么地方,咱们过去先待上半晚,等明天一早开城门就离开。”齐闻人抱着他那口铁锅道。 不过这会儿陆景却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开口道,“齐大人你对石州和童土酋了解吗?” “不了解,我就是个研究者,来梁州本来是调查那个秘境来着,结果意外发现了这条鲤鱼。”齐闻人答道。 “唔,我对石州跟童土酋也一无所知,咱俩就这么过去岂不是两眼一抹黑?”陆景摸着下巴道。 “那怎么办?”齐闻人虽然是前辈,但是就像他自己说所,他平日里只是做研究,对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关心,所以遇到问题也是下意识的去问陆景,并没有什么自己拿主意的想法。 “找个向导吧,我知道有个人应该很熟悉石州。” “谁?” “罗长史,他是童土酋的长史,无论是童土酋,还是石州的情况,他应该都挺了解的,有了他咱们找鱼也能更方便。” “好是好,但是他愿意跟我们去找鱼吗?”齐闻人道,“或者我上报给司天监,让署里找到罗长史的上司,请他出面说服罗长史……” 说到这里齐闻人却是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罗长史的上司好像是童土酋来着。 “不用那么麻烦,我去说服他就好。”陆景拍着胸脯道。 第四百九十六章 扯虎皮 齐闻人想不出罗长史有什么理由,愿意跟着他们跑去石州他老上司的地盘上冒险。 毕竟他才刚被童土酋从那里赶出来没多久。 这还是看在他为童土酋效力多年的情面上,考虑到他这几年一直在童土酋身边,掌握的秘辛怕是不少,再回去没准儿童土酋就会改了主意。 然而让齐闻人没想到的是,陆景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罗长史给带回了他所住的脚店。 而一起被带回的还有罗长史的女儿罗莺莺。 “认识一下吧,安石。”陆景指了指一脸惊讶的齐闻人,之后又指了指罗长史,“罗长史。” “我知道你,”齐闻人道,“之前去你宅邸的时候看到你在书房喝酒叹气来着。” “…………” 陆景咳嗽了两声,提醒齐闻人,人家家里虽然不设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齐闻人旋即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漏了嘴,神色有些尴尬。 反倒是罗长史这边或许是因为在官场泡久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过,却是没怎么大惊小怪,打了个哈哈主动揭过了这茬。 而齐闻人则又开始担心起明早出城的事情来。 因为罗长史父女这两个普通人的加入,按照司天监的规定,他跟陆景就没法再借助井来通行,只能老老实实赶路了。 有人夜闯将军府,在梁城算是很严重的事情,齐闻人刚刚在脚店的窗前向下望,就看到好几队巡逻的士卒经过。 好在那些士卒暂时没有进店搜查,可没准儿他们是打算在城外好好布置,等着明天埋伏一波。 不过罗长史听完齐闻人的话后却是似乎并不怎么紧张,反而安慰齐闻人道,“安石先生多虑了,以我对乐将军的了解,咱们明日出城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为什么,他丢了鱼不生气吗?”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是今晚冯大侠以一敌众,打得将军府外一众守卫人仰马翻,而且还打伤了将军府内的高手。 “这样的绝顶高手谁都不想去惹,耗时耗力不说,还得时刻防备着人家报复,反正只是丢了条鱼,乐少白只要不傻,都不会大张旗鼓搜捕你们的,最多做做样子,他巴不得你们早点离开梁城。” 罗长史常年服务于童土酋,对这些大人物们的想法拿捏的很是准确。 第二天一早,四人出城的时候果然没遇到什么阻碍。 因为战乱的缘故,梁州附近的车马行基本都歇业不干了,但是重赏之下还是有勇夫的,陆景花了一百两纹银,连人带车一并买下,随后四人乘坐马车向石州赶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过劫道的土匪,遇到过小股败兵,但大部分刚念完出场台词就被陆景动手解决掉了。 而不用动手的时候,陆景就在马车上继续修炼他的御剑术,消耗秘力,偶尔也会看齐闻人摆弄他的那些工具。 类似的东西齐闻人居然带了一大箱,看起来五花八门儿,有测量秘力浓度的,有监测秘力波动的,甚至还有颗能屏蔽法术的珠子…… 不过因为有罗长史父女在旁的缘故,有些东西陆景也不好细问。 毕竟齐闻人对外的说法他只是个博物家,专门搜集研究各地的奇怪物件。 而大概八日之后,四人却是终于进入到了童土酋的地盘。 现在的石州,虽然边军夺回了一些城镇,但三座最大的县城还被童土酋牢牢的抓在手中。 他采取的方式很粗暴也很有效,就是将城中大部分陈人都给赶了出去,用从他们那里收缴到的财富犒赏自己的部下还有族人们。 除此之外他还拉拢了在石州人口占到第三和第四多的项人跟黑石人,形成了一个还算牢靠的同盟。 这样一来无论是剩下的那些陈人,还是其他小部落族人,即便不满童土酋的统治,也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望着窗外那些耀武扬威的燊族人,罗长史感慨道,“之前西北三州没叛乱的时候,这些燊族人大部分还是都比较安分的,很多人都以陈人自居,而且颇为自豪,其中贵族大户更是争相学习我们的文字跟语言,与我们通婚。 “到后来除了外表上的细微差别,双方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了,但是现在童土酋用建国之类的鬼话一同忽悠,又把从陈人那里抢到的钱分了一部分给下面的人,却是已经勾起了他们心中的贪婪。 “在他们的心中生出了一把大火,就算这场叛乱被平息,想恢复到先前那样子,怕是也很难了。” 陆景和齐闻人还没说什么,罗莺莺却是忽然开口道,“只要再出一个太祖那样的雄主把他们都打服就好了!” “雄主哪是那么好出的,”罗长史摇头,“现在的陈朝就像是个破屋一样,四处都在漏水,不少像乐少白一样的人都在盯着这间屋子,看它什么时候垮掉,但是我观这天下英雄,还看不出哪个有能重整山河的本事的。” 罗长史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的向陆景所在方向瞥了一眼,结果就见后者依旧是那副闭目养神的样子。 之后马车又行了段距离,被一伙燊族人给拦了下来。 罗长史看到陆景睁开眼睛,准备下车,却是主动提议道,“要不这次我来试试?” “可以啊,”陆景点头,“谈不拢再叫我吧。” “好。” 罗长史虽然答应下来,但是看他的样子还是挺有信心的,走下了马车,用燊族语和那伙人交谈了几句,接着就见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疑之色来。 上下打量了两遍罗长史,又看了眼那马车,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等他们走后齐闻人探头出来,“你刚刚是跟他们透露了你的身份吗?” “没有,”罗长史摇头,“我已经被童土酋驱出石州了,我的面子当然也不再好使了,不过我在石州这么多年,认识的人有很多,借其他人的虎皮扯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我说得够真,以这些人的身份也不敢去找正主验证。” 第四百九十七章 论昭宗的再利用 有罗长史这个地头蛇在,四人在进入童土酋的地盘后,反倒是走得更顺畅,陆景甚至都不用出手了。 眼瞅着就要到童土酋所在的甘定县,齐闻人也终于憋不住了,在一次停车休息的时候把陆景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 “你到底是怎么把人家父女给拉入伙的?是用武力胁迫的吗。” 齐闻人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罗长史父女跟着他们到底图什么,毕竟罗长史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童土酋的地盘,保住性命的。 现在再回来,别看扯着虎皮,到目前为止还算顺风顺水,但危险其实并不小,一旦身份曝露,童土酋肯定立马就会派人来抓捕他们。 而就算最后成功找到鱼群,好像也和罗长史父女没什么关系。 “哦,这事儿还得感谢纪先生。”陆景道。 “纪先生,和他有什么关系?”齐闻人不解。 “现在不只西北三州乱成了一锅粥,天下其实也早已动荡不安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对于那些有野心的人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意思,罗长史也想争霸天下?”齐闻人顿时生出一股人不可貌相之感来。 陆景却道,“那倒没有,他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比较清醒的认识的,只想找个合适的人投靠,一展平生所学。” “然后你就把纪先生介绍给了他?”齐闻人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那哪儿能啊,他也不认识纪先生,”陆景摇头,“我是把昭宗介绍给了他。” “昭宗,不是四十多年前就死了吗?” “嗯,差不多吧,但是纪先生为了聚拢人心,就把昭宗的旗号又给打了出来,他找了个人来扮作昭宗,到处招摇撞骗,之前还来过西北三州。 “罗长史作为童土酋的长史,也听到过类似的风声,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我答应带他去见那个昭宗,他就同意给我们当向导了,因为他在梁城也快闲出病来了。” “…………” 齐闻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他之后岂不是要成了纪先生的人了?” “不会,我有十足的把握那个昭宗不会要他的。”陆景信心满满道。 考虑到后者的处境,陆景不管说什么他一定都会乖乖照做。 另一旁的罗长史并不知道自己还没见到新东家,就已经被新东家给提前开除了,这会儿还在积极做事,努力展现自己的能力。 他走过来对陆景和齐闻人道,“我们离甘定县只有二十里了,顺利的话日落之前就能到,不过想入城还得过了城门守卫那一关。” 齐闻人见罗长史皱着眉头,不由有些奇怪,开口,“你不能像之前那样,骗他们放我们进去吗?” “这招在这儿用不了了。”罗长史道,“我给童土酋做了三年长史,而在之前也在甘定做事,这城里有太多人见过我,我一出面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认出来。” “那我们怎么进城?”齐闻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看向陆景。 结果就见陆景正望着罗长史。 罗长史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大考要来了,之前在路上他骗开那些燊族人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毕竟以陆景的武功,收拾掉那些家伙也没什么问题。 而现在是需要他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好在以他对甘定县的了解,这种事情还不至于能难住他,罗长史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一个进城的法子来。 “我可以找个朋友带我们,他是阿苦蛮。” “什么是阿苦蛮?” “燊族人大都信仰火神,阿苦蛮在燊族语中就是侍奉火神的人,这些人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火神,不娶妻不生子,清贫潦倒,但是在燊族人中却很受人尊敬。 “他们很少开口,但凡是开口,说出的话就跟神谕一样,没有人能违背,即便是那些守城的士卒也不敢质疑他们。” “可这样的人会帮我们吗?” “会的,”罗长史道,“大概十年前我救过一个阿苦蛮的命,这是他欠我的。这次西北大乱,若是童土酋不念旧情要杀我,我打算托人找他开口救我一命,不过后来我顺利离开石州,没用上这个人情就是了。” “他人现在在哪里?”陆景问道。 “城北的神庙,我们要稍绕点路,但是好在也不算太远。” 四人在罗长史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北的神庙前。 说是神庙,但其实只是几间石头垒起的小屋罢了,不但看起来很是寒酸,而且还四处漏风,一点没有想象中神庙的威严。 而里面的人也很少,只有两个,一大一小。 明明已经入冬,但两人的身上都只穿着一件单衣,赤着脚,对着屋内的一团火焰不停叩拜。 就光陆景在一旁看的这会儿,他们就叩拜了足有上百次,甚至他们叩拜的地面都被磨平了,看起来异常的光滑。 罗长史等他们直起身子后这才开口对那个年龄大的阿苦蛮道,“陀勒……” 那个名叫陀勒的阿苦蛮也抬头望向罗长史。 直到和他面对面,陆景才注意到陀勒的脸上有条刀疤,从左眼一路延伸到他的嘴唇,看起来很是骇人。 陀勒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等着罗长史的下文。 而罗长史也没废话,直奔主题,“我需要你帮我个忙,带我们四人进城。” 陀勒听到他的话终于开口,用有些蹩脚的汉语道,“你不该回来的。” “该不该反正我都回来了,进去办件事情就走,只要你肯帮忙,我们动作也会很快,就没人知道我回来过了。” “你未免太小看童土酋了,你走的这段时间他可也没闲着,这段时间招募了不少高手。”陀勒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该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打道回府。” “我们陈人有句老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罗长史道,“如果瞻前顾后,我当年也不会救你。” 陀勒无语,“你不用把这事儿一直挂在嘴边,我帮你就是了,不过你们要进城得等到明天。” “为什么?” “因为童土酋的女儿今天大婚,城门早早的就关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饕餮 “倩兮今天大婚?”罗长史一愣,“娶她的是谁?” “童土酋手下第一猛将俺达毗尼的大儿子卜卜嘞。”陀勒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倩兮不想嫁给他吗?” “你说反了,”陀勒道,“是卜卜勒不想取童土酋的女儿。” “为什么,童土酋的儿子脑子有问题,卜卜勒娶了童土酋的女儿,在童土酋百年之后不就是石州之主了,而且童土酋要是建国成功,他还能再捞个国王当当,赶上这种好事儿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要成婚的人不是你,你才能说的这么轻松。 陀勒摇头,“童土酋的女儿童倩兮在一个月前染上了一种怪病,总是觉得肚子饿,所以就一直在进食,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体重重了三倍,现在连喝水都要有人喂,下床都困难。” “什么?”罗长史怔住了,“等等,照你这么说,那童土酋封城门,不是怕有人在婚宴上捣乱,而是担心卜卜勒跑了吗?” “是有这方面的考虑。”陀勒点头,“童土酋之前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请了好多名医来都没法让他的女儿停下进食,而单单不提供食物给童倩兮,又会导致童倩兮昏厥,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失去呼吸。” 齐闻人跟陆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某种可能。 之后齐闻人又把陆景给拉到了一边,商量道,“这事儿不能放着不管,毕竟是条人命,而且要是不找到那件诡物,往后指不定还要有人倒霉。” “齐大人是打算把这事儿上报给司天监吗?”陆景问道。 “上报也没用,现在司天监根本没有闲着的监察,所以这事儿只能靠咱俩解决了。” 齐闻人顿了顿后又安慰陆景道,“你不用害怕,我虽然没亲自调查过跟诡物有关的案子,但是也看过不少人查案,大致的步骤还是知道的,不过我身手不太行。 “而且早年修行的时候出了岔子,修为只能一直停留在刚筑基不久的时候,所以可能需要你在一边搭把手。” 齐闻人这么说显然是把陆景当成是那种刚入书院没多久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了,但是陆景也没多解释,只是点头道,“好说,齐大人你想怎么查,我配合你就是了。” “好,让我想想……”齐闻人整理了下思路,然后对陆景道,“在这种时候咱们一般应该先去见见那些接触了诡物的人,从他们那里搜集一些情报。 “在这个案子里也就是说我们要去见见那个什么童倩兮,但是该怎么见到她呢,她是童土酋的女儿,而童土酋对陈人看样子也不怎么友善……” “这个简单,让阿苦蛮说咱们是神医,然后带咱们去见童土酋就行了。”陆景道。 齐闻人想了想,也觉得这法子最靠谱,于是之后两人去找了罗长史还有阿苦蛮,说了接下来的打算。 阿苦蛮打量着齐闻人和陆景,“你们真的有办法治那种怪病?” “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但是终归是比童土酋找的那些郎中骗子有把握一些道。”齐闻人道。 “那好,我带你们去见童土酋。”阿苦蛮出乎意料的爽快。 说完他又看向罗长史,“你呢?你肯定是不能被童土酋看到的,不然他说不定就要杀了你了。” “我在城里找个地方待着。”罗长史道,“你们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哦对了,我女儿可以跟着你们,她会说燊族话,对甘定县很熟悉,而且童土酋也没见过她。” “那就这么办吧。”齐闻人最后拍板道。 而第二天一早,四人在阿苦蛮的带领下,向着城门走去。 结果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大队守兵,将城门给堵得严严实实,而且人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差点让齐闻人以为这些人是来对付他们的。 可之后阿苦蛮跟周围的人打听了下,却得到了一个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 原来罗长史先前的调侃竟然真的应验了,那个什么卜卜勒,居然真的在大婚当晚跑掉了,甚至不惜打伤了他父亲派来看住他的两个护卫。 童土酋大发雷霆,让人堵死了城门,这会儿正在满城抓人呢。 俺达毗尼更是主动请缨,要大义灭亲,搜出那个逆子来。 好在现在城里只是不让人出,进还是可以进的。 有阿苦蛮陪同,那些士卒们甚至都没有检查马车,就将马车给放进城去了。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放下罗长史后,马车继续向童土酋所在的宫殿驶去。 按理说这些土酋的官职和知州差不多,住宫殿有点不太合适,但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陈朝立国的时候就有了,朝廷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于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于是石州的历任土酋就都住在这里。 阿苦蛮驾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正殿外。 正看到童土酋在骂人。 一开始的时候罗莺莺还把那些话翻译给陆景和齐闻人听,但是后面因为童土酋骂的实在太难听,她也红着脸,不再开口了。 不过在见到阿苦蛮后,童土酋还是挺客气的,主动停下了谩骂,而且迎了上来道,“尊者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听闻童土酋你的女儿生了怪病,我带来了几位神医来为她看病。” 说完阿苦蛮打开了马车车门。 陆景最先从上面跳了下来,接着是罗莺莺,最后才是齐闻人。 “陈人?”童土酋看到三人的相貌后先是一愣,接着后退了半步,露出警惕之色。 而正殿前的守卫此时也都纷纷抓紧了手中的兵刃。 阿苦蛮面不改色,“童土酋是在找能信得过的郎中,还是能治病的郎中?” “罢了,”童土酋挥手让一旁的护卫退下,“只要能治好我女儿的病,不管什么人我都欢迎。况且既然是尊者带他们来的,那就说明这也是火神的意志,你们三人跟我来吧。” 童土酋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向着后面的一座大殿走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看样子不止 陆景三人跟着童土酋来到了他女儿所在的那处宫殿外。 还没进门就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怒吼,就仿佛一头猛虎在林中呼啸,隔着很远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愤怒。 “里面在喊什么?”齐闻人问道。 罗莺莺的神色有些尴尬,“喊,喊人……把饭拿来。” 齐闻人一惊,饿到这种程度吗,不对,饿的真的厉害的话应该就没力气喊了。 童土酋听到那怒吼,神色也是一变,再顾不上其他,快步走了进去。 陆景三人紧随其后,走进殿中,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屏风,隔断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绕过那面屏风后,陆景等人才看清殿内的景象。 即便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这一幕后齐闻人依旧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一张足有两丈长的大床上,堆满了空碗碟,在那些碗碟的中央则是一颗巨大的肉球! 若不是那肉球还在大喊大叫,估计没人会想到那是一个人,她胖的手脚都快看不到了,身上的肥肉就这么耷拉下来,盖住了另一层肥肉。 因为视觉上的冲击过于强烈,齐闻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已经能充分理解,那个叫卜卜勒的新郎官为什么放着未来的石州之主不当,也要连夜跑路了。 这已经不是忍一忍能过去的事情了。 齐闻人道,“不是说重了三倍吗,我看这样子不止啊……” “童倩兮本来就生的很是魁梧,寻常男子大概只有她一半重。”罗莺莺轻声道,“现在又重了三倍,就……” 童土酋能听懂汉语,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但是之后也没说什么,匆匆走到了那肉球身边。 床上那人是他的亲生骨肉,而且还是唯一智力正常的子嗣,童土酋对这个女儿一向宝贝的很,哪怕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童土酋望向她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溺爱。 “倩兮,你今天已经吃了两头烤乳猪,一只烤全羊,还有七条鱼和两大筐蔬果了,为父不是嫌你吃的太多,而是担心再吃下去你的身子就受不了了, 毕竟今天才刚过了没多久,咱们稍微忍一忍,再忍一个时辰,就能吃下一顿了。” 回答他的是一只银盘,从他的脸边飞了过去! 好在童土酋见势不妙躲得早,这才没被砸着,但是盘子里剩下的菜汁还是溅到了他的身上,在他那用料考究的袍子留了片污渍。 而一个简单的扔盘子的动作,似乎也耗尽了床上那肉球的所有力气,之后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接着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栽倒在了床上,翻起了白眼。 童土酋见状气也气不出来了,心疼的直跺脚,对周围那些侍女道,“还愣着干嘛!快上去救小姐啊!” 然而那些侍女却你看我我看你,一个比一个犹豫。 眼看童土酋又要发怒,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开口道,“小……小姐饿极了的时候会咬人,大家伙都被她咬怕了。” “一群废物!”童土酋也是气到了极点。 伸手拨开了面前的几个侍女,就要自己上前,但是有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童土酋定睛一看,发现是那两个陈人神医中的一人。 陆景来到童倩兮的床前,伸手,想要将手掌搭在她的后心上,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童倩兮的后心在那里。 于是只能换了个地方,改点向她的眉心,将一缕精纯的内力灌注进她的印堂穴。 很快童倩兮就有了反应,重新恢复了知觉。 然而她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感谢陆景这个救命恩人,而是一口咬了上来! 陆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没来得及没把手缩回来,那些侍女们见状不由纷纷闭上了眼睛。 但是下一刻,她们却听到童倩兮发出了一声痛呼,随后从嘴里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来。 再看陆景的手指,却是依旧安然无恙,上面连个牙印子都没有。 “你!”童土酋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谢陆景,还是该骂陆景了。 但是陆景能救下童倩兮至少证明了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人。 童土酋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童倩兮这么吃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要把自己吃死在这张床上。所以不管有什么法子他都愿意试试。 “你叫什么名字?”童土酋平复了一下心绪后,直接用汉语问陆景。 “冯九郎。”陆景说完又指了指齐闻人,“这是我的师父,安石。” 童土酋闻言不由高看了齐闻人一眼,毕竟徒弟都这么厉害了,师父想来肯定也不会差。 “两位神医,可有把握治好小女的怪病?” 童土酋的语气已经稍微客气了一些。 “没有,”齐闻人摇头,“我们连病因都没找出来,谈何救治。” 听他这么说童土酋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阿苦蛮推荐的人,果然靠谱,比之前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强多了。 童土酋一边安排下面的人再送食物进来,一边又道齐闻人和陆景道,“既如此,那就请两位先将小女的病因找出来吧,若是能让小女不再这般暴食,我必予以重赏。 “到时候不管你们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任你们挑选。” “赏赐的事情之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诊病吧。” 齐闻人的心中其实也没什么底儿,虽然他在司天监待了二十多年了,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查办诡物的案子。 这会儿正在脑海里疯狂回忆之前看过的或是听过的其他人的案子,想想那些人是怎么做的,总算是整理出了些头绪来。 片刻后他上前两步,对床上的童倩兮道,“倩兮姑娘,你还记得自己开始暴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在这之前你有去过什么地方,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童倩兮并没有回答,因为陆景的缘故,她没有再大喊大叫,但是看起来神色依旧不太好,两眼无神,到处乱飘。 直到一盆馒头被端了上来,童倩兮的精神才猛地一震,接着就开始把头埋在那盆里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第五百章 受益者 看着卖力干饭的女儿,童土酋只剩下了一声长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 恰好这时候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新郎官被找到了,他昨晚逃出去后就一直藏在一处酒窖中,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去找他的人差点以为他已经死了。 童土酋本来恨卜卜勒恨的咬牙切齿,这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逃婚,让他下不了台,无论是对于他,还是他女儿都是极大的侮辱。 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童土酋甚至都生出了想剁了他的念头来。 但是在见了童倩兮一口气把四个馒头一起塞进嘴里的英姿后,童土酋现在只觉得无比疲惫。 下面的人等了会儿,见童土酋迟迟不开口,于是也只能主动道,“那个……您看这人是送去大牢,还是……” 那人比划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 童土酋想了想却道,“把他送过来吧。” “您是要亲自动手吗?” “动什么手?”童土酋摇头,“卜卜勒是我的女婿,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把他送过来,换套干净衣裳,等倩兮病情稳定了就把洞房给补了。” “…………” 卜卜勒的事情让童土酋有些意兴阑珊。 他吩咐下去,陆景和齐闻人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之后就离开了女儿的宫殿,去视察军队了。 而童倩兮在吃上饭后情绪也稳定了不少,总算是能开始回答齐闻人的问题了。 她是一个月前忽然胃口大开的,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啃完了一整条羊腿,却还是饿的发慌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这一个月她试过了各种各样的法子停下进食,可是没有一个能奏效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了一颗肉球。 现在的她就连下床这样的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之前睡的那张床也被压塌了,这张是童土酋特别找了能工巧匠给她新搭的,除了大外还很结实。 童倩兮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一把葱爆羊腰,不由分说的扔进了嘴里。 “我这人闲不住,之前一直喜欢到处乱跑,所以你问我一个月前去过哪些地方,我也很难都说出去来。” “有没有你之前没去过的地方?”齐闻人问道。 童倩兮想了想,摇头,“没有,甘定县方圆三十里内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人呢?尤其是陌生人。” “我既然出门,路上见到的大部分都是陌生人。”童倩兮道。 “呃……我是说跟你有过交流的陌生人。” “那也没有。” 童倩兮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一盘葱爆羊腰,舔了舔嘴唇,又伸手去够另一盘水煮肉。但是试了好几次,就是差一点,始终抓不到。 眼见她又要开启暴躁模式,陆景伸手轻推了下那只盘子,推倒了她的面前。 童倩兮来不及道谢已经又埋头大吃了起来,而随着她的持续进食,她的精神也重新稳定了下来。 但这时候齐闻人却是有些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 童倩兮不安规矩出牌,她去过的地方,还有见过的人都和往常没有区别,那她是怎么接触到那件诡物的呢? 齐闻人首先想到的是食物,毕竟食物也算是外来物,而且每天都不一样,况且童倩兮现在的病症也是很吃有关的,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食物。 但是很快齐闻人自己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如果是和吃有关,没道理偌大的宫殿里就童倩兮一个人中招,而之后也没再传出其他人胃口大开的事情来。 可如果不是吃的又能是什么呢? 齐闻人感觉自己卡住了,他没想到查案这么难,本以为自己只要按照步骤走,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结果才问了两句话,就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候陆景给他解了围,忽然插嘴道,“你对卜卜勒怎么看?” 童倩兮闻言愣了愣,“卜卜勒?他爹爹是我爹爹手下的头号猛将。” “然后呢?” “我和他之前见过几面,但是没太多的印象,他和他爹爹不一样,更喜欢读书,不太喜欢舞刀弄剑,所以跟我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童倩兮顿了顿,又接着道,“爹爹为了笼络俺达毗尼,之前就一直想让我嫁给卜卜勒,他跟俺达毗尼约好了,让我们在一年后成婚。 “但是没想到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爹爹担心这门婚事有变,就决定提前让我们完婚,结果听说卜卜勒半路逃走了。” 童倩兮在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倒是也没太多情绪,既没有伤心也没有感到难堪。 看得出她对卜卜勒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对她来说这就是一起正常的政治联姻。 齐闻人不知道陆景为什么忽然关心起童倩兮的婚事来,在他看来这和那件诡物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齐闻人主动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正轨上,对童倩兮道,“我能检查检查你住的地方吗?” “请便。” 童倩兮的大部分注意力现在都在面前的烧鸡上,只要不耽误她吃饭,齐闻人不管想做什么她都没意见。 于是齐闻人就把她的住处整个搜了一遍,还喊来了几个侍女问话,问完后又拉着陆景到了一旁。 齐闻人虽然查案的水平值得商榷,但是他有一点挺好的,就是并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有问题也会及时问出来。 比如他现在就在问陆景,为什么陆景之前要提到卜卜勒。 陆景解释道,“我是从受益者的角度入手的,童倩兮胖成现在这个样子,究竟谁能受益。” “卜卜勒还能受益?”齐闻人瞪大了眼睛。 在他看来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应该没人会希望自己的老婆变成一颗肉球的。 “可以的,那位阿苦蛮说过,童土酋只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的小儿子脑袋有问题,所以没法接他的班,剩下一个童倩兮就是石州的下一任主人。 “而如果这个主人也死了,那试问谁又有资格接手石州呢?” 第五百零一章 卜卜勒 齐闻人被陆景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 “看来童倩兮变胖卜卜勒还真是最大受益者,可是既然如此的话他不是应该趁早和童倩兮完婚吗,为什么昨日又要逃呢?等等,我明白了…… “他故意演了这一出,就是为了消除别人对他的怀疑,在酒窖喝了个酩酊大醉就是最好的证明,摆明了是想被人找到,不然他应该更谨慎的。” 齐闻人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于是对陆景兴奋道,“走,咱们去找卜卜勒,问他那件诡物在哪里。” “呃……会不会有些太早了点,虽然齐大人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陆景道。 “不早了,”齐闻人道,“救人如救火,早点找到那件诡物,也省得再有更多人受害。” 陆景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喊上了一旁的罗莺莺,跟着齐闻人一起出了大殿。 他们找到了守卫宫殿的将领,跟对方打听了卜卜勒的所在。 卜卜勒被人在酒窖中找到后就被直接送了过来,对外的说法是这会儿正在偏殿上醒酒,但实际上就是被软禁了起来。 几个侍女给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大红袍,以便随时可以拉去和童倩兮成婚。 童土酋之前已经来看过一次了,但是卜卜勒醉的很厉害,据发现他的人禀报,仅仅一个晚上,卜卜勒就喝掉了十四坛酒,看起来就像是下了狠心要把自己喝死在那小酒窖里一样。 所以童土酋也没跟他说上什么话,就走了。 而他前脚刚走,陆景三人后脚就来了,看着椅子上那个两眼发直,身子不住向下窜,需要有人扶着才能坐稳的卜卜勒齐闻人也有些犯难。 让罗莺莺试着唤了卜卜勒两声,后者的反应就像是在听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一样,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齐闻人定了定神,对罗莺莺道,“问问那些侍女宫里的水井在哪里。” 陆景没想到齐闻人做事这么奔放,不得不喊住了正准备开口的罗莺莺。 卜卜勒不管再怎么说也是童土酋的女婿,虽然因为逃婚的事情,让童土酋对他很是不满,但是看童土酋的意思还是要继续承认这个女婿的。 齐闻人这井水表面上是泼在卜卜勒身上,但实际上是于是泼在了童土酋的脸上。 于是陆景只能再次出马,走到了卜卜勒的面前。 装模作样的从药箱里取出了一片在路边随手摘的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叶子,在卜卜勒的鼻子下绕了一圈。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片树叶给吸引的时候。 他的另一只手,却是按在了卜卜勒的小腹上。 陆景没段誉那手用内力把酒水逼出经脉的功夫,那玩意儿也太玄学了,真气也就算了,酒水陆景是实在想不出该怎么走经脉血管。 所以他用的最简单的法子,直接用真气刺激卜卜勒的肠胃,让后者的肠胃感到不适。 于是下一刻,等陆景让开半步后,卜卜勒就开始狂吐不止起来。 他足足吐了有半刻钟,感觉连胃液都快给吐完了。 陆景因为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力道也有点没拿捏好,担心没什么效果,下手稍稍重了点,搞不好卜卜勒都被这一下弄出内伤来了。 但是在外人看来,却只会看到陆景手中的草药神奇,在卜卜勒鼻子下稍稍一晃,就成功催吐了卜卜勒。 而卜卜勒这一通猛吐后,终于也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 看清了自己现在在哪里,不由面色大变,也顾不上腹中的绞痛了,挣扎着起身就想往外跑,一旁的四个侍女都按不住他。 最后还是陆景搭了把手,这才将卜卜勒又请回到了椅子上。 卜卜勒瞪大了眼睛,盯着陆景道,“你是谁?!” “冯九郎,我们是来给童土酋的女儿治病的郎中。”陆景让罗莺莺把这话翻译给卜卜勒。 却被后者挥手拒绝了,“我听得懂。” 石州的这些燊族权贵们大部分都会说汉话,而且平日里彼此见面的时候也经常用汉话交流,以此来将自己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同族泥腿子区别开。 甚至就连童这个姓也是大陈太祖赐下的,只是现在童土酋起了自立的念头,才又把燊族的那套东西给打了出来。 齐闻人闻人点头,“那这就好办多了。” 顿了顿他望着卜卜勒的眼睛喝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卜卜勒被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我逃婚的事情,全城的人不都差不多知道了吗?” “不是逃婚的事情。”齐闻人看了眼一旁的几个侍女,凑到卜卜勒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你的野心。” 卜卜勒还是不解,“野心,我有什么野心?” 齐闻人又有了事情不按计划走的感觉,在他的预想里卜卜勒应该先是神色大变,然后也压低声音,询问他他究竟知道什么。 但是卜卜勒直接把野心两字喊出来,齐闻人感觉自己是接着说不是,不接着说也不是,毕竟这会儿还有那些侍女在一旁呢。 他总不能直接就把卜卜勒害童倩兮的事情给抖出来吧,没有证据,卜卜勒铁定是不会认的。 当然,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这事儿传到童土酋的耳朵里,肯定会在他心里埋下一颗钉子,到时候他还会不会让这个便宜女婿来接班可就不好说。 但是这跟齐闻人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想尽快找到那件诡物,至于卜卜勒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石州土酋,他并不关心。 所以在他看来,最好的结果还是能够私下解决,卜卜勒交出诡物,他们也可以承诺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因此齐闻人现在很是尴尬,他有点后悔刚才没听陆景的话,先去找证据了。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识的看了眼陆景,希望后者能再给他点启发,但是这一次陆景只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而这时候另一边的卜卜勒却是依旧不依不挠,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齐闻人和陆景,“你们不是来给倩兮治病的吗,跑到我这儿又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零二章 小礼物 齐闻人被卜卜勒问的一阵哑然。 卜卜勒接着道,“你们在这里不断挑拨我们翁婿之间的关系,背后是受什么人的指使?” “没有,绝无此事。”齐闻人摇头,说完他却是有些紧张的又看了眼那些侍女。 相比于卜卜勒的正气凛然,他这举动倒像是显得心里有鬼一样。 于是被卜卜勒完成了三杀。 齐闻人也知道接下去是问不到什么了,只会让他看起来愈发的可疑,甚至会将三人置于险地。 所以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结束了这次对质,之后灰溜溜的离开了大殿。 出门后齐闻人就向陆景赔罪道,“对不起,我之前该听你的话的,不该这么莽撞,把好好的局面给葬送了。” “齐大人您再说什么,我觉得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什么?”齐闻人愣了愣,一开始他觉得陆景是在挖苦他,但是看对面那副认真的神色却又不像。 于是齐闻人也有点晕了。 之后就听陆景又道,“齐大人您这招打草惊蛇不是已经见效了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刚刚在里面,你已经隐晦的点出了卜卜勒对童倩兮下手的事情,这就已经足够了。 “卜卜勒若真的心里有鬼的话,不管他先前表现的有多强硬,事后肯定会想要再确认下事情有没有纰漏的。” 齐闻人想了想,好像也的确如此,这么说来自己刚刚的应付其实也没那么糟糕,甚至还挺厉害的? 但是齐闻人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陆景这段时间跟齐闻人相处,还是挺喜欢这位司天监的前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醉心研究的人都比较单纯。 齐闻人对于秘力之外的事情的确了解不多,有些方面更是和白纸一样,比如陆景上了天玑榜的事情陈朝基本已经人尽皆知了。 齐闻人居然是第一次听说,还有陆景搞出的其他那些花活,他也都不知道。 按照齐闻人自己的说法,他最近这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域那边的一处秘境边研究秘力的季节性变化,直到最近才回来。 而这次两人来甘定县,得知可能遇到诡物后,齐闻人明明没有任何查案的经验,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主动揽下了这件事情来。 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为前辈,有危险肯定不能让陆景这个书院弟子先上。 这会儿见他心态要崩,陆景赶紧给他灌了几勺心灵鸡汤。 而且陆景也不纯粹只是在哄齐闻人,他是真的觉得可以在手头没太多证据的情况下试试打草惊蛇这条路,不然之前齐闻人上去和卜卜勒对质的时候陆景也没理由不拦下他。 被陆景强行一通洗白后齐闻人终于镇定了下来,摆脱了羞愧的情绪后也开始重新恢复了思考。 沉吟了片刻后道,“诡物这种东西并不是上手就能用的,尤其又是对付童倩兮这样的大人物,在动手之前为了确保能成功,肯定是要先进行实验的,我们或许还可以先查查城里有没有人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不错。”陆景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在称赞齐闻人了。 他能看出齐闻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跟纸上谈兵后,也在不断成长,说到底齐闻人并不蠢,他只是缺乏相关的经验。 齐闻人道,“那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吧,我来盯着卜卜勒,你可以在甘定县转一转,搜集一下这方面的情报,让罗莺莺跟着你。” 陆景还是更像让罗莺莺留下来帮齐闻人的,至于他自己可以出去再在城里雇个其他向导,实在不行也能找罗长史,让他再推荐个人。 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下来,齐闻人肯定是不放心他一个人乱跑的。 于是只能点了点头道,“好,若是有事还请齐大人务必让信使在第一时间联系我。” “你也是,万事小心。” 齐闻人说完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香囊抛给了陆景。 “这是我做的小玩意儿,你带在身上吧,应该可以稍稍帮到一些你。” “这香囊是做什么用的?”陆景接过香囊后好奇道。 “哦,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可以让你从外界吸纳秘力的速度加快。” 陆景闻言手一哆嗦,差点就没把这香囊给掉在地上。 齐闻人还在一边催促,“快戴上吧,别客气,记得一定要贴身,隔着衣物也不行。 “呃……好。”陆景也不好拒绝齐闻人的一番好意。 将那香囊给收进了袖子里,但中间却是隔着两把飞剑放的,确保那东西不会挨到他的皮肤。 而等离开了童土酋的宫殿后陆景更是在第一时间跑到市集上,去买了只小木盒,将那香囊给装了起来。 之后又卖了只大木盒,将那小木盒给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后陆景这次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他也有点纳闷儿,这能提升秘力吸纳速度的丹药和道具不是都很稀有的吗,怎么他遇到的人,一个个身上都有呢,而且二话不说就硬是要把这些东西塞给他,一点没考虑到他的感受。 陆景收好木盒,问一旁的罗莺莺,“甘定县里谁的消息最灵通?” 罗莺莺想了想,“乌日图,他是个马贩子,不过只要你出钱够多,其他乱七八糟的活儿他也愿意接,他在城里的朋友很多,据说上至达官贵族,下到三教九流之辈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好,那我们就去找他。”陆景道,“钱不是问题,我肯定会让他满意的。” 罗莺莺将陆景带到乌日图经常会在的酒楼,然而两人在那里并没有看到乌日图的身影。 打听后才知道乌日图不久前刚刚接到了个活儿,匆匆跑没影了。 于是罗莺莺和陆景决定等等他,然而一直到下午乌日图都没再现身,陆景不想再等下去,在酒楼里给乌日图留了个话,然后让罗莺莺带他直接去乌日图的家里。 但是还没进去,就看到一群人正围在乌日图的门外。 罗莺莺问其中一个老大爷发生了什么,老大爷告诉她乌日图死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想不开,就这么吊死在了自家院子里。 第五百零三章 看不见的凶手 陆景和罗莺莺挤进人群中,看到了乌日图的尸体。 他已经被人从之前挂着的那棵树上给取了下来。 眼球外凸,吐着舌头,脸庞上一片青紫,还有口水和鼻涕留下的痕迹,的确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他的死亡的时间应该就在不久之前,陆景和罗莺莺还在酒楼等他的时候。 罗莺莺看到这一幕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乌日图居然死了?!”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见到他。”陆景道。 “但他可是乌日图啊,”罗莺莺道,“甘定县最狡猾的马贩子,他这些年惹上的麻烦不计其数,知道的秘密也不计其数,很多大人物都想干掉他,但是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可这一次看来他是没法再化险为夷了。”陆景望着乌日图的尸体道。 随后他又打量了一圈附近的街道,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家胡饼店上。 这家胡饼店距离乌日图的住处只有不到五丈远的距离,而胡饼店的老板娘就坐在门前卖胡饼。 换而言之,若是有人从她的门前经过,多半是逃不过她的眼睛的。 陆景带着罗莺莺来到她的面前。 而胡饼店的老板娘看到陆景后眼睛也亮了起来。 卖胡饼的生意其实很无聊,每天都要守在摊子前,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衰老,看着无情的岁月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 老板娘还记得自己刚开始卖胡饼的时候,店门前总是挤满了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们,他们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炙热与危险,但是随着世间的推移,这些小伙子越来越少了。 渐渐的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女人,难得今日能看到一个这么耐看的男人,虽然对方也不算太年轻,但还是让老板娘回忆起了之前的美好时光。 所以她看陆景也很是顺眼,柔声道,“你要几张胡饼?” “我们不是来买胡饼的,大娘,街对面那座院子里发生了命案,你的胡饼店离得最近,我们想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罗莺莺开口道。 “这问题之前已经有两个差役问过我了,”老板娘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我看到乌日图从我的店门口走过,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到他走到了他的院子里,再然后没过多久,隔壁院子里的小孩爬到墙上,就看到他吊死在了后院那棵枣树上,而在这期间,我没见到看到第二个人进入过他的院子里。” “那在他之前呢?”陆景问道。 “之前也没人,”老板娘很是肯定,“至少我开店前都没人,当然要是有人昨晚在我关店后趁着夜色摸进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景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乌日图死的时间点太过巧合了,几乎就是在他们前脚刚决定来找他的时候,他后脚就死了。 所以很难不让陆景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而他们又是今天一早才去给童倩兮看病的,有人提前埋伏杀人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最关键的是胡饼店的老板娘既没看到有其他人进入乌日图的小院,也没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凶手究竟怎么杀的人,总不可能是会隐身吧? 陆景正在想这着事儿,却是又看到了一只夜莺从宫殿的方向飞来。 陆景认出那时齐闻人的信使,于是伸出一只胳膊,让那只夜莺站在自己的手臂上,之后又伸手解下了它腿上缠着的那张纸条。 展开一看,不由神色一变。 随后二话不说,直接抓起一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罗莺莺,将她背在了背上,接着展开轻功用最短的时间赶回到了童倩兮所在的那间宫殿中。 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阵狼吞虎咽之声。 然而这声音却并不是床上的童倩兮发出的,而是床边的齐闻人。 后者这会儿正在抱着一只猪蹄,啃得满脸油污,那样子就跟好几个月没见过荤腥了一样。 “安,安石先生……”罗莺莺发出了一声惊呼,接着又转头看向床上的童倩兮,童倩兮嚼着葡萄悠悠道,“你们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做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陆景倒是也没太生气,毕竟无论是谁突遭巨变,变成一颗只知道不停进食的肉球,心理多少都会有些扭曲的。 即便她是童土酋的女儿,这座宫殿的主人,没有人敢当面议论她,但是背地里却不知道怎么被人笑话。 陆景走到齐闻人身边,后者的眼神中充满了尴尬,“我……我大意了,没能抓住卜卜勒的把柄不说,自己也着了道了。” “没事,只要能找到那件东西,你恢复正常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陆景安慰齐闻人,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还能回忆起这段时间都去过哪里,碰过什么东西吗? 齐闻人点头,“你走后我留下来监视卜卜勒,他说他吐完后肚子还是不舒服,于是那些宫女就找来了一个郎中给他看病。 “那郎中先是看了看他的脉象,接着又问了他病情,给他开过药后就离开了,两人表面上并没有其他的交流,但我还是觉得那郎中有点问题。 “因为卜卜勒现在被童土酋软禁,又有人一直看着他,他想给外面传递消息肯定要动点脑子,所以我就跟上了那郎中,想看看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结果呢?” “结果他离开宫殿后先去市集上给自己买了双鞋,然后又去澡堂泡了个澡,接着却是忽然一改常态,鬼鬼祟祟的钻进了一条小巷里。 “我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然而才走进那座小巷,脑袋后面就挨了一下,再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在宫殿门口了。 “只觉得肚中一阵饥饿难耐,那时候我的脑袋里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只想赶紧找到食物,我想起这里有吃的,就匆匆跑了过来。 “说起来还要多谢倩兮姑娘,是她让人给我送来两盘葱饼,还有这只猪蹄的,你们来之前葱饼都已经被我吃完了。” 第五百零四章 羊角 齐闻人说到这里一拍脑袋,“对了,我身上还多了个东西。” 他说完撩起了自己的衣裳,陆景看到在他的左腹上多出了一个像是羊角一样的图案。 而床上的童倩兮看到那个羊角神色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对对对,我身上也有这东西,而且怎么洗都洗不掉,不过是在屁股上。” 陆景看到羊角也愣了愣,“还真是那东西吗?” “什么东西?”罗莺莺问道。 “在我家乡传说有种怪兽,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贪婪暴食,谓之饕餮。”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是被那只名叫饕餮的怪物给盯上了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我不知道,”陆景摇头,“单凭一副图案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我还是更倾向这事儿背后人为的因素更大一些,饕餮可不懂什么政治。” 齐闻人这时候已经快把手里那只猪蹄给啃完了,他原本平坦的小腹,此时也已经微微隆了起来。 但是他却一点没感觉到饱,反而又开始四处张望,琢磨起哪里还有吃的了。 罗莺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他这么吃下去,身子会不会扛不住?” 童倩兮道,“你放心,我们在感受到饥饿后,肚子也会比之前变得更能装食物,而且消化的也很快,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 “可惜吃下去的东西并不会凭空消失,最后就只能都变成了我们身上的肥肉,他很快也会像我一样的,所以你们最好也早做打算。 “对了,你们身上的银子多吗,他接下来要吃掉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还有床也要早作准备,一般的床榻很快就要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了,你们需要像我这样做一张特殊的床,哦,还有……照顾他的人也要备好。 “他很快就会下不了床的,到时候可不止是吃喝,茅房他也去不了,只能在床上解决,我敢保证,那场面一定会很壮观……” 童倩兮说着说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并没有什么欢愉,反而包含着一股子的怨气。 齐闻人被她说的直冒冷汗,若真是要变成童倩兮此刻的样子,那他宁愿现在就死掉。 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景,期待道,“怎么样,你们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去找了一个叫做乌日图的家伙,想从他那里打听下城中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等我们找到乌日图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陆景道。 “死人?”齐闻人有些难以置信,“有人杀了他,赶在你们之前?凶手抓到了吗。” “呃,实际上……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下进到乌日图的院子里又是怎么在杀完人后离开的。” “这怎么可能,难不成是乌日图自己把自己给杀了吗?” 齐闻人原本只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却是让陆景一怔。 齐闻人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景摇了摇头,他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了殿外传来的脚步声,随后童土酋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屏风后。 他一进门就怒视着陆景跟齐闻人。 “呵呵,陈人果然都不可信,我还当你们真是什么神医,结果你们倒好,我女儿没治好,反而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我看在阿苦蛮的面子上不杀你们,但是你们最好现在就滚出我的宫殿去,别再让我再看到你们!” 齐闻人羞的满脸通红,但是却听陆景不紧不慢道,“童土酋,我们来的时候就和你说过的吧,要先找到病因才好对症下药,为了弄清楚倩兮姑娘身上到底放生了什么,我师父不惜以身犯险。 “童土酋你不嘉奖也就算了,怎么还说我师父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童土酋明知陆景是在狡辩,但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片刻后他只能冷哼了一声,又道,“那之前的事情又算什么,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要给我的女儿治病,为什么又跑到我的女婿那边去?” “那自然同样也是为了治病,我们怀疑卜卜勒和倩兮姑娘身上的怪病有关系。” “一派胡言,”童土酋摇头,“我听侍女说了那边发生的事情,卜卜勒从头到尾都正气凛然,问心无愧,反倒是你们遮遮掩掩,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如果仅从形迹就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那衙门里也都不需要捕快了。”陆景道。 “伶牙俐齿,我看你还不如你师父实在。”童土酋无意再和陆景争辩,挥手就要让卫兵将三人赶出去。 但随后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 童土酋有些惊讶的望向床上的童倩兮。 “爹爹,我觉得他们师徒二人还算有些本事,不妨再给他们些时间,让他们再试试。”童倩兮道。 “呃,既然是你这么说,那就给他们……三日吧。”童土酋道,“三日后他们要还是治不好你身上的怪病,我就……我就……” 童土酋说了两个我就,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惩罚陆景三人。 童土酋虽然没把三人放在心上,但是他们背后的阿苦蛮身份特殊,却是他也不想得罪的,再加上女儿的态度,明显也是站在三人这边。 童土酋最后干脆也没撂什么狠话,就这么离开了宫殿。 而陆景之后又问了童倩兮几个问题,也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齐闻人还顺了个果盘,一边走一边吃。 他的步伐并不慢,但架不住那果盘不经吃,才出宫殿没多远,齐闻人就顶不住肚子里传来的那股饿劲儿了,走路身子都打摆。 陆景见状也是赶紧去路边给他买了些小食,这才让齐闻人恢复了点精神。 随后三人赶到罗长史所在的地方和他碰了头。 而听到乌日图的死讯后罗长史也显得很惊讶,摸着胡子道,“我做长史的时候也找他帮过几次忙,他的确很狡猾,想杀他可不容易。” 陆景又问道,“城里还有别的什么人消息灵通吗?” 第五百零五章 反客为主 “有是有,但是这会儿他们应该都已经收到乌日图的死讯了,那些家伙都很聪明,能提前感知到危险,所以现在再想找到他们怕是不容易了。”罗长史道。 齐闻人听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将手里的冷淘吸溜的嘶嘶作响,之后又问陆景,“我是不是没救了?” “那不至于,”陆景道,“对方开始动手了,这是好事,意味着我们先前的调查方向没有问题,正是因为被我们逼得急了,他们才会对你还有乌日图下手。” “可是现在乌日图已经死了,城里其他消息灵通的家伙也都躲起来了,”齐闻人道,“我们接下来还怎么查下去呢?” “还有个人,”陆景道,“你之前跟丢的那个给卜卜勒看病的郎中,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齐闻人有些尴尬。 “没关系,宫里的几个郎中我都认识。”罗长史道,“你只要给我描述下那人的长相,我就知道是谁了。” “呃,他大概身高五尺,面圆耳大,腮边长着淡黄短须……” 不等齐闻人说完罗长史就道,“是吕郎中……嗯,吕郎中的确和俺达毗尼走的很近,所以会帮俺达毗尼的儿子传信也不奇怪。” 陆景道,“他住在哪儿?” “城东的羊肠巷,门前有棵老槐树的就是,离这儿大概也就不到一炷香的脚程吧。” 陆景担心发生在乌日图身上的事情再次重现,所以在从罗长史那里得到吕郎中的住址后,便立刻动身赶到了那里去。 罗莺莺上前敲门,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罗莺莺按照陆景的交待道,“我是宫里的侍女,卜卜勒大人吃了吕郎中开的药后身子还是不舒服,想请吕郎中再回去诊治下。” 门后陷入到安静中,又过了会儿,那妇人的声音才又再度响起,“吕郎中刚刚才宽衣,还请稍等。” “好。”罗莺莺说完就这么站在了门口。 而院门另一头,一个男子正踩在一个药童的后背上,攀上了自家后院的院墙。 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他的身体有些发福,所以他费了很大功夫才爬上去,来不及擦汗,他又赶忙将自己一条腿伸到了院墙另一边。 接着是另一条腿,男人用双手扒着墙头,让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中,之后伸直了腿,尽量减少自己和地面的距离,随后才松开手。 虽然他已经尽力在找准落点了,但是下落的角度还是有点没掌握好,落地后身子下意识的后仰。 好在下一刻,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后背。 “多谢。”惊魂未定的吕郎中连连道谢,但是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子就是一僵。 “你要真想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顿饭。”陆景淡淡道。 “这个……就不必了吧,”吕郎中干笑,“你也就是扶了我一下而已。” “可是我要是不扶的话,你就要跌倒了。” “跌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的岁数也不算太大,而且经常锻炼,身子骨还经得住这一摔。” 陆景摇头,“这跟年纪没有关系,因为有的跟头无论什么岁数都不能摔。” 吕郎中闻言脸色大变,左右张望着,似乎是想向周围的人求救。 可紧接着他就见陆景伸手从他的脸颊边随意轻划了一下,再收回手的时候掌心处已经多了撮头发。 “你要是觉得来救你的人比我的剑快,那你大可以随便喊。” 吕郎中哭丧着脸道,“我就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帮忙传个口信,我其实什么也不知道。” “口信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眼看陆景又要伸手,吕郎中忙道,“我真不知道,卜卜勒只让我去市集买双鞋,这事儿本身就是口信。” “他让你去找谁买鞋?” “他没说,只让我在市集上随便挑一双就行。” 陆景扬了扬眉毛,“那你之后为什么又去了澡堂?” “这是我自己临时起意的,因为……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我,所以我就在澡堂里泡了个澡,想等那人自己走掉。 “但是我出来后还是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于是就拐去了咸水巷,那里住了个叫塔塔的泼皮,当年他老娘得急症险些辞世,是我救回来的,所以我跟他也算有几分交情,就想请他出手来对付我身后的人。” “然后呢,他就去把你身后的人给打晕了吗?”陆景继续问道。 “没有,”吕郎中道,“我找到了塔塔,但是我俩出门转了一圈却没找到跟着我的那人,那家伙就跟消失了一样。” 吕郎中说完咽了口口水,“我可以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 陆景不置可否,只是又道,“童土酋女儿的怪病你应该也知道吧。” “知道,我也去看了,但是毫无头绪。”吕郎中道,“从脉象上看,她身上一点病也没有,真是奇哉怪哉。” “你在其他人身上由见过类似的事情吗?” “没有,我行医也有三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病。”吕郎中回答的很干脆。 说完他又头瞄了眼陆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看……你能不能放了我了?” 陆景没有立刻回答吕郎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识乌日图吗?” “不……不认识。”吕郎中眼神闪躲。 “别怕,他不是我杀的。”陆景道。 吕郎中勉强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可随后便听陆景道,“我担心杀掉乌日图的人也会盯上你。” “这……这不能够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吕郎中忐忑道。 “对,这也是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的原因。”陆景道,“否则那人早就赶在我来见你前,就把你杀了。” 吕郎中听到这话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就听陆景又接着道,“但是不要紧,我可以让对面以为你知道些什么。” “什……什么意思。”吕郎中的眼皮开始跳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看起来很喜欢盯着我,什么都要比我快上半步,既然这样那我就陪他玩玩吧。” 第五百零六章 谁有急事? 宫门外的侍卫看到不久前才离开的吕郎中又去而复返,不由有些奇怪。 直到后者说他之前开的药方里搞错了一味药,那些侍卫才连忙进去禀报,又过了会儿前去禀报的人回来,便让吕郎中又进去了。 吕郎中先是去到卜卜勒所在的宫殿,给他又检查了遍身体,确定无碍后,这才将新方子交给了看管卜卜勒的那些侍女。 之后吕郎中也没多停留,就这么又匆匆离开了童土酋的宫殿。 眼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但吕郎中却并没有回家,而是一出宫门就又拐去了他下午的时候刚去过的那座澡堂,在里面泡起了澡来。 吕郎中泡澡的时候一直心惊胆战,生怕从哪里就跳出个杀手来,一刀结果了自己,然而直到他泡完,却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之后吕郎中心惊胆颤的穿好了衣服,又一路走回了家中。 期间好几次,因为路过的行人和他挨的近了,把他吓了个半死,但最后证明却都只是虚惊一场。 吕郎中最终还是顺利回到了家中。 而就在他离开澡堂不久,一个跛了一条腿,佝偻着背的男人走进了澡堂里。 他刚一进门,就对里面的人道“从现在起,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听到他这话一些已经泡完澡正在擦身子的人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满之色来,但等看清来人是谁,却是又都沉默了下来,最终没有一个人开口,全都乖乖的站在了一边。 那跛腿的男人扫视了一圈,见没人反对这才继续道,“刚才有个身高大概五尺,面圆耳大,嘴上有短须,看起来神色有些焦虑的家伙来这儿洗澡。 “你们当中应该有些人有印象吧,来,告诉我他在这里都和谁说过话,又去过什么地方,只要一处不漏,我就放你们离开。” 众人闻言不由都面面相觑。 直到片刻后一个看起来商人模样的矮胖男子才道,“狄老大,我,我跟这事儿真没有关系……我晚上还有桩生意要谈,对方现在已经在酒楼等我了,你看我这能不能先走一步?” 姓狄的跛脚男人看了眼那矮胖男子,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那矮胖男人闻言便陪着笑走了过去,结果迎接他的却是一只拳头! 那拳头不由分说就砸在了他的鼻子上,将他打的鼻梁骨给直接打碎掉了。矮胖男人顿时鲜血横流,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呼,就这么仰面栽倒在了地上。 随后姓狄的跛脚男人再问,“还有人有急事吗?” 这一次澡堂里却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嚷嚷着要走了。 就在姓狄的跛脚男人以为可以进入正题的时候,冷不防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我也有急事。” 姓狄的跛脚男人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于是叹了口气。 “人在年轻的时候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太着急,这不好,因为很可能你现在着急,接下来的半辈子都要偿还为此而付出的代价。” 然他他这话才说完就听对面也开口道,“人在上了年纪后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轻视年轻人,因为老人们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就多了几十年的经验,于是喜欢用自己的经验来指点年轻人,可惜,殊不知经验也可能会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 姓狄的跛脚男人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眯起了眼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发作的前兆。 他对那少年道,“你过来。” 后者闻言果然迈步走向了他。 待那少年走到他的面前,姓狄的跛脚男人冷冷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做事最是公平。”他指了指地上还在哀嚎的那个矮胖商人。 “刚刚他说有急事,我打了他一拳。现在你有急事,我也打你一拳,你要是能受得住,自然可以离开这澡堂去办你的急事,若是受不住……呵呵。”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打就快打,”那少年道,“正好我也有事儿想问你。” 姓狄的跛脚男人胸中的怒气终于攀升到了顶点,之后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拉开了架子,接着一拳打向那少年的胸口。 和刚才那拳不一样,这一拳是他盛怒之下的出手,却是已经运起了十成功力,虎虎生风。 这一拳已经不是奔着见血,而是杀人去的了! 围观的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怕被等下被打飞的少年撞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下一刻,飞是有人飞起来了,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并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少年,反而是那个姓狄的跛脚男人,随着自己这力道十足的一拳倒飞了出去。 直接撞碎了澡堂的大门,摔回到了外边的街道上。 而那少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其他人道,“还愣着干嘛,有急事儿的就走啊。”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人群顿时争先恐后的向澡堂外涌去,有不少人甚至因为逃的太急,都没有来得及穿衣服,就这么上了大街。 而陆景穿好衣服后,也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澡堂。 此时那姓狄的男人,正被自己的两个小弟架着向街道另一头逃去。 可惜他们并没有能逃出太远,就又被随后赶来的陆景给拦下了。 姓狄的跛脚男人此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感觉自己现在连一根小手指都没法抬起来,原本聚集在丹田处的真气,此刻都已经震散在了他的经脉里,四处乱窜。 “谁让你来的?”陆景问道。 “没有人,是我自己要来的。”姓狄的跛脚男人咬牙道。 “何必呢?”陆景道,“你的骨头或许很硬,可总有人的骨头没有那么硬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了跛脚男人身旁的两个手下。 “谁让你们来的?说了我就放你们走,而且可以再送你们笔钱,就一百两银子吧……够你们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的眼中已经出现了动摇之色。 但是下一刻另一人却是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同伴的心窝! 第五百零七章 排除法 那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划破皮肤,接着又割开下面的血管肌肉,眼看着就要捅入到那颗跳动的心脏中。 但是下一刻,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任凭它的主人再如何用力,都没法再前进哪怕半寸。 而阻止它的仅仅是两根手指。 “在乌日图死后,我怎么可能不防备着你们再杀人灭口。”陆景开口,悠悠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却是忽然一变。 因为他发现被匕首划破胸膛的那个人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景为他挡住了来自他同伴的致命一击,但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却自己选择了死亡,主动将自己的胸膛迎上了刀尖。 姓狄的跛脚男人望着那个缓缓倒地的身影,神色间亦有些动容。 之后他对陆景道,“你现在还在怀疑我们的决心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被金钱所收买的。” “又或者他是在担心拿了我的钱后,他的家人朋友会被你们报复。”陆景道。 “你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乡人而已。”姓狄的跛脚男人摇头,也不多做解释,顿了顿接着道,“放弃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你再追查下去,也还是什么都查不到的,只会有更多人因你而死。” 陆景似乎在思考着他的提议,片刻后才又道,“你最大的问题在于话实在太多了,明明只是个混混头子,却偏要搞什么有情有义的硬汉形象,结果把自己雇主卖了还不自知。” 姓狄的跛脚男人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你诈不到我的。” “也许吧,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乌日图是你的人杀的吗?” 姓狄的跛脚男人这一次却是吸取了教训,打定主意不再发一言,之后还用挑衅的目光看向陆景。 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答案啊。 结果他之后就听陆景道,“看来乌日图还真的是自杀了。” 姓狄的跛脚男人明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开口,就正中了陆景的下怀,但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怎么肯定人不是我们杀的?” “因为如果是你们动的手,是没法做到悄无声息的。乌日图的确是个很狡猾的人,他住在那条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那附近一代很热闹,有很多店铺,基本上没有视觉上的盲区。 “任何人如果想偷偷溜进去,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你的身手刚刚我在澡堂里已经领教过了,不过是个区区三流高手而已,有人曾说过,当你排除掉所有错误的答案后,剩下的那个不管看起来再怎么离奇,都是真相了。” 姓狄的跛脚男人闻言又羞又恼。 三流高手在甘定县已经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平日里他跟他帮派里的人在大街上都是横着走的,根本没几个人敢和他对视。 然而这话从陆景嘴里说出,他却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反驳,毕竟对面可是站着不动都能把他震伤的人。 所以他握紧的拳头很快就又松开了,对陆景道,“我承认你的武功确很高,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高,但从现在起你也别想再从我的嘴里得到任何一个字了。” “没关系,多亏了你们三人刚刚那一出,该知道我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说完陆景也没再管呆若木鸡的两人,迈步向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等来到没什么人的地方,陆景将刚刚为了钓鱼摘下的冯九郎的人皮面具重新戴上,之后却没有回去和齐闻人等人汇合,而是在城里四处闲逛了起来。 自从童土酋起兵造反做起建国梦,将大多数陈人从自己的地盘上都赶走后,石州的各县城里也萧条了很多。 哪怕他后来又迁了不少燊族人进来填补空缺,可还是没法重现之前的热闹景象。 尤其入夜以后,甘定县的大街上,更是只有稀稀拉拉的行人。 很多店铺因为生意不好,也早早的就关门了。 陆景一路从城东一路走到城西,期间几次停下,找懂汉语的当地人打听消息,最终来到了一排低矮的茅屋前。 和城里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看起来要破败的多,很多地方还弥漫着鸡屎与尿骚味,显然人畜混杂。 实际上不管再如何繁华的城镇中,都会有至少一处类似的地方,供城中最底层的穷人蜗居,来为顶层的那些统治者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力。 其中既有陈人也有燊族人,还有别的少数民族。 前段时间甘定县的动荡并没有怎么波及到这里,童土酋虽然驱逐了一部分陈人,但也没脑袋一热,把这里的陈人也给赶走,否则甘定县怕是转眼就能陷入瘫痪。 而这里的燊族同胞似乎也被童土酋给遗忘了,反正童土酋之前收缴到那笔财富,这里的燊族人是一个子儿也没分到,反而因为城中的萧条,变得更难果腹了。 其中的青壮无奈之下只得跑去从军,于是这里剩下的更多的就是些妇孺老弱了。 看到有陌生面孔出现,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和警惕。 陆景从身上摸出了大概几十文钱,抛给了身旁一群正在打闹嬉戏的幼童们,很快就赢得了他们拥簇。 于是接下来陆景就让他们带路来到了其中一间茅屋前。 又拿出了大概二十文钱,打发了那群小鬼,随后陆景伸手敲门。 但是下一刻,门却先开了。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陆景的面前。 陀勒看了陆景一眼,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只是像迎接朋友一样将他让进了屋内,然后指着桌边一个女人道,“萨仁,我的妹妹。” 之后又指了指萨仁身边的一个男人,“蒙汗,她的男人,这位是冯久郎,一个朋友。” 三人刚刚应该正在吃饭,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饼子和咸菜。 萨仁热情的招呼陆景一起来吃,但被后者婉拒了。 而陀勒之后也擦了擦嘴,对两人道,“你们接着吃,我们出去办点事,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第五百零八章 太谨慎 出了门后陀勒并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在前面走着,然后示意陆景跟上。 随后两人沿着逼仄的小路,一直走到了一座门前插着根破旗子的脚店前。 卖酒的老头看到陀勒后神色很是激动,立刻跪下身子虔诚的亲吻着陀勒的脚尖。 而陀勒也温声对他道,“给我们留一坛黄酒,然后你就先回家去吧。” 卖酒的老头闻言没有任何异议,搬出酒坛后二话不,就朝着店外走去,陀勒的话对他来说就好像圣旨一样。 然而他走出没几步就又被陀勒叫住了。 “等等。” 陀勒却是又看向陆景,“自从成为阿苦蛮后我的双手就再没碰过钱,你身上现在有银子吗,能不能先借我十两?” “可以啊。”陆景很是爽快的从怀里摸了枚银锭出来,抛给了陀勒。 而陀勒又将那银锭放在了那老人面前,但后者却没伸手去接,反而连道使不得。 陀勒道,“你拿着吧。” “可这也太多了。”老人道。 “不多,这钱是买你的这座脚店的。” 老人闻言一愣。 “怎么,不够吗?” “够,当然够,我这店里只有最劣等的黄酒,而且还参了水,除此之外就是个木棚,外加几条凳子,不值什么钱,这十两银子足够买两座了,只是……我在这儿干了四十多年了,忽然就这么卖掉,有点舍不得。 “不过既然是尊者你要买,那小老儿说什么也得卖给你。”‘ “没关系,你要真的喜欢,等明日再回来就行了,反正我也只买一晚。”陀勒莞尔。 老人拿过银子,又一次虔诚的吻了陀勒的脚尖,之后千感万谢的离开了。 陀勒自己动手,提起那坛黄酒,拍开了上面的黄泥,倒了两碗,之后指了指面前的长凳。 “请,请坐。” 陆景闻言也没客气,就这么坐在了陀勒的面前。 陀勒将一碗酒推到陆景面前,也不管陆景喝不喝,反正端起自己那碗先喝了半碗,放下碗后这才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问了县城里一些人,然后又找了这地方的孩子带路,你是阿苦蛮嘛。城里几乎没人不认识你的。” 陀勒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你说我是怎么怀疑到你身上的吗?”陆景道,“因为你太谨慎了。” “谨慎也有错吗?”陀勒反问。 “谨慎当然没有错,但是你为了不让我们查下去搞出来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反而曝露了你自己。”陆景道。 陀勒侧耳,听得很认真。 “你赶在我们之前杀掉了乌日图,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知道城中哪里还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我没杀乌日图。”陀勒打断了陆景。 “我知道,他是自杀的,但也正因为他是自杀的才让我怀疑到了你身上,像乌日图这样的人,知道的秘密很多,之前很多人都想他死,其中不乏一些大人物,但是一直到今天之前,乌日图都活的好好的。 “结果这次他却死了,而且还是自杀,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手眼通天的狠角色能这么逼死他。 “我最先怀疑的当然还是卜卜勒,还有他爹俺达毗尼。尤其是俺达毗尼,他作为童土酋手下的一号猛将,统领一军,军中自然也有不少高手,他能杀乌日图我并不意外,可若是想逼死乌日图就似乎还差点意思了。 “主要是乌日图也没必要太害怕俺达毗尼,如果俺达毗尼铁了心要杀乌日图,乌日图大可以一跑了之,不该只是引颈待戮。 “再然后我还怀疑过童土酋,他无疑是石州现在最有权势的人,想让一个人死当然也很是轻松,但是童土酋是童倩兮的父亲,他没理由对付自己唯一智力正常的亲骨肉。 “而且和俺达毗尼一样,乌日图或许会怕童土酋,但也没怕到对方一句话就去上吊的程度。” “有道理。”听到这里陀勒剩下的半碗酒也已经喝完了,于是他给自己又添了一碗。 而陆景也继续道,“到了这里我也陷入到一个死胡同里,因为连童土酋都没法逼死乌日图的话,我想不出甘定县内还有谁能做得到这件事情,直到我见到了你派去调查吕郎中的人。”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吗?” “那到没有,甚至有个人只是刚流露出想开口的冲动,就被他的同伴给一匕首捅在了胸口。” “你就是从这一刀上想到了我吗?” “不,这一刀没有能杀死他,因为我及时抓住了刀刃。” “你倒是个好人。” “可惜我还是没能救下他,因为之后他自己又撞向了那把匕首。也正是他的这种死法,让我怀疑到了你。” “我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想差了,驱使乌日图自杀的并不是什么权贵,而是他的信仰,也只有信仰,能让像他那样的人愿意自我了结性命。 “同理,也是信仰让之后那人自己撞上匕首,嗯,或许还有羞愧……因为曾经心中的动摇,所以才迫切的需要以这样激烈的方式重新证明自己的虔诚。” 陆景道,“我早该想到的。我的五感比一般人还要敏锐,但是这一路上我并没有被人跟踪和监视的感觉,然而对面却总是能清楚的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是你的话,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因为以你在民间的声望,你根本不需要监视我们,只要事后随便问一句,就会有人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你,这城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你的眼睛和耳朵。 “卜卜勒被我们试探,想跟你示警,他的做法也很简单,只要让吕郎中随便去市集上买双鞋就可以了,他甚至不需要去找什么特定的买家,因为只要吕郎中去买鞋,你就一定会知道。 “这种事情甚至连童土酋都做不到,但对你来说却是轻而易举。”陆景道,“所以我才说你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谨慎了,做的太多,反应也太快。” “还有吗?”陀勒给自己到了第三碗酒。 “还有……罗长史。” 第五百零九章 牛饮 “罗长史怎么了?” “罗长史本人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你对他的态度,”陆景道,“他的身份很敏感,之前是石州长史,手上掌握着童土酋的很多秘密,他离开甘定县又回来,这事儿如果被童土酋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抓他。” “所以他一进城就和你们分开,自个儿找地方躲了起来。”陀勒道。 “对,但问题是他或许躲得过童土酋的搜查,但却躲不过你的眼睛,从你之前展现出的恐怖情报能力来看,自我们进城之后,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我们做什么,你都能比我们快上一步,所以你没道理不知道罗长史的存在。 “这差不多算是我们最大的软肋了,我之前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阻挠我们调查的人没有直接对罗长史动手。” “因为早年在我还不是阿苦蛮的时候,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陀勒解释道,“我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所以我也没法对他下手。” “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陆景道。 “这么看来,你能找到这里来还真不是偶然。”陀勒喝完了第三碗酒,这一次他没有再给自己倒第四碗。 而是又抬头,望向了对面的陆景,“若是按照那些话本小说里的写法,这时候的我应该会讲一段年少时的悲惨故事,告诉你我是怎么和童土酋结怨的,又为什么要报复他,对他唯一的女儿动手。” “虽然我的时间一向很宝贵,但如果你愿意讲的话,我也愿意洗耳恭听。” 陀勒摇了摇头,“算了吧,我们还是不要让故事变得这么俗套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先前说我的问题是太谨慎,正是因为谨慎让我露出了马脚,那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大意,你不该一个人来这里找我的。”陀勒淡淡道。 “我一个人来找你不是因为大意,而是觉得我们之间还没到非要鱼死网破不可的地步。” 陆景道,“如果之前在那条小巷里,你不是打晕了我的同伴,而是选择杀了他,那不用你说,今晚我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的。但是现在,至少我们可以试着先谈谈。” “你想怎么谈?” “老实说我不怎么关心你跟童土酋之间的恩怨情仇,也不在乎你和卜卜勒有什么私下的交易,谁又会成为石州的下一任主人,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可以不将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陀勒静静等着陆景继续说下去。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你首先要让我的同伴还有童倩兮恢复正常,不要再继续暴饮暴食。 “第二,你要把引发他们暴饮暴食的那件东西交给我,那东西太危险,不应该在你的手里。” “你想要那件东西?”陀勒扬了扬眉毛,接着嘴角向上挑起,露出了一抹讥讽之色,“可惜你来晚了一步,那东西早就已经属于火神大人了。” “什么意思?”陆景皱眉。 而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脚店之外。 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陀勒一起住在神庙的那个小阿苦蛮。 他依旧只穿着一件单衣,赤足站立在泥地之中,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很是惹人怜惜。 他张嘴可怜巴巴道,“老师,我饿……” “别急别急,马上就能开饭了。”陀勒道。 听到开饭两个字那个小阿苦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饭,饭在哪里?” “饭不就在你的眼前吗。”陀勒冷笑道。 那个小阿苦蛮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陆景的身上,但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去,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道,“那个……我能吃了你吗?” “最好不要,我挺难吃的。”陆景答道。 “没事,我不挑食。” “不是,你误会我了,我说的难吃不是味道上的难吃,而是说你挺难吃到我的。” “我可以试试。”小阿苦蛮握住了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扑向陆景,就见陆景一扬袖口,一柄亮闪闪的东西嗖的一下向他射来。 那个亮闪闪的东西来的太快,以至于小阿苦蛮根本没来得及做做出任何什么反应。 下一刻,那东西就刺入到了他的胸膛,之后去势不减,带着他的身体一起向后飞去,居然就这么把他给活生生钉到了地上! 陆景自己也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对面会这么不禁打,不过当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陀勒。 发现后者在看到他的飞剑后,虽然神色也发生了变化,可依旧没露出太多慌乱之色。 于是陆景也知道,今晚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果然,之后他就见本该被刺穿心脏的小阿苦蛮又晃晃悠悠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痛苦,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伤的不轻。 但是紧接着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伸出两只手,反握住了那把飞剑,将它一点点从胸口处给拔了出来。 接着似乎是想将这把刚刚刺痛他的小剑给折断,只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又被划破了手掌。 最终只能气愤的将它抛在了一边。 而另一边的陆景这时也已经拿下了陀勒,点了后者身上几处大穴,让他没法再动弹。 只是因为还要问他怎么让齐闻人恢复正常,没有立刻下杀手。 等陆景回过头来,小阿苦蛮也已经冲到了脚店前。 陆景这次没再放飞剑,因为他也想试试对面的身手,但是之后那个小阿苦蛮却并没有向他冲来。 而是转头跑向了不远处的酒架,提起架子上的一坛黄酒就往自己的嘴里猛灌了起来。 明明他的身子看起来那么瘦小,但是喝起酒来却是惊人的豪爽,如鲸吞牛饮一般,只花了不到几息,那一大坛酒就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然而他的小腹处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他胸口的那处可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愈合。 第五百一十章 我再问最后一次 要害免疫?还能通过进食来恢复伤势。 陆景在一边冷眼观察着小阿苦蛮,而后者在喝掉一坛酒后,似乎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哪怕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还是没忍住,又开了三坛酒,灌进了自己的嘴里去。 接着他却是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剩下的酒坛上恋恋不舍收了回来,再次投向陆景。 而这一次他总算是没让陆景再继续等下去。 一弓身子扑了上来! 陆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小阿苦蛮冲到身前,才挥出一拳,这一拳陆景打得是小阿苦蛮的肚子。 把后者打得一连后退了七步,小腹上凹陷下去一大块儿,而这还不算完。这一拳陆景用了大概五层内力,而小阿苦蛮并不会武功,自然也就没有护体可以真气。 换而言之他身体内的不少脏器都被陆景这一拳给直接震碎了。 这一点从他嘴角溢出的鲜血也能得到了印证。 然而受了这么恐怖的内伤,小阿苦蛮依旧没有倒下,只是稍微缓了缓,就又再次冲了上来。 结果这一次陆景却没再出拳,而是改点了小阿苦蛮身上的穴道。 小阿苦蛮的动作立刻就定在了那里,只剩下一对儿眼珠还在四处转悠。 陆景转头对陀勒道,“你还有别的什么手段吗,一起用出来吧,不然怕是就要没机会了。” 陀勒却道,“你惹上麻烦了。” “你们师徒两人现在都已经被我制住了,你管这叫我惹上麻烦了吗?” “你的麻烦恰恰就在于制住了他,”陀勒道,“因为它最讨厌的就是在进食的时候被打扰。” 而陀勒话音未落,陆景就看见小阿苦蛮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痛苦之色。 与此同时,他的脑袋也开始肿了起来。 先是在脑门上鼓起了两个大包,而很快那两个大包下又抽出了两只角来。 陆景看那对儿角有些眼熟,接着便反应了过来,这正是齐闻人和童倩兮身上的图案。 不过陆景这会儿主要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对儿羊角上看,而是转向了阿苦蛮的小腹,他的衣服下面似乎有什么在蠕动。 陆景握住另一只飞剑,挑开了小阿苦蛮身上那件单衣。 而映入他眼帘的居然是另一张脸! 这张脸和小阿苦蛮头上的那张脸虽然看起来年岁都差不多,但是显然并不一样。 下面的这张脸脸上的表情明显要贪婪的多。 它望向陆景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在观察对手,更像是在挑选餐桌上的菜肴。 陆景没犹豫,一剑向那张脸削去。 但是下一刻,明明已经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的小阿苦蛮忽然一个灵巧的后跃,躲开了这一剑。 再然后他却并没有逃走,反而又杀了个回马枪,扑向了陆景的左腿。 陆景见状便顺势使出了一式风云变,踢向小阿苦蛮。 若是放在之前的时候,小阿苦蛮必然会被这一踢给踹个正着,接下来就要当场表演胸骨断裂不停喷血的好戏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用一个大多数人都做不出的杂技动作,腰肢向后一折,足足折了有1八0度,堪堪躲过了这危险一踢。 陆景原先只见过红儿师父用出过这一招,这是因为她已经将西斯缩骨术练到了极致,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块儿骨头是动不了的。 但是小阿苦蛮却是从来都没学过什么缩骨术,陆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现在的他,身手比之前灵巧了不知道多少倍。 通过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辗转腾挪让陆景接下来的几击也纷纷落空,证明了刚刚的自己并不是在瞎蒙。 只是他的姿势也已经越来越不像人了,四肢着地,更像是某种动物。 于是陆景索性使出了叶弓眉教他的驭兽小技巧,诱使对面再度扑了上来,他先是一个半转身让开了小阿苦蛮的这次扑击。 接着伸手抓住了小阿苦蛮头上的羊角,再然后一跃跳到了小阿苦蛮的背上。 小阿苦蛮立刻疯狂挣扎了起来,但是陆景的双腿牢牢的夹住了他。 小阿苦蛮腹部那张脸见状还想趁机咬上陆景一口,而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一口下去陆景没什么事儿,自己的嘴先麻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反观陆景却是再次制服了小阿苦蛮,将他的身子给牢牢压在了地上。 陆景对陀勒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同伴恢复正常。” 陀勒却只是在继续冷笑,“你问错人了。”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飞了起来,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惧之色,可是现在他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他没想到陆景出手会这么干脆果决,说最后一次,果然就只留给了他一次开口的时间。 最终,随着陀勒浪费了这最后的机会,他的脑袋就这么从他的脖子上滚落了下来,而他眼中的惊惧也就此凝固。 陆景本来留陀勒一命就只是为了能从他的口中能问出让齐闻人不再暴饮暴食的方法,既然他不配合,那陆景自然也就没有再让他活下去,继续在一旁吃瓜看热闹的理由了。 况且陆景现在也怀疑,陀勒很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就在陆景一剑解决了陀勒后,地上的小阿苦蛮也看到了陀勒那颗带血的头颅,他发出了一声悲鸣。 “老师!” 眼神中充满了悲伤,这却让陆景有些意外。 因为小阿苦蛮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分明就是已经被诡物给夺取了身体,按理说现在在控制这具身体的已经是那件诡物了,陀勒的死不应该会触动到它才对。 而陆景又回忆了下小阿苦蛮刚出现时情形,虽然那时的小阿苦蛮口口声声喊着要吃他,但是从他和陀勒的对话来看,他的神智似乎也还算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景不由有些奇怪。 他之前也见过几次被诡物附体的情况,其中解连铖算是伪装的比较像的,但是陆景现在再回想,当时解连铖说话的时候征兆已经挺明显了。 只是他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也没往那上面去想。 难不成他这次要对付的还是件奇物?可陀勒师徒看起来也不像是认识纪先生的样子。 第五百一十一章 咬一口 陆景回到罗长史藏身的那座古玩铺的时候,齐闻人正好在吃他的第十六个枣锢。 不过才短短半天时间,齐闻人看起来就胖了足足一圈,已经从先前的瘦高变得略显富态了。 而这还是控制了饮食后的结果。 陆景临出门前特意交代了罗长史父女,要他们分批定点给齐闻人投放吃食,不要让他一次全造完了,也不要让他太长时间没东西吃。 所以现在齐闻人吃枣锢也不再是一口一个了,他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尽量让枣锢在自己的嘴巴里多停留一段时间,而且其中的枣核他也没浪费,一起嚼碎,咽到了肚子里去。 但即便是这样,他依旧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始终萦绕在心头上。 于是罗莺莺发现齐闻人看向她和她父亲的目光也在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让少女不由有些紧张。 虽然齐闻人并不是什么太厉害的高手,但是架不住罗长史父女更是稀松平常,两人都只是普通人,如果齐闻人真是铁了心想对他们做什么,那两人也真拦不住。 好在就在这时候,陆景终于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口大箱子。 进屋后陆景打开了那口箱子,罗莺莺惊讶的发现里面竟然藏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她之前见过的人。 那个和陀勒在一起的小阿苦蛮。 不过这一次他被铁链锁的结结实实的,而且看起来一副无比虚弱的样子,眼眶还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另一边的齐闻人也满心期待的凑了上来,结果见里面是个人又一脸失望的坐了回去。 “你出门怎么不带吃的回来?” “你已经吃的够多了,接下来该好好消化一下了。”陆景道。 “不多不多,我的肚子还饿的厉害呢,现在的我可以吞下一整头牛。”齐闻人舔着嘴唇道。 陆景没理会他,单手将小阿苦蛮从箱子里提了出来。 随后对罗长史父女道,“能把这间屋子借给我们用下吗?” 罗莺莺原本还想试着问问自己能不能留下,毕竟她也很好奇陆景带小阿苦蛮回来干什么,但是罗长史却是已经察言观色,拉起了自己的女儿道,“二位请便。” 待罗长史父女离开屋子,陆景再次望向齐闻人,见后者也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该发枣锢了。”齐闻人提醒道。 “枣锢没有,你咬他一口试试吧。“陆景将小阿苦蛮抛在齐闻人面前。 齐闻人神色微变。 先前的他的确因为饿的受不了,心中升起过一些黑暗的念头来。 但是当真的有人个把一个大活人抛在他的面前给他当食物,尤其那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童时,齐闻人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究竟有多荒谬。 然而腹中那股强烈的饥饿感却又驱使着他让他想要疯狂吞下眼前一切可以吞下的东西。 于是齐闻人就这么盯着小阿苦蛮双目通红,喘着粗气,陷入天人交战中。 直到他听到陆景再次开口,“你在干嘛,快咬他一口,一小口就行,看看你的暴饮暴食能不能好。” “呃……我不觉得吃完人后我就不会再觉得饿了。”齐闻人咽了口口水艰难道。 “他不是一般人,他就是导致你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元凶,等他彻底饿起来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什么?”齐闻人一惊,“他不是陀勒的徒弟吗,怎么会变成诡物了,陀勒知道这件事吗?” “实际上陀勒才是罪魁祸首,他联手卜卜勒,一起谋划了这次的事情,这孩子充其量只是他手里的一件工具。” 陆景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的徒弟被那件诡物附体的,好来利用那件诡物的力量。” “这个混蛋!”齐闻人闻言大怒,“他人在哪里?” “已经被我给杀了。” 陆景道,“我本来想从他的身上问出让你们复原的办法,可惜他一直咬死不愿开口,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能自己来试了,你先咬这孩子一口吧,看看他的血液能不能消除作用在你身上的效果。” 齐闻人闻言心中的顾虑总算稍减,他犹豫了下,将自己的嘴凑到小阿苦蛮的一条手臂处,尝试了几次,却都没法狠心咬下去。 最后还是陆景实在看不下去了,用飞剑在小阿苦蛮的手臂上轻轻划了一道,然后让齐闻人凑上去吸了一口。 齐闻人本来打定主意只轻舔一下的,但是当血液流进他的嘴巴后,他却忍不住贪婪的允吸了起来。 陆景见状不得不用了点内力,将齐闻人的嘴巴从小阿苦蛮的手臂上给震开。 再然后陆景又问齐闻人,“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还是想再来个枣锢。”齐闻人如实道。 “…………” “那就是没有效果了。”陆景有些失望,但也没太过意外。 这世间诡物的作用五花八门,而且作用机制也各不相同,尤其想要解除作用效果,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两人之后又试了试其他一些办法,可惜也都没能见效。 见状齐闻人反倒安慰起陆景道,“没事,至少东西已经找到了,接下来你把我送回司天监就行了,那里有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他们应该会有办法的……就是找鱼的事情,只能先放放了。” 陆景想了想道,“那就再试最后一次吧,我来看看能不能解开这件诡物上的执念,这样只要不是第三类诡物,它所造成的效果都会消失。” “你知道它的执念是什么吗?” “不知道,所以我打算问问它。”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敲晕了小阿苦蛮。 之后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小阿苦蛮的身体终于开始发生变化了,他头上的羊角再次长了出来,小腹处的那张人脸也重新出现。 不过他面前的两人,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并没有被这一幕给吓到。 齐闻人甚至还吃下了他的第二十七个枣锢。 但是很快,他咀嚼的动作就停下了,因为他看到那张似乎饿极了的脸竟然啃起了身上的锁链来,而且居然还真的被它给啃下了一小块儿。 第五百一十二章 念念不忘 “这牙口。”齐闻人在一旁看的很是羡慕,感觉自己手里的枣锢好像也没那么香了。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再笑不出来了。 “等等,要是锁链都锁不住它,等下我们要怎么制住它?” 结果就见另一边的陆景已经开始忙了起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布置什么阵法。 不过驭兽大阵只是陆景用来上保险的,他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布置着大阵,一边让齐闻人出去找罗长史父女,告诉他们去买食物回来。 陆景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件诡物的作用是和吃有关,那就从吃上入手好了。 试试让它先大吃一顿,看看能不能消解掉它的执念。 于是之后罗莺莺找到了对面街对面的一座酒楼,一口气定了十三桌酒席。 各色酒菜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古玩铺子来。 陆景将那些食物丢给了小阿苦蛮身上那张脸,后者果然也不负众望的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它用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将面前的所有食物,不分冷热荤素统统暴风吸入。 到后面,酒楼里六个厨子做菜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它吞下的速度了。 陆景见状,果断又让罗莺莺去再找了三家酒楼,每个酒楼先各付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开足马力,炒制各类菜肴。 之后更是干脆将附近的住户也都发动了起来。 那钱花的速度让齐闻人都有些心惊肉跳。 虽然已经和陆景相处了这么多天,但平日里陆景也没流露出过这么豪横的姿态来,以至于齐闻人根本不知道这位书院后辈居然还有这等身家。 在陆景的金元攻势下,大半个安定县仿佛都沸腾了起来,所有酒楼脚店一起开火做饭。 送来的食物,在古董店外甚至堆出了一座小山来。 连带着连齐闻人也一起吃了个爽。 这事儿甚至还惊动了童土酋,他专门派人来探查了情况,毕竟现在西北三州还在打着仗,粮食也很珍贵。 而陆景为了搪塞过去,就推说在帮童倩兮治病。 童土酋收到消息后只是冷笑,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两天后,陆景和齐闻人如果没法治好他唯一的女儿,那他说不得也得让两人尝尝苦头。 就算因为陀勒的缘故没法直接杀了他们,至少也要让他们在大牢里住上个十来年。 而古玩店中,齐闻人和陆景则依旧在关注着那个狼吞虎咽的身影。 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 那张脸也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而它进食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放缓,就跟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 这时候齐闻人都有些动摇了,他一直在陆景身边,所以看的很清楚,陆景已经花出去足足四千两银子了。 四千两银子,就为了喂饱一张嘴,嗯……当然,在这期间齐闻人也稍稍克扣了点。 但是他吃掉的东西和那张脸吃掉的东西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然而离谱的是那张脸还是没有被喂饱,依旧在贪婪的吞咽着周围的所有食物。 齐闻人一边往自己的怀里塞馒头一边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换个法子吧,我怕这么吃下,他一个人就把甘定县里的存粮都吃光了。” 陆景也在犹豫,毕竟他现在虽然来钱快,但身上也还背着一大笔外债呢。 可若是在这里住手,已经亏掉的四千两银子了可就等于白丢出去了。 虽然知道不该被沉默成本影响判断,但陆景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咬牙又加了四千两。 这笔钱让那张脸又狂吃了一个时辰,只可惜还是一点要吃饱的样子也没有。 而且这时候又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些酒楼脚店里储存的食材也是有限的,这会儿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而现在又是晚上,想重新采购也不容易。 另外厨子们也是要休息的。 连着干了两个时辰,一刻没停,炒菜掌勺的手都快要酸了,就算钱给的再多,也顶不住了。 而附近的民户,倒是还有些余粮,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就算是为了赚钱,也不会有人将家里的粮食全拿出来。 虽然罗莺莺已经很努力的在找了,可送来的饭菜还是越来越少。 眼看着最多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张脸就要没有东西吃了,陆景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难不成自己这次的尝试就这要到此为止了吗,那八千两银子就这么白白亏掉了? 陆景越想越觉得肉痛,就在他盘算着哪里还能再搞到点吃的的时候,目光无意间却是又扫过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那个包裹。 结果倒是被他又想起了一样东西来。 乙字伍佰贰拾柒。 寒山客化树前送他的那件诡物,用这玩意儿泡出来的茶,应该也能归在食物的范畴内吧。 陆景这么想着,就自己动手烧了壶茶,将那片红色树叶放在里面涮了涮。 之后倒了一杯,放在那张脸面前。 后者倒是来者不拒,看也不看一口连带着那只茶杯一起吞了进去,结果下一刻,忽然一怔。 陆景也是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了除饥饿以外其他的表情。 之后那它的嘴巴居然也很罕见的停了下来。 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细细品味着那被茶的余味,片刻后它再张开眼,问陆景道,“这是什么茶?” “黄粱一梦。” 陆景没想到那张脸还能开口说话,毕竟从见到它起一直到现在它都没有开过一次口。 “好茶,”那张脸又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陆景心中一动,“你的执念……” “吃到一样能打动我的美食。”那张脸接着道。 “你刚刚吃了那么多,就没一样对你的胃口的吗?”陆景还在肉疼他那八千两银子。 “没有,我天生没有味觉,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 这次换陆景沉默了,片刻后道,“你这执念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我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直念念不忘。”那张脸叹了口气,幽幽道。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你这人怎么这么硬 “我的家境很好,虽然没活多久就死了,但是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山珍海味从来都没少吃,可惜对我来说,它们都没什么分别。” “你是怎么死的?”陆景问道。 “我听人说南海的海中有种很神奇的羊,它们的身上长着鳞,可以像鱼一样在水中游弋,而且还能够驾驭风浪,最关键的是它们的肉非常好吃。 “既有鱼肉的细嫩,又有羊肉的劲道,组合在一起是世间最最美妙的滋味,炒一盘出来,就连石像闻到都会馋哭,我听得心痒痒,就瞒着爹娘偷偷遛出家门去找这种羊。 “然后你就被那种羊给反杀掉了吗?” “没有,我根本没走到南海,出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一群饿极了的流民,他们抓到了我,把我洗干净,然后找了口大锅,放上水,烧开后就把我给丢了下去,我没想到,我这辈子吃的最后一口东西,居然是用我自己煮的肉汤。” “呃,节哀。”齐闻人道。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那张脸道,“总之我就这么死了,但是因为执念难消,我化作了一对儿羊角,留在了锅底。 “后来被人给捡到,我会诱骗他们把我给吞进肚子里去,这样我就能附在他们的身上,大吃特吃,继续完成我活着的时候没能完成的心愿,但是我后来遇到了一个狠角色。” “你说的是你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吗?” “对,”那张脸眨了眨眼道,“这小子信什么劳子火神……他那神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他自己修炼的一门精神秘术,是挺厉害的,居然可以摆脱我的控制,甚至还能反过来控制我。” 陆景想到了自己先前和小阿苦蛮交手,对方的神智的确大部分时候都很清醒,见到陆景杀了他的老师陀勒后还失声痛哭,一度让陆景怀疑他也像寒山客一样自己把自己给炼成了奇物。 如今终于找到了答案。 “精神秘术,什么秘术?”一边的齐闻人闻言来了兴趣。 “这玩意儿好像是一脉单传,除了每一代信仰最坚定的阿苦蛮,其他人都不得修行,修行者也发过毒誓,永远不得将修行之法泄露出去。 “不过你们运气好,碰到了我,我附身在他的身上,就和他共用了一具身体,所以他对我没有秘密,你们如果想知道,我可以把修炼之法告诉你们。” “稍等。我拿笔记一下。”齐闻人郑重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套秘术的价值了,尤其对于需要经常和诡物打交道的司天监来说,如果有法子能对付诡物的附身,那么无疑也能让一众监察在日后的调查中多添一份保障。 所以他很认真的找来了笔纸,记录下了那张脸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又跟对方核实了一遍,但是放下笔后,齐闻人却是眉头紧锁。 “这套精神秘术,要摒弃和天地间的一切联系?” “对。” “那日常修炼怎么办?比如内功的修炼就需要从天地间吸纳元气通过吐纳转化为内力。” “修炼的事情我不懂,反正这小子身上是没练过什么内功,”那张脸道,顿了顿又叹了道,“他其实也挺惨的,最信任的的老师一直在欺骗他。” “我是被他老师先找到的,他还专门让我附身过几个人来研究我,最后才选择让我附身在他的弟子身上,以此来控制我。 “但是这么做不是没有代价的,那小子被我附身后,虽然凭借那他套精神秘术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可我带给他的饥饿感并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他会一直处于饥饿中,而他的老师骗他说这是火神给予他的考验,但实际上他的老师只是将他当作一把兵器,为了复仇和实现自己的野心。”那张脸冷笑道。 “你能阻止他我还挺高兴的,尤其你还解开了我的执念,我一度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我解脱了呢。”它一边说着一边又望向陆景,“所以临走之前,我也送你件礼物吧。” 陆景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把那个什么精神秘术告诉我们了吗?” “那不是我的东西,见你们想知道就随口转告给你们,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留这小子一条命吧,他跟他那个老师不同,心思其实很单纯。” 说完那张脸又对陆景道,“你过来。” 陆景对这种事情并不陌生,不过闻言还是有些警惕,“你要送我的东西,和秘力没有关系吧?” “秘力?什么秘力。”那张脸一头雾水。 陆景也稍稍放下点心去,走了过去。 另一边的齐闻人睁大了眼睛,作为司天监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帮助诡物消解执念后可以得到对方的报答,只是这种事情并不容易,能做到的人一直不多。 齐闻人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有幸亲眼目睹。 他看到陆景在那张脸面前站定,然后那张脸忽然张嘴,冲陆景一只胳膊咬了下去。 齐闻人一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就见陆景不避也不闪,就这么硬生生被那张脸咬了一口,再然后他就听那张脸又嚷嚷起来,“诶哟,你这人真是……怎么这么硬啊。” 要知道它可是饿极了连铁链都能嚼动的存在,可在陆景这儿却是次次吃瘪。 好在这次拼尽全力,总算也在陆景的手腕上留下了排浅浅的牙印。 而嘟囔完最后一句话,那张脸就从小阿苦蛮的小腹上渐渐沉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和它一起不见的还有小阿苦蛮头上那对儿羊角。 与之相对的陆景被咬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个羊角的图案,和先前齐闻人身上那个羊角很像,但是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同,似乎更加生动一些。 齐闻人不由有些为陆景担心起来,问道,“你现在饿吗?” “不饿。”陆景摇头,“我感觉我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倒是你……我看你有一会儿没吃东西了。” 被陆景这么一提醒,齐闻人这才反应过来,的确,他现在肚子没有再饿的咕咕叫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临天盛景图 齐闻人随后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随着那张脸的消失,他身上的那副羊角图案也终于消失不见了。 这么看来他现在的确也已经恢复正常了。 而齐闻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面铜镜。 望向镜中之人,发现自己虽然胖了一圈,但好在因为之前偏瘦的缘故,倒也没有太显臃肿,反而凭添了几分威严。 齐闻人这才松了口气,将之前偷偷揣在身上的吃食都拿了出来。 之后又过了一会儿,却是有一队卫兵匆匆赶来,态度恭敬,说是童土酋要请陆景和齐闻人入宫。 陆景和齐闻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这次的收获还没有结束。 两人跟着那队卫兵回到童土酋所在的宫殿。 童土酋看样子是刚刚睡下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只披了件皮袄,但是兴致却不错,让人取出了一副长达两丈的巨幅画作,正展开在欣赏。 见陆景和齐闻人到了,就招呼他们一起来看画,他指着那画道,“两位既是陈人,可曾去过临天府?觉得这画上的景象和真正的临天盛景可有什么不同?” 陆景闻言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土酋不用再用这些废话再拐弯抹角的试探我们了,你女儿的确是我们给救回来的。” 童土酋被陆景说中心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但随后还是道,“可是我听宫中侍女说两位今日只是问诊,并没有开过什么药,不知这救人……又从何说起。” 齐闻人听到这话忽然一声长叹。 “我二人的确是骗了土酋你。” 童土酋皱了皱眉头,“此言和解?” “我俩其实并非什么郎中,也不是师徒。” “那是什么?” “道士。”齐闻人按照和陆景商量好的说辞说道。 “土酋你女儿之所以暴食难止,并非身患急症,而是因为有妖邪作祟。”陆景也顺着齐闻人的话开始胡诌了起来。 “我俩在宫中就与那妖邪斗了一场,可惜因为是仓促应战,准备不足,非但没能降住那妖物,反而连我这个同伴也遭了它的毒手。” “而我们出宫后在城中选了块儿福地与之再战,而且这一次还做了充足准备,最终,经过一番苦战,方才将其诛杀。” 虽然陆景一通半真半假的乱扯,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但是童土酋毕竟是石州之主,并非那些乡野村夫,容易被人忽悠,所以他听完后只是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于是齐闻人也使出了杀手锏,“童土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周围的住户,还有城中几处酒楼,为了麻痹那妖物,我们不得不用掉了很多酒菜。 “呃……虽然我自己也吃了些,但是童土酋你只要稍微查一查,就应该很清楚那么多酒菜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吃完的。” 童土酋听后暗暗点头,他自己的女儿“病了”这么长时间,他对女儿的食量当然也很清楚,知道齐闻人说得是实话。 那么多的食物,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古玩铺,就算齐闻人敞开了吃,怕是连十分之一都吃不了,而陆景这个普通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非妖邪作祟,还真解释不了那么多食物是怎么消失的。 不过童土酋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宫里出了妖怪,为什么陀勒这个阿苦蛮没有察觉到,之前他找陀勒的时候,后者还跟他保证火神说这里干干净净。 而且这也就算了,陀勒之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这两个陈人道士,又来给他捉鬼。 这……这不是自己砸自己招牌吗? 不过不解归不解,童土酋却没表现在脸上。 他虽然是燊族人,也很尊重陀勒等阿苦蛮,但是坐到他这个位置上,也就注定了基本不可能对信仰太过狂热。 对他来说不管拜的哪尊神佛,能解决问题就行。 所以之后他对陆景和齐闻人道,“这一次的确是我看走眼了,因为我女儿的事情,招来了不少装神弄鬼之辈,让我不胜其扰。 “初见二位的时候,我也误将二位高人归入其中,这才有后面的无礼举动,还请两位勿怪。”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两位高人出手救下了我的女儿,这份恩情我定然也会记在心中,但光是如此还无法表达我对两位的谢意,这样吧……这幅临天盛景图就送给你们吧。 “这幅画当初可是卖出了两万六千两银子的天价,之后几经转手,机缘巧合下才落到了我的手上……两位若是喜欢自可留下赏玩,若是不喜也能转手卖掉。 “据我所知为这画痴狂的人可有不少,现在已经有人叫价到三万两求购了。” 童土酋原本以为听到这个数字后齐闻人和陆景一定很是心动。 但没想到两人脸上的表情却都没太多变化。 而且齐闻人之后还打断了他的话,“多谢土酋好意,但我二人乃方外之人,对世俗银钱并不怎么看重。” “这……”童土酋闻言很是意外,毕竟三万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了,不过这倒是让他更加坚信了陆景和齐闻人两人的确是世外高人的念头了。 “不过……”齐闻人话锋一转,“我们倒真的有件事情可能要土酋出手相助。” “什么事情,只要是童某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脱。”童土酋大手一挥,拍着胸脯道。 “我在乐将军的将军府上曾见到一种鲤鱼,腹旁生有金鳞,听府上的人说这尾鱼是土酋你送给乐将军的。 “所以我们就想打听下,土酋你是从哪里找到这鱼的。” 童土酋闻言一怔,“就这事儿吗?” “对,就这事儿。”齐闻人干脆道。 “唔……我记得那尾鱼是附近一农夫在山里发现的,这样吧,我把他找来,让他带你们去抓鱼的地方。” “如此大善。”齐闻人闻言大喜。 或许是觉得这事儿实在太过简单,用来做报答太过小气,于是童土酋最终还是让人把那副临天盛景图也一并包了起来,送给了两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大丰收 “就……就在前面了,那里有片悬崖,我上次采药的时候脚下一滑,不小心掉了下去了,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结果半路上却被枯树枝勾住了衣裳,这才侥幸保住一命。 “之后我慢慢爬到谷底,发现那里有座水潭,我就是在那座水潭里找到那尾鱼的。”负责带路的农夫道。 从童土酋那里得到金鳞鲤鱼的下落后,陆景和齐闻人没有再耽搁,当即启程赶到了这里。 齐闻人听罗莺莺翻译过那农夫的话后,走到了悬崖边,向下望了一眼。 只见下方云雾缭绕,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这悬崖大概有多高?” “也不算太高,就……就百余丈吧,我后来还从下面爬了上来。”那农夫答道。 “百余丈……那我们带的绳索长度怕是不太够,不过可以把几根接在一起。”罗莺莺提议道。 然而陆景和齐闻人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闻人道,“好了,就到这里吧,你们先下山,在山脚下等我们就行。” 待其他人都离开,陆景和齐闻人却是根本没用什么绳索,直接掐动手诀,各自施展了一个轻身术。 接着便纵身一跃,从山崖上向下跳去。 两人的耳边传来呼呼的山风,衣袖也被山风吹的鼓胀起来,就好像是两只大鸟一般,在天空中翱翔,盘旋。 最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还在半空中的时候齐闻人就看到那个农夫所说的水潭,随后齐闻人发出了一声轻咦。 “怎么了?”陆景问道。 齐闻人没有答话,只是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了一套仪器,在那里摆弄了起来,片刻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刻度仪道。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这地方的秘力非常稀薄,一般的修行者根本感受不到,只能借助秘力测度仪才能测量出来有这里极其微弱的秘力残留。” 而陆景这时候也已经走到了水潭边。 不过当他向水面下看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什么游鱼的影子。 齐闻人将带来的胡饼捏碎,撒进水潭里,等了会儿也没看到有鱼来吃,于是他的脸色不由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不会真的只有一条吧?”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见水潭边的杂草和藤蔓忽然开始疯狂生长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杂草就往上窜了一大窜,快有半人高了,而岩壁上的藤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粗。 齐闻人心下一惊,一句当心已经涌上了喉头,结果转头一看发现陆景正掐着法诀。 “是你,你在做什么?” “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些鱼给引出来。”陆景道。 齐闻人闻言立刻也反应了过来。 陆景这是在通过释放法术,来提升附近的秘力浓度。 经过这些天的研究,齐闻人已经发现了这种金鳞鲤鱼可以感知到秘力的变化,并向秘力更浓郁的地方游动。 那反过来,自然也就可以通过提高秘力浓度的方式来吸引到这种鲤鱼。 但是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尤其是在开放区域,想要提升附近的秘力浓度,不是一两个小法术就能做到的。 反正齐闻人这种半吊子修行者,是从来不敢想这种事情的。 至于陆景,齐闻人之前已经知道他武功厉害了,但秘力修为,想来他一个刚入书院没多久的新人就算厉害也不该厉害到哪里去。 然而现在齐闻人发现自己又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秘力测度仪就在他的手边,所以他能直观的观察到附近秘力的变化。 看着那在不断攀升的刻度,齐闻人甚至已经在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已经坏了,然而仪器有可能出现故障,附近的那些植被却不会撒谎。 望着那漫山遍野的葱郁翠绿,齐闻人不由也大受震撼。 以至于当潭下有金光闪过时他都没能注意到,还是一旁的陆景提醒道,“来了!” 齐闻人这才回过神来,定睛向水潭望去,就见下面一口气冒出了至少三十几尾鲤鱼,每条鲤鱼的身上都有金鳞,或多或少,多的大半条身子都是金色的,少的也有两三片。 齐闻人不敢怠慢,连忙从背篓里抓出来带来的渔网,抛入那水潭之中。 他原本还担心那些鲤鱼看到网后会逃,但实际上它们根本没有反应,这会儿的注意力全被外面那浓郁的秘力所吸引,一个个将鱼头探出了水面,只为能多吸取到一些秘力。 齐闻人趁机收网,这一网几乎将这三十多尾鲤鱼全都给包圆了。 大家伙全都一起整整齐齐的。 而唯一漏网的几条居然也没被惊跑,还沉浸在周围的秘力中不能自拔。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吧。” 齐闻人将抓到的鲤鱼收入鱼篓之中,再附以油布,包裹住了半篓水,接着再次下网,将先前漏网的两只也一并捞了上来。 而陆景的手上却没停,还在继续扔着郁郁葱葱。 过了会儿,又有大概二十几尾鲤鱼从水下冒了出来,齐闻人见状也继续下网捞鱼,两人就这么互相配合,又陆续捞上了将近六十尾鱼。 到最后齐闻人带来的四只鱼篓居然都有些不够装了。 陆景不得不发挥了一下自己的动手能力,砍了节树干,将里面干掏空,用来装鱼。 他一共释放了快一个时辰的郁郁葱葱,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那水下都再没有鲤鱼出现,这才停手。 而齐闻人看向陆景的目光已经和看怪物没什么两样了。 他将一只装满鲤鱼的鱼篓推到陆景的面前道,“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这一篓是你的。” 陆景闻言没有推辞,收下了那只鱼篓,然后又问道,“齐大人,您的研究……” “回去后就会开始,”齐闻人道,“哦对了,在这之前我还要去书院一趟,你要一起走吗?” “不了,我要先把这些鱼找地方养起来。”陆景指了指鱼篓道,“罗长史那边也还有点事情要收尾,毕竟我答应了让他去见昭宗的。” “嗯,总之我如果研究出怎么用这鲤鱼储藏秘力,供修士使用,会在第一时间去信通知你的。”齐闻人说完顿了顿又衷心道,“这次的事情真的多亏了你了,看来我先前还是把查案想简单了。 “若不是你,别说这些鱼了,我现在怕是已经胖成一颗肉球了,日后在秘力上不管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第五百一十六章 昭宗的野望 齐闻人在拿到那些鲤鱼后,就匆匆返回司天监了。 而陆景也打算先回禹州自己的老窝,搞个鱼塘出来,把这篓里装的二十尾鲤鱼放进去。 说起来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眼瞅着就要末法时代了,为什么他这边的画风却是向着种田流一路歪下去了。 光有药田和农田还不算完,现在又要搞起鱼塘养殖来。 不过这鲤鱼要是真的能解决他体内秘力过剩的问题,那陆景肯定也是说什么都不能放过的。 算了,养鱼就养鱼吧。 一个成熟的男人,的确也需要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鱼塘。 陆景来到山脚下,对等在那里的罗长史父女道,“我在西北三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稍后便准备离开了。” 罗长史没有说话,静静等着陆景的下文。 “这一路上多亏你们父女二人的协助,才能让事情这么顺利,所以先前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也不能食言。” “你们想见昭宗的话,就去禹州吧,到了沮县,去找多宝阁的周瑜掌柜,让他带你们去个叫青龙寨的地方。” “青龙寨?这地方怎么听起来像是个贼窝。“罗莺莺忍不住插嘴道,“爹爹,这昭宗别是被人给绑了。” 陆景闻言也有些尴尬,“哦,那个青龙寨其实是以前的名字,现在那里面的土匪都已经被招安了。” 罗长史摸着胡须道,“禹州,我没记错的话那地方匪患还挺厉害的吧。” “对。”陆景道,“所以你们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多雇些镖师,才能护住安全。” 罗长史闻言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昭宗在土匪寨子里干嘛,想来他老人家是要将禹州那些流民乱匪都给收拢到麾下了。” “呃…………” “这些人肯定是比不上正经官兵的,但和普通人相比,毕竟都是见过血的,若是能加以训练,严肃军纪,倒也可堪一用。 “而对这些人来说,跟着昭宗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毕竟一直做土匪是没什么前途的,就算现在能威风一时,不管将来谁坐上那个位置,肯定都要把他们给剿灭的,当然,现在站队可能是早了点。 “但这危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嘛,锦上添花谁都会做,雪中送炭才更难得,真要是押中了说不好便是一个从龙之功,好好干将来就算裂土封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呃…………” 陆景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他是知道“昭宗”为什么在禹州的,毕竟人就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和什么收编土匪,大干一场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真算起来,那位“昭宗“是属于在他的地盘上坐牢。 但是当初陆景为了让罗长史父女帮忙,虎旗已经扯了起来,这会儿当然也不能就这么撕破,自己打自己的脸。 再说看罗长史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现在就告诉他真相未免也太残酷了点。 所以陆景也只能含糊道,“昭宗的心思……不是咱们能猜到的。” “冯先生所言甚是。”罗长史闻言神色一肃。 猜测帝王心思,向来是为人臣者必备的技能,然而身为帝王最讨厌的也是自己的心思被手下人给猜的一干二净。 罗长史以为陆景刚刚是在隐晦的提醒他,心中不由还生出几分感激。 “…………” 陆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吧,等回去找到那个“昭宗”,交代他让他见到罗长史父女后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将他们赶快给打发走得了。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陆景也就不在为这事儿费脑子了,不过当他的目光移向罗长史父女身边的另一个身影时,又开始头疼了起来。 陀勒的弟子那个小阿苦蛮,在那件诡物消失后不久也醒了过来。 陆景为了防止他乱说话,点了他的哑穴,又将他交给罗长史父女看管。 不过直到现在,陆景也没找到安置他的方法。 就这么放了肯定不行,陆景自己倒是无所谓,因为他等下直接通过井就回禹州了,也不怎么在乎对方今后来找他复仇,但是罗长史父女可能就要遭殃了。 万一小阿苦蛮找到童土酋,把罗长史入城的消息告诉后者,那罗长史的乐子可就大了。 就这么杀了杀了也不行,毕竟那件诡物将那门精神秘术和盘托出,就是为了换小阿苦蛮一命。 答应的事情,陆景也不好反悔。 所以看来看去,他也没别的好办法了,只能麻烦罗长史父女继续带着小阿苦蛮,把他一起带到禹州去。 反正禹州那边已经有个火行孙,还有个昭宗了,陆景也不介意再多个不稳定因素。 而想到火行孙,陆景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把火行孙扔到禹州自己的地盘上,是因为实在没别的地方好扔他了。 原本陆景想着最多一两日就能找到齐闻人,把他带回书院去,但没想到后来又出了金鳞鲤鱼这档子事,让他们赶到了石州,完了还顺手解决了一件诡物带来的麻烦。 这么一折腾,半个月都搭进去了。 陆景也不知道火行孙跑了没。 那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的能力也的确挺厉害的,要不是书画摆了他一道,他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哪怕陆景交代了葛平等人怎么关押火行孙,但是搞不好就被他抓到什么机会,跑掉了。 毕竟火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常见了。 结果等陆景回到青龙寨关押火行孙的地方,果然看到里面空无一人,附近的守卫也不见踪影。 陆景正打算找葛平询问火行孙越狱经过,却看到葛平和火行孙正有说有笑的从山上走来。 陆景被这一幕险些给整不会了。 他盯着火行孙,火行孙这时候也注意到了陆景,虽然陆景已经摘掉了人皮面具,但是火行孙还是被这个不认识的少年盯得有些心里发毛。 就像是一只被猎鹰盯上的野兔,火行孙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转身立刻就跑。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陆景问葛平。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那人系着个围裙,一身油腻,看着像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一般,以至于陆景第一眼的时候没能认出来,直到那人快走到这边,陆景才发现这居然是那个假寒山客。 而假寒山客这时也看到了陆景,他没火行孙对危险的敏锐感知,看到陆景后还在热情的打着招呼。 “这位朋友瞧着有些面生,是新来的吗?你这来的好啊,今天晚上咱们吃油饼,金黄酥脆,保证你咬一口下去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葛平见陆景脸色不好,连忙将他给拉到了一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放他们出来的。 “主要是你走以后,咱们寨子被人给盯上了,而且不是一家,现在已经入冬了,沮县附近的几个寨子形势都不是很好,储藏的粮食也都不够过冬的,原本是打算挑个附近的地主大户动手的。 “结果前段时间多宝阁给咱们运粮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他们知道了,恰好现在我们土堡还没垒起来,于是他们就将主意改打到了我们的头上。 “而且这次动手是好几方人联合在一起,足足出动了三百多号人来抢粮,其中不乏高手,反观我这们这边,却有不少青壮在采石场那边开采石料。 “虽然寨子里的兄弟们都很拼命,但三拳难敌四手,不得已我将看守他二人的人手也喊来帮忙,可还是顶不住,结果关键时刻这位孙先生却是忽然从天而降,以一敌众,大显神通,将一干来犯之敌全都杀的人仰马翻。 “不但保下了寨子里的粮食,而且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最关键的是他明明之前能逃,却没逃,所以这之后我们自然也没法再把他给关起来了。” 陆景看了不远处的火行孙一眼,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会出手相助。 而且出手相助也就算了,关键是帮完忙后他居然还留了下来,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陆景没忘了他可是纪先生的人,难不成是想来个假意归顺,好打入敌人内部? 但是他这儿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卧底的秘密吧。 陆景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火行孙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所以他把这问题先放在了一边,又指着不远处的假寒山客道,“那他呢,他怎么也给放出来了,难不成他也大显神通,帮你们把来犯的土匪都打跑了?” 葛平的神色有些尴尬,“这个……的确是我们松懈了,主要是威胁最大的孙先生都已经放出来了,那宋先生这边看守难免就会有些懈怠,一开始只是放他稍微出来放个风什么的。 “但是后来他点评魏厨子,说魏厨子做的水晶肘子不够软糯,魏厨子不服,就让他露一手,结果他做出的肘子,吃过的人都说好。 “于是之后寨子里的饭就改成了他和魏厨子各做一日了。” “…………” 好家伙,陆景也不知道纪先生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宝藏昭宗,还挺多才多艺的。 现在眼见皇帝没得做,半路竟然还转职了厨子。 但问题是这家伙在哪儿转职不好,为什么非要在他的地盘上? 嗯,这好像是因为他叮嘱过葛平不让这家伙离开的原因。 所以说来说去,这事儿也只能怪他。 其实陆景一直都在为该怎么处置假寒山客和火行孙而头疼。 这俩人都是纪先生手下的人,说起来属于妥妥的敌对阵营,火行孙之前还跟他交过手,但这次却是表现的挺配合的。 而假寒山客更是只是个普通人,被纪先生选出来填补真寒山客不在的空缺,当然,他自己看样子是有个后宫梦的,但除此之外倒也没怎么为恶过。 陆景也不好就这么把他给一刀咔嚓了,但就这么放回去继续便宜纪先生肯定也是不行的,哪怕没了这个假寒山客,纪先生还能再培养出一个新的假寒山客。 但至少陆景可以浪费点他的培养时间,让他恶心一下。 既然放又不能放,杀又有点下不去手,那就只剩下了留下这一个选择了,况且陆景没忘了,罗长史父女之后也还要来面圣。 所以这么一看这假寒山客还真得留下不可。 而既然横竖都要留下,那把他圈那儿吃白食,当然比不上让他也参与到劳动之中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陆景的心里也稍稍好受了一些。 于是他再次看向火行孙。 火行孙装作在一旁欣赏晚霞,但实际上目光总是不时的像这边飘来,看他的样子似乎只要形势不对,随时都会跑路。 眼见陆景向他走来,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火行孙原本还以为陆景会先试探几句,但没想到后者却是直奔主题,“你想留在这儿?” 火行孙点了点头,接着又道,“阁下想必就是此地的主人吧。” “没错,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都能如实回答,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火行孙心下一惊。 “放心,我也不会伤你,毕竟你之前帮了我……司天监的前辈,按照约定我会放你离开,但是你要先喝两碗送客茶,忘了这二十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陆景淡淡道。 火行孙这才稍松了口气。 “怎么样,你是想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等着喝茶离开?” “呃,你问吧。” “为什么要留下?” 陆景的第一个问题并没有出乎火行孙的预料,而他应该对这个问题也早有腹案了,所以回答的也很快。 “我累了,不想再打打杀杀了,也不想躲着司天监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那纪先生那边怎么办,你就这么离开,他难道没有意见吗?” “你们可能对纪先生有点误解,他并不是一个……暴君,相反他人很好的,从来不会逼迫我们干什么事情,早在第一天的时候他就跟我们说过,想退出随时都可以退出。 “但很少有人会选择离开他,因为大家都想报答他的恩情,是他赐给了我们改变人生的力量。”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想留下来 “那你现在还离开他?” “我不一样的,”火行孙比划,“我帮他办了好几件事儿了,虽然其中有两件没办成,但是这份恩情我也还的也差不多了,再加上现在我的弱点和能力在你们司天监内估计已经无人不知了,我可不想一直挨揍,所以就想急流勇退了。” 陆景知道火行孙没办成的是哪两件事,他更关心火行孙办成的那些事情有什么。 但是他的心中也很清楚火行孙是不会说的。 就算火行孙不再为纪先生办事了,他显然也不会出卖纪先生的,这是他的底线。 而退一步讲,即便他说了,陆景也会疑神疑鬼,怀疑这是不是对面的陷阱,所以他索性也就没问出口。 换了个话题道,“你急流勇退后打算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火行孙摇头,“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是想留下来慢慢想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这儿呢?”陆景扬了扬眉毛。 “因为你是司天监的人,我寻思着留在这儿,至少司天监的人不会再来为难我。”火行孙如实道。 “那要是纪先生再找上你,要你为他办事呢?” “我肯定会拒绝的。”火行孙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让我留下的话,我自然也不能背叛你,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却是言出必践,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陆景不置可否,片刻后又问道,“你跟着纪先生多长时间了?” “你说和纪先生认识吗,大概七年了,帮他办事也有两年了。” “这么说来你对他还算熟悉了。” “熟悉倒也谈不上,实际上没有人能真的了解他,虽然大家都很尊敬爱戴他,”火行孙道,“但是他的身上也有很多谜团,比如他的身世,他就好像从没跟别人提起过,还有他的那些计划……” “就算是为他执行计划的人,往往也只能看到眼前一隅,不清楚他的后手和其他布置,所以我劝你也别白费力气,想从我这里套取他的秘密了。” 火行孙真诚的劝戒道。 然而他之后却听陆景道,“我不是在跟你打听纪先生的事情,而是想打听一件奇物。” “奇物,什么奇物?”火行孙闻言一怔。 “一个小木人桩,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它跑得很快,而且可以帮人练武,可惜没法开口说话。” 火行孙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有这么件奇物,也没听纪先生提起过。” 陆景微有些失望。 之前他发现阿木是奇物后,因为担心司天监的态度,一直没有告诉其他人,而且那会儿的他自身难保,每天都在被内力和秘力的麻烦折磨的欲仙欲死。 暂时顾不上阿木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勉强算是度过难关了,再加上实力也暴涨了一大截,自然也就又开始留心这事儿了。 火行孙自己也是奇物,陆景想试试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一些和阿木的身世有关的线索,但是现在看来,火行孙也是第一次听说阿木。 “你说他能跑能跳,却不能说话?”火行孙忽然又开口道。 “对。” “那应该不是纪先生炼制的。” “为什么这么说?”陆景皱眉。 “因为纪先生如果要炼制这种类人型的奇物,通常都会保留下说话能力的,他亲口跟我说过一个人如果不能开口,将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别说他还会拥有漫长的生命,所以说话也就愈发重要了。” “要是他炼制的时候出了岔子呢?” “别人或许会出岔子,但是我很难相信纪先生也会出什么岔子。”火行孙道,“当初他将我炼成奇物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气呵成,这中间我感觉就好像是睡了一觉一样,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拥有可以操控火焰的神奇力量了。” “我听人说炼制奇物需要抽取一魂,那被抽取出的魂魄通会怎样?”陆景继续问道。 火行孙听到这话脸色微变。 陆景看得出此刻的他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过了好一会儿火行孙才又道,“会被……放在个安全的地方。” 然而他这含糊不清的答案显然很难让陆景满意,所以陆景继续追问道,“什么是安全的地方?” “呃……这地方是自己选的,一般通常都会选比较坚硬耐放的东西,比如玉器什么的,还有珍珠,琉璃塔也有人选。” 虽然火行孙尽量只回答陆景问的问题,其他细节一概不提,但是陆景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猫腻来。 “那些东西如果被人找到会怎样?” 火行孙叹了口气,“那我们的小命也就等于被那人给捏在了手里。” “那东西能影响到你们?” “没错。”火行孙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红色玛瑙石。 “我缺的那一魂就寄放在这颗石头里。” 陆景接过看了眼,发现那枚玛瑙石除了颜色鲜艳点好像也和其他玛瑙没多大不同。 随后又抛还给了火行孙。 火行孙似乎有些意外,“你……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不把这东西拿走来保证我留下后不会给你添乱吗?” “没有这东西我也能制住你。”陆景淡淡道。 “…………” “而且纪先生都没拿走你那一魂,我怎么可能还不如他。” 火行孙哑然。 不过陆景的确也是第一次知道对付奇物,原来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只要找到存有那件奇物被抽出魂魄的容器,战斗就能提前结束了。 而这也让陆景更迫切的寻找到阿木的那一魂。 阿木现在还安然无恙,那就说明它的那一魂此时也还相对安全,可再往后就不好说了,这种东西显然还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 陆景问了火行孙最后一个问题,“被炼制成奇物后,还有可能复原吗? “没什么可能了,炼制的整个过程都是不可逆的,所以在把我们炼制成奇物前,纪先生反复和我们确认过好几次,不过……如果你只是想帮它找回说话能力,也许还有可能做到。” 第五百一十九章 糖人婆婆 实际上当初在邬江城和王婉聊过后,陆景就知道帮阿木找回身体的希望很渺茫了。 毕竟按照之前那本杀人秘籍的说法,他和阿木认识已经有段时间了,也就是说阿木变成小木人至少也在两年往上。 阿木的身体还能被完整保存到现在的可能性很小,当然不管怎样,陆景都不会放弃将阿木复原的可能的。 毕竟这个世界是有诡物的,真要是找不回阿木原本的身体,给他做个像哪吒那样的莲花身好像也不错。 不过这就种事情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反正就目前陆景了解到的诡物中,是没有有这种作用的。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解决阿木没法开口的问题。 于是陆景问火行孙,“怎么做?” “怎么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谁可能能做到。” “纪先生?”陆景扬了扬眉毛。 “纪先生当然是一个,奇物就是他最先炼制出来的,他对奇物的了解也是天下第一,但是从来都是他来找你,你要找到他可不容易,而且……” “而且我又是司天监的人?”陆景道。 “对,他不怎么喜欢司天监,你们最近又总来找他的麻烦,让他也挺不爽的,所以你就算找到了他,他大概也不会出手帮你。” “等我再升会儿级,如果我能找到他,我觉得他会出手帮我的。”陆景道。 火行孙虽然不知道升级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也能明白陆景在说什么,立刻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别说我找不到他,就算能找到也不会带你去找的。” “那其他人呢?”陆景现在的确也没做好刷最终波ss的准备,所以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 “嗯,倒是还有一人对奇物的了解仅次于纪先生,我们都叫她糖人婆婆。” “糖人婆婆?” “对,因为她很会吹糖人,吹出来的糖人惟妙惟肖,而除了吹糖人后,她还有手绝活,就是修补我们这些奇物身上的毛病。” “毛病,你们有什么毛病?” “我们成为奇物后都会缺少一魂,与之相对的也会有各种各样普通人很少会有的毛病,比如有人只能保留七日的记忆,也有的人一只手臂,或者腿脚无法控制……至于我的话,则是脾气变得非常暴躁。 “刚成奇物那会儿我几乎一点就着,随便一件小事就能让我火冒三丈,因为控制不住脾气,我曾经因为一坛酒里参了水,就一把火烧了那座脚店,而且连带着还把附近两家铺子也给点了。 “事后我也挺后悔的,可当时我就是管不了自己,而且就在两天后,又烧了个狗官的宅子,这次却是把他那房刚纳的小妾也给烧死了。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去找了糖人婆婆,求她教我怎么控制我的暴脾气。而现在,我几乎已经不会再一不留神就陷入到暴怒中了。” “她是怎么治好你的坏脾气的?”陆景问道。 “糖人婆婆具体是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我躺在一间糖屋里,那屋子的所有东西都是糖做的,窗户是糖,门是糖,桌子是糖,我躺的那张床也是糖,而在床边还站着两个糖人。 “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中,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脾气神奇的变好了。” “有什么后遗症吗?” “没有吧,反正到现在有七年了,我也没察觉出有什么问题,找糖人婆婆修补的奇物有很多,也没听谁身上留下后遗症的。” 陆景闻言也稍稍放下了点心,于是继续道,“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位糖人婆婆?” “京城中有十二家糖人铺子,随便找一家,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你要买支不会化的糖人,那糖人婆婆就知道有人来找她了,之后她会联系你的。” “可我是司天监的人,她知道后会不会不愿意见我?” “不会的,我听她亲口说过,只要价码合适,就算郭守怀求她出手对付纪先生,她也不会拒绝的。” “她是喜欢钱吗,这就好办了。”陆景道。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在往外面跑,稍稍耽搁了一些种参大业,即便如此书院后山的第二批人参也快能收获了,到时候又是几万两银子入账。 想来应该也够付阿木的诊费了。 但火行孙闻言却摇头道,“我说的价码不是银钱,糖人婆婆对这种东西并不怎么看重。” “那她要什么?” “这就要看她的心情了。”火行孙道,“她要什么的都有,心情好的话她或许只要你一根头发,一滴眼泪,甚至路边捡到的一根枯树枝,而她要是心情不好,她也可能要你一截手指,一颗眼珠……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我见过一个倒霉鬼,被糖人婆婆要初春京郊绽放的第一朵花儿,差点没让那家伙疯掉。” “那你呢,她管你要了什么?” 火行孙听到这句话脸色却是再度变得尴尬了起来,支支吾吾道,“这个……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一件小事。” “什么小事?” 火行孙明显并不想再回忆起这段往事,但是架不住他现在有求陆景,打算在陆景的地盘上养老,最终还是不情愿的道,“我……我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娶了一个她捏出来的糖人。” “什么……你娶了个糖人?怎么娶的?” 这大概是入冬后陆景听到过的最离奇的事儿了。 “就是正常的娶啊,纳采、纳吉、亲迎……什么的都走了一遍。” “然后你们洞房了吗?”陆景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们都最关心这个事儿?!”火行孙一脸无奈。 “我们拜过堂后当然是要洞房了……但是新娘子是个糖人,虽然瞧着还挺漂亮的,但我又能怎么样她?难不成上嘴去舔吗,所以就这么躺了一晚呗,第二天糖人婆婆就说可以了。” “那糖人新娘会动吗?” “当然不会啊,不然这也太恐怖了吧。”火行孙被吓了一跳,但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晚上躺在它身边好像是有点瘆人,大概是糖人婆婆吹的太像了吧。” 第五百二十章 我比较能打 陆景在山顶的药田旁挖了个池塘,将从石州找到的那二十尾金鳞鲤鱼都放了进去。 这样他在释放郁郁葱葱的时候,正好可以用散逸出的秘力来喂食这些鲤鱼。 可惜现在的他对于这些鲤鱼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只知道它们可以吸取秘力。 但是具体该如何用这些鲤鱼来解决他体内秘力过多的问题,还没什么头绪。 秉承着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的理念,陆景将这个问题抛给了齐闻人,反正接下来齐闻人的工作应该就是研究这些鲤鱼了。‘ 等他研究清楚,自然会来信告诉陆景。 处理外青龙寨这边的事情后,陆景又回到了书院里。 结果他才刚回住处没多久,就又有人登门拜访。 陆景看到院外的人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从怀里摸出了四瓶丹药道。 “三仙丹已经炼好了,我们这次请了鲁教授出手,那一株猫线草最后足足炼出了七瓶三仙丹,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们要分你一半。” 陆景这才想起门外那女子是他之前拿那条石头大蟒消耗秘力时遇到的那伙人里的,他们当时好像就是冲着那株猫线草去的。 双方那会儿还有点误会,但是后来也解开了。 陆景哦了一声,接过了那四瓶丹药,末了又抛回了一瓶给那女子,“你们请鲁教授出手,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吧,我拿三瓶就行。” 那女子接到那瓶丹药后显得很是惊喜,点了点头后又苦笑道,“我们本来是想慢慢炼的,但这不是大家伙马上就要离开书院,正式接触诡物的案子了嘛,我们就想着在这之前把三仙丹给炼出来,也能多份保障。” 顿了顿她又道,“听说陆大侠你已经经手过不只一件诡物的案子了,可有什么办案的心得吗?” “心得?”陆景想了想,“多看多想,多听那位搭档的监察大人的话,不要盲目行动,自作主张。” “这就是陆大侠你每个案子都能出色解决的关键吗?”那女子闻言精神一震。 “不是,是因为我比较能打。” 陆景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 眼见对面似乎有些沮丧,陆景又安慰道,“主要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其实没什么参考意义的,你们只要按课上学的做,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等多办几个案子,有了经验之后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送走了来送药的女人后,陆景转手就将三瓶还没捂热的三仙丹分别送到了夏槐、晏筠还有温小钏那里。 每人一瓶,除此之外,陆景还将上次从独眼道人那里得到的那瓶丹药也一分为三。 这丹药虽然也是加快秘力恢复的,但毕竟是高人前辈的珍藏,明显比三仙丹还要高至少一个档次。 可惜陆景这奇葩的身体都用不上,最终一人七枚,也一并给分掉了。 其中夏槐和温小钏那边都没什么阻碍,两人虽然并不知道陆景最大的秘密,但都或多或少领教过某人那恐怖的秘力修为,见陆景说自己用不上,也没怎么推脱就收下了。 不过晏筠那边就不太顺利了。 自从上次在藏书楼晏筠看穿了陆景和温小钏的“奸情”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尴尬。 之后又发生了通灵事件,陆景怀疑之前钻进他和晏筠上丹田的那两只虚鬼还有种某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而这些联系如今也出现在了他和晏筠的身上。 于是两人之间的尴尬更是直接翻了倍,自那以后,他和晏筠基本就没再怎么说过话了。 陆景也想借助这次送药来打破一下僵局。 但是没想到晏筠却并不在她的住处,陆景一开始以为她是去什么地方练功了。 可在门外等了会儿遇到另一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才知道晏筠是去接她的师父了。 “什么,秋阁主来了京城吗?”陆景有些惊讶。 “对啊,陆大侠你不知道吗?最近当今武林几大顶尖宗门的帮主,门主们全都来到京城了。” “来干嘛?” “眼看这天下就要彻底大乱,魔道的那些家伙也越来越活跃,甚至很多沉寂已久的老魔头也有了动静,咱们武林正道自然也需要有所对策,所以秋阁主,还有慧通方丈他们就召集了一些武林同道,来京城共同商议怎么对付魔道的事情。 “晏师姐昨日就已经被师父叫去了。”那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道。 “是吗?”陆景听后就想托这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帮他把丹药带给晏筠,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本来挺正大光明一件事儿,这么搞反而显得好像有些鬼鬼祟祟。 而且既然是破冰,当然得是他自己去破了。 所以陆景就向那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道了谢,随后先回到自己的小院,叫上了阿木和黑猫,一同坐进了去往临天府的棺材里。 刚从西北三州转了一圈,之前又亲眼目睹过湖州与禹州乡野间的凋敝,再回到临天府,陆景却是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紧张与不安。 一切都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沿街的小贩依旧在卖力的叫喝,街上的宝马香车也是络绎不绝,不知是那家的公子小姐正出行游玩,勾栏瓦斯里的相扑表演,还有蹴鞠、斗鸡也依旧如火如荼。 顶多就是讨论天下大事的学子和绅商多了一些,但是大部分也都还没觉得大陈这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 身处于繁华中央的人们,总是更难看清四周正在发生的事情。 陆景计划是先去找晏筠,把丹药给她,完了就带阿木去找糖人婆婆治病。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去顾采薇新开设的药铺把之前两笔银款收上来,他在书院后山种下的人参已经收获了两次。 而顾采薇这边也很效率,已经帮他卖出去了大半了。 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达官显贵,而这些人日理万机,身子多多少少也都有点毛病,对于人参的需求也很大。 即便扣除掉铺子的租金,雇人的成本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花销,到现在为止也已经盈利了差不多四万两银子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报上名号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 陆景收下银票,听顾采薇在一边道,“说起来这些人参能卖的这么好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要感谢福安公主。” “你第一批送来的人参,我从里面挑了二十株送给福安公主,本来只是对她一直以来的照顾的答谢,但没想到她将其中十株拿去给太后熬参茶,太后喝了很喜欢,连连夸赞。 “剩下的她也用来招待其他王孙贵族,如此一来,咱们这人参的招牌也就打出去了。现在京城之中,不少达官显贵都知道咱们家的人参品相很好,年份也足,关键还是太后她老人家亲口称赞过的。 “所以来买的人就多了,也幸亏你后来又送来了一批,否则怕是就要卖空了。” “福安公主……她最近怎么样?” 陆景想起了那日青楼中,自己见到过的那位听琴女子。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福安公主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挺深的。 说起来之前那位官家似乎还萌生过将福安公主嫁给他一个小号的念头来,想以此来攀上司天监这条大腿,可惜被陆景拒绝了。 一来陆景很清楚,等朱颉发现司天监根本不会帮他擦屁股后八成是要后悔的,二来他对福安公主的印象不错,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将对方牵扯进来。 “不太好。”顾采薇的回答让陆景有些意外。 先前朱颉发疯的原因已经被查明了,是受东玄真人师徒蛊惑。 如今东玄真人已经被陆景他们给打跑了,而且从那以后司天监也加强了对皇宫的保护,类似的事情应该也很难发生了。 所以按理说福安公主的日子也应该会好过一些才对。 但陆景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东玄之患已除,但是大陈之患仍在。 朱颉面对的依旧是个危如累卵的死局。 而且失去了拥有神奇仙法的东玄师徒,朱颉怕是会更加无可奈何。 他已经急到连一贯中立的司天监都想拉下水,之后再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果然就听顾采薇接着道,“最近有传言说官家想给福安公主找个驸马,而且目标不只是那些名门望族中的青年才俊,也包括寒门布衣,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他就会把女儿嫁给那人。” “什么算有真才实学?”陆景翻了个白眼。 “这就不知道了。”顾采薇道,“总之因为选驸马的事情,福安公主应该是和官家大吵了一架,之前一段时间也被禁足在宫中了。” 陆景虽然为福安公主被她老子拿来当保住江山的筹码而感到惋惜,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插手皇室内务的打算,拿了银票后就去找晏筠了。 云水静慈阁的阁主秋墨离属于武林巨擘,所以她在京城的落脚点也很好找,随便找个江湖中人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这次的正道会盟选在临天府,作为地头蛇的长乐帮自然便担负起了接待之责,提前好几日就包下了城中一半的客栈脚店。 而像秋墨离这样的大人物,则另有安排,长乐帮专门收拾出好几座院落,供他们落脚。 说来也巧,云水静慈阁一行人所住的院落就在城北的界子巷附近。 不远处就是青瓦红墙的司天监,相隔不过数十丈。 长乐帮选这里作为秋墨离的居所,显然是看中了这地方的清静。 但可惜现在这里却是一点也清静不起来。 陆景看到源源不断的车马向这边驶来,那些高头大马上则坐着形形色色的武林中人,一个个看起来都气宇轩昂,仪表不凡。 “这些家伙都是赶着来送礼的。” 陆景冷不丁听到一个声音道。 转头发现是之前接待过他的那个司天监小吏,后者这会儿正搬了个马扎坐在司天监门口再看热闹。 更离谱的是这货还抱了碗儿瓜子边看边嗑。 “这些人的瘾也是真的大……好多人甚至都不是临天府的人,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给人家送份儿礼,和云水静慈阁混上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关键是秋墨离也不会理他们,派了个弟子就都给打发了,这不闲的吗?” 陆景还没说什么,就见不远处一个虬须大汉冷哼了一声,“一派胡言,咱们来给云水静慈阁送礼,是因为仰慕秋老前辈,除此之外绝无他意,反倒是你们在这边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就不像好人,该不会是那些魔道余孽吧?来,先报上名号给洒家听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基本是停留都在陆景脸上的。 毕竟司天监那小吏好歹有个吏员身份,这里又是京师,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那虬须大汉也不想节外生枝,但之前被人讥笑,他又觉得脸上无光,就想找回点场子来。 于是最终就把目标圈定在了陆景身上。 毕竟陆景是白身,而且年纪比较小,看样子估计是个江湖晚辈,也比较好拿捏。 结果就听那少年开口淡淡道,“陆景。” 虬须大汉听到这两个字瞳孔猛地一缩,那样子就跟刚听说自己养了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一样,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道,“可……可是那位邬江城的陆大侠?” “对,是我。” 那虬须大汉下一刻差点就要大叫出声来,但随后就被陆景给制止了。 “别别别,这地方这么多人,光打招呼都打不过来,你还是受累帮我保守下秘密吧。” 虬须大汉连道不敢,接着脸上又露出懊恼之色,“唉,我这出门出得急,也没多备份礼,要不这份先给陆大侠您,秋老前辈那里我回去再取一份,明天再来。” “嗨,你爱该干嘛干嘛去吧,就当没见到我就好。”陆景道。 “这怎么能行,我大风门上下最是仰慕陆大侠你了……想当初陆大侠你大战阎王箫的时候我就在想这天下怎会有如此英雄……” 陆景不得不伸手,拍了拍虬须大汉的肩膀,让他打住。 “真的,这位大风门的朋友,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只要你假装我不存在,就是我能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白玉无瑕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虬须大汉,陆景斜眼,望向马扎上的司天监小吏。 “用我的招牌来吓人很有意思吗?” “你在说什么?”司天监那小吏磕着瓜子,一脸无辜道。 “你刚刚是故意说的那么大声的吧,好引那种莽撞的家伙过来,然后看他们在我这儿吃瘪。”陆景道。 “我这不是看他们见不着秋墨离为他们着急吗,就想着让他们见见天玑榜上最年轻的一流高手,以一敌众,只身打败厉飞龙还有净字卫一众高手的陆大侠帮他们弥补下遗憾。” 司天监那小吏振振有词,“你看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后有多激动。” 陆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之前那虬须大汉已经快到秋墨离的院门前了,还在频频向这边望来,就跟落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一样。 于是陆景心下也是一动。 这会儿来拜访秋墨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快要排到司天监门口了,陆景刚刚还在盘算怎么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排到队伍的前面去。 结果转眼就见那虬须大汉已经快走到队首了。 看来这家伙和他背后那个什么大风门在江湖之中也并不非无名之辈,想到这里,陆景便又改了主意,告诉阿木和黑猫在这边稍等,随后便向那虬须大汉走去。 后者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欣喜之色来。 而其他人看向陆景的目光就不是那么友好了,毕竟陆景的年龄放在那里,怎么看都像是个晚辈,独自一人,手上也没提什么像样的礼物。 这样的人不老老实实排在队尾,非要往前凑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于是很快就有人想要教训一下这不懂规矩的后生了。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虬须大汉已经迈着大步迎了上去,口中还嚷嚷道,“陆大……郎,您还有什么事儿忘了吩咐吗?” “没,我只是想去那里面找个人。”陆景指了指秋墨离的院子。 虬须大汉并不蠢笨,立刻便意识到陆景为何而来,于是主动将陆景带到队首处,甚至不惜欠下人情,让排在他前面的四人也都让出了位置来。 云水静慈阁那个负责接待的女弟子注意到了门外发生的事情。 见虬须大汉对陆景这么上心猜测对方来历可能不简单,不过顶尖大派的弟子,养气功夫也很出色。 她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一视同仁道,“好教这位少侠知道,秋阁主远到而来,正为晚上的正道会盟养精蓄税,所以暂不见客,少侠若是想送礼,土特产之类的东西我就代阁主收下了,但是太贵重的东西还请自行带回。” 陆景闻言咳嗽了一声,“那个……我不是来拜见秋阁主的。” 听到这话那个负责接待的云水静慈阁女弟子还有虬须大汉都是一愣。 自从昨日秋墨离进城后,这条原本冷清的街道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而来这儿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来拜谒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阁主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抱有其他目的而来。 那个云水静慈阁的女弟子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好在陆景也没让她等太久,就又接着道,“我是来找晏筠,晏女侠的。” “你怎么知道大师姐在这儿的?”那女弟子惊道。 晏筠是昨夜悄悄来的,之后便一直陪着秋墨离,没出过门。 那女弟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们,望向陆景的目光不由愈发警惕。 但随后就听院内一个声音传来,“纪师妹,他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吧。” 姓纪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松了口气,这才侧过身子,退后两步,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一幕看的门外的群雄一片哗然。 秋墨离来到京城后,来拜谒的人便络绎不绝,但大多数都被守门的这个云水静慈阁弟子给大发了,能走进那院门的屈指可数,不过寥寥数人,每个都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大豪。 这少年何德何能,也能让秋老前辈另眼相看? 哪怕是晏女侠发话,说对方是自己的朋友,但是想来也不会将随便将什么人都往里面放,打扰她师父的清静。 再联系之前大风门的那个虬须大汉对陆景表现出的近乎荒谬的恭敬,和他当时脱口而出的陆大郎三个字,有脑袋反应快的已经想到了什么。 见状陆景也不敢在外面多做停留,快步走进门去。 随着院门在他身后再次闭合,外面的吵闹也小了很多。 前院处是一小片竹林,陆景沿着其中小径行了约莫二三十步,转了两个弯,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小径另一头的晏筠。 后者一袭白衣,腰携长剑,看起来纤尘不染。 似乎又恢复了之前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就仿佛一块儿白玉般,完美无瑕,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也同样难以亲近。 见陆景似乎打算开口,晏筠却是抢先一步道,“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师父听说你来了,也挺好奇,想要见见你。” 陆景点了点头,“能聆听秋老前辈的教诲,自然求之不得。” “你跟我来吧。”晏筠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陆景一开始跟在她的身后,但是走了几步,却是又赶了上来,和她并肩而行,轻声道,“之前的事情……” “你不用跟我解释,那是你的私事。”晏筠淡淡道。 “啊不,我其实想说的是早先你白日梦游,在后山找到我的事情,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晏筠听到这句话脚步总算是顿了顿,然后问道,“什么可能?” “咱们在邬江城的时候……” 陆景刚说到一半就听啪的一声,却是晏筠将自己的剑鞘的鞘口给捏裂开了。 那块儿完美无瑕的白玉上终于也出现了一丝裂纹。 晏筠转过头,望向身旁的陆景,这一刻两人的鼻尖与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区区数寸而已,然而白衣少女的眼眸中却没有半分的旖旎,反而透露着点点冷意。 “那晚的事情,从今往后你我二人都不要再提了,如何?” 第五百二十三章 当断不断 “呃,可我本来也没打算提那件事情。”陆景道“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的这种联系很可能是因为虚鬼。” “虚鬼?”晏筠眉头微蹙,“那东西不是已经被你给解决了吗?” “唔,这次是你先提的啊。” “…………” “总之,我按王婉说的做后的确将你给唤醒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或者还有一些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的事情。”陆景道。 “事后我检查过我的上丹田,没发现什么异常。” “嗯……这本来就只是我的猜测,你随便听听就好。”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秋墨离的房外。 晏筠只能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伸手敲了敲房门,“师父,陆大侠已经来了。” “是吗,那就请他进来吧。” 屋内那人开口道。 于是晏筠推门,带着陆景一起入内。 陆景进门后先行了一礼,这才抬头看了眼椅子上那人。 他原本以为秋墨离身为云水静慈阁的阁主,堪比五绝的绝顶高手,应该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威严,甚至陆景有想过她会不会是灭绝师太一般的人物。 但实际上秋墨离真人看起来却是出人意料的平易近人,就和普通的富家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不,区别还是挺大,陆景望着那张并有没太多皱纹的脸,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已经年过半百。 哪怕是一贯无情的岁月,在她的身上好像也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毫无疑问,秋墨离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不输自己徒儿的美人。 就算现在她的美貌不及当年,但却也因岁月的沉淀而愈发优雅。 不要小瞧了优雅这两个字,这是女人在对抗衰老时所能找到的最有效的武器。 秋墨离笑了笑,“你就是最近半年多,江湖中到处都在谈论的那个陆景吗?” “正是晚辈。” “我刚来京城李帮主就跟我说起过你,把你夸得跟朵花儿一样。可我瞧着好像也没有三头六臂嘛。” 不等陆景答话,她又道,“你跟筠儿是现在天玑榜上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又同在书院念书,怎样,有没有私下交过手?” “呃…………” “有过。”一旁的晏筠道。 “谁赢了。” “他。” “她。” 陆景和晏筠几乎异口同声道。 秋墨离莞尔,“认输这种事情也有人抢的吗?” 晏筠深吸一口道,“的确是我输了,弟子学艺不精,先前与陆大侠交手,到最后内力不支,只不过陆大侠看在我云水静慈阁的面子上及时收手了罢了。” “是吗,我还不知道咱们云水静慈阁的面子这么好用呢。”秋墨离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末了又对晏筠道,“输了就输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早就告诉过你的,你那个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头不要也罢,这东西看似是赞誉,但迟早会成为你的枷锁,阻止你更进一步的。 “昨天我检查你的武功修为,就发现你最近一段时间又有突破,这很好,我不管你在书院学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本领,但我给你布置的那些的功课也是不能放下的。 “如今天下大乱就在眼前,魔道妖人也蠢蠢欲动,而我们这辈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将来的武林正道,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秋墨离勉励了几句,之后还回答了陆景一些武学修炼上的问题。 不得不说,宗师就是宗师。 虽然陆景靠着疯狂刷新的蓝条轻松跻身一流高手,但是他自己也深知自己这个速成班出身的和人家一路练上来的相比,底子还是太薄。 哪怕有阿木这个贴身老师,可以不断纠正他没用好的招式,可陆景基本还是处在一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中。 心里积攒了不少问题,听秋墨离这么一点拨,顿时觉得豁然开朗。 疯魔一百零八杖和惊涛怒浪就不说了,陆景都已经练到大圆满,四平八稳又属于比较特殊的武功,所以他今日真正收获大的是对火麟甲还有风云变的理解。 日后再修炼起这两门武功来,效果也能更显著。 难怪外面那些家伙都想和秋墨离攀上点关系,能得她老人家随便一些指点,都能受益匪浅。 陆景心知自己这次是又欠了晏筠一个人情了。 毕竟他再怎么出名,都和云水静慈阁没什么关系,秋墨离肯花功夫在他身上,除了随手结个善缘外,更多的肯定还是看在自己这个徒儿的面子上。 所以离开秋墨离的房间,回到那片竹林后,陆景便立刻取出了早就已经备好的小瓶,放在晏筠面前。 “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送这些可以加快秘力恢复的丹药给你的。” 晏筠倒是也没有推辞,收下丹药道,“也好,这样你我就两清了。” 见陆景似乎有些不解,晏筠索性便说开了,“其实从邬江城回来后,我就在考虑我们的关系。” “是吗,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我们还能做朋友,那大概只是我的自欺欺人。”晏筠道,“虽然我的确也这么骗过自己。 “但事实是,这么下去我们双方只会越来越尴尬,况且这事儿还牵扯到小钏……我不想让我们两个人的尴尬最终演变成三个人的。” “呃……” “其实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挑个时间去和你说清楚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也听到我师父的话了,放下了这件事情后,我停滞了很久的武功修为也有了突飞猛进。 “如今九州动荡,烽烟四起,魔道也好,诡物也罢,都在变得越来越猖獗,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收拾天下,我们肩上的担子都很重,是时候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了。” 陆景听过晏筠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似曾相识,琢磨了半天后才回过味儿来这和他初中的时候早恋被班主任发现,叫到办公室去训话,大致的主旨好像都差不多。 于是陆景也只能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也会尊重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饴糖香 从秋墨离的住处出来后,陆景觉得心中一阵空落落的。 之前得到高人点拨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不少。 出门后只是低头走路,以至于虬须大汉在不远处叫他名字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又来到了司天监门前,那小吏拖着下巴道,“啧啧,秋墨离是看你不顺眼,把你打了一顿吗?” “别瞎说。” “那就是你看秋墨离不顺眼,想要打她一顿,结果反被她给揍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 “主要是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挨打的人不是你。” “我还是喜欢刚遇见你时你的样子,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 陆景叫回了阿木和黑猫,打算离开。 可随后就发现虬须大汉正领着一大群人向他这边走来,那些人望向他的目光,就跟一群单身四五十年的老光棍儿望着个黄花大闺女死的。 陆景被他们看的有些发毛,这时司天监那小吏又开口,悠悠道,“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就让你借署里的后门离开。” “不用那么麻烦。” 陆景说完就带着阿木和黑猫直接退入到司天监内。 那小吏见状也想追进去,但总算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冲围上来的武林群雄嚷嚷起了一直挂在嘴边的顺口溜。 “告状喊冤去大理寺或者御史台,读书拜师国子监,外邦入京朝拜找鸿胪寺,观测命理出门左转栖霞观,这里是司天监,就是个看星星的地方,什么人都不接待,谢谢。” 那些武林中人虽然都很想与最近武林中最炙手可热的顶尖高手陆景结识一番,但是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正道中人,倒也干不出强闯官府的事情来。 所以闻言互相看了眼,也只能纷纷在门外站定,等着陆景再出来。 而眼见已经稳住了局面,那小吏也麻溜的收起了马扎,向署内跑去。 结果却是已经不见了陆景的影子,他在司天监里转了好几圈,之后才在一面院墙上看到了一只脚印。 ………… 陆景翻墙而出,甩开了身后那群热情的小尾巴后,终于可以去办正事儿了。 他按照火行孙所说找到了一家糖人铺子,跟店里的伙计说要买一支不会化的糖人,然而后者闻言望向他的目光却像是在打量一个白痴一样。 “糖人怎么可能有不会化的,你这家伙是来找茬的吗?!”伙计神色不善道。 “你们这里没有吗?”陆景皱眉。 “不只是我们铺子,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铺子会有这种糖人。”伙计翻了个白眼,“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就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陆景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带着阿木走了出去。 再然后他又找到了另一家糖人铺子,这一次陆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先买了十二支糖人,凑了个十二生肖。 然后才跟对方打听不会化的糖人的事情,结果和之前并没有太多不同,随后陆景还提到了糖人婆婆的名字,可那糖人铺子里从掌柜到伙计都是一脸茫然,而且不似作伪。 搞得陆景都开始怀疑火行孙是不是在骗他了。 直到那伙计想起了什么来,才又道,“你说不会化的糖人,我记得一个月前也有一人这么问来着,再早点好像还有其他人也问过,我当时还以为有人故意在戏弄我们,怎么,你们真的都在找不会化的糖人吗?” “谁知道呢。”陆景含糊道。 说完也不再停留,就又带着阿木转身离开了。 那伙计在身后道喊,“诶……客官你的糖人没拿。” “留给你们吧。”陆景摆了摆手。 出了糖人李的大门,陆景也没再去找下一家,转而带着阿木去不远处的茶坊喝起了茶来。 而黑猫则趁着这个间隙,不知跑到那里又去捕食运气了。 说起来陆景上次给自己换了新的运气后,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搞得他都想要不要再换一个了。 只是开启了种参大业后,陆景有了稳定的来钱渠道,对于运气什么的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不过这会儿的他却是有些后悔之前把那个桃花运给换掉了,不然说不定他和晏筠的事情还有转机。 就在陆景一边喝茶,一边胡思乱想着要不要再搞个什么回心转意,或者旧情复燃的运气给自己换上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糖人,卖糖人,不会化的糖人。” 陆景探出头去,看到一个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在楼下叫卖糖人。 几个闲汉听到了她的叫卖声,于是晃晃悠悠的凑了过去,笑嘻嘻的道,“不会化的糖人在哪儿,给我来一根,如果我让它化了的话,你打算怎么赔我?”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 那人还待再说,但是冷不防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朋友,这糖人不是卖给你的。” “那是卖给谁的,你吗?”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拍掉陆景的手掌,但是下一刻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肩膀处窜进了他的身体里,他的身子立刻就一软,险些瘫倒在了地上。 于是那人知道自己这是遇到武林高手了,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二话不说就快步疾走,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其他几个人同样也是在市井中混迹的泼皮无赖,最懂审时度势,见一人跑的如此干脆,看了陆景几眼后也纷纷退开了。 而那小姑娘则又重新抬起了头来,“大哥哥,是你要买不会化的糖人吗?” “没错,是我。” “那就跟着饴糖的香气吧。” 陆景知道所谓饴糖便是麦芽糖,属于最早被制作出的糖类之一,同样也是制作糖人的重要原料。 陆景还想再问几句,可之后就见那女孩儿忽然撒腿跑开了。 追陆景倒是也能追上,但是对方既然将自己曝露在明面上,那就说明从她身上入手,估计也很难挖掘出更多东西来了。 而且恰好陆景这时候又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麦芽香气,于是也便带着阿木循香而去。 第五百二十五章 甜蜜炸弹 陆景追着那股麦芽香来到了前方的市集中,一路走到了一个卖糖瓜的小摊前。 糖瓜是一种北方颇为常见的甜点,将麦芽糖掺上将米粉做成瓜状或是葫芦状,再裹上一层芝麻。 好吃又黏牙,很受孩童的喜爱,腊日的时候还会被摆上灶台,用来招待灶王爷,免得灶王爷上天后乱说闲话。 陆景在那卖糖瓜的小摊前站了一会儿,仔细观察了那小贩一阵,然而并没有从对方的身上发现什么异常,之后上前询问,那小贩对于糖人婆婆却是一无所知。 陆景还打算再试探下,结果这时候又闻到了另一股糖香。 这次的糖香可比糖瓜散发出的浓郁多了。 陆景向那方向走出了约莫三四十步,看到了一个卖花生黑芝麻糖的小贩,正在用一口大锅现熬饴糖。 浓郁的糖香扑面而来,让很多路过的人都不由驻足。 更是有不少幼童一起眼巴巴的围在那大锅前,等着那糖浆凝固,包裹住里面的花生和芝麻。 陆景上前再问,但是那小贩同样也只是摇头。 然而这一次方圆百丈内,陆景却是找不到饴糖香味更浓的地方了。 直到那小贩将做好的花生黑芝麻糖倒入木盒中成型冷却,然后分出大半盘,递给了旁边一个仆役模样的人,叮嘱道,“放凉,切块即可食用。” 那仆役点头,端起那半盘花生黑芝麻糖,就在一群孩子羡慕的目光中挤出了人群。 陆景心下一动,想起那小姑娘的话,也跟了上去。 只见那仆役拿到糖后便大步向前,一心只想赶紧回家。 再加上市集里人多,自然也就不会留意到身后被人盯梢。 陆景跟着他穿过了两条街,期间那仆役还又买了点香糖果子和雕花蜜饯,最终来到了牛行街南面的一处宅子前。 这地方的人稍微少了些,稳妥起见陆景也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免得被人察觉。 他眼见着那仆役拐进宅子里,寻思糖人婆婆的住处应该就在这里了。 于是也准备叩门,但是才来到门前,却是又闻到了另一股饴糖混着糯米粉的香气。 陆景翕动了两下鼻翼,接着转身,向那香气的源头而去,最终在街对面找到了一家卖龙须酥的点心铺。 陆景心想,这次总该找对地方了吧。 他拉着晕晕乎乎的阿木走过去,而那点心铺子里的确也坐了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正在打着盹儿。 “糖人婆婆?”陆景开口道。 那老太太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闭着眼睛。 陆景不得不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这一次她似乎是听清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道,“这位客人,你要什么点心?” “大娘我不要点心,是来找人的。”虽然这么说着,但陆景还是放了几枚铜钱在那老太太面前。 毕竟有钱好办事。 而那老太太见状将那六文铜钱一个个都收入盒中,接着用颤颤巍巍的手给陆景包了两个龙须酥。 递了过来笑道,“客人,你的点心。” “呃,我不是来买龙须酥的。”陆景估摸着眼前这个老太太十有八九是有些耳背,没听清他之前的话。 于是再次提高了音量,他这句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了。 把路过的两个路人都给吓了一跳。 但那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保持着递龙须酥的动作,过了会儿见陆景始终不接,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 “对不起啊,年前老婆子我害了场病,这耳朵就听不见了。” “…………” 陆景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得伸手,接过了那两个龙须酥来。 他现在已经有理由怀疑绕了这么一大圈只是糖人婆婆在耍他了,陆景只是还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书院弟子的身份才这么做的。 虽然按照火行孙的说法,那个什么糖人婆婆并不排斥和司天监中人打交道。 但是考虑到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都和奇物有关,若是被司天监摸清她的住处,搞不好之后就会有监察去请她到署里喝茶。 所以若她拒绝出手帮忙,陆景也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阿木的脑袋道,“抱歉,看来咱们今天是要白跑一趟了。” 阿木半扬起脑袋,看了眼陆景,倒是并没怎么失望。 在它看来,能出来放风就是件挺开心的事情了。 虽然在书院里它也很自由,陆景给它上过户口后,就允许它四处闲逛了,但书院毕竟没有京城里热闹,好看的好玩的东西多。 实际上为了避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空欢喜一场,陆景事先也没跟它说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 眼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陆景打算找家酒楼随便吃点东西,等黑猫回来,就打道回府。 当然他也没放弃给阿木治病。 实在不行陆景打算让火行孙出面,带阿木去见那个什么糖人婆婆。 火行孙本人就是奇物,而且之前就见过糖人婆婆,想来不会引起后者的警惕。 就是火行孙刚脱离纪先生的阵营不久,陆景对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阿木对陆景来说很重要,几乎是他刚来这里没多久的时候就陪在他的身边了,就和家人没什么区别。 这也是为什么陆景决定亲自带阿木来见糖人婆婆的原因。 只是他这身份多少还是有些敏感。 陆景带着阿木走在街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饴糖香气闻多了,陆景这会儿忽然也挺想来口麦芽糖尝尝的。 于是他看了看手里两的两只龙须酥,先取了一只出来,抛给了路边一只野猫。 后者上前闻了闻,然后又舔了舔,大概是觉得味道不错,就当着陆景的面吃完了。 随后陆景观察了一会儿,见那野猫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将另外一只龙须酥放进了嘴里。 结果下一刻陆景就感觉那只龙须酥在自己的口中迅速融化开来。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甜意也冲击向他的心脏! 就仿佛是一颗甜蜜炸弹爆炸开来一样,让陆景的脑袋不由一晕,可就在这时,他手臂上那个羊角图案却是忽然一热,再然后陆景就又恢复了清醒。 第五百二十六章 借剑 陆景眼皮一沉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道了。 他没想到那龙须酥猫儿吃了没事儿,但是到了他的嘴里就化作了蒙汗药,也不知道那糖人婆婆是怎么做到的。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陆景手臂上的那副羊角图案发挥了作用。 这一刻陆景只觉得自己的胃就好像化作了一个黑洞,将那些齁的快让人窒息的甜意全都吞了个干净。 而那股晕眩感也随之一起消失,不过陆景却并没有站直身体,反而顺势向后继续倒去,还给阿木隐蔽的做了个手势,让小木人桩稍安勿躁。 他这会儿所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他这么倒下,还是吸引到了一些人的注意。 陆景能听到有脚步声在向自己接近,再然后他就又嗅到了一股饴糖香。 这香气甚至比他之前糕点店还有花生黑芝麻糖摊前闻到的还要浓郁,直让人想一口咬下去。 其中一个身上带着香气的人伸手,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不远处还有另外一个身上也带着香气的人抬起了他的脚。 两人合力,将陆景一起搬到了一辆马车上,随后他们似乎又注意到了一旁的阿木。 可却显得有些茫然,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有一人走向阿木。 但是阿木的轻功又怎么是他们能比的,那人还没走到阿木面前,阿木就嗖的一下不见了。 两人在街上转了好几圈,连小木人桩的影子都没看到,直到再回到马车边才发现阿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车了,就蹲在昏倒的陆景身边。 看到这一幕两人又僵住了,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钻进了车厢,和陆景阿木坐在一起,另一人则去到了前面驾车。 坐进车厢那人上来没多久,就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泛着寒光的长针来。 二话不说刺向了陆景的食指。 他似乎是想用这法子来确定陆景是真晕还是假晕。 但是下一刻让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长针刺向陆景的皮肤后发出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之后居然被弹开了! 那人不信邪,又刺了第二下,这次他用的力道比较大,结果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那根长针就这么从中间断掉了。 那人低头去看陆景的手指,上面连个红点也没有。 于是他似乎又呆住了,手握那根断针许久没动,与此同时马车也已经行驶了起来。 陆景本来想试试看能不能通过外面传来的声音判断下他们到了哪里,但遗憾的是他并非本地人,对于临天府并不怎么熟悉,听了会儿就放弃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马车终于又停了下来。 前面那人跳下车来,打开门,和里面那人将陆景给重新抱了下来,向屋里抬去。 途中陆景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打量了一下四周。 果然如火行孙所说,他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东西都是糖做的,只见那院子里有糖做的柳树,柳树下有只糖做的秋千,秋千边还有糖做的花圃。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不远处那座糖做的小屋。 无论门窗还是屋顶的砖瓦,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惟妙惟肖,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不出和真的的区别。 好在头顶的月亮还是那轮月亮。 否则陆景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一个对糖尿病人非常不友好的糖化新世界了。 前面一人伸手推开了屋门,将陆景一直抬到了床边,这才将他放下。 而后两人却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前一后就这么站在了床前,一动不动。 至于小木人桩,则似乎再次被人给遗忘了,在屋外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溜了进来。 之后找了个离陆景最近的角落,也站在了那里。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那两人比比谁会先动。 又过去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陆景大着胆子撑开一条眼缝,结果发现这漆黑一片的屋内除了他自己以外哪还有什么别的人。 之前立在他床前的不过是两具糖人罢了。 而那两具糖人,从身高到体型都与常人无二,最绝的是他们的脸庞看起来也栩栩如生。 脸上的神态各不相同,一个似乎在叹气,另一个则在偷笑。 不过他们的目光倒是都集中在陆景身上。 就算是陆景,大晚上的在床边看到这两具糖人也被吓了一跳。 尤其想起他刚刚就是被这两具糖人给送回来的,陆景就更是觉得瘆得慌,想从这诡异的糖屋里逃出去。 但他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冲动,从床上坐了起来,先走到了桌边,抓起了桌上的烛台。 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了火石来,只是陆景试着打了几次,却都没能将那烛台点着。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用小拇指沾了点灯台里的油,放进嘴里尝了口,果然,这哪里是什么灯油,分明就是糖浆。 难怪刚刚他怎么都点不着。 好在以陆景的眼功,就算不点灯,接着门外漏进来的些许月光,也能将周遭看个七七八八。 和院外一样,屋里的桌椅、箱柜无一例外也全都是糖做的。 陆景先打开了床边那口箱子,只见里面的糖衣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几个糖元宝。 陆景再打开一旁的书柜,里面是一排排的糖书。 可是都只是样子货,陆景抽出一本根本翻不开,他将那本糖书又放回架子上,然后再次环视四周,想看看这附近还有什么被他给忘记的地方。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回到了那两具糖人的身上。 陆景走上前去,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一次总算有了新发现。 床上他之前躺下的位置有一张纸条,这大概是这整座屋子里最唯一不是糖做的东西了。 陆景展开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欲治恶疾,先付诊金,今夜群雄聚首,邪魔出世,请借君之剑一用,诛灭妖邪,此事若成,但有所求,必竭尽所能。” 落款是糖人婆婆。 陆景看的一愣,求人治病要付钱这事儿火行孙曾告诉过他,但是他没想到诊金竟然是要他诛邪,而且前面还有句群雄聚首。 这四字难不是说的是今夜各大门派掌门阁主们会盟的事情,可是这不是正道盛世吗,邪魔又是从何而来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正道会盟 当朝太宰蔡庸的府邸内。 一个少女正在陪另一个少女荡秋千。 只见她轻轻一推,就将秋千上那少女推的飞向了半空中,后者的裙摆也跟着一起飞扬起来。 秋千上顿时传来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但是帮忙推秋千的那少女这会儿的心思却似乎在别处,一对儿眸子一直在滴溜溜乱转,而且不时瞥向一面的院墙。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小糖人儿从院墙另一侧翻了进来。 然后迈开两条小短腿向两个少女所在的地方跑来。 帮忙推秋千的少女连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接住了荡回来的秋千。 而秋千上的少女也伸出了手掌,让那只小糖人儿跳了上来,放在自己耳边,片刻后道,“成了,他看到那张你留下的字条了。” 帮忙推秋千的少女神色一喜,“好,这么一来那些正道高手们就有救了。” “你好像很相信他。”秋千上的少女歪头道。 “去过邬江城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实力,况且按照你的说法,他现在还加入了那个神秘组织,应该更强了。” 秋千上的少女依旧不解,“理理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今晚的事情,就算那些正道高手全都死在京师,也和你你爹的大理寺没什么关系吧。” “谁说没关系?”谢理理道,“今晚在京师会盟的都是正道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他们的身后站着的则是当今武林中最顶尖的宗门,他们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些门派自然不会报官,但肯定会用江湖中的规矩解决。 “换句话说也就是杀个血流成河,而且这些正道领袖,你可以说他们未必都是好人,但是至少有他们在,那些魔道妖人才不会这么猖狂,他们要是不在了,往后这京师怕是还有的乱。”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秋千上的少女道,“但我觉得你真的这次之后,你不应该再继续追查类似的事情了。” “为什么?”谢理理反问。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对一件事情极度感兴趣才会流露出的表情。 “因为你是大理寺少卿之女,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还是当朝太宰之女呢,不一样也在这个世界里。” “我们不一样,”秋千上的少女摇头道,“我没的选,我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爹爹请来的郎中都说过我根本活不过十岁,所以我不得不变成糖人活下来。 “为了躲避司天监无处不在的眼线,这么些年我都没有走出过这座院子,只能靠糖人和王嬷嬷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爹爹为了保护我,也不让人知道他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你能找到我我很佩服。 “但你若是想通过我走进那个世界,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别那么着急拒绝嘛,”谢理理软磨硬泡道,“你的能力和我的推理简直就是绝配啊,只要咱们俩联手,京师之中就没有我们破不了的案子,我看蔡太宰最近也忙的焦头烂额……你也想为你的爹爹分忧不是。” 秋千上的少女却是不为所动,“你把这事儿想太简单了,司天监有着上千年的历史,署内高手云集,还可以调动各地官府和正道的力量,对付那些诡物依然危险重重,只靠咱俩,是做不成这事儿的。” 谢理理嘴上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于是秋千上的少女顿了顿又道,“就拿今晚的事情来说,你就算查出了那些正道魁首有危险,不也一样无能为力,只能借助外力来解决。”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咱们还缺个能打的,你觉得陆大侠怎么样,之前来京城的时候我和他一条船,发现他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不但武功够高,而且人也好说话。 “我们或许可以跟他打个商量,只要他不把你供出去,咱们三个以后一起查案,解决了案子功劳都算他的。” 谢理理越说越兴奋。 但秋千上的少女依旧不置可否,“他先过了今晚这关再说吧。” ………… 陆景带着阿木从那座糖做的小院中出来,先看了眼四周,看到了院门前的石墩,还有一棵老槐树。 之后他将隔壁两座院子前的门饰也给一并记了下来。 这才沿着小路出了那条巷子,见到对门一家鞋店立刻走了上去,向那鞋店的老板打听起门前有石墩和槐树的宅子是谁的。 但是老板的回答却让陆景一愣。 “石墩和槐树?仙门巷没有这户人家啊。” “怎么可能,它东侧是家前院种腊梅的,西侧门口有水缸。” “你说这两家我知道。”鞋店老板道,“有水缸的是我家,我家隔壁是杨待诏家。” 陆景本来还怀疑鞋店老板会不会记错了,听他这么说却是也问不出口了。 而且等他又回身后那条小巷在里面转了一圈,居然也真的再找不到那座门口有石墩和槐树的小院了。 陆景倒也没有太失望,他知道这位糖人婆婆能在司天监的眼皮底下躲藏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若是老窝这么简单就能被找到,那先前又是用龙须酥药翻他,又是用马车拉人的也就没有意义了。 他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事儿放在脑后,把注意力转移到今晚的正道会盟上。 陆景先想到的是晏筠应该也会在那里,若是真有什么危险,那就算糖人婆婆没把这事儿当诊费,他肯定也不能放着不管的。 所以陆景稍后先将阿木送到了顾采薇那里,让她帮忙代为照顾。 之后随便找了个武林中人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今晚的正道会盟是在状元楼内举行的了。 陆景赶到那里的时候,基本各派掌门和阁主都已经入场了。 而今晚的状元楼也已经被包场了,不再允许其他酒客进入,好在守门的是长乐帮的人,陆景找人给李不凡带了话。 没过多久,长乐帮的副帮主虎鹤双行骆成松就亲自迎了出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郎情妾意 “陆大侠,”骆成松抱拳客气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毕竟邪魔出世这种事情,只是那个什么糖人婆婆的一家之言。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陆景也不好就这么危言耸听。 想了想问道,“今晚的正道会盟我能参加吗?” “这个……虽然今夜主要是门派间商讨事宜,但陆大侠您身为正道高手,侠名远播,若是愿意加入旁听,一起做个见证,大家伙当然也求之不得,骆某这就带您入内。” “等等,”陆景道,“先别忙着带我入席,跟我先说说今晚这楼里都有谁吧。” 骆成松闻言一怔,但他也是老江湖了,并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道,“京师是咱们长乐帮的地盘,这次正道会盟也是咱们长乐帮负责接待安排的,所以李帮主一早就进了状元楼。 “而除了李帮主,这才来参加会盟的还有洗剑阁的韩阁主,悬空寺的慧通方丈,云水静慈阁的秋阁主,逍遥山庄的吕庄主……” 骆成松还待再说下去,但被陆景挥手给打断了,“呃,那些知名的大人物就不说了,他们随行的人员,有名单吗?” 陆景在来的路上就在思考,若是状元楼里混进了妖邪,最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他最先想到的当然是酒楼里的厨子,侍女和小二。 但是陆景又觉得这些人李不凡应该都有调查过,这次的正道会盟非同小可,来的都是各派的掌门阁主,无一不是武林巨擘,长乐帮肯定不希望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 尤其会严防魔道妖人混进来,这些人中有问题的可能性反而最小。 于是陆景又想到了各派的随行人员。 像这样的武林盛会,主角当然是那一个个威震八方的名字,但是他们身为一派之尊,一般也都很少会单独行动。 随行团的成员多是长老加弟子的组合。 带弟子很好理解,属于江湖惯例,因为教弟子并不是光教武艺就完事儿了的,武林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弟子不带出门,就没法开眼界,不能结交朋友,也很难得到锻炼和成长,这样就算武功练得再好,将来也不过是一介武痴罢了。 而弟子多了就需要人约束管理,每天吃喝拉撒这种事情也都需要安排,掌门肯定是没闲工夫管这种琐事的,所以这时候就需要长老出马了,另外必要的时候他们也能保护掌门的安全。 而这部分人就比较杂了。 骆成松闻言有些犹豫,倒也没有隐瞒,“今晚宾客的名册我们这边的确是有一份的,但陆大侠你若是没法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很难将这份名单拿出来。” 陆景这会儿已经想出个解释了,“哦……我之前在酒楼喝酒,遇到了一位女侠,一番交谈,甚是投缘,但是我只知道她的姓氏,而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清楚她是哪门哪派。 “只记得她说过是随师尊来参加正道会盟的,所以今晚我也匆匆赶来,想看看能不能在人群中再找到她。” 骆成松听了陆景的话一时无言。 好嘛,这是泡妞一路跑到武林大会上来了。 江湖闻名的陆景陆大侠,难不成也是个好色之徒吗? 不过骆成松转念一想也是,想那陆景年少成名,一步登天,周遭投怀送抱的女子肯定不少,年轻人又没什么把控力,弄成现在这样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就是面子上不免有些难看。 虽然在心里吐槽陆景急色,但是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骆成松该帮还是要帮的,反正那女子背靠师门,陆景找到也没法用强。 而且说不定人家小男女本来也是郎情妾意的。 那女侠巴不得陆景这么一路找过来,所以骆成松就示意身边的人去拿名册。 陆景捧在手里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当然是啥也没看出来。 于是对骆成松道,“这名册能先借我用用吗?找到人就还你。” 骆成松能说什么,只能接受了。 然后他就见陆景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只人皮面具,往脸上一套,立刻化作了另外一个陌生人,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劳烦骆副帮主为我保密。” 骆成松只能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可会玩儿多了。 陆景用的是戚夔的脸,之前只有去皇宫的时候露面过一次,状元楼里应该没什么人见过。 哦不对,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晏筠的确见过陆景的这张人皮面具。 所以她看到陆景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眉头不由微蹙。 她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从今往后都尽量远离某人了,却没想到这才过了半天都没有,就又遇见了。 而且今晚的正道会盟,和陆景又没什么关系,晏筠不知道某人跑来干什么。 她想了想,只当没有看见,但晏筠没想到陆景见到她后居然主动凑了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 晏筠见状,也只能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站在了那里,等着陆景再靠上来,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的确,不过我不是这事儿来的,”陆景道,“我收到消息,今晚这里可能会有魔道妖人,或者诡物出现。” 晏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到底是魔道妖人,还是诡物?” “我也不知道。”陆景如实道。 纸条上的说法是邪魔出世,陆景也拿不准这出世的究竟是无比厉害的大魔头,还是诡物。 好在晏筠和他一样,也出身书院,听到诡物两个字,就立刻警惕了起来。 也不再废话,直接道,“具体的线索呢?” “也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陆景道。 “你是怀疑各派随行的人吗?” 晏筠的反应很快,从陆景之前寥寥数句话,还有他现在的乔装打扮上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 “没错,不过我看了名册,今晚来的人有点多……而且你知道我的,我不是大派子弟,这名单上的人我就没几个认识的。” 陆景不知道,就在他跟晏筠窃窃私语的时候,不远处的骆成松也看的木凳口道。 骆成松是真没想到陆景今晚打算泡的人居然是秋墨离的爱徒,云水静慈阁的下一任阁主,被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晏筠。 这家伙简直是色胆包天啊! 第五百二十九章 眼光不好 陆景将从骆成松那里拿到的名册递给了晏筠。 后者翻开名册,扫了一圈上面的名字,随后用手指圈出了七人来,顿了顿,又多加上了一人。 “前七人可能和魔道有些关系……注意,我说的是可能,实际上能来参加今日这场正道会盟的,哪怕只是跟着师父长老来的,也都是各派中的青年才俊,本身有着光明的未来,老实说会勾结魔道的可能性都不大。” “那最后那人呢?” 陆景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发现这居然还是个熟人。 逍遥山庄的吕梅郎,此君是白玉公子吕屏的孪生弟弟,之前在邬江城杀人书事件中,陆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他爹是吕轻侯,几乎不存在反叛的可能,我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今天明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晏筠道,“至于有没有人身怀诡物,这个就不好说了。” 陆景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管怎样,能先排除了有人勾结魔道的可能也是好的。 于是他对晏筠道,“这边八个人咱俩一人四个,先去探探他们的底怎么样?” 晏筠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告别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无论是之前下定决心,还是之后收拾心情。 虽然下午的时候她一直表现的很淡然,然而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陆景走后,她又练了很长一段时间剑法,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神。 结果转头又要和那人牵扯到一起。 但是陆景的理由又让她无法拒绝,身为书院弟子,又是云水静慈阁的大师姐,无论诡物作祟还是魔道来犯,她都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今晚这么多正道宗师在此,若真有什么闪失,对于武林未来将会是难以估量的巨大打击。 事涉正道兴亡,显然是应该凌驾于儿女私情之上的。 所以晏筠并没有太多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一炷香后,还在这里碰头。” 虽然邪魔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但是眼见有了强援相助,陆景的精神也是一震,和晏筠分开后随便找了个年轻弟子一打听,就向着第一个目标走去。 那人名叫管潮,来自洗剑阁,师从十三名剑之一的断水剑袁柳白。 陆景先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见那管潮和今晚来参加会盟的其他年轻弟子一般,正在利用今晚这难得的机会,四处走动,与人结交。 等他和一个天刀门的弟子聊完后,陆景就主动迎了上去。 管潮的脸上带着笑容,虽然他并不认识陆景,但还是客气的冲陆景抱了抱拳,“恕在下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一派的朋友?” “我吗,和这里的人都不一样。”陆景道。 他的话让管潮一愣,结果管潮还没说什么,就见陆景忽然又向前半步,凑到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情况有变,今晚的计划取消。” 管潮退后一步,皱眉道,“什么意思?” 陆景望着管潮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深深的警惕与不解,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情绪。 于是陆景道,“吕梅郎没跟你说吗?等会儿会盟结束后,我们打算找家青楼喝花酒去,不过他好像临时又有别的事情,去不了了,让我来通知其他人。”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还冲管潮挑了挑眉毛,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管潮闻言眼底的警惕也消退了不少,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吕兄的朋友,但是他没跟我说过喝花酒的事情。” “哦,是吗?”陆景露出一副尴尬之色,“看来我找错人了。” “没关系,”管潮道,看了眼四周,也学着陆景压低声音道,“听韩阁主说,会盟结束后我们还会在京师待两天,到时你们若真的有什么好去处,也带我一个啊。” “好说好说。”陆景打着哈哈。 同时在名单上暗暗把管潮的名字给划掉了。 之后两人陆景也用差不多的方法,把他们给诈了一遍,可惜他们的反应也都和管潮大同小异。 而且都对陆景胡诌的花酒流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兴趣。 好吧,陆景想了想这些正道少侠也挺惨的,跟着掌门阁主出门,平日里肯定被管的很严。 明明到了天下首善之都,望着满目风华,却是没人敢瞎跑,难得有个胆大的愿意带路,云集响应者立刻便络绎不绝起来。 可惜陆景这只是随口画饼,管潮等人注定只是白白欢喜一场。 一口气排除了三人,陆景只花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他走向吕梅郎。 江湖中如果出一个败家子排行榜,吕梅郎肯定榜上有名。 明明天赋资质都不差,又身为逍遥山庄庄主吕轻侯之子,这起点堪称完美,然而却和他那个天下闻名的哥哥不同,整日只知吃喝玩乐,自甘堕落。 可以说是非常躺平了。 但是陆景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假象,吕梅郎做梦都想超过他那个哥哥,之前被那本杀人秘籍迷惑,他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了个干净。 而作为当时酒楼里唯一一个神智还清醒的人,陆景自然也将他的那些心里话尽收耳底。 当然,这属于逍遥山庄的家事,陆景也没打算插手。 不过他却是清楚吕梅郎心思远比同龄人深沉的多,吕梅郎伪装了十几年,都没露出什么马脚,陆景之前拿来诈管潮三人的小伎俩,在他这里可就未必还能管用了。 好在陆景另有手段来对付吕梅郎。 今晚的吕梅郎的确如晏筠所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对他来说也挺罕见的。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大家都知道吕二公子寄情山水玩乐,不怎么管江湖上的事儿。 所以来和他结交的人也不多,吕梅郎乐得清静,自己找了张小桌自斟自饮。 不过他才喝了不到一壶酒,就有伴儿了。 吕梅郎听到有人在他面前落座的声音,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叹了口气道,“你的眼光是不是不太好?” “为什么这么说?”陆景问道。 “这酒楼里这么多等着结交朋友的青年才俊,你却偏偏挑了唯一一个不想交朋友的纨绔子弟,在他对面坐下,这不是眼光不好是什么?” 第五百三十章 排除嫌疑 “好在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这倒是少见。” 吕梅郎终于抬头看了陆景一眼,但也只有一眼,随后便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里的酒杯,似乎除了杯中的美酒外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挂心的。 陆景开口道,“我经常在想……一个人如果这一辈子都在扮演另一个人,那到最后他还能不能分的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分不分的清又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吕梅郎淡淡道。 “芙儿也是大梦一场吗?” 吕梅郎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只见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右手握着的酒盏也随之一斜,从里面溅出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片刻后他霍然抬头,对着陆景一字一顿道,“注意你的言辞,朋友,栖霞小筑的宁芙宁女侠是我那哥哥还未过门的妻子,我对她,心中只有敬重。 “是吗,可我没记错的话……逍遥山庄和栖霞小筑的的关系一直很好,门下弟子还有交流武艺的传统,你在十三岁那年,去过栖霞小筑,而且在那里一住就是一年半,你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宁女侠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吕梅郎的眼神阴沉了下来,“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 “这不重要。”陆景道,“重要的是趁现在还不算太晚,收手吧。” 吕梅郎望着陆景,许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忽然露出一抹冷笑,“就凭你这几句遮遮掩掩的话吗?” 说完他的身子重新靠向椅背,“也不知道你从那里听到了点风言风语,就信以为真,拿来要挟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我知道的可不是一点点风言风语而已。”陆景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你那个哥哥,不喜欢自己武功比他差,不喜欢江湖中他比你有名,不喜欢你爹爹选他做逍遥山庄下一任庄主,不喜欢自己心爱的女人也被他抢走。 “你做梦都想从他的手里抢回一切,而这也是你决定铤而走险的原因,因为你不想自己的余生也都像这样活在他的阴影下。” “你的眼光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没想到想象力还挺丰富。”吕梅郎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悠悠道。 “这里这么多人,你看看会有几个人相信你的话,你随便拉一个人问问,都会知道我吕二公子只是个混吃等死,挥霍天赋的二世祖罢了,野心?那种东西从来都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 “是吗,那两年前你为什么去邬江城。”陆景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吕梅郎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这事儿都知道,看来今晚的确是有备而来。 “两年前,解连铖得到武功秘籍,功力大进,吸引了不少好手齐聚邬江城,其中可是就有你逍遥山庄的吕二公子,还有洗剑阁的大师兄魏子羡。 “魏子羡去那里是想证明那本所谓的神功秘籍,在洗剑阁的武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吕二公子你应该没有这种傲气吧…… “不过话说回来,逍遥山庄中的绝学神功并不在洗剑阁之下,吕二公子自家武功都懒得去练,却对外面一本不知从哪里来的野路子秘籍这么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你想说什么?”吕梅郎目光闪动。 而陆景也没客气,“这会不会是因为你自知修炼自家武学,一辈子都没可能超过你那个哥哥,所以才不得不寄希望于其他武功。” “我只是当时恰好在邬江城附近,就去看个热闹。”吕梅郎强行辩解道。 “你哥哥也会这么想吗?” 吕梅郎默然,半晌后先看了眼左右,这才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一早就说了,我只想要你收手,在酿成大祸之前。”陆景道,“虽然你或许一直觉得自己的一生很可悲,只能永远活在你那个哥哥的阴影下,但在我看来你光是出身就已经超越这武林中绝大多数人了。 “今晚楼下在座的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巴不得能拥有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陆景劝道。 ………… 一炷香后陆景与晏筠重新在之前的地方碰头。 晏筠问道,“你有什么收获吗?” “我好像阻止了一场兄弟阋墙。” 陆景顿了顿又接着道,“我知道吕梅郎为什么今晚心不在焉了,因为他心爱的女人下个月就要嫁给他的哥哥吕屏,成为逍遥山庄的少夫人了。所以他就联系了一些人手,打算对他的哥哥动手。” 魔道的人吗?” “不是,只是一些不怕死的绿林中人。” 陆景道,“白玉公子吕屏武功高强,吕梅郎觉得正面硬上胜算不大,所以找来了一伙开黑店的土匪,打算把吕屏约到那家黑店,先下药放倒他,然后再动手,杀了吕屏后再杀了那些土匪,为他的哥哥报仇,顺便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计划挺扯淡的,但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就打算放手一搏,他不是我们今晚要找的人。” 陆景叹了口气道,“你那边呢?有没有发现什么。” 晏筠摇了摇头,“我这边的四人也和魔道没什么关系。” “那就麻烦了,”陆景苦笑,“搞不好今晚咱们还真的要面对诡物。” 他说到这里却是忽然又顿住了。 因为想起了当初和晏筠一起在邬江城调查晏筠表姐夫的死因,那是两人第一次联手查案。 陆景不知道晏筠是不是也回忆起了那时的事情。 可惜那晚的情愫才刚开始蔓延,就被晏筠给挥剑斩断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酒楼的大门再次打开,慧通方丈带领着悬空寺的众僧从外面走了出来。 他们是最后一批抵达临天府的人,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这意味着今晚来参加正道会盟的人终于全部到齐了。 李不凡这时候也从二楼下来迎接,待悬空寺的一众高僧入座后。 这次的正道会盟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谁来当盟主 “……当今天下,九州纷乱,兵祸连连,盗匪横行,越是这种时候,那些魔道妖人就越是活跃,根据我们长乐帮收集到的消息,祁州天香教,青州金刚门还有西北的拜月教……他们最近的活动都变得频繁了起来。” 待酒楼内众人安静下来后李不凡率先开口道。 “除此之外,被誉为魔道之首的万魔宫,也有传人开始行走江湖,那个年轻人据说也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奇才,如今不过才刚满二十岁,就已经是一流高手,他修炼的是天魔策上最后一卷的鲸吸大法。 “诸位应该都还记得四十年前那场武林之劫吧,当时那姓万的魔头所依仗的也是这门魔功。” 年轻一代的弟子们还有些茫然,但是上了年纪的各派掌门长老听到那个名字,却是不由都有些色变。 李不凡接着道,“那些魔道妖人已经潜伏了三四十年了,这三四十年来他们一直在暗处休养生息,舔舐伤口,积蓄力量,此番卷土重来,所谋必然不小。 “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彼此联合在了一起。” 李不凡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口道,“可是四十年前那场正邪之战后,姓万的魔头已经身死,他背后的万魔宫也被大家伙合力给剿灭了,纵有些余孽还活着,加上那个天资卓绝的传人,想重建万魔宫容易,可想要恢复当年魔道第一大宗的声势怕是已经不太可能了吧。 “相比之下,天香教、金刚门在那一战中也损伤了不少元气,可比万魔宫还是要好上不少的,位于西北的拜月教更是几乎没参与这场大战,这些年仗着远离中原武林,一直在不声不响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魔道妖人本来就天性凉薄,桀骜难驯,如今天香教、金刚门等门派怕是也不会甘心再服从于一个有名无实的万魔宫吧。” 说话的是天刀门的一位长老,他曾经亲身经历过当年的那场大战,和那些魔道中人交过手,所以对他们也格外的了解。” 而他的话顿时也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李不凡也点头道,“不错,我们也怀疑这次在幕后指挥调派魔道众门派的并不是万魔宫,此事还需进一步调查,但是不管怎样,如今魔道联合之势已成,我们也需有所应对。” “理当如此。”云水静慈阁的秋墨离最先表态。 随后其他各派的掌门领袖也都纷纷出言表示了赞同。 但就在这时洗剑阁的韩石突然开口道,“魔道那边既然有主使之人,那我们这里是不是也应该选出个正道魁首来?” 逍遥山庄的庄主吕轻侯闻言皱眉,“咱们这次来京城会盟不就是为了商议该如何应对魔道的死灰复燃,大家伙一起集思广益,将章程给定下来,今后只要按照约定的办,互相守望,自然可以度过此次危机。 韩石摇头,“章程,当然是要有的,但是再如何周密的章程也赶不上变化,若无一人统筹全局,居中调派,咱们手上的力量怕是连一成都发挥不出来,到头来不过还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罢了。 “诸位莫要重蹈了四十年前那一战的覆辙。” 韩石最后一句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也是实情,正道论实力当然是在魔道之上的,但是各大门派之间的关系却很复杂,既是同伴也是竞争对手。 互相之间谁也不服谁,所以虽然结成同盟,却各行其是,当年那一战就没少吃这方面的亏。 在座的其他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推举盟主事关重大,像韩石这样的,本身武功够强,隐隐有当世第一人之称,背后的洗剑阁这些年也发展的很是兴旺,自然跃跃欲试。 但也有人武功稍次一些,本身的门派也正处在低谷期,并不想再给自己找个祖宗供着,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知道等解决了魔道的威胁后,那位盟主会不会就这么顺其自然,正式执掌起武林来。 于是有人支持韩石的说法,也有人反对,双方各执一词,就这么争执了起来。 当然,这时候能插上嘴的不是各派掌门阁主,也是门内名宿,一般的弟子只有在一旁老实听着的份儿。 陆景对于谁当盟主没什么兴趣,还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混入人群中的魔道妖人,或者是被诡物附身的人。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却是自从进入状元楼后,就一直沉默不言的慧通方丈突然开口。 慧通作为天下公认的有道高僧,又是佛门第一大寺悬空寺的住持,他既然有话要说,那这个面子大家肯定是要给的。 于是无论韩石,还是吕轻侯等人都闭上了嘴巴。 慧通双手合十,缓缓道,“贫僧以为,魔道这次来势汹汹,这盟主之位,的确是有设立的必要。” 他的话让不少人都是神色一变。 悬空寺和云水静慈阁作为历史最悠久的两大正道宗门,实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在武林中的威望却不是其他门派所能比拟的,而这两派的历任主事者行事也都颇为稳重。 往往并不会轻易出言,悬空寺这么早就表态支持选出盟主,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 也让很多反对设立盟主之位的门派暗暗叫苦。 而且世人皆知,慧通住持与秋墨离私交匪浅,很多人的目光这时候都瞥向了另一边的秋墨离,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来。 然而秋墨离依旧不动声色。 慧通没理会楼内众人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道,“当然,这个位置并不好坐,尤其要做到能服众,武功计谋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行事要足够光明磊落,私德不能有亏。 “论私德,在坐的没人能比的上慧通方丈您吧。”有人忍不住道,“您还不如直接说您想当这个盟主。” “贫僧不会做这个盟主的,今晚只是来为未来的盟主做个公正。” 陆景和晏筠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发现出了慧通方丈的不妥,后者这会儿说话就跟在念书一样,似乎早就已经背好了之前那段话。 第五百三十二章 苗副门主留步 “方丈打算怎么做公正?” 韩石似乎来了兴趣。 “很简单,不管谁想坐这武林盟主,都需先接受贫僧的闻询。” “只是问话吗?”韩石皱眉,“那要是有人说慌怎么办。” “说谎的人会被惩罚。”慧通道,“所以贫僧希望大家都能如实回答。” “方丈是在将我们当小孩子吗?”长乐帮的骆成松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即便悬空寺和云水静慈阁地位超然,慧通又是天下闻名的神僧,但是也没资格惩罚各大门派的掌门阁主们。 他这话感觉纯粹是在吓唬人,然而今晚能来这酒楼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吓唬道呢。 果然,韩石闻言当场就想应下。 但是有人比他快了半步,只见天刀门的副门主有着百胜神刀之称的苗千尺先站了出来,拱手道。 “在下有自知之明,论武功这里有很多人都比我高,论声望,我虽然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但今晚这楼内英雄济济,我肯定也不是最出名的那个。 “但是要论行事光明磊落,那我百胜神刀可就不惧任何人了。”苗千尺挺胸道。 的确,这位天刀门的副门主在江湖中一直颇有侠名。 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还是在他成名之前,有次在外游历,碰上了一家小镖局被人灭门,凶手得到消息说那家小镖局中藏了门很厉害的武功。 于是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到镖局之中,把总镖头一家都绑了起来,为了逼问出那门武功,他先杀掉了总镖头的两个女儿,然后又杀了他的老母亲以及两个侍妾,未果,一怒之下将那总镖头也杀了。 最后只剩下一对儿孤儿寡母,幸好被从一旁经过的苗千尺给发现,赶走了凶手,救下了那对儿母子。 然后又护送那对儿母子辗转数百里,去投奔他们的亲戚。 期间苗千尺一句武功的事情都没有问过,事后那对儿母子以那门武功相报,也被苗千尺拒绝了。 经此一事江湖中若有人想托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苗千尺,苗大侠。 也是因为这件事苗千尺被天刀门前任门主所看重,收为亲传,可谓一步登天。 慧通方丈见苗千尺主动站出来,还不忘叮嘱道,“苗副门主,记住,不管这问题有多难回答,千万要说实话。” “方丈多虑了,苗某事无不可对人言。”苗千尺挺胸豪气道。 慧通闻言脸色也稍稍放缓了一些,“那贫僧就开始问了,苗副门主你平生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吧,”苗千尺一笑,“江湖之中都知道,是我救下林氏镖局的孤儿寡母,护着他们北上,一路将来抢夺武功秘籍的高手纷纷击败。” 慧通等了等,又接着问道,“那这事儿里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吗?” “没……哦不对,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件。”苗千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半晌道,“事关人家的名节,我其实不打算烂在心里的,但是既然方丈你叮嘱过,绝无不可隐瞒,那我还是如实相告吧。 “我将林夫人和她的儿子送到禹州后,林夫人为了报答我的恩情,提出要给我作妾,但被我给拒绝了。 “我辈正道中人,行侠仗义……是断不能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情的。” 苗千尺说完得到了不少喝彩之声,而他也微微一笑。 可下一刻,他的脸色忽然一白,笑容也僵住了,接着就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众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刚刚很多人还在为苗千尺喝彩,这会儿那些喝彩声甚至都还没完全消失。 结果苗千尺就突然喷血,可明明众目睽睽之下也没见什么人伤了他,难不成是犯了什么急症? 可是苗千尺已经是一流高手了,到了他这种层次,即便做不到百病不侵,但也不容易染上什么重疾了。 这会儿诸人的猜测还围绕在有人暗中出手伤人或是苗千尺突患恶疾之上,直到慧通方丈叹了口气道,“苗副门主,贫僧告诫过你的,一定要说实话。” 众人这才想起来,好像慧通方丈先前是曾说过,若有人撒谎,会受到惩罚。 只是这惩罚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在场众人竟是没有一个能看清的,总不能是慧通方丈佛法精深,已经达到言出法随的程度吧。 苗千尺吐过血后,一手捂着胸口,也是一副惊骇莫名的样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慧通方丈又问道,“那隐情是什么?” 苗千尺张了张嘴,半晌后咬牙道,“没什么了。” 结果他才说完就开始咳嗽了起来,一连咳嗽了七次,每次都有血从他的口中溢出,而且和第一次喷出的鲜血相比,那血的颜色也有些发黑。 “苗副门主,贫僧不是在吓唬你,贫僧问出的问题还请苗副门主千万要认真对待。”慧通方丈神色严肃,“否则,下次可就不是咳血这么简单了。” “这是……什么妖术?!”苗千尺看着从指缝中涌出的血水,整个人已经完全呆住了,甚至慌不择言了起来,“你,你们这悬空寺里全都是妖僧,我,我不答了,我要离开这里。” 说完苗千尺,转身就像楼外走去。 “苗副门主还请留步,”慧通方丈焦急唤道,“莫要再走了,快回来继续回答贫僧的问题。” 苗千尺闻言不但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走得更快了。 心想神经病,我都被你问吐血了,还接着回答你的问题,这老和尚难不成是想直接问死我吗?! 然而苗千尺眼瞅着就要走到酒楼大门前了,身子却是忽然一晃,之后更加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他这次咳得格外厉害,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腰来,而这还不算完,紧接着就见他双膝跪地,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 苗千尺拼了命的想要止住咳嗽,然而反被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给呛到了,他低头,看到地上的血水,发现已经彻底变成黑色的了。 这一刻苗千尺整个人都被恐惧所吞没了,他拼了命的想要向大门爬去。 但只爬了两步,不只是他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里也都开始淌出黑血来,又过了大概两息,苗千尺就彻底趴在地上再不动弹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个也别走 状元楼内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都没有想到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苗副门主,转眼就咳血不止,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尸体。 就算是最厉害的恶疾,索命也没有这么快的。 更何况苗千尺还是位一流高手,本身内功深厚,一般伤病都能不药而愈。 直到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天刀门门主宋韬才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一个悬空寺,好歹毒的手段!” 因为太过生气,他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一对儿死鱼眼都被他瞪成了铜铃,死死盯着以慧通方丈为首的悬空寺众僧。 “阿弥陀佛,贫僧之前就警告过苗副门主的,”慧通方丈叹了口气道,“一定要如实回答贫僧的问题,而且在贫僧的问题问完之前,莫要离开此处。 “贫僧说了很多次,之后还一直喊他停步,可惜苗副门主并未将贫僧的告诫放在心上,这才酿出了大祸来。” “放你娘的狗屁!”宋韬忍不住爆了粗口,“先不说苗副门主到底有没有撒谎,他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半途离开也不行吗?悬空寺好大的威风,你们这群和尚说出的话比陈律还要管用吗!” 宋韬的话也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的确,无论苗千尺有没有说谎,慧通方丈都不应该阻止他离开。 况且还是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 慧通方丈似乎也被问的哑口无言,没有再辩解什么,只是又低诵了一句佛号。 随后就见他身后出来两个僧人,似乎是想去给苗千尺的尸体超度。 但是却被宋韬一句“滚开!”给喝的定在了当场。 “我天刀门的尸首,就不劳悬空寺的高僧费心了。” 宋韬一边着人去给苗千尺收尸,一边又对慧通方丈道,“听闻方丈你的慈光普照已经练至大成,宋某最近手痒,正好也想领教一下。” 他的话让本就已经无比紧张的局势再次升级! 大家都知道天刀门死了一个副门主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但是宋韬如此刚烈,一上来就要挑战慧通方丈也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慧通成名很早,甚至宋韬还没出生就已经名震武林了,到了最近这二三十年几乎没怎么出过手,但却没人敢因此而小觑他。 反倒是觉得他愈发深不可测。 相比之下,宋韬虽然在江湖中也很有名,但是天玑榜上的排名却不算太高,他背后的天刀门四十年前风光无限,可现在同样也遭遇了人才断档的危机,被其他顶尖宗门落下了不少。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逼的宋韬这个门主不得不用这样的激烈手段,来维护自己门派的尊严。 而他的这一做法,的确也为他赢来了不少敬佩的目光。 这些目光一部分来自天刀门自己的年轻弟子,也有一部分来自其他门派的人,毕竟以弱战强从来,总是很容易收获到路人的支持。 况且慧通方丈此前的行为的确有些过分,所以现在状元楼内站天刀门这一面的武林中人明显更多。 悬空寺的罗汉堂首座智真也是个火爆脾气,闻言立刻也怒了,“就凭你也想挑战我悬空寺方丈?来,先过了贫僧这关!” “呵呵,悬空寺的诸位大师若是想来车轮战,那宋某也奉陪到底。” “够了。”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秋墨离终于开口,有些无奈道,“诸位,咱们今日会聚与此,是为了商议如何应对来势汹汹的魔道,现在还没步入正题,自己就先打起来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宋韬见秋墨离出言,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一些,“宋某倒是也想和大家伙好好讨论该怎么对付那些魔道妖人,可是……我天刀门的副门主也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吧?别的不说,至少请诸位悬空寺的高僧先告诉我,苗副门主是怎么死的。” 宋韬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也是现在状元楼内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今夜正道武林最顶尖的高手来了至少一半,然而刚刚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出苗千尺是因何而死,这本来就不正常。 于是大家伙向着悬空寺的一众高僧望去,似乎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结果慧通的回答和之前并不太大的分别,“阿弥陀佛,苗副门主没有如实回答贫僧之前的问题,半途又不顾劝阻想要离开,这就是他的死因,所以贫僧在此再次恳请大家,一定要按贫僧说的做,万万不可再重蹈苗副门主的覆辙。” 慧通的话也让楼内一片哗然。 悬空寺不愿意透漏杀死苗副门主的手段也就算了,听慧通方丈的意思,竟然似乎还要再找其他人继续问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就连秋墨离都忍不住了,“方丈究竟意欲何为?” 慧通仰天长叹,“贫僧也不想……算了,不说也罢,大家还是继续回答问题吧,天刀门既然已经有人答过,那下一人便换一个门派吧。” “怎么,方丈是还想把我们都问一遍吗?”韩石冷冷道。 “对。” 慧通的回答再次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他诚恳道,“贫僧希望大家都能尽量配合,有问必答,没有隐瞒,最终大家都能平安离开这里。” “好大的口气!”韩石怒极反笑,“方丈口口声声说着不做武林盟主,但是现在却已经在这里发号施令起来,真当我洗剑阁的长剑是摆设吗?!” 他说到最后半句话,语气已然森严起来。 一只手也握住了剑柄。 对于谁是当今武林第一人的问题,一直以来都争论不休,毕竟到了这个层级的人,出手的次数通常也越来越少,除非真的正面打上一场,否则很难说谁就一定强过谁。 但是韩石的确是大部分人心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而他一旦拔剑,今晚有些人怕是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然而即使到了这一刻,慧通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慌乱之色,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下一个就请韩阁主来回答贫僧的问题吧。” “想问我,不如先问我的剑。” 说完最后一个字,韩石已然拔剑在手,以他为中心,一股充满压迫感的恐怖气势瞬间蔓延开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死亡问答 洗剑阁中剑法千万,韩石修炼的是其中公认最难练成的一心剑。 所谓一心剑,就是人剑一心。 一剑既出,天地间便再容不下第三者! 看到这一剑,陆景就明白老瞎子当年为什么会败的那么彻底了,这样的剑法已经不止于“技”了,更近乎于一种道。 韩石在剑道上的领悟的确可怕,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进步并没有停止。 哪怕这一剑已经无比完美,可陆景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蓬勃奋发之意。 韩石要挑战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陆景算是知道魏子羡的那股子骄傲是从谁身上学来的了。 面对这一剑慧通方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向后退去,不过一边退他的嘴上却没停,开口问道,“韩门主心中可有什么遗憾?” “遗憾吗?”韩石咧嘴,“没早生三十年,领教领教贵寺当年第一神僧寂闻大师的洗髓锻骨功,现在的悬空寺可太让人失望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韩石说完第二剑已经再度挥出。 依旧是一招简简单单的斜劈! 但是慧通方丈却发现自己除了后退,竟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他的额头上也很罕见的渗出了汗水来,滴落在僧衣上。 “方丈!”罗汉堂首座智真见状想要上前援手。 但是被慧通给挥手拒绝了。 以他和韩石两人的身份,比试的时候又岂容其他人来插手,慧通疾步后退,同时口中再道,“韩门主,可……可曾杀过人吗?” “这不是废话吗,”韩石不耐烦道,“我辈修剑之人,不就是为了斩尽人间不平之事!” 转眼间韩石已经回答了两个问题,可却没有像苗副门主一样口喷鲜血。 这也让不少人心中暗松了口气,一直到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悬空寺诸僧是怎么暗箭伤人的。 见韩石无恙,至少说明了悬空寺那隐蔽手段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而另一边的慧通方丈,面对韩石的攻势却是一退再退,眼看着就要退到一根木柱前了。 这时的他也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韩门主的长剑有没有杀过不该杀之人?” 韩石闻言,脚下微顿。 但旋即冷哼一声,“与你何干。” 说完慧通方丈身前的剑光更胜,眼看着就要被彻底逼到了死角,急的悬空寺众僧直跳脚。 但是下一刻那漫天的剑光却是又忽然消失不见。 再看韩石,已经还剑入鞘,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一言不发。 殿内群雄见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慧通方丈眼看就要败了,最后时刻韩石为什么突然收手,是想给悬空寺的众僧留个面子吗? 可是刚刚双方之间却也的确剑拔弩张来着,有人甚至从维护正道团结的角度出发,为韩石找了理由。 但是下一刻慧通方丈的话却是为众人揭晓了答案。 “唉,韩门主,避而不答也不行啊。” 韩石还是没有说话,直到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边流下。 洗剑阁的弟子才像炸开锅一样,纷纷抽剑护在了韩石左右,同时高呼道,“结阵,保护门主!” “没用的,”慧通摇头,“你们若真是为他好,不如好好劝劝你们门主,让他接下来认真回答贫僧的问题。” “妖僧!你们居然对门主下毒!” 洗剑阁的一众弟子根本不相信他们无敌的韩门主会败给其他人。 而且刚刚那场比试,韩石明明也占尽了上风,眼看就能获胜,但不知怎么的就被悬空寺的妖僧给暗算了。 他们没有看到暗器,也没在韩石身上看到什么伤口,思来想去,就只有下毒这一种可能了。 而且想到下毒,他们又看向了不远处的长乐帮诸人。 因为今晚的会盟是长乐帮负责挑选的场地,厨子和侍者也都是长乐帮选出来的,真要有什么问题,长乐帮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李不凡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出言道,“李某愿以性命担保,今晚的酒菜里并无毒药。” 他说完其他人还没有什么回应,慧通却先点头道,“的确,贫僧也可以担保,今晚的事情和李帮主的长乐帮无关。” “悬空寺里难道还真的藏了妖法不成?”骆成松惊疑不定。 “唉,”慧通方丈也不解释,望着不远处的韩石道,“韩门主,你歇息的应该也差不多了吧,没什么问题的话贫僧就接着问下去了,切记,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 结果韩石还没说什么,酒楼的角落里忽然窜出了几道身影来,他们并不是扑向慧通禅师的,而是向着酒楼外逃去。 这些人并不是同一个门派的,但是各自的轻功却都练的很不错。 不过眨眼功夫就已经跳窗的跳窗,出门的出门。 眼看着就能逃出升天了,可没想到背后却传来了慧通方丈的声音,“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几人没有答话,只是埋头逃窜。 有人的手已经搭在门上了,可下一刻,却是都一言不发的栽倒在了地上,开始大声的咳起血来。 除了一个动的最晚,离门最远的,见势不妙,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回爬来,这才侥幸保住了一条性命,剩下的人却是和苗副门主一样,没过多久就再没了声息。 这一次状元楼内真的是陷入到了如坟场一般的死寂之中。 片刻后还是慧通方丈先开口道,“贫僧再说一次,请大家务必不要擅自离开酒楼。” “方丈,悬空寺这么做,是真的打算与天下英雄为敌吗?” 秋墨离的语气也变得很是冰冷。 “秋阁主,”慧通方丈咬牙,“还请不要让贫僧难做。” 说完他不等秋墨离再说话,就将目光又转向了韩石,继续追问道,“韩门主的手上是不是染过无辜者的鲜血?” “不错。” 韩石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他的回答也让酒楼内一片哗然。 正道中人,行侠仗义,身上有几条人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惩奸除恶是一回事儿,滥杀无辜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正道与魔道的区别便在于此。 “说说吧,都有哪些不该杀的人死在你的剑下。”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该杀的人 陆景对于那张字条上所谓的邪魔出世,一开始其实是有些怀疑的。 倒不是怀疑邪魔出世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关于邪魔出世的时机和地点。 要知道今晚的状元楼中可是汇聚了将近二三百位正道高手的,而且其中还有数十位一流高手,包括韩石、李不凡、秋墨离……在内的武林宗师。 正道武林近半数的力量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即便魔道倾巢来攻,都未必能拿的下楼内这二百多号人。 所以一般的邪魔,除非是嫌自己命长,照理说也不会选在这里出世。 直到目睹了苗副门主的身死,才算解开了陆景心中这第一重疑惑。 这是……真心话大冒险? 悬空寺众僧与苗千尺这一问一答,让陆景回忆起了前世聚会上某个一直颇受欢迎的小游戏。 当然慧通方丈这边属于是强制真心话了,苗千尺就算玩儿大冒险也没得选。 而且慧通方丈这真心话不好好答是会闹出人命的。 虽然从苗副门主到韩石,样本还不算多,但是陆景也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来。 首先,慧通方丈的身上应该是藏着一样诡物的。 否则就算悬空寺里的几项绝学再怎么神乎其神,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碰都没碰就伤到苗千尺的,更不用说还让韩石这个“当世武林第一人”也无故吐血了。 不过陆景观慧通方丈之言行,发现他并不像是被诡物给附体了,反倒更像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而且就如秋墨离所说,他现在这么做,等于是与武林正道为敌。 悬空寺数百年积攒下的名声与威望,说不要就不要,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就算这老和尚自己有这么疯,他身后跟着的其他悬空寺众僧也没道理跟他一起疯。 但是现在以智真为首的众僧,显然依旧视慧通为首领。 这就说明他们对慧通今晚的所作所为至少是有心理准备的,这么多人,总不可能都被诡物给附身了吧? 综上,陆景还是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慧通方丈的确是慧通本人,他只是在使用诡物的力量,并没有丧失神智。 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多半也是被人给胁迫的。 至于胁迫他的人……陆景暂时还摸不准那人的来路,所以现在的他还是决定继续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另外,陆景这会儿也被慧通勾起了好奇,韩石究竟杀了哪些无辜的人。 “二十三岁那年,我一人一剑,大破燕子坞,杀光了水寨里的所有水贼,不分男女老幼,一共一百二十九人,都成为了我的剑下亡魂。”韩石开口缓缓道。 “不过我不觉得他们不该杀,燕子坞里都是些陈年老贼了,祖孙数辈辈辈为贼,即便其中的幼童,长大后也必然还是会子承父业,干起在江上烧杀抢掠的勾当来,这种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韩石的话听起来有些冷酷无情,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状元楼内诸人虽然觉得韩石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行事有些过激,但是死在他剑下的毕竟都是水贼,也还是能算在替天行道的范畴里。 况且韩石自己说了,这些人他并不觉得他自己杀的有问题,所以大家都在等着他的后文。 韩石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没想到,这群水贼里面还藏着个官府的卧底,我没给他什么辩解的机会,就一剑结果了他。 “出了燕子坞,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就在附近村子村里找了户人家过夜,那户人家一男一女,还有个幼童,吃饭的时候那女主人注意到了我衣襟上的血迹,就问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没有隐瞒,说是燕子坞,我知道附近村子里那些水贼的眼线有很多,但我不在乎,而晚上那一男一女果然摸进了我的房间里,可他们都没习过什么武艺。 “被我一剑一个轻松砍倒了,结果过了不久却是有官兵进村,我不想和那些官兵起冲突,就找了地方藏了起来,没想到他们刚一进村就向这里奔来。 “我有些奇怪,一开始还以为这些官兵也和那伙水贼有勾连,但是后来找了他们的县太爷问话后才知道,燕子坞里有卧底的事情,也知道了村子里那户人家是那卧底的兄嫂家。 “他们都是很清白的人,估计是想捉了我报官,此乃我生平第一憾事,一口气杀错了三个人,而且还是一家子,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幼童。 “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我从县太爷那里要走了那个幼童,把他带回了洗剑阁,等他长大一点,将他收做了洗剑阁的弟子。” “那人叫什么名字?”慧通方丈问道。 韩石再次沉默了,直到又吐出一口鲜血,而且剧烈的咳嗽起来,韩石挥手制止了靠过来想要帮忙的弟子,然后才抬头吐出了一个名字。 “魏子羡。” “什么?!”这一次轮到洗剑阁的弟子们惊呼了。 魏子羡,韩石的亲传弟子,洗剑阁的大师兄,年轻一代中仅次于陆景,与晏筠的少年高手,被很多人视为洗剑阁的下一任阁主。 谁都没有想到,他会和自己生平最尊敬,也最崇拜的人有着杀父杀母之仇。 人世间,大概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了。 “魏子羡知道这件事情吗?”慧通方丈继续问道。 “不知道,除了那位县太爷,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韩石道。 “阿弥陀佛。”慧通方丈双手合十,叹息一声,“贫僧暂时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还请韩阁主好好养伤。” 说完他的目光在楼内扫了一圈。 而这一次竟然没几个人敢和他对视。 因为众人都已经发现了,这老和尚并不是说着玩儿的,他是真的有办法能逼得被他问话的人没法说谎。 而众人的心中又有哪个没有秘密的? 当众吐露自己的秘密就和大庭广众脱衣服一样,羞耻感还是其次,像韩石这样一个搞不好,不但自己名望大损,而且很可能还会引得师徒反目,甚至门派内部动荡,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而眼见无人出面,慧通方丈便又开始点名了,“吕庄主,你下一个来怎么样?” 第五百三十六章 比蓝槽我就没输过 “我?”吕轻侯神色微变。 慧通方丈点了点头,“吕庄主若是准备好了,那贫僧就开始问了。” “方丈请问吧。” 眼见这里武功最高的韩石都莫名其妙受了伤,吕轻侯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只能无奈道。 “吕庄主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有。” 吕轻侯很是干脆的就承认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承认也没办法,还得多吐次血。 但是他没想到慧通方丈的下一个问题就让他脸色大变。 “这亏心事和万毒谷有关吗?” 这次不止吕轻侯,一旁的陆景也愣住了。 五年前,悬空寺的慧闻大师身中万毒谷的奇毒眼儿媚不治身死,引发了正道宗门围攻万毒谷之战。 最终不但万毒谷谷主东门无策身死,连带着谷内的三毒王,五毒候以及谷内的其他弟子,东门无策的家眷,几乎全部被杀。 最终只剩下东门无策的女儿东门微澜逃了出来,被郭守怀看中,带到了镜湖谷去,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这……”吕轻侯虽然还没有回答,但是他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其实已经等于给出了答案。 “不错。” 吕轻侯最终还是咬牙亲口承认道。 而慧通方丈闻言声音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眼儿媚的毒,究竟是谁下在慧闻大师身上的?” 吕轻侯的神色阴晴不定,然而这一次的他却是出乎意料的硬气。 居然闭上嘴巴一个字都没说。 于是过了不久,他也吐了口血出来。 悬空寺的众僧见状纷纷怒目道,“快说!到底是谁杀了慧闻大师,是不是吕庄主你动的手?!可还有同谋!” 慧闻是悬空寺菩提院首座,武功高强不说,而且佛法也很是精深,甚至还要在慧通方丈之上,同时为人谦和,就算是在俗家弟子面前,也没什么架子。 因此一直颇受众僧爱戴。 五年前他身中奇毒而死,令悬空寺上下悲痛万分,也导致了后来正道与万毒谷那一战。 眼见万毒谷被灭派,众僧都以为慧闻大师大仇得报,可没曾想这事儿背后却似乎另有隐情。 “吕庄主,硬撑是没有用的。”慧通方丈道,“早点说出来也能少受点罪。” 而这时候逍遥山庄的众人也都急了,吕轻侯的堂兄吕经文大吼一声道,“大家伙难道就看着这些这些妖僧一个个逼死我们吗?他们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审问武林同道?! “悬空寺是厉害,但今天这么多高手大派都在这里,咱们一起上,这些妖僧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他的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面去。 的确,悬空寺再强也不过就一行十二人罢了,双拳难敌四手,况且今晚在坐的其他门派也没有一个弱的。 若是大家伙一拥而上,悬空寺肯定招架不住,到时候只要点了慧通方丈的哑穴,那大家伙就都能逃过一劫了。 然而就在众人蠢蠢欲动的时候就听慧通道,“我劝大家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怎么,你们这是怕了吗?”吕经文冷笑道。 “阿弥陀佛,贫僧实话和大家说了吧。”慧通方丈道,“贫僧在问话的时候,诸位万不可离开贫僧十五丈之外,否则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家也看到了,若是大家真的不讲江湖规矩,铁了心要一拥而上。 “那到时候贫僧问过话后,只要往别处一逃,轻功好的人倒是还能保住性命,可剩下的人怕是就要遭殃了。 “若非万不得已,贫僧实不想这样的惨剧发生,所以也请大家万莫相逼太甚。” 慧通的话让楼内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没想到还能这么搞?! 别人不动,慧通自己跑,居然也能让离他十五丈之外的人吐血而亡。 虽然慧通方丈现在站的离酒楼大门并不近。 但是他背后可就有扇窗子,即便这会儿是关着的,但指望那扇木窗能拦住像他这样的一流高手显然并不现实。 更别说悬空寺其他几人也不是摆设,他们虽然打不过酒楼里的其他人,但是结个罗汉阵,帮自家方丈抵挡片刻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就像慧通所说,他要是真的铁了心要逃,那今晚状元楼内这么多人,不知道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慧通方丈想要分裂武林正道。”陆景的耳边传来了晏筠的声音,“我们得阻止他继续问下去。” “嗯,你打算怎么办?” “得想个办法先接近他,然后找机会制住他。” 这事儿可不容易办到。 因为慧通本身就是一流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 他在天玑榜上高居第七位,一对一就算韩石,也没可能只用几招就制住他,甚至就连缠住他都很困难。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慧通的警惕心应该没那么强。 只要不是一大伙人一拥而上,他都不需要太担心,更别说晏筠和陆景这样的晚辈了。 陆景想了想道,“如果能接近他的话,我倒是有办法能缠住他,不让他乱跑。” 晏筠闻言一怔,她知道缠死慧通的难度有多大。 所以刚刚只是在和陆景分享接下来大致的行动方略。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她其实也还没什么头绪,可没想到最麻烦的部分已经被陆景给主动揽下了。 其实要是放在几个月之前,陆景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虽然内功无敌,但是真动起手来,他那疯魔一百零八杖还有风云变的腿法在悬空寺的绝学慈光普照面前都不怎么够看。 总不能一直等着慧通来揍他吧,毕竟慧通也不傻,拆过几招后,应该就能试探出陆景的虚实来,不会再傻乎乎跟陆景拼内力。 至于飞剑,现在这酒楼里这么多人,陆景也不大好用出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借助书中世界,陆景已经把老瞎子教给他的四平八稳给练到了大成。 这门功夫,一对一堪称无敌,而且关键是粘人效果也足够好。 一旦被粘上,就没法再脱身了,只能和陆景比蓝槽长度。 而这世上,陆景还没见到过比自己蓝槽长的人。 不过他这会儿却还不想动手,一来他总觉得要挟悬空寺众僧的人,今晚也来了状元楼,他想把人给找出来,二来他现在也想听听杀死慧闻大师,造成万毒谷灭门惨案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 武林旧案 慧通方丈吓唬完楼内的众人,又将目光移动到了吕轻侯的身上。 “吕庄主……” 吕轻侯这会儿正在忙着调息,检查自己的身体,想找出刚刚吐血的原因,可惜却一无所获。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经脉受创,五脏六腑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却不知伤从何来,这也让他愈发心凉。 听到慧通喊他的名字,顿时一惊。 但不得不说,吕轻侯作为天玑榜上前二十位的高手,逍遥山庄的主人,一方大豪,骨头却是也够硬。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依旧没什么要开口的意思。 但是他不说话,却不代表就没有人会说话。 就在慧通方丈打算将问题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一个声音却是先一步响起。 “我知道是谁杀了慧闻大师!” 开口的是吕轻侯的堂兄吕经文。 吕轻侯闻言不由大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庄主,大家伙一起做了错事,为什么到头来要你一个人来担?”吕经文双目赤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去他妈的什么一诺千金,我只知道逍遥山庄不能没有主人!” “你当真知道谁杀害了慧闻大师?”慧通方丈上前半步,急切道。 “对,我知道。”吕经文痛快承认。 虽然不知道吕经文的嘴角为什么向上扬起,露出讥讽之色,但是眼见他并没有吐血,这就足以说明他没有撒谎了。 于是慧通方丈继续追问道,“是谁?” “是慧闻那老和尚自己,哈哈哈哈哈。”吕经文忽然放声大笑,差点没把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悬空寺的众僧都有一种被人给耍了的感觉,纷纷怒目圆睁,等着看吕经文吐血。 然而吕经文笑了好半天,却是屁事儿没有,依旧好好的站在原地。 这次轮到悬空寺众僧神色大变了。 “这……这怎么可能?” 慧通方丈正要再问,可没想到之前一直没开口的吕轻侯居然又开口了,“方丈,有些事情刨根问底未必就是好事儿,我说的不只是我和逍遥山庄,也包括你和你身后的悬空寺。” 慧通方丈喉头耸动,陆景能看出这老和尚在这一刻的确也犹豫了,但是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又接着追问道,“慧闻大师,为何要自杀?” 至此陆景也已经可以肯定要挟慧通方丈的人,今晚必定也在状元楼内。 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 “慧闻大师之所以自杀,是为了万千武林同道。他若是知道你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怕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吕经文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胡话,慧闻大师被毒死和武林同道有什么关系……” 一个年轻的悬空寺僧人忍不住反驳道,结果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再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 而吕经文此时却是已经完全豁了出去,哪怕现在不是慧通方丈在问话他也照答不误,“呵呵,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不错,慧闻大师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对付万毒谷。 “为了让武林各派一起围攻万毒谷,他不惜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说实话,他这种舍生取义之举,还是挺让吕某人佩服的。” “你撒谎,慧闻大师和万毒谷又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为什么要自杀嫁祸万毒谷。” 那年轻僧人犹自在辩解着。 “你说的对,这事儿和恩怨没有关系,慧闻大师要对付万毒谷是因为万毒谷……” “够了。”吕轻侯打断了自己堂兄,然后盯着慧通道,“方丈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肯定是要掂量掂量继续追问的代价的。 毕竟现在已经证实慧闻大师是死于自杀,也就是说万毒谷上下被灭门,是慧闻大师一手谋划的。 而慧闻大师又是悬空寺的高僧,这口锅悬空寺最少要背一半,也就是万毒谷现在一个后人都没有了,否则多半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要立刻来找悬空寺复仇。 而且复仇还在其次,悬空寺身为顶尖大派,倒也不怎么担心被人打上门,关键是这件事情里悬空寺并不占理。 不要小看占理这两个字,这本来就是正道与魔道最大的区别。 正道做事儿讲究个名正言顺,不似魔道行事那么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就算要灭人门派,也得师出有名。 慧通和慧闻是师兄弟两人,相交那么多年,又同处一片庙檐之下,慧通相信慧闻绝不是坏人,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设局,逼迫正道合力铲除万毒谷必然有他的原因。 但问题是慧通同时也知道这个原因不能拿到台面上。 否则慧闻根本不需要自杀,只要把这事儿上报给悬空寺,以悬空寺在正道武林中的地位,自可以着召集其他门派一起对付万毒谷,更不要说还瞒着他这位方丈了。 可是慧通现在也有难言之苦。 今夜在这状元楼中无路可退的不只是酒楼内的群雄,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慧通咬牙接着问道,“还请吕庄主赐教。” 吕轻侯深深看了慧通一眼,这一次终于没再吞吞吐吐,“慧闻大师得到消息,东门无策正在秘密研制一种新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往空中一洒,借助风力可以传播出至少一里,中毒者经脉萎缩,武功尽丧,让人防无可防。 “传言还说东门无策已经接近成功了,而万魔宫的宫主对这种毒药很感兴趣,正和东门无策商量打算买下这幅药方。” “这……可有证据?”慧通方丈还没问完其实自己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果然就见吕轻侯摇头道,“没有实证,只有传言,事后我们一起搜遍了万毒谷,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所以现在看来……应该是误传了。” 吕轻侯的话令酒楼内一片鸦雀无声。 只凭几句传言,就灭了人家一整个门派,从门主到下面的弟子,连带家眷都屠戮了个干净。 这种做法已经和魔道无异了。 难怪之前吕轻侯宁愿自己吐血,也不想把这事儿给说出来。 而且有心人还捕捉到了吕轻侯话语中的细节,他刚才在说这事儿的时候用的词是“我们”,也就是说知情的怕不是只有逍遥山庄一家。 第五百三十八章 最大的秘密 状元楼内一片死寂,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凝固住了。 在场有不少人都参与过五年前那场大战,甚至手上还沾过敌人的鲜血,甚至有的人酒后还会跟自己的朋友,家人夸耀自己当年的武勇。 他们都没想到过这场“正义之战”的背后居然还藏有这样的惊天秘闻。 而吕轻侯爆出的猛料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的心中现在萦绕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当年知情的除了逍遥山庄外,还有哪些江湖门派? 慧闻大师所听到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既然是传言必定会有源头,而且不会是一般的源头,因为慧闻大师愿意赔上性命也要阻止这场武林浩劫,那就说明他对传言本身的可信度并没有太多怀疑。 而慧闻大师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听风就是雨,随便从某个路人口中听到几则流言便信以为真。 告诉他这则传言的必然是他很信任的人,搞不好也是位大人物。 那位大人物又和万毒谷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灭掉万毒谷? 就在众人都心神不定的时候,晏筠却再从对陆景密室传音道,“动手吧!” 陆景这时候也注意到了慧通方丈以及悬空寺的众僧都有些失神。 显然他们都被这一连串的猛料给惊呆了。 陆景虽然还想继续听下去,但也知道现在机会难得,于是对晏筠匆匆点头道,“慧通交给我,你去对付他左手侧第三个白面和尚。 “那家伙就算不是今晚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至少也是个临场指挥。” 陆景围观看热闹的时候,可是没闲着,一直都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幕后黑手。 慧通方丈今晚这一连串举动,都太不合常理了,显然是被人胁迫的。 陆景一早就注意到他有些言不由衷,而半途中吕轻侯几次打断吕经文的话,询问慧通是不是到此为止。 因为再往下去,不只是逍遥山庄,悬空寺也很难讨到好。 若慧通只是为了调查慧闻遇害的真相,到这里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哪怕是私下再找吕轻侯商量也比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破砂锅问到底要来的强。 但随后慧通却表现的很一根筋,依旧追问不休,到最后把吕轻侯也给逼急了,打开了话匣。 这种表现放在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身上当然没什么不妥,但是慧通可是悬空寺的主持,武林有名的宗师泰斗,他不可能也不应该不顾大局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显然也是身不由己。 而控制他的那人,必然也在状元楼内。 因为若是事先排练好的,慧通的问题不会那么恰到好处,还会根据回答者的话进行调整。 而陆景之前已经调查过处悬空寺众僧之外其他来赴会的人了。 以他对李不凡的了解,也不觉得以厨子或是侍女的身份混进状元楼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自然也就是放在慧通的随行人员上了。 结果也没让他失望,陆景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年轻的白面僧人。 虽然后者很是狡猾,一直在努力伪装的和其他僧人一样,但以陆景的眼功,还是瞧出了一丝端倪。 倒不是他自己哪里漏了马脚,而是陆景发现悬空寺的其他和尚,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站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个和尚,和他之间的距离都比和另一边的其他僧人的要远,而且目光几乎很少会落在他的身上。 显然是对他有所戒备,但又经过事先的演练不敢表现出来。 所以陆景才让晏筠去拿下他。 而陆景自己则运起惊涛怒浪扑向慧通方丈。 慧通方丈作为当世有数的绝顶高手,五感很是敏锐,况且陆景那轻功的动静,就算他五感不敏锐也一定能听得到。 所以只是一瞬他就回过了神来。 但是这时候他却是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那就是在发现向他扑来的只有一人,而且那人的面庞看起来有些陌生,也不是什么成名高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后退。 结果就是这一瞬的失神加犹豫,让陆景的禅杖已经伸到了他的身前。 成了! 陆景知道至少这第一步的计划是成功了,但是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就算有四平八稳在手,对付慧通这样的高手,也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四平八稳只能让陆景缠住对手,却没法立刻拿下对手。 尤其慧通还有张嘴可用。 陆景身上虽然没啥厉害黑料,但是他的秘密可也有不少,比如他穿越者的身份,他的内力和秘力bug,这些可都是他不想透露给其他人的。 所以陆景一上来就火力全开,可惜四平八稳不是一心剑,他也不是韩石,攻得再猛,也得等慧通自己来碰瓷。 不过慧通方丈和陆景换了几招后也在暗暗心惊。 对方这套杖法他是闻所未闻,一招一式都有些违反常理,漏洞百出,但是偏偏连在一起却又给他一种无法攻破的感觉。 慧通不想和陆景多做纠缠,于是便打算凭借自己的深厚内力直接逼开对方。 但没想到他这一逼不要紧,却是正好搔到了某人的痒处。 慧通运起八成功力的一掌,落在禅杖上却是连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不过下一刻慧通方丈便脱口而出,“是你!” 没办法,虽然陆景戴了人皮面具,但是他的小金刚劲内功还是太有辨识度了,这门内功本身很烂大街,但是练到一流高手的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而小金刚劲又是佛门武学,慧通方丈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陆景对于自己被认出来倒是不怎么意外,而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晏筠这时候也已经动手了,扑向了目标。 可惜目标也很警觉,一个滑步,提前躲到了两个悬空寺和尚的身后,让晏筠没能一击得手。 陆景心下惋惜,同时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接受慧通方丈的言灵攻击。 但没想到下一刻慧通却是忽然一声大喝,“晏女侠,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晏筠闻言一怔,旋即却是低头不语,没过多久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说的对 陆景见状大惊,不知道晏筠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两人同为书院弟子,按理说今晚状元楼中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诡物的凶险了。 况且之前还有苗千尺,韩石等人做了错误示范。 这种时候什么秘密都是虚的,老实回答才是正途。 而慧通眼见自己的问题生效,也没犹豫,立刻就又问了一遍,“晏女侠,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然而晏筠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一剑快过一剑,向着那白面僧人身上招呼过去。 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先杀了此人。 她的想法倒是没有错,慧通放着陆景不问,转来问她,显然是有人授意。 而授意的当然就是那白面僧人,所以只要能放倒那白面僧人,自然可以解开她现在的危局。 但是悬空寺并不只有慧通一人被要挟,其他僧人见她攻向那白面僧人,虽然不怎么情愿,却也不得不第一时间来救。 他们的武功不弱,而且其中也有一流高手。 纵然晏筠剑法出众,可一时之间竟也奈何不了那白面僧人。 所以她再吐一口鲜血,而且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甚至连剑招都是散乱了,不但没能抓到那白面僧人,自己反倒是险象环出,差点被一只棍棒给扫到左臂上。 陆景也急了,大喊道,“你在搞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署里那些死规矩吗,亮身份就亮身份啊,大不了之后一人一碗送客茶。” 晏筠只是抿着嘴,没有答话。 陆景见晏筠没有反应又道,“第三个问题无论如何也要回答,因为之前都没人撑到过第三个问题,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晏筠还是沉默不语。 陆景还想再说什么,但这时慧通的声音也已经再度响起,“晏女侠你再不退,就别怪贫僧无情了。” 晏筠犹豫了下,然而她很清楚如果她在这时候抽身,就等于把陆景给卖了,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的,所以手上的剑招不停。 于是另一边的慧通方丈也不再迟疑,将先前那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晏女侠,你最大秘密……” “我……我的心里有一个人。” 晏筠咬着嘴唇道。 或许是因为今晚已经听过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武林秘事,当晏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座状元楼内的人都愣住了。 众人都没想到晏筠身上最大的秘密居然是件少女心事。 片刻后有人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他们自诩为正道中人,平日里也都以侠士自居,今夜聚在一起是为了对付那些行事毫无底线的魔道妖人,然而现在章程还没商量出来,自己身上那些不光彩的过往却被人一件件翻出。 被慧通问话的每一个都是大人物,各自门派的门主或是长老,在江湖中有着赫赫侠名,而他们居然无一例外,所有人的心中都藏有一段黑暗的过往。 一些年轻弟子甚至已经开始动摇,觉得他们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中人,和那些自私自利的魔道妖人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眼见晏筠被逼吐血两次都没有开口,他们生怕再听到什么可怖之事,好在少女的回答并没有让他们的噩梦变为现实。 不过也有些人的确尝到了噩梦变成现实的滋味。 晏筠作为云水静慈阁的大师姐,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同时也是武林公认的美人,暗中仰慕她的年轻弟子可是从来都不少。 听到她居然有心上人了,很多人都大惊失色。 同时和晏筠曾有过接触,并且自认也比较优秀的男弟子们则在震惊与苦涩中又略带着一丝小小的期望。 心跳忽然就加快了起来。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的话,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你可曾告诉过那人?”慧通方丈回过神后继续问道。 “没有。”晏筠道。 “为什么不说?” “因为那人已经有心上人了。” 晏筠的话再次让状元楼内一片哗然。 什么人,什么人这么有眼无珠?!放着这么完美的晏筠不要,竟然会喜欢上别的女人,这人难不成是瞎子吗?众弟子只觉群情激愤。 慧通方丈不知是不是也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了,之后就帮众人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人……是谁?” 而他话音才落,就感觉对面的杖法好像又变猛了几分。 而且当他望向陆景,还从后者的眼中看到了那种“你可快少说两句吧”的眼神。 “那人与我同在天玑榜上。”晏筠深吸一口气道。 她的这句话击碎了无数少侠的美梦。 慧通闻言也再次一怔,接着想到了什么,目光又落到陆景身上,惊疑道,“她说的人……” 就在这时,秋墨离突然扬声道,“云水静慈阁弟子,为你们的大师姐压阵!” 说完这句话秋墨离已经率先冲了上去! 她的目标是悬空寺除慧通外的第二高手,罗汉堂首座智真,后者此时正和晏筠战在一起,是阻止晏筠捉拿那白面僧人的最大阻碍。 眼见秋墨离这个武林泰斗出手,不敢怠慢,将晏筠暂时放在一边,集中精神应战。 而他这一退,晏筠却是了立刻前进一步,剑芒暴涨,逼开了附近另外几个和尚,同时另一只手也抓住了那白面僧人的衣襟。 那白面僧人显然也知道自己今夜已是凶多吉少,脸上闪过一抹狠色,也不再掩饰,直接就对着慧通吼道,“跑!” 慧通面露不忍之色,但最终还是后退了半步,准备依言跑路,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再变。 因为他发现陆景手中的禅杖竟然将他逃跑的路线都给封死。 慧通挥掌,使出悬空寺的绝学慈光普照,这套掌法已经被他练到了大成,威力惊人,而且精妙绝伦。 在天下掌法中就算不是第一也是前三了,然而这一次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可数招之后还是没法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逃跑之路来。 便如同被簸箕罩住的雀儿一般。 慧通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武功?” “四平八稳。”陆景答道,“死心吧,只要我使出这么功夫,这世上就没有一个能从我的杖下逃脱。” “年轻人的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满的为好,一个人都逃不了,那你岂不是天下第一了?” “没错,你说的对。”陆景点头道。 第五百四十章 这是真的? 听陆景这么说慧通心中还在摇头。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 两人刚才看似是在闲聊,但是之前那规矩可还在生效呢,他那句反问也算是问话。 陆景回答的时候说大话,当然也要受惩罚。 而一旦陆景被惩罚,以慧通方丈的武功,自然便也能把握住那一闪而逝的机会,从状元楼内脱困。 慧通这边还在眼巴巴等着陆景吐血,然而等了很久这一幕却始终没有发生,陆景依旧活蹦乱跳,看起来一点伤都没受。 慧通眼皮一跳,这怎么可能?这家伙刚刚难道是在说实话。 可他才多大,今年还不到二十吧? 不到二十岁的一流高手已经够夸张了,不到二十岁的天下第一,怕是就连那些话本小说里也编不出来吧。 慧通只觉得心下一沉。 而噩耗不止这一个,秋墨离的出手就像是一个讯号,也让其他人大梦初醒。 眼见慧通要逃,楼内众人当然也都不愿坐以待毙,于是便也纷纷加入到围攻他的行列之中。 反观悬空寺众僧,这会儿已经和云水静慈阁的人交上了手,再没法为他争取时间了,那白面僧人更是已经被晏筠按倒在地,还被点了身上数处穴道,此时一动不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慧通方丈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再挣扎。 这一刻至少有十把兵刃架在了他的身上。 而陆景见状也收起了手上的禅杖,退到了一边去。 有人担心慧通再玩什么言出法随,想要点了他的哑穴。 但是下一刻秋墨离的声音再度响起,“等等。” 人群自动分开,为这位云水静慈阁的阁主让出了一条路来。 秋墨离走到慧通的身前,神色复杂,半晌后才道,“我知道悬空寺的诸位高僧是为人所迫……” 慧通打断了秋墨离的话,“秋阁主不必为我等开脱,被胁迫也好,没有被胁迫也罢,今晚的事情终究是我们做的,也给正道各派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且最关键的是,在做之前贫僧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后果。但贫僧还是一意孤行,事败自然也无话可说。” “如今威胁你们之人已经被抓,方丈至少可以告诉我们,他是用什么来胁迫你们的吧。”秋墨离问道。 慧通看了眼那白面僧人,摇头,“你们抓的只是个小角色罢了,根本不是什么幕后主使。” “那幕后主使是谁,”秋墨离皱眉,“魔道那些家伙吗?” “不是魔道,是万毒谷。”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祸事,慧通方丈这一次倒是没有再隐瞒。 “万毒谷?可是五年前他们的人都已经死光了。” “没有死光,还有些外门弟子活了下来,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东门无策还有个小女儿,她也逃过了一劫。” “东门微澜吗,她已经失踪很多年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没再得到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而且事后几次搜查,也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大部分人都相信她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死,非但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同时也继承了万毒谷内的所有传承,甚至比她的父亲还要出色……她已经回来了,来找我们报仇。” 慧通方丈说完,目光扫过了楼内众人的脸庞,之后又叹了口气,“今日倒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贫僧知道了那些万毒谷余孽的怨念从何而来。” “大师见过那位东门微澜姑娘吗?” 陆景忽然又开口道。 “没有,”慧通道,“一直都是她的一个属下在和我们联系的,哦,就是晏女侠手中那人,这次入京,为了盯着我们做事他也剃了头,扮成了寺里的僧人。” “也就是说慧通方丈你也不能肯定那位东门微澜姑娘还在人世了。” “那位东门姑娘的确是存在的,”慧通道,“因为人可以假扮,但是毒药假扮不了,五年前那一战后我们将万毒谷内的毒药药方都毁掉了,而万毒谷门规森严,那些外门弟子手中的毒方数量有限,而且很难接触到厉害的毒药。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手里可能保存的有万毒谷最可怕的那些毒方,那只有东门微澜姑娘了。” 慧通这句话倒是让人难以反驳,然而陆景知道东门微澜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镜湖谷内住着,按照镜湖谷的规矩,她是没法离开的。 所以那些毒方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东门微澜知情吗,如今又是谁在打着万毒谷的旗号行事。 想到这里陆景忽然神色一遍,对晏筠道,“快,把他的嘴掰开。” 其实不等陆景说话,当听到事涉万毒谷的时候,晏筠心中就已经生出了警惕,担心那白面僧人被抓后会服毒自尽,伸手卸掉了对方的下巴。 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就在慧通说话的时候那白面僧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一片诡异的青绿色了,就仿佛有一根根枝丫在他的皮肤下伸展开来。 这副毒药的药性很猛,不过片刻功夫,他全身上下包括手脚在内全都变了颜色。 但那白面僧人依旧用嘶哑又充满怨毒的声音道,“她会来找你们的……你们,还有你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也跑不掉。”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也正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望着那双瞪的滚圆犹自不肯闭上的眼睛,在场不少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而一些见多识广的人,则一眼就认出了毒死那白面僧人的毒药,脱口而出道,“春芽!这是万毒谷的春芽!可这种毒药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秋墨离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格外的凝重,她猛地望向慧通等悬空寺众僧。 好在他们此时倒是并无异样。 慧通道,“我们的身体内没有毒药,如果他们只是用我们的性命相要挟,那这点觉悟咱们这些人还是有的,今晚根本不会来状元楼赴宴。” “那他抓着你们什么把柄?” “我不能说,”慧通摇头,“我只能告诉你们。若我们不来,死的不是一个两个人,也不是一两百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不可趁人之危 关于如何处置以慧通方丈为首的悬空寺众僧,正道诸派这边暂时还没有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 除此之外,被打断的会盟也要继续下去,面对来势汹汹的魔道,大家伙总要拿出个章程来,不过这会儿武林盟主是没法选了。 韩石已经受伤,剩下的人也没什么心情再争,而且除了魔道外,接下来还要想办法应付回来复仇的东门微澜以及她的万毒谷。 这也为楼内众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时之间竟无人再开口。 而就在这时秋墨离却是又望向陆景,语气放缓了不少,“这位朋友看起来有些面生,不知是哪派的高人?说起来还要感谢阁下的援手,若不是先前阁下果断出手缠住了慧通方丈,今夜的事情怕是会难以收场…… “这里这么多武林同道,可都欠了你一个人情。” 她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也都如梦初醒,纷纷将目光投在了陆景身上,一开始也都不乏感激之色,但是后来看着看着目光就开始变的古怪了起来。 就在不久前,晏筠被慧通逼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心有所属,且说那人是天玑榜上的高手。 而陆景刚刚一个人单挑慧通方丈那么久,而且还让慧通方丈使尽千般手段都无法脱身,这身手绝对也已经是一流境界。 再看他的长相,嗯……年纪是稍微大了些,已经三十出头,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不羁,很多年轻少女不就吃这一套吗? 而最最关键的是,刚才陆景和晏筠一前一后扑出,各自锁定一个目标,配合默契,绝对不是各自为战,在晏筠不愿回答慧通问题的时候,陆景还曾开口劝过。 也就是说这两人是认识的!!! 再联系晏筠之前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这岂不是说…………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另一个当事人竟然也在场!而且这家伙的眼睛瞧着也没啥事儿啊,难不成是刚刚才治好的? 陆景被这么多人盯得也有些发毛,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在看什么。 刚刚少女吐露心事的时候陆景也被惊到了,他一直以为晏筠两次没开口,是不想司天监曝露。 结果没想到竟然和他有关。 在旁人耳中,这或许只是一桩江湖八卦,但是在陆景耳中,少女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在说给他听的一样。 也让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若是他在此时表明身份,便能轻而易举的反客为主,占据主动,甚至可以乘胜追击,不但能顺利服克之前的失地,而且还能开疆拓土! 今晚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晏筠对他的告白。 要不了多久,整个江湖就都会知道晏筠苦恋他的故事,而晏筠想要再嫁他人的机会也就变得很渺茫了。 因为这个年代,对女子的忠贞格外看重。 哪怕是江湖中人也不例外,很少有人会愿意娶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子为妻,当然晏筠还可以选择下嫁。 但问题是知道晏筠喜欢的人是陆景,一般的小门小户也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如此一来,陆景自可以徐徐图之,无论是处理晏筠和温小钏的关系,还是她和夏槐的关系,都能更加从容。 但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陆景却做不出来。 他望着正盘膝坐在一边运功调伤的晏筠,无法想象少女究竟度过了一个何等难堪又煎熬的夜晚。 两人明明才刚道别没多久,她就不得不卸下自己的伪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的心迹剖开,拿出给人看。 以晏筠的自尊与骄傲,现在的她想必一定很不好受。 陆景又怎么忍心在少女的心上再狠狠刻下一刀。 所以他叹了口气道,“在下戚夔,无门无派,江湖一散人尔,出手相助只是分内之事,毕竟我自己也在状元楼内,若是被慧通跑了,我也难逃一死,所以秋阁主和诸位武林同道也不必相谢。 “而且那名万毒谷的弟子也是晏女侠擒下的,若不是晏女侠还有云水静慈阁的诸位朋友相助,刚刚被慧通问话的人就是我了。”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慧通使了个眼色,让这老和尚不要乱管闲事。 两人不久前才交过手,而且从慧通之前的反应来看,陆景知道对方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份。 然而陆景声音还未落,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嚷嚷了起来,“陆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之前在邬江城就有传言说你淡泊名利,做好事不留名咱还不太信,这次一见,却是彻底服了。但是这一次大家伙都承你的大恩,这事儿怎么也不能一笔带过啊。” 陆景听到这声音,就知道要糟。 果然一扭头,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骆成松,后者一边说还一边冲某人挤眼睛,显然颇为自己的神助攻自得。 “…………” 而听到他的话,状元楼内也彻底炸开了锅! 陆景?他就是那个陆景吗?!和晏筠一样不满二十岁就登上天玑榜的那个陆景,而且还不是顶尖大派出身,据说只是个不入流的老镖师的弟子。 为此很多人都质疑过他的实力。 结果和厉飞龙那一战却是彻底粉碎了所有质疑。 而今夜他又孤身一人缠住了悬空寺的慧通方丈,两人交手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至少在场面上陆景并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占着点优势。 喂喂喂,这身手未免有点强的离谱了吧。 难怪会被晏筠爱上。 想到这里,一众少侠的心中又是一阵哀嚎,怎么什么好事都被这家伙给占了,还有这混蛋还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连晏筠都不要。 正这么想着,就听逍遥山庄的庄主吕轻侯开口道,“陆大侠,温家庄一别,看来你的武功又有精进啊,当真是……令人佩服。” 众人都没怎么注意吕轻侯后面的话,只是被他前面“温家庄”三个字给吸引了。 接着便想到了那句著名的江湖传言,学剑当入洗剑阁,娶妻应娶温家女,脸色不由变得更加精彩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贪心 温家七女,是还有个小女儿没出嫁的吧。 好像叫温小钏来着,也是江湖有名的美人,而且没记错的话最近一段时间,她也常在京师出没。 这么看来就和陆景的活动轨迹就对上了,而且听吕轻侯的话,陆景可是连温家庄都去过了。 这还了得,父母都见过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洞房了?! 可恶,这算什么,甜蜜的烦恼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有这样幸福的烦恼呢。 楼内众人不由忿忿。 陆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下一刻他只能摘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无奈道,“吕庄主别来无恙啊。” 李不凡这时候也开口道,“上次一别,不过三两月,没想到这次竟然又是靠陆大侠出手才令我等化险为夷。” “李帮主言重了。” 陆景也冲李不凡抱拳。 随后又有些心虚的看了眼秋墨离。 不过秋阁主倒是和之前一样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她的心里这会儿到底在想什么。 大人物就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总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但想来……她心里现在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陆景自知理亏,谁让他刚偷了人家得意门生的心,而且另一边还勾搭着温家七女,属于典型的脚踩两条船。 而且这还是没算上夏槐和顾采薇,否则搞不好秋阁主就当场拔剑了。 好在秋墨离随后却是并没有询问陆景跟晏筠的关系,只是问道,“陆大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 陆景被吓了一跳,心想着这是不是什么暗示,自己要是管秋墨离要她一个弟子,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秋墨离又道,“正如李帮主所言,今夜我正道各派能度过此劫,陆大侠居功至伟,但有所求,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自然无所不允。” 陆景扬了扬眉毛,还没说什么,就见另一边运功的晏筠忽然睁开了眼睛道,“衣物。” 陆景被她这一提醒,终于也回过神来。 想起正事儿还没办,于是指着慧通方丈对秋墨离道,“我想要他的衣服,还有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 秋墨离的目光闪动,不过并没怎么犹豫就道,“此事简单,这些衣物就归陆大侠所有了,除此之外陆大侠还有其他要求吗?” “暂时没有了,能先存着吗?”陆景试着道。 “…………” “也行,那就等陆大侠想到再来给我说吧。”秋墨离深深看了陆景一眼。 随后骆成松让人将被点了穴道的慧通方丈带上楼更衣。 陆景一半是因为不放心,一半是因为楼下的气氛太尴尬,于是也主动跟了上去,最后收获了佛珠一串,僧衣一件,僧鞋一双,碎银若干,还有枚蝉蜕。 和一般药房里的蝉蜕不同,那枚蝉蜕有些发黑,并不是半透明的,背后的翅膀也不是两对儿而是四对儿。 这枚蝉蜕很快就吸引了陆景的注意,他用张手帕将那枚蝉蜕给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不出意外的话,这玩意儿应该就是这次差点引发正道大乱的那件诡物了。 当然稳妥起见,陆景还是将佛珠,僧衣什么的也一并收了起来。 他没搞什么现场实验,打算一起丢到司天监,让那里的人去检查好了。 完事儿后陆景又磨蹭了一会儿才下楼。 主要是他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晏筠。 结果下楼后却发现晏筠已经不在了,陆景心下顿时一惊。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正想问晏筠在哪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妥,给咽了回去,好在这时候骆成松又送上了助攻,朝大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于是陆景匆匆向李不凡和秋墨离等人辞别,接着就奔出了状元楼。 虽然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让状元楼内的氛围有些冷清,可楼外的街市上这会儿却很是热闹。 哪怕已经快到亥时了,可街上依旧有不少行人。 路边的店铺更是挂上了各色灯笼,直将长街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陆景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着晏筠的身形,可惜却没有什么收获。 但陆景却不想就这么放弃。 在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后,他已经不会再轻易松手了。 不管外人怎么看他,只要晏筠的心中的确还住着他,那他也同样想将自己心中的情感传递给对方。 陆景跃上了街口的那座牌楼上,俯瞰着脚下的灯火与人龙。 然而结果却再次让他感到失望。 那一张张面孔里没有他要找的那副。 片刻后陆景跳下了牌楼,向司天监的方向走去。 没办法,既然晏筠暂时找不到,那他也只能先把那件诡物给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 结果陆景走了约莫百步,经过一座茶坊时,却在窗边再次看到了那个身影。 “你来晚了。”晏筠开口道。 “我刚刚在找你。” “是吗?” 晏筠不置可否,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正好我也想和你说,刚刚状元楼里的我的那些话……” “不可能的,我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了。”陆景摇头道。 晏筠的身子一颤,而不等她说什么,陆景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晏筠脸色微愠,“陆大侠不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吗,趁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 “在我的家乡,大家一般管这个叫情投意合。”陆景目光灼灼。 晏筠叹了口气,“你就算不在乎我的名节和感受,总不能也不管小钏吧,今晚的事情传出去,她会怎么想?” “她会想……她有伴儿了。” 晏筠被某人的话气乐了,“还有那位夏姑娘呢。” “夏槐,当然也是我的。”陆景道,“就和你跟小钏一样。” “陆大侠是在做三妻四妾的美梦吗?” “不可以吗,这一世三妻四妾已经不犯法了。” 陆景忽然摆出这副无赖架势,倒是让晏筠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 片刻后她干脆道,“死心吧,我是不会给你做小的。”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但是却被陆景抓住了一只手,“别急别急,大小的事情可以商量的嘛。” “…………” “陆大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一点吗?”晏筠淡淡道。 “你说的对,我也这么想,所以才一直不敢迈出那步去。”陆景的神色很是严肃,“我一直跟自己说不要太贪心,所以下午的时候才会放任你跟我告别,才会一直不敢正视对你的感情。 “我告诉自己要学会接受遗憾,因为人生本来就是不完美的,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遗憾,上一世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总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放任缘分从自己的指尖悄悄溜走。 “然后告诉自己这些都不属于我,我需要放手,但是这一世,我决定试试都握在手里。”陆景的眼神愈发热烈。 第五百四十三章 这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晏筠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 “陆大侠你喝多了。” “这里是茶坊,我怎么可能会喝多?” “你也知道这里是茶坊,那又怎么会醉的连前世的事情都扯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最大的秘密已经被揭开,此刻的晏筠已经没有之前的遮遮掩掩,故作镇定,反倒是变得洒脱了不少,也重新夺回了一些主动。 甚至还亲手为陆景倒了盏茶,推到某人的身前。 “喝茶。” 陆景闻言也没再说什么,伸手,就将那盏茶一饮而尽,然后放下茶盏,继续看着晏筠。 晏筠又倒了一盏。 “再喝。” 于是陆景再次举盏,一饮而尽。 “接着喝。” 晏筠继续倒茶,直到陆景三盏喝完,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然后问道,“清醒点了吗?” “我之前还不知道你这么有幽默感。” “是吗,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容易醉,看来我们对彼此的了解都不怎么够。” “有道理,所以我们应该再多相处一段时间。” “可以啊,你推了温家的婚事,我和你相处。”晏筠淡淡道,“还是说你觉得有今晚的事情就吃定我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不然之前在状元楼我早就表明身份了,也不会被骆副帮主给点破,相信我,无论怎样我都不想让你难堪的。” 陆景顿了顿,“而且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不是小钏。” “什么意思,”晏筠眉头微蹙,“你不是已经去温家庄见过温大娘,就要做温家女婿了吗?” “呃……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这样的话,觉显得我很无耻。” “你先说来听听。” “好吧,小钏她说要给我作妾,这事我没告诉过其他人。” 陆景一口气说完,果然见晏筠正用一副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之后还又拎起了茶壶。 陆景按住了她拎茶壶的那只手,“我说的是真的。” “仔细想想,你这人也不是没有优点,至少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啊?” “关于无耻的那句。” “你看,我就这么说嘛。”陆景苦笑。 “温大娘知道吗?”晏筠又问道。 “唔,我们正在想找个合适的时机……” “告诉她这个噩耗?” “差不多吧,小钏说她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晏筠叹了口气,“你应该好好珍惜她,她可是温家七女,如果不是非常喜欢你,是不会昏头到这种地步,连这样没底线的要求都答应的。” “我知道。” “所以现在还剩下我和那位夏姑娘对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那你打算选谁?”晏筠也不再绕来绕去,直截了当道。 “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 “抱歉,我可能没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晏筠从怀里摸出了二十文钱,丢在桌上,随后起身道,“别客气,剩下的半壶茶就留给你了,等你酒醒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她便不再停留,大踏步的离开了茶坊。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陆景心中的滋味也有些复杂。 他看别的里的男主角处理起情感问题来总是如鱼得水,无往不利,只要随便搞搞,就能后宫开的飞起。 有厉害的老婆甚至都能排出一个加强连了,就跟玩战舰少女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伙还都能其乐融融,怎么到了他这里,才三个人就能整出一部三国演义来了。 难道是因为他氪金不够? 不过好在今夜他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心意已经传递了出去,而晏筠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彻底拒绝。 也不再像先前一样有意疏远他了,所以这算是……开了个好头吧? 陆景也没什么心情再喝剩下的那半壶茶,在晏筠离开后不久,便又提起那包从慧通身上搜来的东西,向司天监走去。 他下午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吃瓜看热闹的小吏,这会儿已经收工回家了。 顶替他的是另外一名小吏,在陆景出示木牌后就放他进去了。 陆景轻车熟路的走到墙边,点起一只蜡烛,随后用木锤敲了三下编钟。 片刻后,那面墙上便露出了一扇门来。 陆景入门,没管铜树上那些叽叽喳喳的夜莺,找了个青衣人,将怀里的那堆东西都塞给了他,然后又跟他讲了状元楼里发生的事情。 而那青衣人则寻来了笔墨纸砚,将他所述大致经过都记了下来,还问了他几个问题,陆景都如实回答了。 确认无误后青衣人便将那堆东西还有他记满的两页纸都小心收好。 陆景见正事儿已经办完,也松了口气,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观星楼里和他上次来时相比,人居然一点没少。 而要知道上次陆景可是白天来的,而现在已是深夜,过了亥时。 可却依旧有信使从月牙小窗中飞进飞出,传递着消息,光是负责接收情报的青衣人就有七人,每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显然从各地传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于是陆景也没再打搅他们,自己沿着台阶向楼上走去。 他在二楼看到了器械局,探事局,还有新组建的秘力监测局……但是找了一圈,唯独没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直到碰上了一个老熟人澄观,才被带到了一间看起来像是钱铺的屋外。 澄观对陆景道,“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入宫一趟,就不陪你了。” “入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澄观看了陆景一眼,“还不是你搞出来的。” “澄大人不要瞎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景莫名其妙道。 他最近一直在忙着在自己那块儿地上搞建设,要不就是帮司天监办案,也没再和龙椅上那位有什么交集……好吧,也不算完全没有交集,他还私自窝藏了个假昭宗来着。 难不成是这事儿曝露了? 好在澄观很快就为他解惑道,“你上次入宫不是用了戚夔的假身份。” “没错,是有这回事儿来着。” “然后刚刚在状元楼你是不是又用这个身份了,而且还被人认出了真身?” “呃,这个……也是有的。” “官家也知道了这事儿,所以急召我入宫。” “嗯?” 第五百四十四章 金掌柜 陆景总觉得哪里不对,琢磨了会儿总算回过点味儿来。 “他这大半夜的喊你入宫……是因为我?” “是。” “难不成他欠我那十万两银子不打算还了?” 被澄观一提醒,陆景也想起来上次自己救驾有功,朱颉答应给他十万两白银作为回报。 说起来他这个官家也够抠门的了,先是和陆景一通讨价还价,完了定下十万两的数目后还又接着卖惨,硬是又要来了两个月的筹钱期。 而现在两月之期已到,陆景可还没见着钱呢,所以立刻便警觉了起来。 虽然他现在种参赚到了大钱,可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呃,不是因为那十万两银子,是为了福安公主的事情,自从你上次拒绝了和福安公主的婚事后,官家隔三差五的就会跟我打听起你来。 “而现在你和晏筠,晏姑娘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去,他当然也会着急了。” “???” “可我得到消息,他不是已经在着手给福安公主物色合适的夫婿了吗?”陆景道。 “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能将你招做驸马,当然还是上上之选了。” 陆景摇头,“烦请澄大人为我转告官家,就说我这边麻烦够多了,让他别再给我添乱了。” 澄观点了点头。 “哦,还有那十万两银子也帮我催下,他再不给我,我就自己去他的库房里拿了。”陆景又补充道。 ………… 告别了澄观,陆景总算能一探那间钱铺一样的屋子了。 只见里面坐着个身穿绸衫,头戴一顶貂裘小帽,一脸精明之色的小老头,正将手中一只铁算盘打的劈啪作响。 听到陆景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你是……书院弟子?去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等你当上监察再来这儿也不迟。” 然而他的话刚一说完,就见陆景摸出了一文铜钱放在他的面前。 这铜钱和外面正流通的几种铜币都不相同,前面刻着“有债必还”四字,而后面则是司天监那只标志性的眼睛。 小老头看到那枚铜币,愣了愣,“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司天监发给我的。”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将腰牌递了过去。 小老头接过一看,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你就是那个陆景啊,在书院一年都没待满,就已经开始和正式的监察一起查案了,而且据说表现的还很出色,的确,你倒是有资格来我这里逛一逛了。” “前辈谬赞了。”陆景道。 “不用喊我前辈,叫我金掌柜就行,署里的人都这么叫我,”小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算盘,“你想要点什么?” “我能换到什么。”陆景反问。 “我这里能换到的东西可多了。”金掌柜捋着胡须道,“缺钱的话一枚铜币可以兑换到一千两白银,另外丹药、法器,布置阵法制作符箓所需材料,乃至情报,只要你能想到的,我这儿都有……你若是想知道具体都有什么,可以去翻翻东侧书架上的书。” 陆景闻言走到书架边,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卷,他随手抽出一本,发现是丹药类的。 每一页上都有两到三种丹药,从名称到药性都记载的清清楚楚,除此之外,还有配图,下面则标注着价格。 陆景从上面找到了三仙丹,这是一种中品丹药,作用是辅助修炼,加快秘力恢复,一瓶五枚司天监铜币。 这价格比一般的中品丹药要高不少,但是没办法,在所有丹药中,能恢复秘力的丹药都是最宝贵的。 陆景看了眼,又往后翻去,想找找看从独眼道人那里得到的丹药是什么。 结果也真的被他给找到了。 补天。 光听这个名字就够霸气的,而且和三仙丹不同,补天竟然是按颗卖的,一颗两枚铜币,妥妥的特等丹药,比上品还高半格,这也是陆景在这卷书上能找到的最高品质的丹药了。 要么怎么说前辈就是前辈呢,这出手也太阔绰了。 陆景再次为独眼道人的豪气而感慨,可惜就是他用不到。 他将记载着丹药的那一卷放在了一旁,之后又拿起了另外一卷,饶有兴趣的翻了起来。 陆景花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将书架上的那些书大致翻了一遍。 而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法器卷上,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可随后又充满了惋惜。 “飞剑?你想要飞剑?” 金掌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陆景的身后,探头看了眼他手中的书页。 见上面画着一把名为惊鸿的飞剑。 陆景点了点头,“但是这上面的飞剑都太贵了。” 他和别的剑修不同,对飞剑的品质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要求,毕竟他炼飞剑主要是就是冲着……冲着炼飞剑本身去的,至于炼好飞剑后的作用,对陆景来说反倒是意外收获。 威力大当然更好,小一点也无所谓,毕竟他这边还可以走量。 所以陆景干脆挑了把最便宜的。 但就算最便宜也得六百枚司天监铜钱,折算成银子也有六十万两了,照目前这进度,他岂不是要办一百个案子才能攒够买一把飞剑的钱? “你身上有多少铜子儿?” “六个。”陆景打开钱袋,亮出了他的全副身家。 当然,这六枚司天监铜钱,只是他和葵一起办案的酬劳,后来他在采石场和独眼道人还解决过一件丧尸的案子,跟着齐闻人对付过饕鬄,除此之外就是今天状元楼内出现的这件诡物。 等司天监这边核实清楚后应该还能再领到几笔钱,但就算如此,离目标还是很遥远。 于是陆景问,“我直接用钱买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用钱只能先从别的监察手里买铜币,而且价格可就不是一枚铜币一千两白银了。” “那是多少?” “现在的话,至少要翻倍才能换到。”金掌柜道,“因为最近秘力在衰退,大家也都在早做打算,不过你要真的想要飞剑,倒是还有别的法子,就是要靠点运气。” “什么法子?”陆景精神一震,飞剑他可是从来不嫌多的。 “买情报。”金掌柜微微一笑。 第五百四十五章 物尽其用 “情报?”陆景扬了扬眉毛。 “对,你手里这点钱买飞剑肯定是不够的,不如买情报碰碰运气,你知道司天监是有不少飞剑流落在外的吧,一些找回来了,还有些没能找回来,我手头上正好就有几条情报,是关于那些失落在外的飞剑的。” 金掌柜循循善诱道,“只要你找到,那些飞剑就是你的,你觉得怎么样?” “多少钱一条情报?” “贵的话有一百枚二十枚铜币的,便宜的也有七枚铜币一条的消息,你是新人,又是第一次来照顾我的生意,我就收你六枚铜币好了。”金掌柜大方道。 然而陆景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些情报并不是只卖给我一个人的吧?” 金掌柜嘿嘿一笑,“那当然啊,你要是没找到飞剑,这些消息我肯定还要卖给下一个人的,不然总不能让那飞剑一直流落在外吧。” “所以越便宜的情报也就意味着有越多的人已经去找过,但却都空手而归了。”陆景道。 金掌柜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你,哈哈哈,是这个理儿,不过若非如此的话,一条情报怎么也不会只收你六枚铜币。” 陆景思索了片刻,“那就给我来一条吧。” “嗯?”这次轮到金掌柜惊讶了,“你既然已经猜到了越便宜的情报越难找,还要买吗?实话我也告诉你,这条情报都在我手上已经有三十九年了。” “三十九年前的事情,那不也不算太远吗?” “那你知道我接手这地方有多久吗?” “有多久。” “也是三十九年。”金掌柜道。 陆景一怔,“这是你刚来这里的事情?” “不是,这情报是上一任掌柜转交给我的。”金掌柜道,“而他是从他的上一任掌柜那里拿到的……真要算起来,这条情报得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么久?” “对,二百多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之前的房舍可能不见了,原本留在那里的族人迁走了,家里祖传的器物卖掉了,总之……你最好也别报太大的希望。” 金掌柜说着又指了指书架上记录着丹药的那卷。 “我之前只是在跟你说笑,你赚到点铜币也不容易,如果我是你的话,还是去买些修炼用得上的丹药吧。” “丹药我用不上,还是买你说的那条情报吧。” 陆景将钱袋里剩下的五枚司天监铜钱也都一并倒在了桌上。 金掌柜又看了眼陆景,确定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拿起桌上的铜币,一枚枚检查,查完后又道,“先说好,我的情报一旦卖出,不管你找到没找到飞剑,可都概不退回啊。” “放心,没找到也不会怪你的。” 金掌柜见陆景答应下来这才将那六枚铜钱都丢进了墙角一只足有一人高的铜蟾蜍嘴里。 然后一拍那铜蟾蜍的脑袋,喝了一声,“叁柒玖捌!” 过了会儿,就见那蛤蟆突然两嘴一张,吐出了一页纸来。 陆景捡起那张纸,展开,看到上面写着。 飞剑情报辛道辅,剑修,司天监三阶监察,乾佑十二年,于白马县调查龙王纳妾案失踪,随身携带飞剑顽石,长二尺六寸,灰黑色,铸造者范显纯,亦下落不明。” 寥寥六十字,再无其他。 金掌柜还在另一边摇头,“辛道辅失踪后司天监派人去过白马县,可惜什么也没找到,这情报我卖过至少八位监察,他们也找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来时间太久了,二来顽石这把剑,比较特殊,表面上看起来黑不溜秋的,也不怎么起眼,想找到就更难了。” 陆景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那张字条。 他之所以最后决定买情报,当然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为了碰大运。 毕竟前面已经有那么多人都去碰过了,而且年代隔的有很久远,常规的调查方法估计是没什么用了。 六枚司天监铜币,就算是换成银钱也有六千两。 哪怕陆景现在脱贫有望,没一点把握的话他也舍不得用这么大一笔钱去抽奖。 而他的依仗,就是先前葵送给他的那只司南。 那只司南可以定位方圆二十里之内的飞剑。 陆景之前就是靠它找到的那把绿色小剑,后来出门的时候陆景也会把这玩意儿带在身上,想看看这司南能不能再帮他寻来几把飞剑。 可惜他这就属于痴心妄想了,九州那么大,流落在外的飞剑也不算太多,哪有那么容易就碰到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从金掌柜这里买了情报,如此一来也就有了范围。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陆景就以白马县为原点,带着那只司南展开了搜索,除此之外则继续在山顶种参,争取早日还完身上背的那笔巨债。 另外剩下的时间他则开始和蚩学起了炼器,总之,陆景的生活一下就又变得紧张充实了起来,经常一整天忙的都见不到人。 但就算睡觉的时间都快挤不出来了,陆景也没忘了对东门微澜的承诺。 每隔五六日就会去帮她修炼万毒归宗。 而自从那次中毒逃过一死后,东门微澜也因祸得福,她的毒功修炼一直都很顺利,进境也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从之前一个不入流的武者已经摇身一变变成了现在的二流高手。 而且和一般的二流高手不同,东门微澜的真气中带毒,这就让和她交手的人更难招架。 但是少女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笑容,因为她和陆景比武切磋,还是拿对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任凭她将万毒归宗催动到极致,都占据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上风,她修为越高,越是能更清晰的感受到对面那个男人的强大。 陆景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座冰山,露在水面之上的永远只是一小部分,如果你继续往下去探究,就会发现根本找不到另一头究竟延伸到了哪里去。 而一个刚入天玑榜的陆景都这么强了,东门微澜不敢想象在天玑榜上已经待了几十年的那些正道高手们又该有多恐怖。 她对于练成万毒归宗后究竟能不能成功复仇,不由也产生了一丝动摇。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诊病 和东门微澜又过了两招后陆景发现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于是主动停下了手来,对她道,“休息一会儿吧,你最近已经够勤奋了,也要适当放松下,劳逸结合。” 东门微澜不置可否,只是伸手,将贴在额前的刘海给轻轻拨开了。 陆景没有和东门微澜提起过那晚状元楼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根据他最近的观察,差不多已经能看出,东门微澜对于万毒谷重出江湖的事情并不知晓了。 而少女现在在镜湖谷内待着出不去,就算陆景把有人假冒她的事情告诉他,除了让她感觉烦恼外也没有其他作用。 所以陆景干脆就没提这事儿。 但是他还是能感觉的到,少女最近明显有些焦躁,就连修炼万毒归宗的时候出岔子的次数都变多了,也就是陆景内功深厚,这才能一路护下了她。 否则换一个人在这里,东门微澜怕是又要去阎王殿前报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陆景劝她好好休息的缘故。 这么下去,她距离走火入魔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东门微澜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近在眼前的危机,反而问陆景,“如果我再增加三成,不……是五成的毒药用量,你还能护的住我的心脉吗。” “可以是可以,”陆景道,“不过我看不出你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现在你的毒药用量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每次修炼都要四五日才能完全吸收完,再加用量……那你拿来吸收的时间也要延长,根本没什么变化,反而要白冒风险。” “我可以试着加快行功的速度。” “相信我,这么做除了会让你走火入魔外没什么用的。”陆景诚恳道。 “你怎么知道的?”东门微澜不信。 “因为我自己试过,不过不是加快行功速度,唔,反正最后的结果得不偿失就是了。” 陆景现在看着东门微澜,感觉像是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只不过是反向版的。 东门微澜抿着嘴,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陆景道,“你的修炼速度已经够快了,这么练下去,再有个一年半载你就能成为一流高手了,啧啧……从零开始,不到两年就练成一流高手,搁在我的家乡,你已经可以去开班授课割韭菜了。” “但那时候我也只是内功境界上的一流,招式,轻功还是比不上那些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 东门微澜却是依旧很冷静,“而且等我成为一流高手后,你也没法再为我护着心脉了,我的修为境界就没法再提升了。” “但那时候的你也已经成为了全天下最毒的毒物,可以将真气变幻成这世间任一一种毒药,”陆景道,“就算你轻功,武学招式都稀松平常,一般的一流高手也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可惜我的仇人们并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 东门微澜说完见陆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有些奇怪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五日后再来。”陆景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但又被东门微澜从身后叫住。 “等等,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少女的嗅觉很是敏锐,“和我有关的?” 陆景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不想骗你,但是你现在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让你分心,这样吧,等你打算离开镜湖谷的时候来找我,我会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的。” 东门微澜望着陆景的眼睛,片刻后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 这边刚安抚了复仇心切的东门微澜,另一边陆景就匆匆赶回到居住的小院,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就拉起了一旁正蹲在树下看蚂蚁的阿木。 给它戴上了斗笠,再披上一件外衣。 随后两人一起出了书院,来到之前卖龙须酥的点心铺外。 而店外也已经有一辆马车在静候了。 陆景解决了状元楼内那场正道危机后不久,糖人婆婆便也依照约定再次联系了他。 第二日一早就有一封信被送到了顾采薇的住处,并且注明了要顾采薇转交给陆景。 之所以要多转这一次手,一是避免与司天监和书院直接接触,减少糖人婆婆曝露的风险,二来对面估计也是在用这种手段委婉的提醒陆景,不要把和她有关的事情透露给司天监。 陆景看出了对方的这点小心思,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眼下给阿木看病要紧,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不过再为阿木做过检查后,糖人婆婆却并没有像火行孙所说的那样立刻动手救治,而是要陆景再给她点时间。 直到又过了十日,她才再次约见了陆景。 而这一次当陆景上车后,却发现对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那是个约莫六十多岁年纪的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身着一件黄褐色绉纱窄袖袍,乍一看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糖人一般。 而当陆景定睛,仔细看向她身上的首饰,发现无论是她头上插着的凤钗,还是手上戴着的镯子,扳指,竟然也都是饴糖做的。 除此之外,她的肩膀上还端坐着一个小号的糖人,神态亦是惟妙惟肖,正一脸好奇的望着陆景。 “糖人婆婆?”陆景开口道。 之前两次见面陆景其实都没见到糖人婆婆本人。 第一次连个活人都没见到,第二次去稍好一些,至少听到了糖人婆婆的声音,但后者没让他进屋,只见了阿木。 而这一次陆景却是终于也能见到真人了,不过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反倒是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来。 因为如果阿木的病能治,糖人婆婆直接动手治好阿木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冒着风险跟他见面。 对方现在既然露了脸,那怕是说明事情有变。 果然糖人婆婆第一句话就是,“今日老身叫阁下过来,是为了向阁下道歉。” “道什么歉?” “这孩子的毛病我治不好。”糖人婆婆指了指阿木。 “是治不好,还是不愿治。”陆景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那朋友可是跟我说,这世上没有奇物婆婆你治不好的。” “还是有的,”糖人婆婆道,“打娘胎里就有的毛病,我就治不好。” 第五百四十七章 我们联合 陆景闻言怔住了。 似乎是怕他没听明白,糖人婆婆还特意又解释了一遍,“我能治的,是变成诡物的时候因为缺少一魂而生出的毛病。 “而且也不算治好,我只是用饴糖吹了个假魂,填补了少一魂的空缺,和真的肯定不一样,但至少身上的毛病能好些。 “可如果你的毛病不是因为缺少那一魂造成的,那我就算给你装上那一魂也没什么用。” 陆景听明白了,“你说阿木不能说话是打娘胎就有的?” “不止。”糖人婆婆继续道,“我先前检查了他的魂魄,发现他的魂魄比普通人要弱很多,别说普通人了,就连我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糟老婆子也比不过,一般魂魄这么弱的人,通常都会早夭,根本长不大。” 陆景目光闪动,“你的意思是说将阿木炼制成奇物的人反而救了他一命?” “你有没有想过那人就是为了救他才将他给练成奇物的?” 糖人婆婆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司天监的人,普遍都对奇物和炼制奇物的人有偏见,但事实上,这孩子的情况并不是个例,我之前就还见过两个因为实在活不下去,才被炼成奇物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父母动的手。 “将这孩子炼成奇物的没准儿也是他的父母呢。” 陆景摇头,“你别骗我,如果是他的父母,或者身边亲近的人动的手,没道理不把他的身体留下来,反而将他炼成一只小木人的,而且他的能力,明显也是为炼制者服务的。” “你不是炼制者,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做出这种选择的。” “你也不是炼制者,凭什么就肯定炼制者是出于善意的目的?”陆景反问。 糖人婆婆哑然。 陆景随后又问,“关于炼制者你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糖人婆婆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对方的手法很粗暴直接,和现在最常用的炼制手法有很大的区别,由此可以推测出,他被炼制成诡物的时候应该很早。” “有多早?几年,十几年?” “不止。” “不止的意思是……” “最少一百年往上吧。”糖人婆婆道。 “一百年?这怎么可能?”陆景不信。 他又看了眼在一旁老老实实坐着的阿木,很难想象它已经有百岁高龄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纪先生也已经一百多岁了吗?”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事情,”糖人婆婆道,“虽然最近出现的不少奇物都和纪先生有关,但是奇物并不是他最先开始炼制的。” “什么?!”陆景感觉自己麻了。 他今天已经听到太多离奇的事情,但即便如此这件事情还是惊到他了。 “呵呵,这种事情司天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这种事情了,实际上,除了历任少监,司天监内就没几个人知道奇物的存在。” “奇物到底是谁先炼制出来的?”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司天监的人,原本是研究诡物的,误打误撞之下却炼制出了奇物来,而这差不多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三四百年?奇物的历史有这么远?” “对,因为有悖人伦,他炼制的奇物刚一出世就被司天监给抹去了,然后炼制方法也被毁了,注意是毁了,而不是封存,司天监不希望这种炼制方法流传下去。” “而那人后来也被司天监严格控制,到死都没有再炼制出第二件奇物来。 “此后的一百多年里,也都没有奇物再出现,就在司天监自己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的时候,却是有位年轻的监察,意外从一位前辈的笔记中,寻到了关于奇物的只言片语。 “而他恰好又是个非常聪明又充满了好奇的人,不久后便开始尝试偷偷炼制起了奇物,而且最后也还真的被他给捣鼓出来了。 “同时就像我说的,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炼制奇物的事情被司天监发现会面临什么,所以他一直都很小心的保守着这个秘密。 “可惜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和他一样,也是司天监的监察,和他同一年进入的书院,后来一次调查中,那女人受了重伤,眼看就要死在他的怀里。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就将那女人炼成了奇物,想通过这种方法让她活下去,但那女子发现自己已经化身奇物后,却选择把这事儿上报给了司天监。 “最后那位年轻的监察私下的那些小勾当全都曝露了,被司天监给处死,他炼制的奇物大部分也都被司天监找到并销毁,但也有一小部分逃掉了。” “那个女人呢?”陆景问道,“也被司天监销毁了吗?” “没有,她毕竟是监察,而且检举有功,当时的少监甚至还打算让她继续留在司天监里做监察,但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她却悄悄选择了自杀。”糖人婆婆叹了口气。 顿了顿又接着道,“不管怎样,有奇物逃过一劫,于是炼制奇物的方法也传了下来,只是因为害怕司天监,这些年都没人敢大张旗鼓的炼制奇物,绝大部分奇物也都很低调,恨不得和普通人一样。” “直到纪先生的出现?”陆景问道。 “直到纪先生的出现。”糖人婆婆道,“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必须得承认他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他不但改进了炼制奇物之法,让普通人也能炼制奇物,而且还创造出了五花八门各具用途的奇物,同时还将这股力量化作信仰,将人们都心甘情愿的团结到他的旗帜下。” “他到底想做什么?”陆景道,“自己当皇帝吗?” “你太小看他了。” “总不会是让奇物和人类和平相处这种宏伟的目标吧。” 糖人婆婆却没有再回答下去,而是忽然又话锋一转道,“我之前要做的事情你做的很好,但是你求我做的事情我却没能办到,看得出你很想了解这小木人,这样吧,我会去帮你打听和他有关的事情。 “我认识的奇物很多,说不定谁就听过他的事情,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在其他方面给你补偿。” “其他方面?” “对,我们以后或许可以多多合作,一起破案。”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大赚 陆景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忽然扯到破案上来了。 而且听对方的意思并不只是想要玩票,而是打算跟他建立稳定长期的合作关系。 但问题是破了这些案子,对糖人婆婆有什么意义吗?她又不是在大理寺或者刑部任职,一次两次玩一玩尝个鲜还能理解,一直惦记着破案又图什么呢? 似乎看出了陆景心中的疑惑,糖人婆婆随后又补充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在京师住了这么多年,对这座城市也有感情,自然希望这里可以变的更好。” 陆景不置可否。 于是糖人婆婆又接着道,“你放心,只有和诡物有关的案子我才会来找你,你是司天监的人,调查和诡物有关的案子应该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吧,而且一旦破了案,司天监就会有奖赏发放下来。 “你想要那些奖赏?” “不不不,那些奖赏都是你的,我只希望我住的地方可以一直平平安安,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选我?” “因为我的身份……没法直接和司天监联系。”糖人婆婆给出的理由倒是很充分,“我可以负责收集情报,就像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你哪里有诡物,而你只要赶过去解决那诡物就可以了。” “抱歉,我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陆景摇头,冲一旁的阿木招了招手,准备下马车。 而他的回答也让糖人婆婆一愣。 “别那么快就做决定,你不如呃……回去先考虑考虑。” “没什么要考虑的,你帮我转告糖人婆婆,她要是真想跟我合作的话就自己来,找个替身假扮成她,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所谓的合作是不是别有居心。” 陆景说完也不等对面再回答,就径自走下马车,待阿木也下来后还很客气的关上了车门。 将一脸错愕的“糖人婆婆”独自留在了车厢里。 ………… 忙活了一大圈还是没能让阿木开口说话,陆景心中很是不爽,甚至就连和晏筠破冰的喜悦也被冲散了不少。 但是就算再不爽,生活也还要继续。 尤其回去的路上,阿木还用小短手拍了拍陆景的后背,也将陆景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于是之后两天陆景干脆带阿木一起去白马县找剑。 一开始的时候陆景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在县城内,但随着县城内被排查一空,他后来已经跑到城外了。 如今更是越跑越远,已经跑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不过带上阿木后的第二日,陆景却是终于否极泰来,傍晚的时候手中的司南有了反应。 他按照司南所指示的方向一路行去,最终找到了一口枯井。 陆景围着那枯井走了一圈,发现司南上的勺柄也跟着转了一圈。 心中顿时一喜,看来就是这里了! 这地方可不怎么好找,已经是白马县的百里之外了,而且还是在一片密林中,难怪无论是两百年前那些来搜查的人,还是后来其他买了情报来碰运气的人都找不到。 要不是手上这只的司南,陆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里。 而且当他探头向下望去,也只在井底看到一片厚厚的落叶,并没有看到什么飞剑的影子。 不过陆景并没有着急,他先将带来的绳索系在一棵大树上,然后抓着绳索的另一头,跳入枯井。 落地的霎那,他的双腿立刻就被落叶给淹没了。 好在到达腰畔后陆景的身子总算没有继续陷下去。 再然后陆景就伸手开始在那堆落叶里摸索了起来。 片刻后他感觉手指碰到了什么硬物,捞起一看,发现是把铁锈斑斑的匕首。 虽然不是飞剑略有些遗憾,但是刀背上那只司天监独有的眼睛也在提醒着陆景,他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于是陆景再接再厉,又摸索了一会儿,再次抓到了什么硬物,而这一次入手的感觉粗糙了很多,他提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根骨头。 从形状和大小来看,应该是人类的。 “这是辛道辅……前辈的遗骸吗?” 可惜骨头并不会回答。 但是从先前陆景找到的那把来自司天监的匕首,还有司南的定位来看,这根骨头十有八九就是二百多年前那位司天监三阶监察辛道辅的了。 对方是司天监前辈,而且陆景这次来寻得也是辛道辅的飞剑。 既然承人之恩,那么将人家曝于野外的尸骨收拢安葬也算是分内之事。 所以陆景没扔掉那根骨头,而是将它给抛到了井上。 他就这么在那口枯井里一直摸到月上柳梢头,才将井里的白骨给捞得七七八八了,至于指骨之类的小骨头,实在凑不齐,也只能放弃了。 除此之外,一把灰黑色的小剑也出现在了陆景的掌中。 他借着月光看了眼剑身,上面刻着两个小字,正是顽石无误。 倒是正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把让不知多少人踏破铁鞋的飞剑,就这么被陆景成功找到了。 而他前后一共只花了六枚司天监铜钱,加上十几日时间。 这买卖简直不能更赚了! 也让陆景打定主意,等以后有铜币了,一定要把金掌柜那里所有和飞剑有关的情报都买下来。 有他怀中那只寻剑司南在,还愁找不到情报中那些飞剑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对现在的陆景来说,拥有了第四把飞剑也就意味着他的自由活动时间更多了,基本不用再担心体内的秘力用不完了。 大大缓解了他的秘力焦虑。 陆景也没犹豫,当即就将顽石给祭炼了。 看着洞房宫中新出现的剑灵,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再然后陆景的目光又移动到了那堆尸骨上,辛道辅大多数骨头都被他给捡了回来,而且陆景还拼了拼,大致拼出了一个人形来。 正打算用布包好,带回书院下葬。 但下一刻他的手却是停在了半空中,因为陆景发现,辛道辅后背一条肋骨上竟然有一道疑似锐器割出伤痕。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合适的时机 辛道辅二百多年前失踪一直未归,很大概率那时候就已经死掉了。 所以他的身上有伤口并不奇怪。 只是这伤口的位置……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微妙。 居然是在后心附近。 辛道辅好歹也是三阶监察,常年和诡物打交道,又是外出办案,基本的警惕肯定是会有的。 被人刺中后心的概率应该很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但若是如此的话,凶手也没必要从后面来结果他,大可以直接砍了他的脑袋,或者一刀插进他的前心。 后心的位置出现伤口,通常都是由来自背后的偷袭造成的。 想到这里陆景心中一动。 又拿出了自己最先捞到的那把匕首。 因为已经是两百多年的器物了,保存也不怎么好,所以那匕首上现在看起来锈迹斑斑。 确定不是法器后陆景当时也就没再细看。 这会儿举到眼前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却是在刀刃上看到了一处细小的豁口。 虽然不能确认这处豁口就是因为刺入辛道辅后心,又砍在他的肋骨上而留下的,但是这把匕首的确在陆景的眼中变得可疑了起来。 可惜他在那口枯井里并没能再找到别的什么东西,能进一步证实或者推翻他的这种猜测。 而且辛道辅被自己的匕首杀死,这好像也不太能解释的通。 陆景最终也没再瞎猜,这毕竟已经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凶手想必也都已经和辛道辅一样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谁也不那么重要了。 ………… 陆景将尸骨打包,带着阿木回到了书院。 随后找到陈伯,让陈伯在那棵大榕树下找了个位置,把那包尸骨给埋了,接着又在榕树后的大殿里给辛道辅添了个牌位。 陆景还为辛道辅烧了两柱香,感谢他的遗赠。 结果还没出门,就听到远处有钟声响起。 这是有人在召集书院一众师生。 陆景没有怠慢,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中后,就迈步出了大殿店门,来到了平时听讲的那片学舍前。 而这里已经有不少书院弟子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的脸上既有兴奋也有忐忑之色,很多人紧张的一直握着拳头,就连指节都被捏的有些泛白。 陆景在人群里看到了晏筠,主动和少女打了个招呼。 而晏筠也没躲着他,冲他大方的点了点头,算作还礼。 陆景不顾四周有些古怪的目光,凑到了晏筠身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晏筠扬了扬眉毛,“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今天是大家伙第一次外出查案的日子,当然,对陆大侠你来说就不是第一次了。”晏筠淡淡道。 陆景一拍脑袋,他还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再加上还沉浸在拥有了第四把飞剑的喜悦中,眼看着胥教授所说的一月之期已到,陆景却是已经把要外出查案的事情给抛在脑后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做准备。 好吧,他倒是也不用怎么准备,因为他办过的案子已经够多了。 但是对于其他书院弟子来说,这就是他们人生头一次正式参与到诡物案件中去。 在此之前,他们只在讲堂还有卷宗中看到过那一桩桩诡异离奇的案子,说不紧张是假的。 更别说这原本应该是他们在书院修行到第三年时才要面对的事情。 而现在第一年的修行都还没结束,司天监就因为人手不足,不得不提前征调了他们。 再加上又赶上了万年不遇的秘力衰退,如今就连书院中的秘力浓度都降低了不少,一群书院弟子也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选择退缩。 当苏提学和黄监院来到学舍外的时候,看到一百二十三名书院弟子都到了,原本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少。 但顿了顿黄监院还是开口,给众人先浇了盆冷水,“监察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干的。” 说完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到晏筠和陆景身上的时候多停留了片刻,然后接着道,“实话告诉你们,就在最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司天监又损失了七位监察,而且其中还有一位四阶监察。” 他的话也让学舍前的一众书院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月死了七位监察,抛开最初的那些动荡年代不谈,这在司天监的历史上怕是已经能排的上号了。 看得出最近这段时间,司天监的负荷的确已经到极限了。 众人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各地的诡物如今层出不穷,往往一位监察要同时处理好几个案子,却是也进一步增加他们所面临的危险。 连四阶监察都可能因为一个不慎而身死,就更别说他们这些还在书院念书的新人了。 但是另一方面大家伙心里也清楚,眼下这局面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若诡物真的失控,躲到哪里都没用。 所以黄监院说完,还是没有一人萌生退意。 大家伙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黄监院的下文。 而这一次黄监院没有再说废话,直接道,“好,既然没人退出,那就等着信使来挑人吧,我已经将你们每人的特长与简介都报到了司天监,诸位监察大人会根据各自的需要来选人,等他们挑好,自然会跟你们联系。 “到时候你们便可以自行去见你们的搭档了。” 就在黄监院说话的时候,晏筠也对陆景道,“你就这么站在我的身边,难道不担心吗?” “你都不怕那些流言,我有什么好怕的。”陆景道。 “我说的不是流言,”晏筠摇头,“你那晚不是跟我说你全都想要吗?可这么下去,你怕是就要失去那位夏姑娘了。” 陆景哑然。 的确自从那晚的事情传开后,他最怕面对的人已经不再是晏筠了,而变成了夏槐。 陆景甚至不敢想象少女听到他和晏筠还有温小钏的流言后该有多伤心,所以他打算找个时间和夏槐也好好谈谈日后的打算。 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第五百五十章 时机来了 实际上自从那晚状元楼内的事情传出来后,陆景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夏槐了。 直到这次书院召集一众师生,他才再次看到少女的身影。 然而对方却像是有意在躲着他一般,感受到他的目光,很快就移动脚步,将自己又藏进了人丛中。 “我提醒过你的,”晏筠道,“太贪心的话,当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不贪心的话,不管我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遗憾是人生的一部分。” “残缺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我的人生一定要缺点什么,我决定缺点遗憾。” “跟我玩文字游戏并不能帮你挽回夏姑娘。” 晏筠刚说完,就听黄监院突然又开口道,“陆景。” 陆景听到自己的名字,还以为是他和晏筠刚刚的窃窃私语被黄监院给逮到了,神色不由有些尴尬。 但紧接着就听黄监院道,“你不用等了。” “嗯?” “由于你在之前几个案子中表现出色,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司天监的正式监察了。” 他的话音未落,学舍前就已经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还没离开书院就成为监察已经够夸张了,更何况是入书院还没满一年的新生,其他人这会儿都还再给别的监察打下手,准备迎来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案子。 而另一边陆景居然已经被司天监授予正式监察的身份了。 “恭喜,”苏提学这时候也开口祝贺道,“之前你就是天玑榜上最年轻的一流高手,而现在你也是司天监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监察。” “呃,可是成为监察不是还要经过考核的吗?”陆景有些懵逼。 “通常情况下是这样的,需要先完成书院的学业,再通过考核,按部就班……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途径。”黄监院道。 “就是有三位三阶以上的监察联合保举,然后司天监内一半以上的监察同意,这样的话被保举者无需参与考核,便能成为正式监察。” “保举我的都有谁?” 陆景最先想到的是独眼道人,除此之外还有葵,但是剩下那人,陆景就有些拿不准了。 “郭少监。”黄监院亲自揭晓了答案,“郭少监和乌监察、葵监察一起保举了你,他们三人也要为此承担相应的风险,若是你成为监察后犯下大错,或是背叛司天监,那他们三人也会一同被罚。” 黄监院顿了顿,“所以虽然有这么个路子,但是之前很少有监察会行使这项权利,这也说明他们三人真的很看好你。 “成为监察后你便可以调动司天监的力量来帮助你查案。除了署内的风信子、打更人、跑得快可以差遣外,你还可以调用一部分武林势力,各地官府的官差来协助办案。 “当然……现在有些地方正在打仗,或者被盗匪占据,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控制,那里的官府自然不会再为我们提供方便。 “另外,现在司天监内的大部分情报也都对你开放了,可以自由查阅,或者你自己想查什么东西也可以报给探事局,由探事局为你进行调查。 “但是探事局差不多是司天监最忙的官司,而且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他们一时之间可能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在第一时间帮你调查,所以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请务必在前面加上加急二字。 “他们会暂停手中的其他事情,为你优先进行调查,你作为一阶监察,每三个月有一次加急权。 “另外每个案子查完,司天监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以司天监铜币做结,司天监铜币可以在金掌柜那里使用,我听说你已经去过那里了,而且把我之前给你的六枚铜币已经花出去了。” 陆景点了点头。 老实说虽然独眼道人一直嚷嚷着要推举他成为正式检查,但这么快就实现了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虽然他武功已经练到差不多天下第一了,身上还藏着四把飞剑。 可有个人愿意顶在前面让他辅助划水,当然还是比做主力输出要来的轻松。 但是陆景转念一想,不算和葵合作的那次,他虽然还挂着辅助的牌子,但是实际上早已经在干着ps的活了。 不管是和独眼道人合作,还是跟齐闻人一起找鲤鱼,到后来在状元楼对付慧通和尚,他都是绝对主力。 现在转正,活没变,但是能调动和利用司天监的资源,终归是件好事。 不过陆景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这次查案……” “监察每月要处理一件司天监指定的案子,除此之外自己还可以选两到三件自己感兴趣的案子,前面属于必须完成的,后面的则是自愿性质的。” 黄监院道,“这个月司天监分派的案子很快就会到你的手上,而你既然是监察,那么当然也可以在书院中选择一位搭档。” “嗯?”陆景精神一震。 他之前还在苦苦思索该从哪儿找机会,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晏筠在第一时间开口道,“别选我,说正经的……我需要磨练进步,你太强了,和你搭档根本没我出手的机会,你打得过的自己就打了,打不过的我肯定也打不过,左右都没我什么事儿。” 陆景见晏筠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点了点头,“行,那你欠我个人情。” “…………” 排除掉晏筠,那就剩下夏槐了。 但事到临头陆景又有些犹豫,主要是他又想起了温小钏来。 说起来三女里最让他担心的不是晏筠,也不是夏槐,还是温小钏,毕竟晏筠和夏槐两人一个是一流高手,还有一个是秘力天才。 只有温小钏是个不折不扣的米虫,从入书院第一天就躺平了,和陆景并称两大翘课王。 陆景逃课是属于有正事儿要干,温小钏就是纯粹的懒。 所以她的实力自然也菜的真实。 这次大家伙一起去查案,面对危险的诡物,陆景还真怕自己这小妾遇到什么危险。 结果下一刻就见温小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抛下了句,“也别选我。” “别逞强。” “我没逞强啊,我已经抱到大腿了。”温小钏打着哈欠道,“这一个月的时间,你不会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做吧。” “你要和谁搭档?” “一个叫葵的五阶监察。”温小钏道,“我打听到了,她很强,强的离谱,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一直是独行侠,也不怎么喜欢和人搭档。” “那你怎么说服她选了你的?” “因为我跟她约好了,等到了地方她查她的,我就找个地方睡觉逛街,绝对不会打扰她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故地重游 这也行? 陆景被惊到了,但转念一想,葵和温小钏倒还真是绝配。 一个习惯独自办案,一个压根儿没想办案,两人搭档在一起,属于是各取所需。 于是这一次陆景没再犹豫,对黄监院道,“我选夏槐搭档,对了……要是还有其他监察选夏槐怎么办?” 陆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夏槐作为这届新人中秘力天赋最好的,估计看上她的监察不会少。 “我会告诉其他监察让他们重新选人的。”黄监院道,“司天监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若是出现两位以上的监察同时选择一名书院弟子,那么以低阶监察的选择为主。” 陆景略一思索,就明白司天监此举是何用意了。 因为低阶监察一般实力本身就会比较弱,如果再配上一个实力一般的书院弟子做搭档,那么无疑两边的危险都会进一步增加。 所以司天监等于是让低阶监察先挑,将实力强的弟子调走,剩下实力稍弱点的,有中高阶监察来带,这样组合起来实力也能更平均。 而这种选人机制对陆景来说无疑最为有利。 作为不久前才刚刚被授予监察称号的新人,司天监没有监察的选人顺位比他还靠前了。 也就是说夏槐只能和他做搭档了。 陆景选完人后,立刻就向夏槐所在的方向望去。 结果就看到少女脸色微变。 “我……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苏提学问道。 “能给我换个人吗?”夏槐咬着嘴唇道。 “原因?”黄监院目光锐利。 “我……我不想让晏姑娘还有温姑娘误会。” “我没关系啊。”温小钏插嘴道,一副很是大方的样子。 而晏筠则根本没理会这边的事情,已经转过身去。 黄监院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搭档是一起查案的,我不管你们私下里有什么关系,最好都先放到一边。” 他这后半句话却是对陆景说的。 显然,陆景那点小心思也已经被他给看破了。 夏槐还想说什么,苏提学却是已经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的法术出色,陆景武艺超群,你们两个搭档的确很合适,你真要想换搭档,等成为正式监察以后再说吧,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选了。” 夏槐没法反驳苏提学,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而又过了会儿,有信使陆续飞来,落在学舍前的空地上,寻找起各自的目标,却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被高阶监察,尤其是司天监内有名的高阶检查选中,自是长舒一口气,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而和低阶监察搭档的,心中则多少有些忐忑。 不过本身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的人,对于搭档是谁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比如晏筠,她的搭档就是一位比较年轻的一阶监察,而后者选晏筠的理由也很朴实,她自己的身手比较一般,有晏筠搭档后正好可以补上她的短板。 眼见众人都跟自己的搭档联系上了。 陆景整理了一下衣衫,也向着夏槐走去。 然而少女见陆景向她走来,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看到对面那双眼眸中升腾起的雾气,陆景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两人就这么相隔三丈远站定,互望着对方。 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在这会儿其他人也都在忙着熟悉自己的搭档,倒是暂时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的尴尬氛围。 最后还是陆景轻咳了一声道,“要不……咱们先看看案子?” 他明智的没有提之前状元楼内发生的事情,也没马上解释,只是借着公干先和少女搭上了话。 果然夏槐闻言也点了点头,“案子在哪里?” “这个……” 陆景也不知道案子在哪里,好在下一刻一只来自司天监的信使落在了他的身前,为他带来了一封来信。 陆景动手,从那只信使的腿上解下来信。 展开看了两眼,然后一惊,又抬头对夏槐道,“你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上路?” “我清晨的时候已经都收拾好了,怎么,这案子很急吗?” 陆景点了点头,“要不你先去拿你的包裹行礼,我们路上说。” “好。” 一盏茶后夏槐便已经拿好了包裹,带上了自己的佩剑,和陆景在井前碰头,然后问道,“我们去哪儿?” “邬江城。” 听到这三个字夏槐不由一怔,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好不容易才下去的雾气又弥漫了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低下了头去,不想让陆景看到她此刻的样子,“那就上路吧。” 陆景也没想到这次的案子竟然是发生在邬江城里的。 或许是因为司天监知道他对邬江城比较熟悉,才把这案子分给他的。 而说起来他和夏槐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邬江城边。 那会儿的陆景还在琢磨自己的丹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一仰脸,就看到天上掉下了女侠来。 明明不过才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但不知为什么回忆起来却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两人从纸人铺中出来,恰好天空中正在下着小雨,于是陆景随手抄起了墙角边一把纸伞打在了两人的头上。 然后跟夏槐说起了这次的案子来。 “两个月前,金楼上有位诗诗姑娘坠楼身亡,之后又过了半个月,观花楼有位腊梅姑娘也跳了楼,大概四十天前,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了,同样也是个乐户姑娘,同样的坠楼伤亡。 “而在最近一个月里,坠楼的青楼女子进一步增加,如今已经达到了……十五人。” 夏槐听到是发生在烟花之地的案子,脸上先是一红,听到已经死了十五人后心下也是一沉。 甚至顾不得两人同撑一伞的事情了,急急问道,“上一个死者是在什么时候出的事?” “昨天夜里,”陆景道,“从这十五名女子的遇害时间上来看,不管凶手是什么,都在变的愈发猖狂,受害者和受害者之间的遇害间隔正在变得越来越短,从这一点上来看,今晚怕是就会有第十六名遇害者了。” 夏槐闻言也明白为什么陆景之前说时间紧张了。 她定了定神后问道。“你打算怎么查?” “先去那些遇害者所在的青楼转一圈吧。”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这是……白嫖? 金楼位于邬江城东,依河而立。 是城中的老牌风月场所,据说从嘉和元年就便已经开始经营,中途换了六任老板,到现在已经有足足百年历史。 楼上金楼二字还是书圣柳叹之亲笔所提。 更有坊间传言,说昭宗当年下江南的时候也曾乔装打扮登过金楼,在这里喝过花酒,听过小唱。 虽然真假难辨,但是从那以后金楼的生意的确更好了,深受达官显贵之爱。 而且此地也不是徒有其名,最近十二年邬江城的花榜,一共评过六期,其中两期的状元都出自金楼。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探花、榜眼也在金楼。 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不过陆景在邬江城这两年,并没上过金楼,不是他不想去,主要是他想批判封建糟粕的时候口袋里没钱,而等他有钱了又有了偶像包袱。 再加上一直忙着解决自己丹田的问题,就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了。 所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来金楼,而身边一起同行的是……夏槐。 后者此时已经换了身衣服,做了简单的伪装,打扮成了一位江湖少侠。 走到金楼门外的时候陆景开口道,“你要是不想进去的话,可以在外面等着我。” 夏槐摇头,“那我还查什么案子,这次的事情摆明了是和这些烟花之所有关的,我总不能一直在外面等着吧?” 两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中年妇人已经迎了出来,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即便如今已经三四十岁年纪,可也还风韵犹存,一颦一笑间自有一番成熟韵味。 配上脸颊上那淡淡的粉黛,很容易就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 而且和那些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招揽客人的同行不同,这妇人从头到尾都显得颇为从容,既让人感受到客气礼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聒噪。 这种分寸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的。 不过当她看到门外的两人时,却是罕见的有些失色。 最准确的说是在看到陆景后,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陆,陆大侠?” “诶……” 陆景有些尴尬,头一次发现太出名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被妓院老鸨一眼就认出来,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这里的常客。 那妇人看陆景脸上的神色,以为他是不想被人发现他这个大侠来金楼偷玩,于是也心领神会,立刻就不再声张。 将陆、夏二人先让进了门。 然而又带着两人一路上到了楼上的雅间。 待陆景和夏槐坐下,这才又笑眯眯的重新开口,“不知陆大侠和这位少侠是看上了楼里哪位姑娘?” “我们不是来喝花酒的。“陆景摇头道,”你们楼里是有个叫做诗诗的姑娘吧,哦,还有位秋娘……她们二人一个是两月前,一个是六日前坠的楼。” 那妇人闻言神色不由一变,随后便双膝跪地,对陆景道,“陆大侠明鉴,咱们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但也绝不是冷血无情之徒,被卖来这里的孩子哪个不是苦命之人,我们自然也不忍心再虐待她们。 “就算平日里教她们弹琴唱曲的时候严格了一些,但这也是为她们好,希望她们将来能有个好归宿。” “是吗?”陆景又问道,“在诗诗姑娘前,金楼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 “从来没有,”那妇人回答的很是干脆,“陆大侠可以在楼内随便找人打听,我待手下的女儿们一直都极好,之前有位姑娘想逃跑,临走还偷拿走了我两只金钗,她被官差抓到,送回来后我也只是在房间里关了她小半个月。 “每日三餐,甚至胭脂水粉都没有短了她,等她发誓再不逃跑后就将她放了出来。” “那诗诗和秋娘为何会死?”夏槐忍不住开口道。 她刻意压低了声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 那妇人摇头,“我也不知道,原本是怀疑有外人潜入害了她们,可之前官差来查过,也没在她们房内见到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对了,不只是我们,这段时间其他地方也有姑娘坠楼的事情发生,搞得大家伙都人心惶惶的,一些勾栏甚至暂时关了门。” “你们为什么没关门?” 那妇人苦笑,“金楼家大业大,等着吃饭的嘴有上百张,那些小门小户或许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我们却是一天也闭不得门。 “而且因为死人的缘故,这些日子金楼的生意已经惨淡了很多,楼里的头牌倒是还好说,但是那些不甚有名的姑娘,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陆大侠您和您的朋友是打算调查诗诗和秋娘的死因吗?若是真的能找出凶手,那从今往后,这邬江城内的青楼妓馆可就都得承你们的情了,你们不管点了哪家的姑娘,咱们都可以分文不收。” 夏槐听了这话,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陆景也有些哭笑不得,这莫非就是名副其实的白嫖吗? 不过现在他身边的女子都已经是人间绝色,这些庸脂俗粉他自然也不怎么能看得上了,所以摇头道,“这个就不必了,还是先说说案子吧,你们这儿谁和诗诗、秋娘两位姑娘最熟?” 那妇人很快就找来了三人,其中一个是诗诗的丫鬟,还有两个都是楼内的妓女。 陆景和夏槐先将三人分开,然后依次向她们提问,随后又将她们的回答彼此映照比对。 发现除了细节上有一些差别,大体上的确是差不多的。 这就说明三人应该并没有说谎,至于细节上的差别,同一个人在不同人的眼中本来就不一样。 亲近程度,利害关系……每个人在看人的时候都会自带滤镜,这也是陆景和夏槐为什么要向多人闻询的缘故。 之后两人还去了诗诗和秋娘的房间。 其中因为诗诗是两个月前坠的楼,她的房间中已经被收拾过了,住进了新人,她的私人物品也都不见了。 而秋娘的房间倒是还保持着原样。 陆景和夏槐看完后又在楼内随便找人问了几个问题,便和那妇人告辞出门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玉镯 出门后夏槐就道,“看来这次的诡物十有八九就是只镯子了。”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因为两人刚才在金楼内调查发现,诗诗在坠楼前几日,得到过一只玉镯。 据说是一位西域富商在和她***好后送给她的礼物,诗诗很是喜欢,到手后经常拿来在姐妹面前炫耀。 按照诗诗的丫鬟所说,秋娘似乎也很喜欢那只玉镯,后来还曾向她打听,诗诗有没有将那玉镯卖钱的打算。 而诗诗坠楼后,不久就有人在晚上的时候看到秋娘在诗诗的门外徘徊。 再后来,收拢清点诗诗的遗物时,大家发现那只玉镯不见了。 诗诗的丫鬟去询问秋娘玉镯的下落,秋娘一口咬定不知,而且她也否认了自己先前曾经去过诗诗门外的事情。 但是根据和秋娘关系不错的一个妓女所说,秋娘之后一段时间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有一次她去秋娘的房中找她,因为两人很熟的缘故,就没有敲门。 结果她进去后,发现秋娘正慌张收拾着自己的首饰盒,还和她发了一通脾气。 “有三个问题。”陆景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秋娘的遗物里并没有那只玉镯,所以现在并没法证明她拿了那只玉镯。 “第二,按照丫鬟的说法,秋娘就算得到玉镯也是大概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从她得到玉镯,到跳楼身亡,只中间有二十多天时间,而诗诗得到玉镯后的第四日就死了,为什么两人的死亡时间差了这么多。”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是,从诗诗坠楼到秋娘身死,玉镯只换了一次主人,但这中间还死了十一个人,而且这十一人都不是一家青楼的,按理说她们也接触不到那只玉镯,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再去其他青楼看一看。”夏槐道。 说完这句话两人却是忽然都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从书院中出来后,陆景和夏槐之间的谈话就都一直围绕着这次的案子。 好处是借着公事的名头,陆景总算让夏槐开了口,但坏处就是一旦脱离了案子,两人就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尤其是夏槐,陆景发现和之前相比,她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那两只小酒窝就快要消失不见了。 不过眼下救人要紧,儿女私情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之后两人又去了四家青楼,从不同的死者那里都发现了她们和玉镯的联系。 而且在她们死后,那只玉镯也都同样不翼而飞。 最后两人来到了衙门的停尸房,找到了昨晚刚死的那名妓女。 陆景仔细检查了那明妓女的尸首,然后对夏槐道,“除了高处的坠落伤之外,她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被绳索捆绑拖曳的痕迹。” 而夏槐则着重查看了尸体的左腕,指着上面一处浅浅的印记道,“她也有带手镯的习惯,就是不知道带的是不是那只玉镯了。” 顿了顿她又道,“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必须赶紧找到那只玉镯的下落,否则今晚怕是就要有第十六位受害者了。” 陆景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除此之外还找了城里的帮派帮忙,派好手盯住城中所有青楼,一旦有人要坠楼,就会提前出手截住,所以我们接下来可以查查那镯子的来历了。” 不得不说,直到目前为止这案子的进展都还挺顺利的。 比陆景之前办过的任何一个案子看起来都要简单。 几乎是一上来就找到了正主,剩下的就是怎么对付那件诡物的问题了,而以陆景的身手,这似乎也不怎么需要担心。 不过陆景却高兴不起来,这案子要是今晚就解决了。 那他和夏槐这一趟岂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于是陆景试着道,“等这案子办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贾郎中吧?” 夏槐沉默不语。 “还有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一直都挺想见见你的。” “章老前辈我也一直很敬仰,但是我等我们办完案子估计已经很晚了,就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了吧。”夏槐终于开口,婉拒道。 “那明早呢?”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陆景还想在说什么,衙门的班头却是已经来了,还冲陆景拱手恭敬道,“陆大侠。” “费捕头,”陆景也只能将注意力又转回正事上,客气还礼,“那商人找到了吗?” “您说的那个西域商贾在邬江城只待了不到三日,便匆匆离开了,至于镯子,却是他在城中一家解库里买到的,花了七十两银子。” “解库里的东西吗?”陆景一怔。 “对,这镯子的原主人据说是个姓曾的书生,虽然没能考上什么功名,但好在家境还算殷实,在城中有座祖宅,城外还有几片田地,就算他什么也不做,至少吃穿无忧。 “但是奈何他有次与友人一同喝花酒,遇到了一位红珠姑娘,那姓曾的书生一眼看到红珠就被迷住了魂魄。 “之后便经常去那青楼里去寻红珠,由于他出手阔绰,还经常带来一些小礼物,没过多久,那位红珠姑娘便也对他青眼有加。 “那姓曾的书生以为遇到了真爱,于是愈发殷勤,花钱如流水一般,但他毕竟不是什么朱门大户,很快手头上的银子就都花光了。 “于是他便开始典当家里值钱的东西,将城外的田地都给变卖了,等这笔钱也用完了,他就将祖宅也给当掉,继续和红珠花天酒地。 “两人立下山盟海誓,眼看着最后一笔银子也要花完,那姓曾的书生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新上人,便撺掇红珠和他一起夜奔。 “当夜他带了绳索去到红珠的住处,准备一起翻窗而逃,可没想到红珠却临时反悔,不愿和他一起过东躲x的苦日子,见他情绪激动,甚至还要喊楼内的打手将他驱赶出去。 “结果那姓曾的书生一怒之下就自己跳下了窗去,摔死在了路边,这镯子据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一直很珍重,最后为了换路费才给当掉的,可惜这笔钱他却是再也用不上了。”费捕头道。 第五百五十四章 阿婆茶 “那书生也是个可怜人,”夏槐叹道,“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而且还一直欺骗自己,结果不但倾家荡产,到头来连自己的性命也给赔上了。” “…………” 陆景发现这话题自己好像不太好接。 好在夏槐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问费捕头道,“那位红珠姑娘,现在不知在哪里?” “红珠在姓曾的书生死后没多久,就被一个富商买去作妾了。”费捕头道,“那商人姓龚,是经营香料生意的,并不是邬江本地人,每年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在这里,买下红珠后又出钱买了座宅子养着她。” “能带我们去那里吗?” “当然。” 费捕头作为城中捕头,对于每门每户都很熟悉,说完便在前面引路。 陆景和夏槐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一段,陆景忽然在一座小摊前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摸出了二十文铜钱,抛给了那小摊的摊主,然后喊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费捕头。 “费捕头,喝碗茶再走吧。” 费捕头闻言收住了脚步,笑呵呵的走了回来,“好嘞,陆大侠请的茶,咱肯定不能不喝。” 说完他又对一旁的夏槐道,“夏女侠,你也来尝尝,这是咱们邬江有名的阿婆茶,是用板栗、芝麻、橄榄还有核桃一起煎出来的,和一般的茶不同,香的很。” 夏槐原本只是抱剑站在一边,听到费捕头的话迟疑了片刻,到也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于是也走了过来。 费捕头或许武功不怎么样,但在官场混了这么久,早就是老油条了,他能感觉出身后那对儿年轻男女虽然结伴而行,可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这会儿状元楼内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回邬江城,费捕头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主动充当起了和事佬,帮两人缓和关系。 “夏姑娘是第一次来咱们邬江城吗?”费捕头接过摊主递来的阿婆茶,问道。 “不,不是。”夏槐低头吹了吹手里的热茶。 “嗯,那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三年多前吧。” “三年多前?”费捕头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三年多前,青竹帮的解帮主好像得到过一本武林秘籍,吸引来了不少武林好手,那段时间,衙门上下可是都紧张的不行,咱们邬江城可还从来没聚集起过这么多高手,我那时是真怕酿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最后大家伙都安然无恙,哦……除了解帮主,他好像被人带走了。” 夏槐的手腕微抖,碗中的茶水也险些溅了出来。 那晚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神智,隐隐约约还能记得点当时的情景。 包括大师兄魏子羡在内,酒楼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疯掉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就好像每个人都得到了神功秘籍一般。 夏槐再看向自己手里那本小册子,上面似乎记载着一门不用修炼就能蹭蹭增加修为的神功。 于是她也忍不住怦然心动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翻看,照着修炼。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手却被陆景给抓住了。 少年的神色看起来很是焦急,嘴唇一张一合,但是夏槐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而下一刻她就被那人抱在了怀里,向外疾走。 那时的夏槐眼里只有没能翻开的那本秘籍,对于自己被人抱住并没有什么反应。可现在再回想起来,却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就记不清了,只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直到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那酒楼中。 对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湖中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解连铖研究出一种很厉害的迷药,将那晚赴会的群雄都给迷翻了。 但是后来被一个路过的武林前辈给打败,救下了大家伙,也有人说解连铖没控制好用量,把自己也一起迷倒了……总之猜什么的都有。 那时候的陆景还不怎么出名,只是个小角色,所以大家伙也没把这事儿和他联系在一起。 可夏槐却隐约记得那时候整座酒楼里,只有陆景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所以要说那晚谁最有可能救下大家伙,那还得是陆景。 而且进入书院后,夏槐知道诡物的存在,也特意去查过三年前的事情。 发现司天监是事后才派人去调查的,当时并没有监察在场,而且经过评估后得出那件诡物已经消失的结论。 也就是说陆景当晚很可能解开了那件诡物上的执念,救下了酒楼里的所有人。 而且算上之前她在破庙受伤那次,陆景等于已经救过她两次了,也抱了她两次。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夏槐不是感受不到陆景对她的感情,尤其后者似乎还在想办法修复两人的关系。 但夏槐同样也能感受得到陆景对于晏筠和温小钏的感情,这件事情早在他们一起去藏书楼寻找那件诡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 夏槐也是在那时候感受到了危机。 她有想过要奋起抗争,守护属于自己的幸福,虽然她夏槐并没有温家七女和云水静慈阁大师姐那么大的名头,可自信也并不比任何人差。 很多人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娃娃脸,就低估了她的决心和坚韧。 所以听说了的状元楼内发生的事情后,她并没有感到绝望,反而激发出了心底的斗志,只是在最后一刻却是又改变了注意。 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赢不了晏筠或是温小钏。 只是不想再看到陆景这幅左右为难的样子。 就算……争赢了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让那人愈加为难罢了。 夏槐可以委屈自己,却不愿强迫那人去做他不想做出的选择。 少女默默喝完了手里那碗阿婆茶,见陆景向她靠来,似乎有话要说,却是先一步开口道,“费捕头,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去见那位红珠……夫人吧。” 费捕头闻言擦了把嘴,“没错,再晚天就要黑了,龚老爷家中只有女眷,再登门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红珠 红珠今年不过二十七八。 而且因为衣食无忧,保养得当的缘故,容貌和年少时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眉宇间少了几分撩人春色,多了几分娴静温婉。 她让下人将陆景三人迎了进来。 听费捕头说明来意后,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却是对不起曾郎,年轻时贪玩薄情,而且听妈妈和楼里的姐姐们说,男人的话都靠不住,做我们这一行最忌动情,而只要不动情,以我的姿色,自然可以让男人们都心甘情愿的为我献上银钱。 “如此一来,就算没遇良人,等将来年老色衰之时,也不必为生计发愁。” 红珠叹了口气,“那时的我一直深信着这句话,所以遇到曾郎的时候我以为他和我的其他恩客没什么区别。 “我初见他的时候,他是和他的朋友一起来的,只是却不像他那个朋友一样放得开,显得有些拘谨,见到我后目光立刻就移向了别处,我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的男人。 “没有一上来就和他打情骂俏,反而与他聊起了诗词,还弹琴给他听,让他慢慢打开了话匣。 “他之后和我聊的很投缘,还一直感慨我这身才气却沦落风尘很是可惜。” “我的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若不是从小被卖入青楼,这些诗词歌赋我又从哪儿去学?不过聊聊天就有银子拿还是挺不错的,可惜就是那姓曾的有些小气,光和我说得起劲儿,临走的时候赏银却一文没给。” “结果没过几日他就又来找我了,不但把上次忘给的赏银补上了,而且还带了两本诗集送我。 “我看他呆头呆脑的,但是出手还算阔绰,于是也打起精神来继续应付他,我们谈论的东西不再只局限于诗词歌赋。 “他给我分享他的日常生活,讲他的那些朋友,讲他两次上京赶考路上遇到的奇事,这倒是挺有趣的,毕竟做我们这一行的,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就更别说离开邬江城了,我对外面的世界一直很好奇。 “他也问我我的身世,可我的身世很无聊的,爹娘都是佃农,爹一次赌急了眼就把我也给压上了,再然后我又被卖了几次,最后被妈妈给相中了,入了这行。 “好在妈妈教过我这种时候要怎么说,我就跟他说我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爹爹外出遇上强盗,送了性命,再然后族里的人侵吞了我爹留下的家产,将我和我娘扫地出门。 “没过多久我娘就病死了,我为了筹给我娘下葬的钱,就把自己给卖了。其实你问楼里其他姑娘,她们的故事也都大同小异。 “一般有经验的恩客,大都只是一笑了之,甚至根本就不会问我们这样幼稚的问题,可他却当真了,还发誓说要娶了我,保护我不再受欺负。” “我倒是不反对嫁人,但是了解过他之后,我发现他其实也不是太有钱,所以对于嫁给他也兴致缺缺,但是表面上我还是要做出感动的样子。 “妈妈说男人就是这样,你只有先满足了他们,他们才会用自己的银子来满足你。 “但是不得不说,在和他的相处之中,我的确也被他的真诚打动了,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感情,甚至在最后那晚,当他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的确有过片刻的犹豫。 “可是我还是退缩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能去哪里,就算逃出城去,可等身上的银子花光,还是会走投无路。 “所以我劝他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但是他的神色很激动,他说他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光了,如果我不跟他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还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被他逼得急了,就跟他说我之前都是骗他的,说我对其他男人也这么说,为了榨干他们身上最后一文钱。” “而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红珠道,“那甚至不是失望,只是……空洞,他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掏空一般,失去了所有生气。 “我有些担心他,就劝他回家,但是没想到他二话不说,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 红珠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变得无比的苦涩,“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他跳下去的,我不该对他说那么伤人的话的,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宁愿跟他出城,哪怕我们很快就会走投无路。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会遇到很多人,碰上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因为觉得错过了这个,后面也会有其他人在等着我们,但事实往往很残酷。 “他死后,我也没法再回到从前那种纵情声色的日子里去了,因为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他,想起那晚他那纵身一跃,好在我那时候也还足够年轻,就找了个之前的恩客嫁了,做他的外室。” 红珠说完又看向陆景三人,“不知几位为什么忽然对这桩旧事感兴趣呢?” 陆景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看了眼费捕头,后者立刻心领神会,“陆大侠,夏女侠我忽然想起衙门那边还有事情没做,就先走一步了,两位若是还有其他事情要我帮忙,自可去衙门寻我。” “辛苦了。”陆景再次道谢。 待费捕头走后,夏槐才重又开口道,“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我能帮什么忙。”红珠显得有些茫然。 “最近城内青楼发生的那些个命案,不知妇人听说过没有?” “有所耳闻。”红珠点头,接着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你们难道是觉得这事儿和曾郎有关吗,是……是他的鬼魂回来报复?” “也许吧。”夏槐还记得课上学到的东西,并不打算曝露诡物的存在,假托鬼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红珠喃喃道。 夏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道,“如果有办法能让曾书生的鬼魂安息,不知夫人能愿不愿意稍微冒点危险?” 红珠好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我要怎么做?” 第五百五十六章 心不在焉 “通常情况下鬼魂无法安息都是因为生前的愿望没有能实现。”夏槐道。 “生前的愿望?”红珠一怔,“曾郎生前的愿望是……和我在一起吗?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你们想要我自尽去陪他?” 红珠说到这里神色微变,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 夏槐连忙安慰道,“不是不是,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而且今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优先保住你的性命。” 陆景也道,“不只是我们,天马镖局,三虎堂的一众高手也在,只要你有危险,一定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出现。” 红珠松了口气,“那就好,算了……你们不用提前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也省的我胡思乱想,到时候我按你们说的做就好。” 夏槐没想到红珠这么勇敢,居然考虑都没考虑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红珠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这毕竟是我欠他的……就当是还债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当年的事情一直也是我的一个心结。 “可惜他已经死了,我除了内疚外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有机会,能稍微弥补下当年的错事,也能让我自己的心里好受一些吧。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相信你们也很简答,在邬江城内若是连陆大侠都不可信,那便没人能信了!” 这大概就是主场作战的优势。 陆景在邬江城内甚至都不需要借用司天监的力量,只凭他自己这块儿招牌就已经可以调动各方势力了。 从官府到江湖门派,乃至城中的普通百姓,都愿意无条件配合他查案。 而有了红珠加入,陆景和夏槐二人就等于掌握了对付那件诡物的终极武器。 之后两人也没有再继续走动,就在红珠的住处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他们又各要了一间小屋,盘膝修炼,直到子时。 这两个月来,邬江城内坠楼案件频发,坠楼者除了都是乐户女子外,彼此之间并没有其他明显联系,不过坠楼的时间倒是很集中。 无一例外,全在子时之后。 所以陆景夏槐、红珠三人也是子时后才动身,前往城中青楼妓馆最密集的街巷。 当然,除了此处之外,城中其他地方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青楼,至于暗娼就更多了,万花争艳什么的虽然只是文人骚客们花酒喝多了瞎吹的,但是两三百家的数目总是有的。 也幸亏了陆景认识的朋友够多,才能顾的过来。 但是那些离得比较远的,陆景暂时也管不了了,只能找人看着,不管怎么说先把人给救下来,若是没找到那件诡物也不要紧,大不了再多等几日。 反正只要那东西还继续出没,迟早会到这边来的。 之前的十五件案子里有十一名被害者都在这附近,算一下,它再在这里现身的概率还挺高的。 ………… 邬江城是有名的不夜城。 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是街道上还是有不少结伴找乐子的人。 至于沿江的那些青楼妓馆,这时候就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了,丝竹管弦之声,劝酒声,调笑声……声声入耳,而在这期间不时还夹杂着一些娇媚入骨的喘息声。 直听得夏槐俏脸通红,恨不得能把耳朵给赌上。 至于红珠,却是早已见怪不怪,脸上根本没什么异样。 而陆景……夏槐偷看了陆景一眼,发现后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东看西看,但又不是在注意附近的青楼。 他的目光更多的落在眼前的街市上,似乎是被那些玲琅满目的商货所吸引。 而且过了会儿,陆景竟然又去不远处一个小摊上买了四个澄砂团子。 到手后就吃了一个,然后又把剩下三个拿回来给夏槐和红珠。 红珠摆手婉拒,夏槐虽然也没要,但却留了个心眼。 一般人或许会认为陆景只是忽然嘴馋,但是以夏槐对陆景的了解,她不觉得陆景在做正事儿的时候会这么散漫。 紧接着她却是又想到之前去找红珠的时候,陆景好像也突然停下来过,招呼费捕头一起喝阿婆茶。 现在想来,他这举止明显也有些反常。 夏槐来不及再细想下去,就见街道另一头,有人飞奔而来。 来者一副文士打扮,但是脚下却健步如飞,一步迈出,身子就窜出一丈多远,接着再轻轻一点,又超过了好几个行人。 不一会儿,就跑到了三人面前。 “殷护法。”陆景冲来人抱拳。 殷青和陆景也算老熟人了,之前因为青竹帮闹出的不愉快,殷青还去跟陆景赔过礼来着,说起来他也算是邬江城里最早发现陆景“不凡”的人了。 那会儿的陆景甚至还什么武功都没练,仗着一招反震,在邬江城的地界上震出了自己的名头。 引得三虎堂早早就来拜了码头。 殷青因为眼光独到,事后还得到了嘉奖。 这次陆景找人帮忙,他也是当仁不让,立刻就带人赶来。 “陆大侠,夏女侠,”殷青也没有废话,“找到人了。” 陆景精神一震,顾不得再说什么,运起轻功就向殷青来时的地方赶去,夏槐则带着红珠也匆匆赶去。 等到了事发之地,陆景不由一愣。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金楼正走背运,这次要坠楼的竟然还是金楼的姑娘。 而那位之前接待过陆景和夏槐的青楼鸨母倒是也吃一堑长一智,到了后半夜便着两小厮围着金楼巡夜。 他们比三虎堂这边稍晚一点,但也发现了坐在窗边,将两腿伸向窗外的那个女子。 于是很快就禀报给了鸨母,那鸨母闻言不由大惊,连忙带人上楼阻止。 可到了门外却发现那门已经被人从里面给锁死了,外人根本打不开,不由急的团团转。 见陆景赶到,顿时就像见到救星一样,高喊着,“陆大侠,陆大侠,快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吧!” 然而陆景来到楼下,却并没有着急出手,先抬头望了眼坐在床边的身影。 那人恰好也看了眼他。 明明是个肤白貌美的美人,可这会儿额头上却是青筋突起,一副颇为狰狞充满怨气的样子,嘴里还在嘟囔着,“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第五百五十七章 小尾巴 陆景听着那女子的咒骂,目光却是落在了她左手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只玉镯。 又过了会儿,夏槐和红珠也赶到了。 陆景问红珠道,“你看看,是那人的镯子吗?” 红珠努力看了会儿,可惜因为离的太远,她又没有陆景的眼功,始终看不怎么真切。 陆景见状道,“我们上去看吧。” “上去,怎么上去?” 红珠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一旁的夏槐又托起了腰肢,然后她整个人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从地上升了起来。 夏槐先踩了一脚门柱,接着右手发力,轻轻一推,将红珠送上了门楣,而她自己则向下落去。 但就在这时却见她又飞快的探出了左手,抓住了门柱旁的雕花。 随后身子再度荡起,不过一眨眼,就已经和红珠一起站在了门楣上。 她脚下不停,又如法炮制,继续向第三层跃去。 “好俊的轻功!”目睹了这一幕的殷青忍不住叫了声好。 而他声音未落,一旁的陆景也动了。 如果说刚刚在檐梁间辗转的夏槐像是一只飞燕,那现在的陆景就完全是一枚炮弹了。 他的动作根本没有什么花哨,一脚跺下去,殷青只觉得整片大地都为之一震。 等他重新站稳身子的时候,陆景已经直奔三楼而去了! 殷青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窗边坐着的那女子见到陆景朝她冲来,却是一点也没惊慌,反而冷冷一笑,随后伸手一推,整个人的身子就向着另一边坠去。 她选的方向专门避开了陆景和夏槐。 而此时的夏槐手里还拖着红珠,转向不便。 至于陆景,更是身处半空之中正无处借力。 最要命的是三虎堂的人眼见陆景和夏槐相继出手,也已经退到一边,进入看戏模式了。 这会儿想再援手也来不及了。 不过就在那女子身子一斜,扑到半空的时候,就见陆景忽然抬起一只手,下一刻什么东西从他的袖中飞出。 直冲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也被吓了一跳,但是这时候轮到她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向她的后背射去。 好在最后并没有伤到她的皮肉,只是刺入了她的衣裳,然后将她钉在了墙上。 而殷青这时候总算看清了,那居然是把小剑。 用小剑做暗器吗?这倒是挺别出心裁的。 殷青正想着,又听到嘶啦一声。 却是那女子身上的衣服再也经不住她的体重,被小剑给割破了。 殷青等人顾不得欣赏春光,就见她的人再次向下掉去。 但争取到了这片刻功夫,陆景也已经拍马赶到了,只用了一掌就将她给拍回了屋里去。 随后夏槐和红珠也上到了三楼,一起进了屋。 因为陆景那一掌并不是冲着伤人去的,甚至还藏了股暗劲,消解了那女子落地时的冲力,所以她只是一骨碌立刻就站了起来,又要向着窗边冲去! 可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曾郎!是你吗?” 下一刻那女子的动作就像被定格了一样,半晌后,扭头向着红珠所在的方向望来。 “真的是你!”红珠这时候也激动了起来,指着那女子手上的玉镯道,“没错,我记得,就是这只玉镯!上面有一抹嫣红! “你原本说要送我,可那时的我耍小脾气没要,于是后来你就把他换成了银子。” 那女子听到红珠的话,居然站住不动了,而且脸上的狰狞之色也渐渐消退。 红珠见状不顾夏槐的阻拦,走到了那女子面前。 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那女子的脸颊。 “对不起。” 她只来得及说出了这三个字,整个人便泣不成声。 而另一边那女子见状,也伸出了一只手,笨手笨脚的擦拭着红珠脸上的泪水。 待红珠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那女子又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张嘴道,“和,和我走吧!” 红珠点了点头,“这一次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于是那女子指了指窗户,“从这里走,不要惊动其他人,等城门一开,我们马上就出城。” “好,都依你。”红珠语调温柔。 那女子闻言从床下翻出了一捆绳索,一边系在栏杆上,一边抛下楼去。 她对红珠道,“我先走,你跟着我,别怕……抓紧就好。” 说完她当真一马当先,抓住那绳索,向下滑去。 落地后,她又仰头对红珠道,“该你了。” 红珠听后也抓起绳索,夏槐想上去帮忙,但被红珠摆手拒绝了。 她抓着绳索,深吸一口气,一点点往下爬。 红珠不是江湖中人,不会武功,而且还是女子,所以爬的很慢,手皮都被磨掉了不少,但是她也一声没吭。 最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就在手臂都快要没有力气的时候脚尖终于触到了地面。 那女子一把抱住了她,神色很是兴奋,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之后两人就手牵着手,向城西门跑去。 陆景制止了想要追出去的鸨母,也没让三虎堂的人再跟着,只他和夏槐远远吊在两人的身后。 眼看就要到城门边上了。 那女子却是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对红珠道,“谢谢你。” 红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了句,“谢我什么?” “谢谢你解开了我的执念,现在我可以安心去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子便是一软,接着整个人倒在了红珠的怀里。 见到这一幕,陆景和夏槐也加快了脚步,一起赶了过来。 “怎么样?”夏槐率先发问道。 然而红珠却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的看着那玉镯,就见原本光滑的玉镯上,此时竟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随着红珠伸手想去触碰,它也轰然碎裂,散落了一地。 “看样子他已经走了……夫人,你也不要太悲伤了。”夏槐劝慰道。 陆景也道,“斯人已逝,夫人还请节哀,不管怎样,你总算送了他最后一程。” 红珠凄然一笑,“是吗?” 不过她也没有反驳,只是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冲陆景和夏槐施了一礼,“我有点累了,两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当然,此事已了,夫人可以自便。”陆景道, 说完这句话他的眉毛却是忽然一挑,“后面的朋友你也跟了我们一路了,该出来见见了吧。” 第五百五十八章 真有意思 眼下已经是后半夜了,西城门这边的商铺并不做晚上的生意,早早的便闭上了店门。 偌大的长街上只有陆景、夏槐、红珠和那个昏倒的女子四人。 所以陆景开口后,他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只是黑暗中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夏槐却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相信陆景的判断,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又等了片刻,一声娇笑自不远处的粮铺后传来,“两位不必这么紧张,奴家并没有什么恶意。” 随着那话音落下,一个梳着龙蕊髻,穿着宽衫旋裙的女子从粮铺的东墙后缓步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比夏槐和陆景还要年轻一些,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稚气,就仿佛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 然而这世间却没有那个千金敢打扮的像她这样惊世骇俗。 当陆景向下望去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是赤着足的。 任何人在看到那双脚后,都很难再移开目光。 它们就好像是白玉,是刚剥了壳的鸡蛋,是浸入牛奶中的新笋……就连同为女子的夏槐和红珠,也被那双脚勾去了魂魄。 难怪它们的主人不喜欢穿靴子。 的确,像这样完美的一双脚被包裹在暗无天日的鞋子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那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特意给了三人一点时间,让他们好好欣赏自己的美足,甚至还将旋裙拉起了一些。 随后甜甜一笑,施礼道,“能见到天玑榜上最年轻的一流高手,名满天下的陆大侠,是奴家的福气。” “你也不差。”陆景淡淡道,“你跟了我们这么久,我几次想找你可都没找到,不说别的,光是这份轻功江湖中就没几个人能做到,希望你的身手也能和轻功一样好。” “恐怕要让陆大侠失望了,”那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打架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男人去做吧,奴家只是个弱女子,女子……自然该用女子的手段。” “女子有什么手段?”夏槐忍不住问道。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捂嘴嗤嗤的笑了起来,“夏姐姐你出身官宦之家,又是洗剑阁的弟子,师从无想剑萧梦柔,这手段你肯定是不会,也不屑于去用的,但是红珠姐姐肯定会用。” 夏槐已经猜到她说得是什么意思了,俏脸不由微烫,啐了一口,“小小年纪哪儿听到的这么多下流事情?”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莞尔,“看来夏姐姐还没尝过此中滋味,等你尝到了,怕是也会食髓知味,这么快乐的事情,一直以来都只有男人们可以享受,对咱们女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就算你不喜欢这种快乐,练好了,也能让心爱的男人死心塌地的爱着你,对其他女人再没有兴趣,这样你就能牢牢掌握他的心,不用再像现在这样为他在外面四处风流,勾搭别的女人而暗自神伤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夏槐又气又羞,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了,就连呼吸都带着热气,她没想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都能看穿她的心事,自己表现的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却是也不争辩,只笑嘻嘻的继续道,“我这人心最软了,尤其见不得那些痴情女子受苦,这样吧,不如让我来帮你一把。” “谁要你帮?” 夏槐不想再和对面谈论这些没羞没臊的事情了,再纠缠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和脖子就要熟透了。 现在的她已经被热的有点晕晕乎乎的了。 随后就听陆景突然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梳着龙蕊髻的少女倒是也没隐瞒。 她摊了摊手,“我也不想的,但是没办法,你们一个是洗剑阁的弟子,一个是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真要动起手来,我一个都打不过,总要准备点自保的法子。 “不过你们放心,我之前没有撒谎,我对你们两人真的没有恶意。我是冲着她来的……”梳着龙蕊髻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红珠。 “我吗?”红珠被吓了一跳。 “不是,是你怀里那人。”梳着龙蕊髻的少女道,“我要把她带走。” “你要她?”夏槐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开始热了起来,但她还强撑着问道。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点头,“我有点事情要问她。” “只是问话吗?” “嗯,我也不想骗你们,问完话后我肯定是不会留她性命的。”梳着龙蕊髻的少女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说出的话却足够狠。 夏槐抽出了怀中的佩剑,“她也是受害者,有没有什么错,我是不会坐视你伤害她的。” 听到这句话梳着龙蕊髻的少女脸上的神色变得很精彩。 “等等……我以为你们之前的话都是胡诌的,用来骗红珠,费捕头那些人的,怎么……你们自己也相信那个什么鬼魂复仇之说吗?可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世间之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陆景道。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几圈,随后突然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我明白了,设这局的人原来就是冲你们来的!我还奇怪,她这么大费周章的干嘛。” “你在说什么?”汗珠沿着夏槐的额头流下,她现在只想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梳着龙蕊髻的少女目光闪动,兴奋道,“你们应该感谢我的,要不是因为我在,那些家伙就已经得逞了。” “哪些家伙?”夏槐越听越糊涂,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本身就越来越难以集中精力思考。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球,情不自禁的挽起了衣袖,只为了能稍微凉快一点。 而那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却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望着她的眼睛温柔道,“不要再压制心底的渴望了,红珠姐姐说得对,人这辈子只有几次机会,错过了就会后悔莫及。 “别等到多年以后才幡然醒悟,到时候那人也已经不在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妖女 夏槐其实并没有听太清龙蕊髻少女的话。 现在她整个人只觉得燥热无比,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襟,于是她也终于忍不住,伸手脱掉了最外层的那件衣服。 但是这依然没能让她凉快多少。 于是夏槐一边继续脱衣,一边则在左右打量,寻找能降温的东西。 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陆景给吸引了。 不需要过多思考,原始的本能让她向着陆景踉跄走去。 那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狭促的笑容来,同时嘴上还不忘点评道。 “啧啧,看不出来,竟然这么有料。”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夏槐的胸脯上,之后又看了眼自己的,叹了口气。 接着又对一旁神色有些惊恐的红珠道,“别怕别怕,把人交给我就好。” 她说完向前迈出了几步,之后却又察觉到了不妥,停下了脚步来。 然而却是已经晚了。 只见陆景并指如飞,连点了扑过来的夏槐身上几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之后将自己的长衫披在了夏槐的身上,帮她掩住春光。 而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那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察觉到这边的事情和她预想中并不一样的时候。 陆景已经向她扑了上来。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不由有些花容失色,人也不要了,一个转身,就打算走为上策。 不得不说,她的轻功的确很出色,尤其配合上她那副柔软的腰肢,由进转退居然毫无滞涩,当真称得上是说走就走。 那对儿赤足轻轻在地上一点,人已经飘在两丈之外了。 梳着龙蕊髻的少女所修炼的轻功明显比陆景的惊涛怒浪品阶要高,而且居然也是大圆满境界,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能一直轻松吊在陆景身后的原因。 奈何在这种直线冲刺的比拼上,技巧性只占很小一部分。 陆景仗着自己的内功足够雄浑,经脉也足够坚韧,一步踏出,整个人就好像一支离弦之箭! 很快就追上了后撤的龙蕊髻,随后一杖挥出。 后者眼见避无可避,只能选择以一对儿玉掌硬接。 出乎陆景的预料,龙蕊髻少女的内功修为并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可居然已经是二流高手,而且不是一般的二流高手,差不多已经达到二流巅峰。 只是和一般人的内力不同,她的内力显得非常驳杂,就好像一个人修炼了很多种内功一样。 而只要稍微有些武学常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不同的内力是很难和谐共处的,往往还没御敌,自己就先打起来了,尤其一些属性互逆的真气,更是水火不容,每次见面都和仇人一样。 别说控制了,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但是龙蕊髻的少女的身上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麻烦,虽然她的真气五花八门,可竟然能汇聚在一起,为她所用。 不过效果就只能说差强人意了,的确比不上其他的二流高手。 拆了两招后陆景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你是极乐宫的人?” 陆景最早听到极乐宫的名字,还是那本杀人秘籍中的那缕执念告诉他的,说极乐宫的妖女可以吸别人的真气为自己所用。 陆景当时听得心驰神往。 可惜一直找不到组织,最终只能遗憾作罢,如今托宋公子的福,他走上了一条靠毒药消耗内力的路子,对于极乐宫的念想也就淡了许多。 再加上之前那个有些糟糕的噩梦,陆景基本已经放弃了被妖女狂吸的路线。 但见到极乐宫的人还是有些意外。 因为极乐宫算是所有魔道中最神秘的存在,她们倒是从来没有出世,只是门下弟子身份一直都是秘密,以青楼妓馆为掩盖。 而以龙蕊髻少女的年龄和她的内功修为来看,她在极乐宫中也绝对不仅是普通弟子。 她为什么会被卷进这次的事情里? 一种最为合理的猜测是,之前死的那十五名乐户女子中有极乐宫的人,龙蕊髻少女是来调查自家门派弟子的死因的。 而且她显然比陆景和夏槐来的要早,应该已经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掌握了一些陆景和夏槐不知道的证据。 所以才会盯上今晚打算跳楼的女子。 想到这里,陆景又向红珠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见原本趴在地上昏迷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不但如此,还挟持了红珠。 用头上的发钗顶住了红珠的咽喉。 龙蕊髻少女见状也张嘴,似乎想跟陆景谈谈握手言和的事情,但是下一刻摸清了她的底细的陆景没再留手,直接点了她身上的穴道,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随后陆景转身,对挟持红珠的女子道,“你知道自己跑不掉的吧,放了人,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那女子并没有马上回答陆景的问题,反而有些不甘的望了龙蕊髻少女一眼,恨恨道,“可恶,要不是这家伙横插一手,这次的事情本来应该就这么圆满结束的。” “你的演技的确不错,而且最重要的是看得出你做了不少准备,不管是那玉镯,还是红珠跟那个姓曾的书生的故事,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陆景道,“你故意把事情向着某个方向引导,让我们误以为这是我们的案子,而这也说明你对我们办案的手段,还有身后那个地方都很了解……让我猜猜看,你是纪先生的人?若是如此的话,你杀人是为了……嗯,炼奇物?” 那女子颇为懊恼,“没错,我知道死这么多人会让司天监怀疑到我,索性就把这事儿伪装成诡物作祟,我只是没想到被我杀掉的人里还有极乐宫的人,早知如此我就换个目标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陆景摇头,“你们行的是恶事,瞒得了一时还真以为可以瞒得了一世吗,就算这次你侥幸过关,只要你不收手,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会被逮到的。 “你懂个屁,”那女子冷笑,“浩劫将至,只要过了这一关,你们司天监就是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来管我的闲事。” 第五百六十章 遗愿 “浩劫,什么浩劫?”陆景扬了扬眉毛,“你说的是改朝换代吗?” “我知道司天监已经存在了千年,改朝换代并不会影响到你们,”那女子道,“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都离不开你们,因为他需要你们为他对付那些诡物,维护治下的稳定,但是这次要来的东西可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那女子深深看了陆景一眼,“你们这些修士,借助秘境中的秘力修炼,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在秘境的最中心处有什么?” “没有人真正到达过秘境的中央,”陆景道,“顶多只是无比接近那里。” “谁说的,纪先生就去过。” 陆景皱眉,“所以现在秘力衰退也是他做的手脚了?” “或许我之前的表述不够准确,纪先生他曾在不经意间‘窥见’过那里面的东西一眼……” “他看到了什么?” 那女子却是忽然又闭上了嘴巴。 陆景也没再废话,直截了当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放我离开,不再追捕我,然后杀了她。”那女子一指不远处被定身的龙蕊髻少女。 后者闻言也滴溜溜的转起了眼珠。 可惜因为被陆景点了哑穴,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魔道妖女,你是正道大侠,杀她本就是天经地义,就算传出去也没有人能说什么,而只要她一死,我再把红珠带走,那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一切也能重新回到正轨,你把曾书生和玉镯的故事上报给司天监,告诉他们诡物已除,而我也会把我知道的关于那场浩劫的事情都告诉你,我们双方各取所需你看怎么样?” 那女子提议道。 陆景似乎在低头思索着她的要求。 但之后却是忽然一抬手! 然而那女子之前已经见识过飞剑的厉害了,早就在防备着陆景这一手了,见陆景再次抬手,她便猛地一偏身子,将红珠推倒了自己身前。 可下一刻,她却见陆景的手上空无一物……某人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那女子愣了愣,被陆景这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搞得一头雾水。 这算什么,吓唬人玩吗? 但再紧接着,她的右肋就是一阵剧痛,以至于她手中的发钗都握不稳了,掉在地上。 那女子顾不得去看自己右肋的伤势,强忍着疼痛,就想低头再捡发钗,然而陆景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不过呼吸的功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 一把拉起了她怀中的红珠,轻轻一推,就将她送到了一边。 再然后陆景却没出手对付地上那女子,反而出手封住了她身上的伤口。 但是这一剑显然已经伤到了她的脏腑。 那女子不是武林中人,体魄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也没有真气护体,以这个时代的医术来看,她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到她眼中那难解的疑惑,陆景叹了口气,“我和极乐宫那位朋友交手的时候,看到你挟持了红珠姑娘,于是点过她的穴道后在她的身上留了把飞剑,以防万一。 “刚刚你一直全神贯注的在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干脆就将计就计,用自己来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控制那把飞剑刺向你。 “不过我本来没想杀你的,瞄的是你的右臂,可惜我的御剑术还没练到家,如果没手臂辅助,准头上就会差一些,再加上我又担心伤到红珠姑娘,这一剑就偏的有些厉害,对不住了。” 陆景的道歉很是诚恳。 末了又跟对方继续打商量,“你看,这是我无心之过,我已经暂时封住了你的穴道,这会儿正用内力给你吊命,你应该还有一两炷香的时间可活,咱们要不要继续下之前的话题……另外,我也好像还没跟你打听,你杀人炼制的奇物在哪里?” 那女子瞪眼望着陆景。 “或者你有什么遗愿也可以告诉我,咱们做个交换,我帮你完成你的遗愿,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东西。” 那女子最终艰难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遗愿。” “你没家人要照顾吗?” “我一个风尘女子,早早就被家人卖进青楼,连爹娘叫什么都忘了,就算他们还活着,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那朋友爱人呢?” “曾书生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妈妈其实说得不错,做这一行最忌动感情,世人只看到我们只认钱财,薄情无义,却不知那些有情有义的人下场比那曾书生还惨,我没有爱人,至于朋友……对我来说也太奢侈了。” “呃……你就连一个在乎的人都没有?” “有的,”那女子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纪先生,他给我空洞单薄的人生赋予了意义,然后又给了我改变命运的力量,可惜……我还是太弱小了,没能掌握这份力量,也没法再报答他了。” “虽然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但我想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杀了十五个人,而且还是十五个和你一样命运悲惨的人。”陆景道。 “这是改变命运的代价。”那女子一边咳血一边道,“我没有选择,必须要放手一搏,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在遇到纪先生之前我本来已经在考虑去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像他一样,愿意把目光放在像我们这样无足轻重的可怜人身上。我本身就没什么可输的,能坐到命运的赌桌前再赌上这最后一把已经很满足了。” 陆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已经放弃了从那女子的口中探听到到那件奇物又或者是和那场所谓的“浩劫”有关的事情了。 但没想到那女子顿了顿,却主动道,“我又想了想,我还真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么事情?” “金楼的后厨里有个李驼子,大概五十多岁,人长得黑黢黢的,不怎么起眼,我刚来金楼的时候性子很烈,总是动不动就想逃跑,被抓到就会关上好几日,只有他会来看我,还给我带过糖人。 “真要算起来,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吧。你就跟他说,我回家找我娘亲去了,让他别担心我。” 第五百六十一章 龙 “好,我答应你。”陆景道。 听到这句话,那女子原本萎靡的神色也稍稍振作了一些,道,“那件奇物……就是我自己,我挑的十五人,每个人的身体上都有一处她们引以为傲的地方。 “我将她们最美的地方,都移接在我的身上,这样一来我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了,没有哪个男人不为我神魂颠倒,只要我一句话,他们甚至愿意为我去死。 “可惜……我是炼不成了。” 那女子喘了几口气,接着道,“至于那场浩劫,我也是听纪先生偶然提起到的,他说最快一两年,最晚三五载,秘境中央沉睡的那个东西就会彻底苏醒过来。” “那是什么东西?”陆景沉声道。 “纪先生管那东西叫……龙。” “这世间真的有龙?”陆景微怔。 “我不知道,纪先生说……那条龙很强,但是有存在比它还强,它被那个比它还强的存在给硬生生切成了十二份。” “但即便如此那条龙也没有死,它的生命力简直强大的可怕,而且随着世间的推移,它的生命力还在不断增长。 “一旦到达某个临界点,它的身体就会被重新拼合在一起。而为了防止这件事情发生,那个存在就想了个办法。” 陆景想到了什么,一挑眉毛,“十二秘境?” 他记得璇姬曾经跟他说过,人世间的秘境一共有十二处,却是正好和头被切成十二块儿的倒霉龙对上了。 “对。”那女子点头,“就是十二秘境。” “那十二个秘境就是关押那头龙的十二座牢房,打造牢房的人设计的很巧妙,那些牢房不只可以关押那头龙的各个身体部位,而且还可以源源不断的吸收那头龙体内的生命之力。” “之后反过来再利用那些生命之力来禁锢那头龙。” “等等……”陆景皱眉道,“可我明明记得,十二处秘境的形成时间并不相同啊,其中最古老的秘境有几万,甚至十几万年的历史,最年轻的只有几百年。可按照你的说法,所有秘境应该是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被建成的。” “纪先生也有过同样的疑问,他说他花了很长时间来研究这问题,可惜人类对于秘境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而秘境存在的时间又太过久远,最后纪先生只勉强得出了一种猜测,他猜测这世间十二处秘境的确是在同一时间被建好的。 “但是那位存在,切龙的手艺却并不好,或者也有可能那头龙不同的部位,含有的生命之力不同。 “这就导致那些秘境吸纳生命之力的速度有快有慢,有的秘境先被撑满了……于是多余的生命之力就散逸到了人间,这时候那座秘境就先被发现了。 “而有的秘境吸纳生命之力就慢一点,很久之后才吸满,自然形成的时间就晚一点……” 虽然陆景一直在努力向那女子的经脉中输送内力,但是后者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越来越虚弱。 尤其到了后面,说一句话就要喘好几口气。 “纪,纪先生说……那位存在的设计真的很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将那头龙吃得死死的。 “但是那头龙被关了这么久,天天日思夜想,终于也被它想出了一个破解办法来,它反其道而行之,不让自己的生命力再继续增长,反而让自己的生命力越变越弱。 “如此一来,那些关押它的牢笼也没法再从他的身上获得足够的力量,于是也变得越来越弱,虽然那条龙自己的实力也大减,但是只要它能想办法维持一段时间。 “作为死物的牢笼就会先一步腐朽,到时候就再没有什么能困住它了,而等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人间也会迎来一场浩劫。” 那女子艰难道,“这……这些都是纪先生告诉我的,他说我是这世上除了他以外第二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看来他很看重你,”陆景道,“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我不是他什么人,我只是个最平凡最低贱的妓女。” 那女子的回答再次让陆景感到了意外。 “纪先生说……因为我唱的曲儿好听,所以他就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了,我当时只以为他在说笑。” “直到我后来又看到了他变得那些戏法……我才知道他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再然后他传了我这套炼制奇物的方法,同时直言了其中的危险和残酷,告诉我一旦开始炼制奇物,很可能会被司天监给盯上。 “于是之后他又帮我谋划,给我定制了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 陆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那女子讲道,而后者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我最后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做了坏人……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这是我人生中头一次拥有选择的权力。” 而她的话也让陆景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王婉,不由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陆大侠,所以临死之前我把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那女子说到这里打了个寒颤。 “好冷,怎么越来越冷……” 陆景道,“别怕,我给你找个炉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暗暗增加了几分功力,可惜那女子却是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之后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一会儿哭着求那些冤魂不要来找她报仇,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回家,没过多久就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陆景本来还想找个什么东西包裹下地上的尸体,结果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夏槐,心下确实一惊。 只见夏槐的脸颊已经红的和火烧云一样了,而且他刚刚披在少女身上的那件衣衫,也已经被汗水完全给浸湿了。 这会儿已经彻底贴在夏槐的皮肤上,将少女身上的曲线勾勒的一清二楚。 陆景快步走到龙蕊髻少女的面前,解开了她的哑穴道,“解药。” “没有。” 龙蕊髻少女翻了个白眼,很是干脆道,“不是我不想给你,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毒药有解药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 见陆景似乎不信,龙蕊髻少女又补充道,“我偷偷掺进你们汤里的是极乐宫特制的一晌贪欢……这东西严格来说甚至不是毒药,我们这些极乐宫弟子一般都是用它辅助修炼的。” “辅助修炼?你们用这玩意儿辅助修炼?” 陆景先是一愣,旋即很快便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龙蕊髻少女浅浅一笑,“陆大侠既然听说过我们极乐宫,当然也该知道我们是怎么修炼的。” “我的确有所耳闻,不过一直以为你们走得是诱惑路线,没想到你们居然来硬的。” “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武林中人,若是他们察觉到内力流失肯定会奋起反抗,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未免不美,这时候就要借助一响贪欢了。 “这药不只会刺激人的……原始本能,而且还会放大你的感官体验,让你沉浸在欢愉之中,忘掉身边的其他事情,有一晌贪欢在手,我们才能安心的吸收内力。” 龙蕊髻少女说到这里顿了顿,望向陆景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先前的时候明明也喝了那碗莲子汤的,为什么却一点事情也没有?一晌贪欢可不是用内力可以抗衡的,实际上你越是行功相抗,它发挥效用就越快。”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陆景已经基本搞清楚那张脸临走前送他的那排牙印到底有什么用了。 简单来说,只要是被他认定是食物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毒药也好,过期很久的垃圾食品也罢,甚至是铁钉,陆景都可以放心吞进肚子里,而不用担心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损害。 这能力乍看起来有些鸡肋。 毕竟陆景真看到钉子,是不会觉得这东西是食物的,这能力自然也就发动不了 但是陆景后来又想了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没有这个限制性很强的前置条件,他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靠毒药续命的路子就等于被堵死了。 想象一下坠入凡尘,还有蚀骨、销魂全都忽然失去效果,陆景就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好一圈。 看来以后这些诡物的馈赠也不能乱要。 陆景一连好几天都心有余悸,不过就结果来说他也算有所收获。 至少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被人偷袭下药了。 不过此中原因,陆景肯定不会告诉龙蕊髻少女。 只是又问道,“这毒要是不解会怎么样?” “会死。” 陆景闻言目光冷了下来,走到龙蕊髻少女的面前,从袖中又抽出了一把飞剑,“既然你身上没解药,那我留着你好像也没什么用了。” 龙蕊髻少女一惊,他看得出陆景并不是在开玩笑吓唬她,“等等……我这也是为你们好啊,我看得出你们都互相喜欢着彼此,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我才出手相助的,免得你们落下遗憾。” “合着我还得感谢你吗?”陆景被她逗乐了,扬起手中的飞剑,那剑身上寒光四溢。 龙蕊髻少女心头涌现出一股寒意,“别别别,先别急着砍我,我虽然没有解药,但是还有办法解她中的毒。” “什么办法?”陆景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其实她现在这样子……只要想办法发泄出来就好了。” “这还用你说。”陆景皱眉,随后便要再次挥剑。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愿乘人之危,还可以找人代劳。” “???” 眼见陆景的目中露出一抹杀意,龙蕊髻少女急忙补充道,“我……我可以代劳。” “你不是女人吗?”陆景一怔。 “一般的女人是不行,但我是极乐宫弟子。”龙蕊髻少女道,“我知道不少秘法……不只可以用在男人身上,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放心,我是不会坏她青白的。” 陆景闻言也不再废话,一手提起龙蕊髻少女,另一只手抱起夏槐,就向自家小院赶去。 等到了地方,陆景先解开夏槐身上的穴道。 结果夏槐立刻就像他扑了上来。 陆景随后又解开了龙蕊髻少女的穴道,对她道,“别耍什么花招,我就在屋外,你逃不掉的。” 龙蕊髻少女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我不跑,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在先,我会帮夏女侠解毒的。” 说着她伸手,在夏槐的身上一阵游走。 陆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之后就见夏槐的眼中泛起一抹迷离之色,随后居然放开了他的手臂,转身扑向了一旁的龙蕊髻少女,后者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娇笑。 然后便拥着夏槐一起向里屋走去。 陆景关上门,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不止有夏槐的,还有那个龙蕊髻少女的。 陆景只听了几声差点就没喷出鼻血来。 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离那间屋子稍远了一点。 随后干脆跃上了院墙,在上面坐下。 陆景定了定心神后先写了封信让谷井带给三虎堂的殷护法,请他帮忙收敛那个金楼妓女的尸骸,顺便安抚下红珠。 之后又把他今晚听到的事情也用纸写下,一式两份,待谷井回来后一份送到司天监,一份送到书院黄监院那里。 毕竟秘境里有龙的事情事关重大,陆景不敢怠慢。 这事儿的真假也需要进一步去验证,总不能纪先生说什么,大家伙就信什么。 不过陆景自己已经有七分相信了,倒不是因为纪先生的信誉有多可靠,而是后者和一帮子奇物东躲x这么多年,一直不敢正面和司天监作对。 现在突然冒出头来,想必是因为收到了什么风声。 若是龙的事情属实,那纪先生在这时候跳出来就能说得通了。 他知道秘力就要消失,司天监最大的依仗很快就会没有,头上的紧箍松了,心里面自然也就开始活络了。 但是这家伙忙着争霸天下又是想干嘛,他就算推翻了陈朝,又能做几天的皇帝呢?等到秘境里那头龙出来,大家伙还不是一起玩儿完。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大侠与小妖女 陆景本来以为龙蕊髻少女和夏槐那边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但是没想到,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房中的声音也没有什么要减小的迹象。 陆景无奈之下只能收敛心神,修炼起了御剑术来,一直到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龙蕊髻少女才从屋子里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不展的衣衫,伸了个满足的懒腰,然后才抬头对墙上的陆景道,“早饭吃什么?” “想死吗?”陆景抬了抬眼皮。 龙蕊髻少女连忙噤声,不过她老实了没多久,又忍不住问道,“奇物是什么……纪先生又是谁?还有司天监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那里不是看星星编历法的衙门吗?” “你想知道?” 龙蕊髻少女点了点头。 “你可以自己慢慢猜。“陆景淡淡道。 “切,不想说就不说……”龙蕊髻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啊,叫的太久,嗓子有点哑了,早饭就算了,水总能给我一碗吧。” 陆景点头,“井就在你身旁,你可以自己去打。” “可是我腰太酸了。” 陆景亮出飞剑,于是龙蕊髻少女乖乖跑去打水。 “煮茶吧,厨房里应该还有点茶饼,给我也来一碗。” “你有剑,你说了算。” 龙蕊髻少女先去打水,然后又拿了茶饼开始煎茶,煮热水的时候还顺便把牙也给刷了。 不得不说她这煎茶的手艺还是很厉害的。 只看坐姿便知道是个高手,精气神都合为一体,在没有之前的懒散。 可惜陆景家里放的只是寻常茶饼。 不过龙蕊髻少女煎出的茶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正好陆景也有些口渴了,就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反倒对面一直嚷嚷嗓子不舒服的龙蕊髻少女没有立刻饮茶,目光有些古怪的望着陆景,“看来你是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对抗一晌贪欢,不然不会这样一点防备也没有。” “你可以继续猜。” “小气。”龙蕊髻少女终于端起自己面前那碗茶,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夏槐怎么样了?”陆景问道。 “她挺好的,身体里的一晌贪欢都已经消耗完了,不过现在有点脱力,已经睡过去了。”龙蕊髻少女道。 见陆景眼神有些奇怪,龙蕊髻少女忙又道,“我没瞎搞,就是用我极乐宫的推拿手段帮她按了按身体,不信你可以进去检查。” “那你自己鬼叫什么?” “一时兴起没控制住,嘿嘿嘿嘿……”龙蕊髻少女道,“我好像还没介绍过我自己,我姓瞳名棠,是一名来自极乐宫的小妖女。” 她说完见陆景没什么反应,便起身道,“陆大侠,若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慢着。”陆景又开口,指了指面前的空碗道,“再给我煎碗茶。” “再煎碗茶我就能走了吗?” “别急,先煎茶。” 曈棠闻言只能又坐了下来,一边煎茶一边小心翼翼道,“陆大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 “你是魔道妖女,我是正道大侠,为什么要放过你呢?” 曈棠苦笑,“陆大侠我胆子小,你别吓唬我,我极乐宫虽然被划入魔道,但是我们和其他魔道门派是不一样的,一来我们几乎不和其他魔道门派来往,二来我们也没什么做过什么恶事,陆大侠为什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呢?” “你们吸取别人的内力,还不算为恶吗?”陆景反问道。 “可是我们也带给了那些人他们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快乐啊。”曈棠道,“极乐宫其实就和那些秦楼楚馆一样,都是开门做生意,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但你们的生意可没有明码标价,那些被你们吸去内力的武林中人,据我所知,大都再难以恢复之前的修为境界,严重的甚至功力尽丧。” 曈棠道,“那也是他们自找的。” 见陆景不解,曈棠又解释道,“其实世人对我极乐宫有颇多误解,正常情况下我们吸收目标的武功都会掌握分寸的,每次只会取一小部分,也不会损伤目标的经脉,失去的内力,只要花点时间,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两月还是能练回来的。 “我们真正会下狠手的,不过是极少数人,而且事先经过严密调查,选的都是那些负心薄情之辈,这些家伙在日常生活中往往都伪装的很好,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他们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情。 “律法和公义都没法惩罚他们,那就只能由我极乐宫出手了,总要有人为那些被他们伤害的苦命女子讨个公道吧。 “而这其中不乏一些大侠名士,久而久之,我极乐宫在正道这边的名声就全臭掉了,再加上我们又是通过妓馆来物色目标,出身卑贱,所说的话也就更没有人会信了,最终我们就这么被打入魔道之列。” 曈棠叹了口气。 她见陆景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于是挽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来。 “你看?” “看什么?” “我的守宫砂。”曈棠道,“别以为我们将别人吸的武功尽丧自己就没有损失,对付一般的目标我们根本就不用真的和他们欢好,靠着一晌贪欢和门内的推拿秘术,我随随便便就能让男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快乐,但想榨干他们,让他们元气大伤,武功尽丧,就得下血本了。” 曈棠说完放下了衣袖,“不过我这守宫砂也留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 “极乐宫有规定,十九岁前要找到一个负心薄幸至极的男人,吸干他,这是每个极乐宫弟子都必须经过的考验,我当然也不能例外。” 曈棠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倒是很大方,也没哭哭啼啼。 “虽然有点恶心,但是行有行规嘛,祖师爷定下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辈也没法违抗。” “这种事情应该是你们极乐宫的秘密吧,为什么告诉我?” “当然是为了活命啊。”曈棠翻了个白眼,“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大侠你行行好,就把我这个小妖女给放了吧。 “我虽然给夏女侠下了毒,但是不也帮你们拆穿了那人的诡计,抓住了元凶,怎么着也能混个功过相抵吧。” 第五百六十四章 试探 陆景点头,“这次的事情你的确也有功劳,但是我还不能让你走。” “为什么?” “因为你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情。” “你要杀我灭口?”曈棠一惊,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惊恐之色。 陆景没急着说话,端起曈棠新煎出的第三碗茶,喝了几口,随后才又悠悠道。 “那倒也不必,你请我喝茶我也该礼尚往来,请你也喝次茶。” “只是喝茶吗?” “只是喝茶。” 虽然陆景这么说,但曈棠还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片刻后她又问道,“你的茶……打算什么时候请?” “别急,茶叶还没送到。” “茶叶什么时候到?” “快了,算一算送茶的人应该也已经进城了。” 陆景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三长两短。 陆景起身,前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着皂衣,头戴小冠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到陆景后先摸出了一只铁铸的腰牌恭敬的递了过来。 陆景接过腰牌看了眼,将自己那块儿木牌也递了过去。 那皂衣少年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双手奉上了一只小包。 “陆大人……您要的东西到了。” 陆景却没着急打开包裹,而是冲皂衣少年道,“怎么称呼?” “大人叫我跑得快就行,我就是署里专门负责跑腿的吏员,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大人有需要随时可以使唤我们。” 那皂衣少年笑的有些腼腆,顿了顿又道,“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这东西使用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陆大人是第一次用送客茶吗,这茶与其他茶叶并无区别,正常煎就好,只要记得在茶凉前饮下就可以了。” “谢了。”陆景随手抛给了那皂衣少年一辆碎银。 然后便又关上了院门。 曈棠刚刚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两人的谈话,见陆景转过身她连忙又正襟危坐。 陆景也没背着她,直接打开了那包裹,从里面掏出了一直小木盒,打开,里面有一小块儿碎茶饼,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还是你来吧。”陆景把木盒推到了曈棠身前,“我煎茶没你煎的好。” 曈棠的笑容有些勉强,“可我还是更喜欢之前的茶。” “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自己没得选的对吧。” “这茶到底有什么作用。” “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等下喝过茶后你也会忘记的,这茶的作用就是让你忘记一些事情,仅此而已,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 “我会忘记多少事情?” “最近十日吧。” “只是十日吗?”曈棠有些不信,她的眼珠又在滴溜乱转了。 “别耍什么小聪明,老实把茶煎了,喝完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小妖女了。”陆景道。 “可我不想忘了这十天的事情。”曈棠道。 “你要是担心你身上的差事,可以找根笔,把案子的来龙去脉写下来……哦,当然要略掉和司天监还有纪先生有关的部分。” 曈棠闻言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茶饼,开始研墨。 不过陆景知道这妖女八成不会老实就范,只是借着记录案情在拖延时间。 但陆景并不怕她玩什么花招。 大不了他就再点了曈棠的穴道,自己动手把茶煎了灌进她嘴里。 果然,曈棠一边研墨一边又开口试探道,“那个什么纪先生……是你的敌人吧?” “这不关你的事。” “随便聊一聊嘛,反正按你说的我喝了茶后很快就会忘了现在跟你说过的话的。” “那我就更没必要和你聊了。” “小气。”曈棠假装生气,但过了没一会儿她又道,“既然你不想聊你的事情,那咱们就聊聊我的事情吧。” “你的什么事情?” “比如……我身后的极乐宫,你不好奇吗?我们可是整个魔道最神秘的宗门。”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藏身于青楼妓馆之中,但是那些正道高手们,就是找不到我们的踪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景静静等待着曈棠的下文。 但是曈棠却并没有急着揭晓答案,反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还有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他们一个个都伪装的很好,甚至他们的妻儿弟子,都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的那些好事,可他们却都瞒不过我们……”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也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你们的敌人……那个什么纪先生。”曈棠放下笔,“或者就算找不到他,我至少也可以搜集下和他有关的情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一群妓女更懂得打听消息了,男人心中的秘密,不管埋得有多深,我们都有办法挖出来。” “就凭你吗?”陆景瞥了曈棠一眼,“你不只是极乐宫一个普通弟子吗,有这么大能耐,能让整个极乐宫听你的差遣?” “陆大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曈棠叹了口气,“你应该早就看出我不是一般的弟子了吧,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极乐宫的神女。” “什么是神女?” “你可以简单的把我理解为极乐宫的下一任宫主,当然,前提是我能完成一系列挑战,另外现任极乐宫宫主是我的娘亲,我在极乐宫内的确有些特权,帮你打听点事情不成问题。”曈棠诱惑道。 “想想看吧,这天下青楼万千,全都是我们的耳目。” “你说的很好,得承认我的确也被你说得有些动心了。”陆景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完全不相信你。”陆景淡淡道,“就算你真的打听到了什么关于纪先生的重要线索,我也没法确定这是不是你和纪先生一起联手设下的对付我的陷阱。” 曈棠哑然。 “所以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老实煎茶吧。” 这下曈棠也有些气馁了,她已经打出了自认最大的一张手牌,然而却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那剩下的牌也就很难指望的上了。 难不成自己真要喝那茶? 其实失去十天的记忆曈棠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和陆景一样,她也不知道对方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假。 万一这是毒药怎么办?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不许哭 曈棠知道陆景的风评在邬江城中很好,是远近有名的大侠。 但她还是不敢赌。 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但是曈棠的确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说服陆景不让她喝这碗茶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主屋的房门却是忽然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曈棠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后颈上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女侠,有话好好说。” “你对我下药?” 夏槐的声音听起来比腊月的寒冬还要冷。 “这事有点误会……”曈棠苦笑道。 “什么误会?” “这个……”曈棠吞吞吐吐,而她就这么稍微磨蹭了一会儿,白皙的脖颈上已经见血了。 曈棠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陆景,结果见后者根本没什么要搭救她的意思。 曈棠现在心中就是懊悔,她没想到夏槐醒的居然这么早。 早知如此,还不去赌一把那碗茶。 这下好了,茶也不用喝了,可以直接上路了。 就在曈棠打算闭目等死的时候,那把长剑却没有再继续挥下去,而夏槐的声音则再度响起,“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曈棠忙不迭的道。 “想活的话就把你身上剩下的毒药都交出来。”夏槐道。 “啊?” 曈棠怔了怔,结果脖子上的血就顺着她的锁骨流了下来。 曈棠不敢怠慢,连忙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只小瓶,“我这次出门带的不多,瓶子里还剩三枚,只要把它们融化在……” 结果曈棠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槐夺去了瓶子,然后倒出一枚道,“吃了。” 曈棠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槐见状也没客气,伸手直接点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后把那枚一晌贪欢塞进了曈棠的嘴巴里。 接着又灌了半瓢水下去,等了一会儿这才解开了曈棠的穴道。 曈棠立刻伸手,去扣自己的嗓子眼儿。 但她的动作却再一次被夏槐用长剑给制止了。 “行功。”夏槐淡淡道。 曈棠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只能咬牙按夏槐所说开始行功。 两个小周天后,她的身子就开始热了起来。 一晌贪欢作为极乐宫特制的毒药,曈棠向来都是拿来用在别人身上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遭殃。 她也是头一遭尝到这毒药的滋味。 当真是行功也没法抵挡,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哀求道,“诶,我……我要不行了。” 夏槐却是不为所动。 曈棠又羞又怕,“夏,夏侠女……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保准不再乱用这药了,你……你就放了我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 “我……我……”曈棠这会儿都快急疯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变成了一个火炉,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又过了一会儿,曈棠实在忍不住了,伸手脱掉了自己的宽衫。 但她发现自己这举动一点也没缓解到自己的糟糕处境。 她依旧是在苦苦支撑,直到脑袋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轰然崩溃,她却是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谷 结果这时候夏槐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好了,回屋。” 曈棠几乎是跌跌撞撞跑进正屋里的。 而夏槐也收起长剑,跟了进去,还随手带上了门。 两个时辰后……两人再次从屋里出来,夏槐看起来神清气爽,已经一扫先前心中的阴霾。 而曈棠则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边整理衣服,眼泪一边吧嗒吧嗒的掉下去。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折磨羞辱。 偏偏她又没法说什么,夏槐这完全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屋外的陆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没想到一向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夏槐,发起狠来也这么凶,等等……这么看来,自己这三妻四妾之路不会也走向柴刀结局吧。 “不许哭。”夏槐皱眉。 曈棠闻言一哆嗦,连忙止住了眼泪。 而夏槐则走到陆景身前,“陆大侠,我想拜托你件事情……” “放心,我没有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给报上去,也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陆景贴心道。 “我说的不是这事儿。”夏槐摇头,接着一指曈棠,“我想和你说得是她。” “她怎么了?” “我希望你能不要喂她喝送客茶。” “为什么?”这次轮到陆景惊讶了,“司天监有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要那么死板,她说的不错,留着她还有她身后的极乐宫,对我们还有大用。”夏槐道。 “…………”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见陆景不说话,只是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夏槐又反问道。 “这个嘛……你要是有把握能控制住她,那按你说的做也不是不行,不过这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夏槐吗?” 陆景忍不住道,“你确定……你没有被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吗?一般违法规定的事情不都是我先提出来,你来充当反对的那个人的吗。” “没有,我现在好的很,应该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夏槐认真道。 “你在……说反话?” “没有。” “你确定?” “我真的没有。”夏槐一口咬定。 “好吧,这案子已经结束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下一个案子,我再来找你。” 陆景现在却是体会到了曈棠之前的提心吊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眼前这个夏槐身上的气势有些可怕。 算了……三妻四妾的计划还是等等再提吧。 也不急这在这三五日的。 陆景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收起了桌上的茶饼,就要起身,没想到夏槐的声音再度响起,“陆大侠这就要走吗?” “夏女侠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大侠你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 “我们的声音,而且你应该也看到了吧。”夏槐大方道。 “你这是也要看看我的吗?”陆景苦笑。 “陆大侠说笑了,你和她不同,毕竟你之前是为了救我,实际上我很感谢你没有乘人之危。” “这个……我只是做了当时的我该做的事情,夏女侠也不用放在心上。”陆景挠头道。 “但是责任……还是要负的。”夏槐淡淡补充道。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京城见 陆景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把事情想简单了。 三妻四妾的也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一个人的生活也挺快乐的。 在码头扛粟米的时候,一杯酸梅汤,两只蛐蛐儿就能心情舒畅一整天。 为什么之前的自己就不懂得珍惜呢? 尤其考虑到那条被切块儿囚禁的龙就快出来了,整个世界都危在旦夕,身为司天监中的一员,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在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将有限的精力都放在屠龙的伟大事业上吗? 然而要怪也只能怪陆景先前把油门踩的太死,现在想刹车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夏槐倒是还挺善解人意的,虽然提醒陆景承担起责任,但也没有要他和别的女人断了联系。 陆景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补充道,“我其实……在京城中还有个妾室。” 夏槐点头,“等有空我们可以见见。” “嗯,你不生气?” 夏槐道,“这次邬江城之行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夏槐指了指曈棠,“虽然这家伙不做人事,但是有些话她还是说得挺对的[j1],人这辈子只有几次机会,我不想错过了等老了后满是悔恨。 “我喜欢你,而且知道你也喜欢着我,这就足够了,至于你和其他女人的事情,那是你的麻烦,不是我的,所以也该由你来头疼,而不是我,我相信你能找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说的好。”曈棠在一旁为夏槐摇旗呐喊,末了又弱弱的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们俩的事情为什么要带上我呢?” 夏槐道,“我们需要极乐宫帮我们收集情报,无论是关于纪先生还是那条龙的。” “这事儿我肯定是会站在你们这边的。”曈棠道,“极乐宫和其他魔门不一样,我们不希望乱世到来,因为世道一乱,青楼妓馆的生意肯定也变得越来越不好做,就算一定要有乱世,我们也希望越短越好。” “还不够。”夏槐道。 “那你还想怎样?”曈棠已经领教过夏槐的手段了,心惊肉跳道,“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魔道小妖女,被看了也就看了,不打紧的,也不要什么人负责。” “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夏槐直奔主题。 “哈?” “你不是来调查你们极乐宫弟子的死因的吗,虽然找到了凶手,但是不想更进一步,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吗,而且你不是对我们司天监,还有纪先生也很感兴趣吗?来京城,我就都告诉你。” 夏槐道,“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曈棠的眼珠又开始滴溜乱转起来,似乎是在权衡这提议背后的收益和风险。 夏槐见状,也没废话,双指并拢,吟诵了一句咒语,下一刻,曈棠的茶碗中剩下的半碗茶水就飞了起来。 在空中凝聚成了一团小水球。 曈棠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一种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之色,“这……这戏法是怎么做到的?” 夏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曈棠顿时心领神会,嚷嚷着,“我这就去买船票,咱们今晚就走,不……下午就走,去京城!” “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我们有更快的法子回去。”夏槐道,“到了京城后,叫人往衡记棺材铺送封信,看到了我就会来找你,到时候给你安排住处。” “不用,我有地方住。”曈棠道。 夏槐道,“记得一定要在三个月内到达京城,我在你的身上施展的还有别的法术,不来的话会发生什么我就没法保证了。” “…………” 忙完了手头上的案子,陆景又在邬江城里多待了两天。 主要是这次查案他借助了不少当地势力的帮助,事后自然也需要一一答谢,少不了一番应酬,再之后还和夏槐一起去拜见了章三丰和贾郎中。 看到夏槐的时候章三丰的目光有些奇怪。 没办法,谁让几个月前陆景才刚带晏筠回来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又从洗剑阁把无想剑萧梦柔的徒弟也给拐来了。 而且章三丰的眼睛多毒辣啊,一眼就看出了这对儿年轻男女间有问题。 于是在心里也为自己这徒儿捏了把冷汗,好家伙,他这是对自己的武功已经这么自信了吗,要尝尝云水静慈阁阁主秋墨离的盖世神功吗。 还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挑起云水静慈阁和洗剑阁之间的大战? 不过章三丰这段时间自己也很忙,暂时管不上陆景的情感问题。 他新收了一批弟子,都是青竹帮的脚夫,有少年也有壮年,还是老规矩,三贯钱,然后身世清白,愿意学武的都可以来找他。 不过不用再磕头奉茶。 不是章三丰突然想开了,摒弃了这些封建糟粕,而是因为陆景现在名声太大,尤其在邬江城中,声望无二,他担心有人借着陆景师兄弟还有他的弟子的名头为非作歹。 所以现在章三丰索性只授艺不收徒,教想学武的人一些基础知识,除了强身健体之外,将来也能多条出路。 而因为陆景的缘故,脚夫们现在的分成增加了,日子也过的比之前好多了,有了余钱,来习武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包括牛二在内,都在跟章三丰练开碑掌。 章三丰的小院倒是挺热闹的,每天都有十几个人在里面扎马步,呼喝声一片。 陆景和夏槐待了一会儿,见人实在太多,快没地儿落脚了便告辞离开了。 再然后两人又去看了贾郎中。 然而贾郎中那边就没这么自在了,老头正在和细辛收拾细软,看样子是打算出远门。 陆景看到后奇道,“这都快过年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搬家。”贾郎中没好气道。 “这时候?” “其实我们早就打算搬了。”细辛插嘴道,“只是一直拖到现在。” “为什么?” “城外流民太多,师父看他们可怜,看病的时候往往只收很少的钱,或者不收钱,结果在那些流民间传开了,大家现在都来找师父看病,师父就扛不住,只能跑路了。”细辛嚷嚷道。 [j1] 第五百六十七章 搬家 “要你多嘴!”贾郎中闻言恶狠狠的瞪了细辛一眼。 小药童顿时被吓得捂起了屁股。 “给流民看病是善举啊,贾郎中为什么不去找城里的善堂支取银子?” 陆景还记得自己在邬江城中是有个善堂的。 启动资金是顾采薇垫付的,后续还吸引到了包括天马镖局在内的一众当地武林势力的捐款。 现在搞得跟个明星慈善基金一样。 “你的善堂也管不过来的。”贾郎中摇头,“流民太多了,大家都知道邬江城这边还算安定,而且江南也比较富庶,所以都往这边跑。 “你们从城外过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几乎到处都是流民。官府不让他们进城,他们饿极了,还会去附近的村民家里偷吃的,甚至明抢,前几日老李家的闺女儿还被几个流民给糟蹋了。 “朗朗乾坤之下,他们就这么直接破门而入,把老李家那闺女给拖走了。后来村里的青壮还和那些流民打了一架,人是抢回来了,但没多久是上吊自杀了,现在人人家里都备着刀枪,睡觉都睡不安稳。 “双方如今的关系剑拔弩张,我要搬走也不只是因为没银子再给那些流民看病,而是因为那乡民们不许我再为流民看病。” 贾郎中叹了口气,“流民中虽然有不少无赖匪类,但大多数还是比较忠厚老实,有些人拖家带口的逃难,出发的时候家里有十几口人,到了这儿就剩他和她孙女儿了。 “而且孙女儿还得了重病,你说老夫能见死不救吗?” 陆景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民属于国际难题,救和不救好像都有道理。 陆景虽然名满邬江城,但他也没法说服这里的村民去接受那些流民,况且他也不会干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问道,“那你们打算搬去哪儿?” 贾郎中道,“还没想好,我打算带着细辛先去拜访几位老友,之后再做决断。,说实话,现在各地流民都有不少,我也看的有点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酿出乱子来了。” “那就进城吧,进城安全点。“夏槐劝道。 贾郎中摸着胡子,却是有挺直了腰杆,“老夫家中有祖训,不为权贵看病。” “有骨气!”陆景竖起大拇指,肃严起敬。 然而一旁的细辛却是哭丧着脸。 进城多好啊,进城有各种小吃玩具,还有漂亮姐姐,城外全是些凶巴巴脏兮兮的流民,稍不留神还会被抢。 不但是食物被抢,而且人也可能没了。 细辛虽然不是女子,但是这年头男童也有危险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被抢,到时候他是喊救命还是不喊救命呢? 就贾郎中这身子骨,来救他也只是给对面送人头。 但是细辛昨日才刚挨了顿竹板,屁股现在还疼着,只能撅着嘴,在一边生闷气。 而就在这时他听陆景又道,“你们要是没什么好去处,不如来我这里吧。” “陆大侠莫要再劝,老夫说了,是不会不进城的。”贾郎中摆手。 “我说的不是邬江城,而是禹州,我在禹州有块儿地盘,那里现在有快二百号人,但一直缺个能看病的郎中。” 贾郎中一愣,“禹州?哪座县城?” “沮县,不过我的地盘不在县城里,在县城边的青龙山。”陆景如实道。 “可是禹州的流民不是更厉害吗?已经酿成匪患了。” “我筑了土堡,而且堡里有民兵,足以应付附近的流民和土匪。” 贾郎中有些心动,但并没有马上答应,反而又问道,“那我要是再给流民诊病,那些土堡里的村民会不会还赶我们师徒离开?” “贾郎中多虑了,这事儿我们求之不得,那边田地很多,而且正在开荒,一直缺人手来着,你能治好那些流民,让他们留下是最好的。” 陆景道,他对着事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贾郎中,再加上一个细辛,又能救多少人? 贾郎中其实已经意动了,但是架子还是要端一端的,于是道,“且容老夫再考虑几日。” “当然。”陆景道,“贾郎中你拿主意吧,要是你想去了,就去城里找飞马镖局,请他们出一队镖师护送你们去那里,毕竟那地方流匪是挺多的,你们这一老一少的上路也不安全,我会提前和镖局那边打下招呼,路费由我来出。” 见陆景这么大方贾郎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也不再摆架,拱手道,“既然陆大侠这么热情,那我和徒儿明日便动身吧。” “好,期待与贾先生禹州再会。” 因为天色已晚,陆景索性和夏槐在贾郎中的草庐夜宿了一晚。 这倒是又让两人想起了之前在此看病的时光。 夏槐还给陆景又舞了一套剑法,随后两人还谈到了魏子羡的事情,夏槐也很是感慨,只说再从那日状元楼里的事情传出去后,再没有洗剑阁弟子见过这位很是高傲的大师兄。 不由让人有些担心。 陆景安慰道,“以魏兄的心智,我想他或许会被这事儿困扰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被这件事情给毁掉的。” “但愿如此吧。”夏槐也只能道。 说完她便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望着头顶的星空。 而陆景也没打扰她,坐在她身旁,继续修炼起了他的御剑术。 过了会儿,陆景感觉到自己的左肩一沉,却是夏槐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可惜这样的悠闲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陆景就收到了司天监催他回去书信。 这事儿倒也不算太让人意外,毕竟龙的事情还是很紧要的。 虽然陆景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报上去了,但是郭守怀估计还有话要当面问他,只是让陆景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司天监却被告知郭守怀已经不在了。 陆景随便拦了个青衣人,那人跟他陆景说,郭守怀有急事刚刚离开,让陆景稍安勿燥。 “什么急事?”陆景问道。” 那青衣人犹豫了下,不过见陆景是监察,还是如实道,“徽州出了件很厉害的诡物,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包括五位监察,还有三个书院弟子。” 第一章 多情种子 “三个书院弟子?哪三个?”陆景闻言一怔,随后连忙追问道。 “除了一位徽州关家弟子外,剩下两人的身份暂时还没得到确认。”青衣人道,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四位监察和一个书院弟子被困。” “这么多人?”这次就连陆景也被惊到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都在徽州?” “这次本来是有四组人马前往徽州的,但是去办不同的案子,其中一组人马最先解决了自己的案子,然后去另一组人马那里帮忙。 “但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棘手,于是另外两组人马也放下手边的事情一同对付那件诡物,除了他们外徽州还有五位监察,其中一人是回家成亲的,此外四人是他的好友,被邀去一起喝喜酒。 “得到消息后,他们五人也都连夜赶去帮忙,结果两死三失踪,成亲的那位监察大人,也……没能挺过去。”青衣人说到这里语气黯然。 “什么东西这么要命?” “目前尚不清楚。”青衣人道,“我们搜集到情报,徽州有孩童丢失,大部分都是流民的孩子,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太引起我们的警觉,世道艰难……时有饿的受不了的流民,易子而食。 “但是后来丢失的孩子多了起来,署里发现不对,不只是城外,城里也有人家的孩童不见,于是我们派出了风信子,根据风信子带回来的消息说有虫身人面的诡物作祟。” “那只怪物很能打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不算特别能打,邵监察到达徽州后当日便以飞剑诛杀了那只怪物。”青衣人道,“然而那怪物死后,邵监察沿着它挖出的地道一路追查发现了一个山洞。 “邵监察入洞后不久便让信使送信出来,要洞外等候的那位书院弟子发出求援。” “恰好这时候另一组人马赶到,他们吸取了教训,两人一起进洞,很快便发现了之前那位监察的尸首,然后传出消息来,但之后便也没了音讯。” “后面来的人不敢再轻易入洞,直到周监察和他的朋友赶到。” “周监察就是那位……” “没错,”青衣人点头,“他回乡娶妻,婚期便在今日,另外他也是叶前辈的弟子,很擅长驭兽。” “叶前辈是叶弓眉前辈吗?” 陆景没想到还能碰上个师兄。 “对,周监察驱使鼠群探洞,没能找到邵监察的尸首还有失踪的尤监察,但是却找到了和尤监察搭档的那个书院弟子,他还活着,但是断了腿,看起来情况很糟糕。 “周监察一面让鼠群警戒,一面进洞救人,他们一行十人,可最后一个也没出来。” 陆景听完打算往徽州跑一趟了。 一来是确认温小钏、晏筠和梁涛等人安危,另一方面正好郭守怀也在那里,他可以把龙的事情当面和郭守怀说清楚。 想到这里陆景也没再耽搁,管青衣人要了那山洞所在和最近的井的位置,便动身了。 除了司天监在徽州的驻地后他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运起轻功,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来赶了那座山洞外。 而这时候一个留着大胡子壮汉刚从山洞里走出来,一手抓着一只发着盈盈绿光的纸灯笼,一手托着一个双目紧闭陷入昏迷的书院弟子,居然是昭明小和尚。 “其他人呢?”等候在山洞外的郭守怀问道。 那大胡子壮汉出山洞后吹熄了手中的灯笼,摇了摇头道。 “没救了,一个被寄生,三个中了奇毒,神智已经错乱,这山洞里最起码有六件诡物,算上之前那只虫子,就是七件诡物,而且其中两件威胁应该在上品。 “我之前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件诡物聚在一起的情况……难怪之前进去的人都中招了,他们大概都没想到这次的对手数量会这么多。” 郭守怀目光微动,“弄清楚原因了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应该不是那人做的。”大胡子壮汉道,“这山洞里的诡物不像是人为布置的,更像是自然聚在一起的。” “那只虫子会偷孩子进来,然后生食,被吃掉的孩子在死前都很痛苦,所以他们的执念幻化出诡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执念转化为诡物的条件其实很苛刻的,”人群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开口道,“之前也有些很厉害的诡物导致大规的模死亡,甚至一次死过上万人,但是那些受害者可没有变成诡物。” “会不会和这天地间秘力的变化有关?”又有人猜测道。 “诡物利用的法术和我们修行者所施展的法术,虽然都被统称为法术,但是本质完全不同,诡物所用的法术颇为混乱并没有清晰的规律,而且施法的时候也没有秘力波动。”很快就有人反驳道,“这是已经被无数前人所验证过的事情了。” “但是书院的确也有统计,这千年来,凡是秘力浓度提升的时候,诡物的踪迹也会减少,反之就像现在这样。” “…………” 郭守怀不置可否,只是对一众监察道,“先想办法把这山洞给清理掉吧,然后把里面的尸首收敛了,好好安葬,找不到尸首的就做个衣冠冢。 顿了顿他又道,“另外记得去通知周监察还有其他遇害者的家人……” 说完后他才将目光放在陆景的身上,“你来的正好,死的人里没有晏筠和温小钏,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陆景闻言神色大写的尴尬。 他本来看这边人有点多,还想着掩饰下自己的来意,结果没想到郭守怀一眼就看穿了。 而现在可好了,在场这么多监察和司天监的同僚都知道他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晏筠和温小钏。 再联系之前发生在状元楼里的事情。 他这一个多情种子的名声看来是逃不掉了。 陆景没法辩解,只能灰溜溜的跟着郭守怀走进一旁的树林中。 郭守怀并没有立刻进入正题,走了会儿忽然开口道,“你怎么看?” “啊……晏筠和温小钏都挺不错的。” 陆景做贼心虚。 郭守怀瞥了他一眼,“我问你怎么看最近的诡物越来越多的事情。” 第二章 燎原之势 “哦。”陆景装模作样的想了会儿,最后却不得不惭愧承认道,“在书院的时候我没好好听讲。” “…………” “算了。”郭守怀道,“之前在西北你和齐大人做的不错,不但解决了石州那件诡物案子,而且还带回了金鳞秘鲤。 “如今天地之间的秘力愈发稀薄,修行者按照以往的修炼方法,越来越难吸收到秘力。齐大人正在研究如何利用那些鲤鱼为修行者供给秘力,眼下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 “一旦他成功了,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秘力衰退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所以你们二人也算是为司天监立下了大功,怎样,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陆景闻言也就没客气,“如果署里有多余的飞剑可以给我来点。” 郭守怀皱眉,“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还在找飞剑,但是你身上不是已经有两把飞剑了吗?” “是三把,而且我找到那把剑了,现在我有四把飞剑。” “…………” “从古至今都没有人一口气炼过那么多飞剑,况且眼下的形势你也清楚,即便齐大人的研究成功,金鳞秘鲤也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一旦天地间一点秘力也没有,那么那些金鳞秘鲤自己也没法生出秘力来。”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飞剑。”陆景道。 郭守怀点了点头,“行,那我给你一把,不……两把飞剑吧,另外从今天起你就是二阶监察了。” 见陆景坚持,郭守怀也没再说什么,他是司天监少监,手头上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指点陆景修行只是顺口为之,并不会强迫。 不过陆景还是挺意外的,自己这才刚当上监察没多久,居然就直升了二阶,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点? 另外二阶有什么好处? 陆景想了想了,好像除了俸禄多点,能接触到的情报多点,加急调查的次数多了点外和一阶监察也没太大的区别。 反倒是之后接触到的诡物案子怕是会更棘手,这么一想,自己岂不是还亏了? 好在有两把飞剑到手,多少让陆景得到了点安慰。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是不用再为秘力发愁了。 说完了闲话后郭守怀终于步入了正题。 “把你知道和那条龙有关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于是陆景也收起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将刚刚发生在邬江城的事情又仔细讲了一遍。 郭守怀安静听完,没有立刻评价,过了会儿才解释道,“纪先生手上有件奇物,可以让他神游。” “神游?” “对,以神魂游荡于天地间,不受肉体的束缚,换句话说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不过我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敢跑到秘境里去,而且还到达了最深处,那地方神魂的危险一点不比身体小。” 陆景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他能神游?这也太犯规了吧。” 一想到有颗人肉卫星就这么挂在天上,到处巡游,陆景就觉得这还玩儿个锤子啊,等于己方战争迷雾打对面地图全开。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手尽收眼底,那岂不是说什么计谋都是白搭。 郭守怀似乎知道陆景在想什么,摇头道,“没那么简单的,他只能在每年二月初二,神游一个时辰,神魂游荡的速度也不会太夸张,最多也就和飞鸟一样,而且神游的时候什么也干不了。” 陆景闻言稍松了口气,看来今后二月初二,自己最好什么事儿也别干,找个地方一窝当一天沙发土豆。 纪先生愿意偷窥就来偷窥,随便他看个爽。 “不过这也没法证明他说得就是真话吧,至少未必全部都是真的。“陆景想了想又道。 “你说的对。”郭守怀道,“所以这事儿我还会再核实。” “核实,怎么核实?我们这边也没有可以神游的人吧。”陆景意外道。 “嗯,但我们可以派人前往秘境中心。” “可除了纪先生外不是从来没人到达过那里吗?” “以前是没有,但是现在不同了,秘力衰退,反倒是让那里面变得没有那么危险了。” 郭守怀说完发现陆景在偷瞄自己的断臂。 他也没隐瞒,“我们当时太着急了,为了弄清楚秘力的衰退是偶发的还是大规模的。一口气探查了四座秘境,而且都是中型以上的秘境,人困马乏,中间几乎没有休息,可依旧走出了很远。 “如果选最小的秘境,做好准备,再等上一段时间出发,还是有很大可能到达中心处的。 郭守怀语气坚定,“我们别无选择,如果不去了解我们的敌人,就不可能找出对付它的方法,无论龙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也罢,只要能找到它的弱点,我们就能赢下这一仗。” ………… 事实证明,做好打仗准备的并不只有司天监一家。 陆景回到禹州的时候,从周瑜那里得到一则消息,说昭宗反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死而复生的昭宗称自己的侄子,如今的大陈官家,与其父皆为窃国之贼。 不但之前打猎时指使心腹射杀他,而且还害死了他留下的孤儿寡母,最终在一帮奸臣乱党的簇拥上坐上了那个位置。 幸而朱祯身为真命天子,得天命护佑,中箭未死,后又被一个砍柴人给救下,只是因为伪帝父子势大,又一直暗中遣人追杀,这才不得不隐姓埋名几十载。 本来已经打算就这么了却残生了,没想到朱颉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眼看着百姓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年迈的朱桢却是又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重整山河,挽天下于将倾,他说自己不在乎在把椅子上坐的人是谁,只希望能尽快让局势安定下来,平息匪祸,让人人的碗里都有饭吃。 而为了达成这个朴素的愿望,朱桢号召天下英雄与有志之士,和他一起推翻自己侄子的残暴统治。 这篇缴文一发出来,立刻引得天下震动。 旋即便有三府十六州起兵响应,不用说,这些显然都是已经暗中投靠了朱桢的人马,这时候不过是由明转暗罢了,虽然相比大陈辽阔的疆域,这点地盘和人马还不至于要命。 但是星火已经点燃,稍有不慎便会迅速燎原。 而在这个风云际会之刻,陆景则在研究自家土堡的围墙。 第三章 欣欣向荣 温大娘派人的时候,显然还不知道陆景和晏筠的事情。 听说陆景要建土堡,便将温家庄里的能工巧匠都借给了某人,再加上周瑜帮忙从沮县又找了些,加一起差不多都快有百十号人了。 而就在几日前,这些人都已经陆续就位了。 一起聚在青龙山下,其中从温家来的年纪最长须发结白的一个老工匠甚至都已经勘察过地形,将图纸给画好了。 陆景拿到手里看了看,可惜他不是土木工程毕业的,也没看太明白,干脆直接问道。 “这土堡垒起来后,防御怎么样?” 那老工匠竖起了一根手指,“要是上面画的东西都能建成,只要庄子里有一千青壮,足以抵挡住六七千精兵,至于流民,来多少都是白给。” 陆景对这个回答还是挺满意的。 能挡六七千精兵已经很厉害了,再多也没什么意义,他这儿又不是战略要地,里面也没什么大人物,不值得发大军来攻。 至于被围陆景就更不怕了。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 六七千精兵,每天的吃喝嚼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再加上伤亡的抚恤,就算把他的庄子打下来也不划算,带兵的将领吃饱了撑着和他在这儿耗着。 更别说不远处还有个沮县可以互为犄角,互相守望。 真要是能建成,住在土堡里人的安全感肯定可以大增。 唯一麻烦的是陆景这儿现在还没有一千号人。 这段时间葛平和玉珍出马,在附近收拢了一些小股的土匪。 加上家眷如今青龙山上大概能凑个三百多号人,和一千差的有点多。 况且陆景也不想自己的地盘上全是土匪,这些家伙大都不是善茬,为了填饱肚子干过不少坏事,现在让他们去种地,难免有人心有不甘。 就算有青龙寨的底子,还有葛平尽力维持,管理成本还是有些太高。 所以陆景这会儿整盘算着去哪儿整点儿正常人来。 但问题是大家都知道沮县这一带匪祸厉害,官兵都被打跑过,一般人就更不敢接近了,就连流民都是绕道走的。 算了,先等等看吧,反正这会儿土堡还没垒好,也没六七千人打过来。 而这一次温家派来的人中不只有工匠,居然还有负责练兵的人,据说之前还曾当过教头。 姓温名林,本身虽然只是三流高手,但是弓马娴熟,枪法出色,而且颇为擅长合击之道。 而他对陆景地盘上这些“农民”倒是很满意。 温林一眼就看出这些家伙之前是干什么的,更别说他们之中现在还有不少人以花名互相称呼,身上透露着一股子匪气。 这年头当土匪能活下来的体格大都不错,而且每个人都有两下子,哪怕只是庄稼把式,也比一般人要强,更别说其中还有些武林高手。 练好了再配合上新垒起来的土堡,就算称不上固若金汤,也足以让大多数人头疼了。 陆景被他们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温家这摆明了是用姑爷之礼来待他,自己却把人家宝贝女儿娶来作妾,这好像有点不大地道。 况且陆景本身有前世的记忆,对于这种划分家庭阶级的事情也不是太感冒,要不……就别搞什么妻妾了。 大家一起相亲相爱的不好吗?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等解决了秘境里那条龙再说吧,处理不了这个麻烦,大家伙还有没有以后都不好说,陆景倒是也不用再为谁大谁小而烦恼了。 除了温家的人外,陆景还是收到了另外一份礼物。 这份礼物多少让陆景有些意外,因为它来自雷火堂。 蒋雷死后,温纶接掌了雷火堂。 这本来就是她和蒋雷两人做出的事业,现在蒋雷没了,温纶成为雷火堂的堂主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不过失去了蒋雷这个火药天才后,雷火堂还是元气大伤。 再加上和金多多的事情虽然最终被私下解决了,可雷火堂显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于是温纶接手后一反先前的招兵买马大肆扩张之势,转为全面收缩。 甚至主动放弃了不少地盘变卖了不少产业,想方设法的还上之前的欠款,总之,陆景听说她最近的日子过得似乎并不是很好。 虽然蒋雷并非陆景所杀,而且陆景最后还找到了杀害蒋雷的凶手,但是这也破坏了温纶和蒋雷的计划,这一切不说全拜陆景所赐,但陆景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陆景将自己代入温纶的位置,感觉对方应该不会太待见自己。 但是温纶这次从温家庄那边听到了他垒土堡的打算,居然派人送来了一批火药暗器,大都是守城用的,足有整整五十箱。 于是陆景也写了封信交给了来送暗器的霹雳堂弟子,让他们转交给温纶表达谢意,另外还回了三十株人参做为谢礼。 望着眼前这幅如火如荼的建设场面,陆景也感受到了一股欣欣向荣之意。 不错! 看来自己这个产业园是拉起来了,只要好好搞,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过上躺着也能来钱的腐败生活了。 而且乱世来了也完全不用担心的。 照料过参田和鱼塘后,陆景又绕着自己的领地兜了圈风。 可走完一遍,他却感觉少了点什么。 想了想陆景一拍大腿,“孙先生和宋先生呢,他俩跑了吗?” “哦,没有,孙先生和宋先生今天去沮县采买去了。” “为什么是他俩去?”陆景皱眉。 葛平显得很是无辜,“因为咱们这些人原先都在被官府通缉,好些人还被画了像,虽然现在那些通缉的告示已经撤了,但是陆大侠您先前有交待,咱们要低调发展,我寻思着能少惹一桩麻烦就少惹一桩。 “也不能让县太爷脸上太难看,所以就让孙先生和宋先生他们负责采买了,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去沮县了,况且这次买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什么东西?” “宋先生买的当然是下厨要用的炊具了,至于孙先生,他打算在庄子里开个铁匠铺,于是便去城里置办了。”葛平解释道。 第四章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 黄昏时候,火行孙和假昭宗果然从县城结伴而归,而且还带回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整整装了三辆牛车。 见到陆景后假昭宗还热情的招呼道,“吃了没?” “呃……还没。” “那晚上一起吃啊。”假昭宗笑呵呵道,“我刚买了新锅,晚上做太学馒头。” 说罢他便拉着一辆牛车向厨房那边匆匆走去。 陆景问一旁的葛平,“假……宋先生一直都这样吗?” 葛平点了点头,“宋先生人很好,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团和气,做菜的手艺也很好,庄子里没人不喜欢他的。” 两人正说话间,另一边的火行孙也走了过来,对陆景道,“你来的正好,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 “你要在这儿开个铁匠铺?”陆景扬了扬眉毛。 “不是这事儿,”火行孙摇头,“当然这事儿我也打算和你商量,不过还是先说另一件吧。” “什么事儿?” 火行孙显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随后又看了眼葛平。 后者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火行孙这时候才道,“纪先生那边起兵了。” “我收到消息了。”陆景道,“怎么,你是想回去帮他吗?” “不是,”火行孙摇头,“我现在在这儿住的挺好,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那是宋先生想回去,托你跟我说?” “也不是,老宋他心里可能是还怀着他那皇帝梦,但是他失踪了这么久,纪先生那边肯定也找到新人顶上了,他就是想回去继续做傀儡也没他的位置了,总不能俩人轮着当吧。” “那你是……” “大战已起,很快天下就要变得更乱了,我想把我妹妹给接来。”火行孙道。 “你还有个妹妹?”陆景奇道。 可接着他就见火行孙一个大老爷们儿闻言竟然忍不住扭捏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算是我的亲生妹妹,我的家人很早就都死光了,我在铁匠铺里当学徒,因为力气小,个子矮一直被人欺负。 “后来遇到纪先生,我一狠心把自己个儿炼成了奇物,总算没人再欺负我了,但是少了一魂,脾气又变得很暴躁,忍不住就想烧点什么。 “有的时候甚至烦躁的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一把火点个干净,在遇到糖人婆婆前,也就是读她的信时能让我的心绪平静下来。” “然后你就认了人家当妹妹?” 陆景翻了个白眼,都不稀得点破火行孙那点小心思。 火行孙也急了,“我……我是真把她当妹妹的,再说了,我都还没见过她,也不可能有别的心思啊。” “你没见过她,那你们怎么认识的?”陆景惊了。 “就是……写信认识的。”火行孙红着脸,吞吞吐吐道。 “笔友?!” 陆景上下打量了火行孙好几遍,看不出来这个五短身材,长得尖嘴猴腮的家伙还挺文艺的,这么早就成为了漂流瓶爱好者。 随后陆景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喂,你人都没见过,就火急火燎的认了妹妹,当心被人给骗了,说不定对面是个抠脚大汉呢。” “不会的,我妹妹的字迹很娟秀,一看就是书香门第。” “…………” 火行孙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陆景感觉他更像是小区门口,滚动播放的防诈骗案例里的王先生了。 但是火行孙这明显已经上头了,陆景知道现在再劝他也没什么用,就道,“行吧,那你想接就把人给接回来吧。” 可火行孙听了这话却是又沉默了,整个人也蔫儿了下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站在原地就是叹气。 “是你那妹妹嫌这儿不是城里,不想来吗?” “那倒没有,我之前在信里和她商量过这事儿,她住的县城现在不太安稳,偷盗杀人的事情屡有发生,她的确也想换个地方了,恰好你这儿离她也不远,她听我说完这里的生活后很是心动。” “那你还犹豫什么,”陆景拍着火行孙的肩膀,“对面都交大了,这你还不吹响进攻的号角吗?!还是说她路费不够,想让你先赞助点?” “路费……她应该还是有的吧。”火行孙一怔,接着又苦笑道,“我虽然每天都盼着她能来,但是心底深处又很害怕她来,主要是我自己这幅尊容……” “你的尊容怎么了?”陆景原本想给火行孙一点鼓励,但是看着他那张脸半天愣是没能酝酿出什么正向的形容词。 最后只能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自信一点,若她只是以貌取人,那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 火行孙摆手,“这不怪她,是我之前的信里把自己写的身高七尺,剑眉星目的……” “啊这……” 陆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来网恋这种事情,在哪个年代都不靠谱。 火行孙讪讪道,“我也不是有意骗她,实在是那天喝多了,想着反正也见不到,就忍不住吹了几嘴牛。而撒谎这种事情,一旦起了头,后面就只能越撒越多。” “那你还是写封信,把这事儿和她解释清楚吧。” 陆景建议道,毕竟这年头奔次现不容易,光是路上就要耗费不少时日和银钱,而且眼下又是兵荒马乱的,这一来一回的,搞不好人都没了。 火行孙闻言却有些迟疑,“我其实倒是不担心她见着我的真容后就和我翻脸,我是怕她瞧你见我后伤心离开……继续回之前那县城里住,那里大小是处兵家要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围了,或者她再去投奔别的地方的亲戚,也很容易被人给骗了。” “那咱们也不能搞非法拘禁啊。”陆景在一旁劝道。 火行孙见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陆大侠,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她住的地方?” “嗯?” “因为你的相貌和我信里的描述还是挺能对上的,我想让你先扮成我和她见上一面,说服她来这儿定居,等她在这里住下了,发现这里的好,我再慢慢跟她解释事情的真相。” 第五章 还挺热闹 陆景听完火行孙的话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想让我扮成你,去见你的那个笔友?” “是,”火行孙道,“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感觉这是最好的办法。” 陆景摇头,“我不去,这是你的事情,想让人家姑娘来这儿住你就自己去和她说。” 火行孙急了,“我要能说的清我还来找你吗,我在信里说谎的确是我不对,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保证人的安全。” 陆景见火行孙这么着急,心中不由也泛起了一丝狐疑。 “你为什么一定要她这么快就搬走?别跟我说兵祸什么的,纪先生现在还没打到禹州吧。” 火行孙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 “没……没什么。” 陆景摸着下巴,“我明白了,是陷阱。” “不是!”火行孙怒道,“你这是在侮辱我,我说了既然在你这儿住下,就不会再为纪先生做事了!” “不好说,我看你们都挺爱戴他的,连命都可以卖给他,区区尊严什么的应该也不再话下。” 火行孙闻言涨红了脸,整个人就跟个烧红的大铁炉一样,鼻孔里呼哧呼哧的往外冒着热气。 他明知道陆景在对他用激将法,但是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道,“是魔道,魔道在下邑县的活动很频繁!我才想快点接人过来的。” 陆景一愣,“魔道?哪个门派?” “天香教、枯木崖、金蛇门……还有万魔宫那个刚出世的练成了鲸吸大法传人应该都在。”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以借助火焰四处穿梭,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很多旁人到不了的地方,”火行孙道,“前些子日我去沮县的时候听到一个天香教的弟子说起了这事儿。” “既然是魔道的事情,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景皱了皱眉头,旋即恍然,“纪先生是不是跟他们中的某一家甚至几家有来往?” “妈的!”火行孙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和陆景打交道的原因,这小子太鬼精了,只要你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他给抓住。 火行孙揪住自己的头发,现在他就是后悔,要是他在一开始就老实告诉陆景关于魔道在下邑县出现的事情,陆景根本不会联想到纪先生。 而陆景则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接着问道,“纪先生这次打算在那里搞什么?”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下邑县现在发生的事情和纪先生有关。”火行忍不住孙提醒道,“我只知道纪先生接触过其中一家门派,而且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陆景不置可否,“魔道也不能放着不管啊,我还是正道大侠呢。” 火行孙被噎的没话说。 片刻后才又开口道,“所以你这是愿意和我一起去下邑县见我那妹妹了吗?” “不,”陆景依旧摇头,“我最近领悟到了一个宇宙至理,正好分享给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要找各种借口欺骗自己,不然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你自己,拐的弯越多,就越是容易离目标南辕北辙。 “有的时候是你自己把事情给想复杂了,简单直接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再见。” 陆景说完拍了拍一脸愕然的火行孙,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等火行孙再回过神来,陆景的人已经不见了。 ………… 陆景先回了趟书院,将自己的禅杖放在了院子里,然后换了身衣服,又带上了冯九郎的人皮面具,之后直奔下邑县而去。 他虽然拒绝了火行孙冒名顶替去忽悠笔友妹妹的提议,但是并不代表他对下邑县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兴趣。 陆景可没忘了纪先生之前曾经设计想杀过他,双方之间已经结下了梁子,如果有机会,陆景当然也想给纪先生上点眼药了。 另外就像他跟火行孙所说,即便下邑县发生的事情和纪先生无关,但是这么多魔道门派聚集在一起,身为正道高手,他也有义务一探究竟。 更别说下邑县距离青龙山不到三百里,快马一天就能赶到。 人家搞事情都搞到他的家门口了,陆景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陆景连假昭宗的太学馒头都没来得及尝,人就已经来到了下邑县里。 而这时候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了,陆景干脆在街道便找了家脚店,点了几个小菜,让小儿又切了两斤牛肉,边吃边打探消息。 他甚至不用可以去问,以他如今的内功和耳功,只要将内力灌注双耳,脚店内上下两楼传出的声响就都被他尽收耳底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魔道中人,被正道追杀了这么多年,也都被锻炼的足够小心机敏了。 尤其是在酒楼茶坊这样的地方,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和一般的江湖中人没有区别,而且几乎不会谈论什么和自己的身份有关的事情。 好在现在下邑县的魔门有点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老狐狸,也有不少年轻的魔道弟子,行为举止没有那么老练。 陆景就注意到了自己左手边的一桌人。 三男两女,年纪看起来都不超过二十六七岁,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窃窃私语。 他们把声音压的很低,但还是瞒不过陆景的耳朵。 只听其中一个穿着紫宽袍,打扮的很像乐师的男子率先开口道,“各位看来也都是冲着那座宝库来的了。” “废话,不然我放着宫里的师姐师妹不管,跑来这鬼地方干嘛。”另一个玉树临风,但是眼睛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邪气的少年打正哈欠道,“路师兄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那姓路的乐师男子也不恼怒,只点了点头接着道,“我知道大家伙的武功都不弱,在各派里也都颇受各位师尊师伯的器重。 “但是我们这次的竞争者可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其中甚至不乏被皇城司通缉了很久的高手。大家扪心自问,单打独斗的话,有几成把握能得到那座宝库里的东西。” “路师兄听你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几个联手喽?”一旁一个女子道。 第六章 宝库 “不错,正当如此。”那姓路的乐师男子道,“既然我们都没能力只凭自己的力量就占下那座宝库,那就只剩下合作这一条路了,反正那宝库里的东西有很多,足够咱们五个人分了。” “路师兄所言有理。”另外一个年龄最小梳着鸦髻的少女最先附和道。 她看起来一副天真烂漫,没有什么城府的样子。 而一个年纪最长的男子沉吟了片刻,也点头道,“咱们几个联手,就算碰上万魔宫那位,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他这话说得桌上几人都是眉开眼笑,然后便举杯共饮了起来,还不忘又互相吹捧了一番。 陆景听了会儿发现这嚷嚷着要联手的五人,居然并不是来自同一魔门的,而是出自五个不同门派,而他们之间也谈不上有多熟悉。 除了那个玉树临风,眼神邪气的男子正在追那个以墨代眉的女子外,剩下的三人也就有过数面之缘,甚至还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全。 就这么一伙人凑在一起,别说精诚合作了,能不互捅刀子就不错了。 实际上他们之所以不找各自的同门组队,而是选择彼此,本身就没安什么好心,显然都存着互相利用,卸磨杀驴的心思。 不过这倒是挺符合魔道中人的一贯作风的。 而陆景也从这五人的话语中大致弄明白了这么多魔门高手都跑来下邑县的原因。 ——他们是来寻找一座宝库的。 这座宝库原本属于一个叫做众妙门的门派。 这名字对于现在的武林中人来说或许有些遥远了,但是放在三百年前,却是足以让所有江湖中人都闻之色变的恐怖魔宗。 传闻中众妙门最鼎盛的时候门内的一流高手足有六十九人,门下弟子则有二十万之众,门主妙真道人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 曾以一己之力挑遍正道武林,最终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撑过百招,就连云水静慈阁的招牌都被他摘下来做了收藏。 不过再厉害的人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待妙真道人死后不久,虽然众妙门强大依旧,但是新任门主却不能完全服众。 最终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众妙门就这么分裂成了大大小小上百个魔道宗门。 而这些魔道宗门绝大部分后来都被团结在一心的正道各派给灭了,剩下的也再不复往昔荣光。 不过众妙门对于魔道的影响还是很深远,当今魔门中的很多魔功,都是当年众妙门流传下来的,可惜其中许多都只剩下了残本。 后人殚精竭虑努力将其补全,供人修炼,然而威力终究是比不上原版的。 唯一比较幸运的大概就是万魔宫,门内的镇派绝学天魔策就是当年众妙门内有名的魔功,而且还是完全版的。 这也让万魔宫一度成为魔门之首。 然而天魔策还不是众妙门最厉害的魔功,所以当得到众妙门宝库的消息后,这些魔道宗门才会如此疯狂,门下高手全都一窝蜂的涌到了下邑县来。 陆景对于修炼功法没什么兴趣。 一来他是正道中人,肯定不大好修炼魔功的,二来小金刚劲就够要命了,真要是来个什么厉害绝学,那陆景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好不容易才靠着销魂和蚀骨勉强代替了坠入凡尘的作用,肯定不会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 但是听那五人所说,这宝库中不止有武功秘籍,还有一大批金银财宝与神兵宝甲。 金银财宝就不说了,没人会嫌多,而神兵宝甲陆景自己虽然用不上,却可以送给晏筠、夏槐她们防身。 这么一想,陆景对那宝库也来了兴趣。 不过这五人显然并不知道那座宝库的确切位置,实际上不只是他们五个,来下邑县的那些魔道中人都不知道宝库的所在。 是以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城内外四处搜查,然而一直到现在也都没有什么线索。 陆景听那五人的意思接下来好像是打算去城西的小山里碰碰运气,于是他也决定跟在后面。 不过这五人再怎么说也是二流高手,而陆景的轻功动静又太大,想悄无声息的吊在后面肯定是不太现实的。 陆景也只能让五人先走一步,等了会儿他才动身。 赶在城门关闭前走出了下邑县,向西行去,结果才走出了没两里,陆景就发现自己有伴儿了。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和一片叶子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来者显然是位轻功高手,以悄无声息之势接近了陆景。 随后……站在了陆景的影子里。 也不说话,就这么跟了陆景一里,好似幽灵一般。 陆景迈步他也迈步,陆景停下他也停下,却是将自己的脚步声也给隐藏了起来。 眼见前面那人依旧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他的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而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的左手伸进了胸前,摸出了一把小刀来,扬手就要扎向陆景的后心。 但下一刻他自己的脖子却先被人给抓住了。 只听咔嚓一声! 这是颈椎折断的声音。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怎么一个人赶路,这也太危险了,幸好遇到了贫僧,否则就是要被影魔给害了性命了。” 说话的是个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手上正提着一具新鲜出炉的尸体,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慈悲为怀的有道高僧。 “多谢大师出手相助。”陆景见和尚还挺客气,于是也道了声谢。 “施主不必客气,这是贫僧的分内之事。”那和尚冲陆景再施一礼,随后提醒道,“施主最近这地方可不怎么太平,尤其等天黑以后,如果没有要紧事情的话,还是赶紧回城吧。” “哦,我再转转就走。” 那和尚闻言也不多劝,冲陆景点了点头,然后竟然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原地,开始为那具尸体超度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的脸庞和肩膀上,为他勾勒出了一道金边,隐隐透露出几分神圣之意。 第七章 婆婆、厨子与和尚 寥寥数语后和尚留在原地念诵经文,陆景则再次上路。 而这一次他只走出了不到一里,居然又碰到了事情。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了,脸上的皱纹都快陷在皮肤里了,身上只穿了件单衣,坐在一棵枣树下唉声叹气。 陆景见状停下了脚步,礼貌道,“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好孩子,我家老头子生了病,我刚刚上山采了药,正打算往回走,没想到崴了脚,你能不能帮我把采到的草药,送去给我家老头子。” 老婆婆一脸期盼道。 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她眼中的目光,怕是都没法拒绝她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陆景也不例外,不止如此,他还对那老婆婆道,“光把草药送回去怎么能行,我把您也一起给背回去吧。” 老婆婆听到这话眼中的泪水差点就没落下来。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好孩子,好孩子……” 眼看陆景就要蹲下身子去,一个声音却是又响了起来。 “小子,你难道没听过骡子婆婆的恶名吗?你让她坐上你的背容易,再想让她下来可就难了,从那一刻起你就是她的骡子了,她会骑着你跑动跑西,直到再物色到一头更好的骡子。” 骡子婆婆听到这话后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孙厨子,你还有脸说老婆子我,乖乖给我当骡子的人好歹还能有条活路,吃了你卖的馒头,到最后不都也被包在了你那馒头里?” 随着骡子婆婆的声音落下,一个挑着担子的白胖厨子从一块儿大石后跳了出来,热情招呼陆景道。 “小兄弟,你别听那个疯婆子瞎说,我这馒头都是用的正经羊肉做的,一吃就能吃出来,不信你可以尝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扁担一头箩筐盖的棉布,露出了下面的大馒头,闻着的确是香气四溢。 “我要是你,就不会吃他的馒头。”骡子婆婆叹了口气。 “我要是你,就赶紧吃了这大馒头,不然等你做了骡子,想吃就吃不到了。”孙厨子也叹气道。 而就在这时候,之前出手帮陆景解决身后跟踪者的和尚也来了。 看样子他已经超度完了那具尸体,而从他先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还挺有正义感的。 果然,他一见到骡子婆婆和孙厨子后立刻横眉喝道,“施主,此地危险,还请速速离去,贫僧会为施主拖住这两个魔头!” “诶呦,是活菩萨,不好,老婆子先走一步了。” 见到和尚骡子婆婆也不找骡子了,居然就麻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身手要多利索有多利索,哪有一点崴脚的样子,而那个孙厨子也同样神色微变。 但是等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却是又露出了一抹喜色。 “跑什么跑,太阳就要下山了。” 骡子婆婆被他这一提醒,也扬起脸来,果然头顶上再看不到那轮圆圆的红日,于是她也停下了脚步。 “阿弥陀佛……”活菩萨再次双手合十,随着天边的余光越来越淡,他的脸庞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了。 当最后一丝光线也从天地间消失,他脸上的庄严宝相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邪魅笑容。 向着陆景迈出了一步,“施主,贫僧劝过你的吧,要你在天黑前回城,为什么这世间总是有这么多人不听劝呢?” 陆景望着川剧变脸一般的活菩萨,脸上却是并没有什么惊恐之色,反而好奇道。 “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多重人格?还是别的什么精神疾病,太阳一下山就会犯病吗?” 活菩萨见陆景没跑,也有些意外,“你是不怕死还是真的傻?” 不过不等陆景回答,他又补充道,“算了,不重要了,反正你今晚是死定了,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之前贫僧救过你一命,这么一算你也没亏。” 活菩萨说完就伸出了手,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打算也把陆景的脖子给扭断。 就如同他之前扭断阴影里那人的脖子一样。 而陆景的表现就像是真的被吓傻了一样,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活菩萨的手指就要触到陆景的皮肤时,瞳孔忽然猛地一缩,却是又飞快的收回了手去,接着一言不发,转身就向身后的黑暗中逃去。 他跑的很快,比来时还要快,只恨爹妈没多给自己生两条腿出来。 骡子婆婆和孙厨子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愕然,先是愣了愣,接着向活菩萨之前望向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两人的神色亦是大变! 孙厨子那一担包子也不要了,一连好几个后空翻,直追活菩萨而去,而骡子婆婆虽然上了年纪,动作却比孙厨子还快。 先是冲着那人一躬身,接着也准备闪人。 但是才迈出了半步,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经拦在了她的身前。 那是个少年,陆景估摸着对方可能比他还小个一两岁,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伸手挡住了骡子婆婆的去路,温声道,“婆婆别急着走啊。” 骡子婆婆心下大骇,颤声道,“阮……阮少主,有何指教。” “三日前婆婆找了头新骡子,骑的很是开心,哪怕那骡子亲口跟你说过他是我万魔宫的仆役,可是婆婆你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还……还有这种事,老婆子我怎么不知道。”骡子婆婆强笑道,“咱们这些魔道中人,有哪个敢不尊重万魔宫的?” “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姓阮的少年摇头道,“我万魔宫很久没人在江湖上活动了,大家伙忘了我们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骡子婆婆口中连称不敢。 “不过你婆婆你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因为你骑了我万魔宫的仆役后多少还知道点害怕,把人给杀了灭口。” 骡子婆婆这次是真的感到了恐惧,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凌乱了起来,而那姓阮的少年见状则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看起来就好似要安慰她,可下一刻,骡子婆婆却只觉得丹田里的内力像是被开了个口子,不受控制的向着左肩涌去。 一泻千里。 第八章 同行 鲸吸大法?! 骡子婆婆的脑海里闪过了这四个字,脸色顿时也变得一片煞白,就跟刚把脑袋扎进面粉堆里一样。 她的内力在以恐怖的速度流逝,而且骡子婆婆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阮姓少年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眼看内力就要见底,她的神色也越来越惊恐,口中不住的求饶,“少主饶命!老婆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然而那姓阮的少年却恍若未未闻。 骡子婆婆知道对方今晚怕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于是她将求救的目光又转到了陆景身上,尖叫道,“这位朋友你还在等什么?万魔宫传人一向心狠手辣,他杀了我后可就要轮到你了! “老婆子和你之前是有点误会,但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只有同仇敌忾才能博得一线生机!老婆子现在拖住了他,你快趁机出手!” 可任凭她再怎么催促,陆景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蠢货!”骡子婆婆也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是要把咱们俩人都给害死!” 而就在她叫骂的时候,她丹田里的内力也已经被吸的七七八八了。 就在这时候,那股可怕的吸力却是忽然消失了。 骡子婆婆来不及高兴,下一刻一股刚猛暴虐的真气就又从那只手掌上传来,奔流而下,一路震碎了她的所有经脉。 骡子婆婆喷出一口鲜血,惨叫着向后跌去,就此没了生息! 而那个姓阮的少年则在一边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刚刚吞下了什么美味一般。 接着歪头,看向了陆景所在的方向,“为什么不出手?” 不等陆景回答他又道,“……也没有逃走,看来你的胆子很大啊。” “胆子不大我也不会一个人来找那座宝库了。” “有理,不过光有胆子可不够,你总不能一直指望有更厉害的人出现帮你惊走敌人吧,况且我就是所有来找宝库的人中最厉害的。” 姓阮的少年指了指自己,他的年纪不大,但是口气却不小。 陆景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打算出手了,可没想到随后却听那姓阮的少年语气忽然一转,“不过你今晚的运气的确不错,我正缺个帮手,走吧,咱们一起去找那座宝库去。” “嗯?” 陆景有些意外。 姓阮的少年笑道,“怎么,很惊讶吗,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你没惹到我,也没惹到万魔宫,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杀你?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 “我无所谓的,一起就一起吧。”陆景耸了耸肩。 姓阮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看得出陆景是真的不在乎,无论是举止还是神态,都不是强装出来的。 有意思,这个半路上遇到的家伙,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有意思一些。 姓阮的少年也没多问,就向前走去,而身后的陆景果然也跟了上来。 两人走出了大概六七里路,却是终于来到了一座小山前。 而这时候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夜天空中没有月亮,山脚下伸手不见五指,姓阮的少年取出随身携带的灯笼,点亮,同时还不忘回头提醒陆景道。 “小心脚下,这山里有些附近的农户自制的陷阱,用来捕点野兔野鸡,可千万不要踩上了。” “好的,”陆景点头,末了又问道,“你打算怎么找?” “大路这边肯定已经被不少人看过了,他们既然都没有什么收获,那我们也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对了,你轻功怎么样?” “还不错。” “那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挑点人迹罕至的地方走。” 姓阮的少年说完从脚边捡了根木棍,用那根木棍拨开了面前的草丛,走了进去。 因为是现开的野路,到处都是荆棘灌木,还有位置非常阴间的绊脚石,走起来的确需要非常小心。 然而那姓阮的少年却是似乎一点没受到影响,步伐依旧轻快,从那些恼人的树叉和带刺的枝条间轻飘飘的穿过,连衣角都没被勾到过。 而走了一刻钟后,他回头看了眼,发现陆景居然也没掉队,依旧紧紧跟在自己的身后。 只是衣服已经被蹭花了,衣袖处还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姓阮的少年轻笑了一声,却是终于放慢了一些脚步。 陆景则什么都没说。 惊涛怒浪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并不擅长小范围的辗转腾挪,但以陆景大圆满的境界,想像姓阮的少年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惊涛怒浪的动静太大,陆景不想把山上的人都吸引过来。 所以他只是给自己施展了一个轻身术,然后将内力灌注在双腿上,硬追上了姓阮的少年。 反正有火麟甲在,他也不用担心自己被什么东西伤到。 “你知道我是谁,但我好像还没请教过你的名讳?”或许是一直走路有些无聊,姓阮的少年又开口道。 “我姓冯……冯九郎。” “冯兄是哪个门派的?” “极乐宫。” “…………” “冯兄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也没必要这么敷衍我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世人皆知极乐宫只收女弟子。”姓阮的少年有些无语,“而且那帮女人虽然也算魔道,但是不大喜欢掺合进我们的事情里。” 这时候陆景突然发问道,“你的鲸吸大法和极乐宫的添香神功到底是什么关系?” 姓阮的少年倒是也没隐瞒,“添香神功和鲸吸大法是由同一个前辈所创立的两门武学,一个供女子修习,一个给男人修炼。 “不过极乐宫的那门添香神功不是原版的,是根据残篇由后人补完的。”说到这里那姓阮的少年轻咦了一声,“难道你真是受极乐宫所托,来那宝库中寻原版添香神功的吗?” 陆景没再说话。 姓阮的少年只当他是默认了,调笑道,“冯兄当真好风流,如果你真的能帮极乐宫找回原版的添香神功,那没准极乐宫的宫主也会邀你做入幕之宾。” 第九章 地图 姓阮的少年和陆景一路闲聊,却是并未对陆景的身份产生什么怀疑。 一来现在下邑县附近全是魔门高手,姓阮的少年没想到会有正道中人敢孤身一人来这里。 二来魔道各派之间本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乏鬼鬼祟祟,满嘴谎言之辈,所以陆景大可以随便胡扯。 反正扯得太离谱了,姓阮的少年也只当他不想说实话。 而陆景也问了姓阮的少年一些问题。 大都是围绕着他所修炼的那门魔功。 四十年前那场正邪大战之后,被誉为魔道之首的万魔宫遭遇重创,之后便再无任何音讯,一度被人怀疑已经断了传承。 曾经让人闻之丧胆的鲸吸大法也就此淡出江湖。 直到姓阮的少年出现,才帮助黑白两道重新回忆起了鲸吸大法和万魔宫的恐怖来。 不过当时在状元楼,陆景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却是拿鲸吸大法来处理自己多余内力的可能。 可惜这世间练成鲸吸大法的只有姓阮的少年一人。 而这位万魔宫传人又一向行踪诡秘。 陆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足够幸运到直接碰上正主。 那这一趟就算没能找到那座什么众妙门的宝库也不亏了。 陆景正寻思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和姓阮的少年先碰一碰,摸一摸他的底。 没想到当他抬向前方望去的时候却是忽然怔住了。 姓阮的少年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也扭头笑着道,“又怎么了?是这路走不下去了吗?” 结果陆景没有回答,只是皱眉打量着四周。 两人现在是在半山腰上,大约十丈之外有一座小亭子,立在山崖间,那小亭子的东侧有一棵古树,西侧则是一片岩壁。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陆景觉得这景致有些眼熟。 然而他并没有来过下邑县,陆景又回忆了下,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看到过的了。 之前他和净字卫那一战,厉飞龙堂堂一流高手,不要脸到潜水游过来偷袭他,结果不曾想反被他的恐怖内力给反震出了内伤。 后来干脆被那些净字卫给失手误杀了,陆景从他的靴子里摸出了一张地图,画在小牛皮上。 陆景事后也研究过那张地图,甚至还拿着去问过京城中的老人。 可惜没人能说出那地图上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陆景对此也没啥好办法,这年头也没有卫星地图,他只能把那张牛皮纸给收了起来。 却是没想到居然在下邑县旁这座不知名的小山上见到了地图上所画之景。 这么巧? 陆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那张地图上所画的景象在下邑县附近也就算了,竟然正好在这座小山上,而且这山的小是和那些名山大川相比的,单以本身的面积来说也不算太小。 这么漫山遍野漫无目的的乱跑,想正好跑到这儿也挺不容易的。 只能说今晚他的运气实在有点厉害。 就在陆景想着该怎么回答阮姓少年的问题时,后者的目光却是闪动了下,吹灭了手中的灯笼,压低了身子,对陆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来了! 陆景也听到了山下传来的脚步声,又等了会儿,只见四道身影在山间飞驰而来。 他们也没有走大路,不过好在挑的野路离陆景还有阮姓少年有些距离。 再加上陆景和阮姓少年早早的就藏了起来,是以四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只听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就是这里了吗?” “对的,错不了。”另一人道,“我白天的时候已经悄悄来看过了。” “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三妹,我办事你尽管放心。” 这时第四个声音也响起,“赶紧动手吧,早点找到众妙门的宝库,咱们也能早点离开,听说万魔宫姓阮那小子也来这地方了,他可不好对付。” “要不……咱们先不开那宝库?等人都走光了再回来。” “你想得美,知道宝库在这里的可未必只有我们几个人,真要是因为晚了一步被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到时候咱们可是哭都来不及了。” 那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再不开口,随后四人也都分散开,各自摸索,寻找宝库所在。 陆景看了眼一旁的阮姓少年,发现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 不过那阮姓少年似乎并不着急出手,他显然也打定了主意,让这四人先找到甚至打开宝库,他再做一只黄雀。 然而四人找了半天,一块儿石头,一棵草木的摸了过去,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实际上白天的时候这里也来过一些人,陆景在地上看到有别的人的脚印。 那些人已经搜查过这一片了,却什么都没找到。 四人这时候也有点着急了。 其中那个女人再度开口道,“二哥你确定真是这儿吗?” “我确定,白天的时候我看的可仔细了。” “那为什么找不到呢?” “有点耐心,”这时候领头那人呵斥道,“众妙门的宝库都沉寂了三百年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找到,大家都再好好想想,我们是不是落下了什么。” 于是四人再次陷入思索中。 领头那人将手伸进怀中,摸出了一张让陆景有些眼熟的牛皮纸来,在众人面前摊开,和眼前的景物仔细比对。 过了会儿又是那女子率先开口,“这亭子的四角,朝向是不是和画里有些不一样啊?” 而她的这句话也一语惊醒梦中人。 排行老二那人二话不说,便施展起轻功跃上了那座亭子。 伸手摸索了一会儿,大喜道,“这亭子的四角真的可以动。” “快按地图上的摆好。” 不用其他人催促,亭子上那人已经动起手来。 而这时候有有其他人陆续发现画上和现实中的几处细微差别,陆续调整好,脚下终于一颤。 就见那片石壁上裂开了一道缝隙。 “成了!” 四人这时候一个比一个激动,距离石壁最近那人当下就想往里面冲,然而他才迈动脚步,一支黑色的短箭就插在了他的后心上! 箭尾的羽毛还在不断颤动。 第十章 大乱战 “什么人?!” 领头的男人低喝一声,转头向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 然而那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剩下三人互望了一眼,他们都清楚若是不解决这半路冒出的偷袭者,今夜他们都别想带走宝库里的东西。 于是三人没再犹豫,抄起了各自的兵器,向射箭的地方逼近。 为了防备对面的暗箭他们走得很慢,而且精神高度集中,一直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可走了会儿后领头的男人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的一变,叫到,“不好!中计了!” “怎么了?”排行老三的女子还有些茫然。 “对方是在调虎离山。”另一名男子道。 他的脸色同样显得很是难看。 三人走了这么一会儿,已经离身后的宝库有段距离了,若是射箭那人还有什么同伙,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机溜进宝库里。 而他们就算意识到这一点也来不及了,因为有暗处那个箭手在,他们别说去堵那个想溜进宝库的小偷了,就连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 此时的他们只要稍微一分神很可能就步入了同伴的后尘,把自己的小命给送掉。 这局面,当真是骑虎难下。 不过不远处作为旁观者的陆景和阮姓少年却没这种烦恼,他们亲眼看到一道黑影溜向宝库。 可谁曾想这时候异变再起! 只见一人从天而降,眼看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伸手在石壁上连拍了数掌,卸下了身上的大部分力道,最终平稳落地。 而他刚一站稳便挥出一条软鞭,缠住了打算偷溜进宝库那人的脖子。 后者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喉骨出传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伸手想抓住软鞭,可已经太迟了。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发出的碎裂声! 不过他临死前那一吼,嗓门却不是不小,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山里,足以传出很远。 使软鞭的人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暗骂了一句,急急忙忙钻进了那座宝库里。 最先发现宝库的三人还有那个藏身黑暗的神秘弓手,这时候也着急了起来。 领头的男人这时候也顾不上给死去的兄弟报仇了,率先开口道,“朋友先罢手如何?!” 半晌后,山林深处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好。” 听到对方同意,领头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去,可他左脚刚动,一支黑色的短箭又从林间射出。 眼看就要再中领头的男人的后心,可谁知目标就像未卜先知般忽然一个前扑,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箭。 随后又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了起来,“射箭之人在东南方向,先杀了他!” 不用他吩咐,另外两人已经扑了过去!铁了心准备先除掉这个大患。 而射箭那人也知道自己的方位曝露了,二话不说,转身就逃,一边逃还一边回身放箭,他也不担心三人会咬着他不放。 因为今晚所有来这里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 不管什么深仇大恨,都没有宝库里那些宝物重要。 就在四人纠缠的时候,又陆续有两拨人抵达,他们都看到了岩壁上露出的那到裂缝,先是一愣,然后便开始狂喜,“宝库!众妙门的宝库,我们找到了!!!” 说完就争先恐后的向里面跑去。 而没多久,宝库里也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也交上了手。 这下外面的人更急了。 明明他们是最先来的,可如今他们却是连宝库的大门都没摸到,而里面打得那么凶,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好东西了。 于是尽管有些不甘心,但是领头的男人还是不得不再次开口道,“我们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 射箭的人却没有停下脚步,一边逃一边道,“说得好,你们先收手如何?” “不,你先把弓扔了,否则拉开距离你再对我们动手怎么办?”排行老三的女子道。 “你们当我是傻子吗?扔了弓,我岂不是只能挨打,没法还手了。”射箭的人道,“你们先停手,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放屁!”另一人骂道,“你之前已经言而无信过一次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再信你?” 短暂的交涉过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四人还是一逃三追,只是距离宝库更远了。 而陆景这时候又看了阮姓少年一眼,问道,“你还不动手吗?” 就在刚刚一会儿功夫,已经又来了不少人了,有些缠斗在了一起,但是更多的人都顺利进入了宝库,接着惊呼与大笑声便从宝库里不断传来。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打斗声,还有怒骂声,总之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不急,再等等。”姓阮的少年道。 “你想堵在大门外,可有没有想过万一这座宝库里还有别的密道能离开呢?” 姓阮的少年听到这话回头看了陆景一眼,随后笑了笑,“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进去,不用等我,而且真要是在里面捞到什么好东西,冲咱们这一路同行之缘,我也会放你离开的。” “算了,我也再等等吧。”陆景却是又改了主意。 姓阮的少年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在一旁看他的热闹。 不过很快热闹也找上了两人,听到声音后向这里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就有人正好走得是陆景和姓阮的少年藏身的地方。 而姓阮的少年也没客气,直接挥掌,一掌拍在那人的天灵盖上,那个倒霉鬼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之后姓阮的少年甩了甩手上的脑浆,就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继续俯身草丛中。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陆景数了下,前前后后已经有十八队人都钻进了宝库里。 其中还包括他在脚店里遇到的那五个年轻人,而独行侠就更多了,陆景估摸着今晚来这座小山的人差不多应该都来了。 不过却没有一个人从那座宝库中出来的。 从那几乎一直没断的打斗声来看,大部分人怕是已经死在了里面。 第十一章 鲸吸大法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陆景再没看到有新人赶到。 而宝库里的喊杀声也逐渐小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重新归于寂静。 只是依旧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姓阮的少年皱了皱眉头,“里面那些家伙该不会是同归于尽了吧?这也太惨了点。” 说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缓步走到了那座宝库前,重新点亮了手中的灯笼,向里面照了照,可惜只能看到一条石径向山腹内蜿蜒而去。 拐了个弯后,后面的景象就被挡住了。 于是姓阮的少年伸手,敲了三下石壁,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他清了清嗓子,冲里面喊道,“还有人吗?” 宝库里没有回答。 姓阮的少年转头对陆景道,“看来咱俩的运气不错,今晚的竞争者都死完了,里面的宝贝都是咱们的了,一起进去吧。” 说完他已经迈出了脚步。 走出两步后,阮姓少年扭头发现陆景还站在外面,忍不住开口调笑道,“你再不进来,里面的好东西可都要被我拿光了。” 然而他却听陆景开口道,“我发现你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 “堵门才是最好的办法。”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真的挪动脚步,堵在了那道裂缝外。 姓阮的少年见状很是惊讶,“你这是打算黑吃黑?” “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毕竟咱俩刚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也没什么交情,不过我感觉自己和你还挺投缘的,就这么翻脸不免有些可惜。” “你要真觉得可惜,从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往那座宝库里面骗。” “你在说什么?”姓阮的少年哭笑不得,“这宝库不是你自己要来找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之前要是没遇到我,你说不定已经被那个什么活菩萨给杀掉了,或者成了骡子婆婆的坐骑。 “相信我,被那老东西骑着的滋味可不怎么好,你会恨不得被活菩萨给杀了或者被孙厨子包进他的馒头里。” 陆景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和纪先生是什么关系?” 姓阮的少年的神色头一次发生了变化,目光诧异,“你也认识纪先生?你是他的人?不,不对,你应该是那个什么司天监的走狗吧。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一个人来下邑县。” “我看你的胆子更大,竟然敢编出这么大一个谎话,把这么多魔道中人都诓骗到这山洞里送死。” 陆景沉声道,“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后,其他魔道门派一起围攻你和你背后的万魔宫吗?武林正道已经要置你们于死地,要是连魔道也得罪了……这天下还有你们的容身之地吗?” 姓阮的少年摇头,“话可不能乱说,咱俩可是一起上山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害我魔门同道了? “之前他们为了宝库互相杀伐的时候,我可是都没有出过手,再说他们死了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正道中人,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削弱魔门的力量?” “这问题我正想请教你来着。”陆景道。 “唉,你这人……当真是讲不清道理,既然如此,那看来我也只能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了。” 姓阮的少年说着,已经转身回到了洞口。 接着一掌拍出。 他的手掌明明来的并不算快,但是却隐隐笼罩住了陆景前后左右所有躲闪的方向,让陆景的心中生出一股错觉来。 不管自己向那里躲,对方都会有后招。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陆景只不过退了半步,少年的手掌却是已经变推为揽,再次将陆景笼罩,接着他的招式便如水银泻地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陆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份曝露,这次没带自己的禅杖,而他暂时也没施展风云变的腿法,只是以开碑掌来应对。 不过才拆了十招,就已经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被姓阮的少年拍中要害。 然而他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又拆了五招,姓阮的少年终于一掌印在了陆景的胸口。 “躺下吧。” 姓阮的少年得意的笑道,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能持续多久。 因为他发现陆景中了这要命的一掌后奇迹般的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稍微晃了晃身子,反倒是他被反震的连退了三步。 “小金刚劲?” 姓阮的少年仔细感受着那股侵入经脉的真气,随后惊讶道,“你是那个什么陆景?” 不过在发现了陆景的真实身份后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畏惧之色,反而变得有些跃跃欲试。 “来到正好,你是正道年轻一代最顶尖的高手,而我则是魔道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倒是还挺般配的……不错,这一战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自从我练成鲸吸大法后,其实一直挺头疼的,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目标,天天吸点小鱼小虾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难得遇到条大鱼,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说完他便再次扑了上来! 这一次当他的手掌在触到陆景的身体时,没有再像上一次一样分开,而是紧紧的贴了上去! 从他的掌心处生出一股吸力,拉扯着陆景经脉中的内劲,不断流入到他的身体里。 姓阮的少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愉快的轻吟。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得手了,毕竟陆景之前的战绩放在那里,又是击毙阎王箫,又是大败厉飞龙的,显然还是有点真水平的。 所以姓阮的少年从一开始其实是抱着准备苦战的念头的。所以得手后自己也有些意外。 但是他也没有浪费这难得的机会,立刻便将鲸吸大发催动到了极致。 将陆景身上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吸进了自己的体内。 这些内力并不会马上就为他所用,实际上最后能留下百分之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然而重要的是随着内力被抽取,对面那人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如果陆景没法迅速摆脱眼下的困境,那随着时间的推移胜负的天平也会倒向他这一边,而这正是鲸吸大法的强大之处。 第十二章 棋逢对手 陆景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从丹田内源源不断的涌出,不受控制般沿着经脉一路钻进阮姓少年的手掌。 见此他的精神不由也是一振。 来了吗? 大名鼎鼎的鲸吸大法。 这套江湖之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魔功,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除了被动的反震之外,陆景还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快的失去内力。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丹田里的内力就被姓阮的少年吸走了大概三十分之一,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内功修为,这已经是相当庞大的一股内力了。 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刚踏入一流的高手三分之一的真气。 看来姓阮的少年也已经拿出了真功夫。 陆景还记得他之前对付骡子婆婆时,吸收功力的速度还没有这么快来着。 虽然他有心想看看,姓阮的少年能从他这里吸走多少内力。 但是就这么干站着不动好像也不太好,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于是陆景决定给自己再找点事情干。 他试着用另一只手挥拳击向阮姓少年的面部。 结果阮姓少年却是忽然放缓了一些真气的吸收速度,然后又猛地提速,这一来一去间,顿时让陆景的行功也出了岔子。 之前凝聚起的一团真气,先是一滞,接着便被一起吸走了。 好像有点意思。 陆景再次凝聚真气。 而姓阮的少年也故技重施,将陆景的真气先一步给吸入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试了几次后陆景已经大致明白骡子婆婆先前只是被阮姓少年把手搭在肩膀上,为什么就丧失了反抗之力的原因。 而陆景的应对办法也很简单。 多试几次。 反正他丹田里的内力足够多。 陆景就好像不信邪一样,不断行功。 很快姓阮的少年脸庞上就浮现出一片潮红。 与此同时他的衣袖也膨胀了起来,这意味着他身体里的内力已经快要充盈到了极点! 但是姓阮的少年却并没有从手掌另一端的真气中感受到一丝一毫衰弱的迹象。 这是以往他在和别人动手的时候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好深厚的内功修为! 姓阮的少年也微微有些色变。 明明陆景和他的年纪相差不多,是怎么把内力练到这种程度的,简直就和那些已经活了近百年的老妖怪不分上下了。 姓阮的少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否则陆景还没被吸干,他自己的丹田先要被撑爆了。 鲸吸大法虽然威力惊人。 但使用起来也不是没有限制的,并不能脱离基本的武学法则。 比如从对手身上吸取来的内力,他也只能存放在自己的丹田里。 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这门神功的威力,他一般只在丹田里留三成内力,然而就在不久前,他刚用鲸吸大法吸走了骡子婆婆的一身功力。 等他和陆景动手的时候,丹田里只剩一半的空位。 现在这些空位不但都被塞满了,而且他的丹田还多吸收了近四成的功力,现在属于超负荷工作,已经能感受明显到胀痛了。 不然他也不会控制不住身体里的真气,让一部分真气散逸到空气中。 是时候了。 姓阮的少年没有再犹豫,开口大喝一声“去死!” 一边说着他一边也停下了鲸吸大法的运转,而不等陆景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又催动丹田中的内力,顺着自己的手掌,涌入陆景的经脉中! 这也是他屡试不爽的一招。 通常情况下,目标这时候已经被他吸的不剩多少内力了,面对汹涌而来的真气根本没有多少招架之力。 很多人立刻便会重伤,而少部分还有些余力的人则会抵挡一阵,但很快也会败下阵来。 可这一次,事情却似乎进展的并不顺利。 从一开始姓阮的少年就感受到了顽强地抵抗。 他的内力在迅速的消耗,进境却很是缓慢,双方在一道道经脉,一处处穴窍间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与厮杀。 除了一开始被杀了个猝不及防稍稍败退一阵后,陆景的真气很快就稳住了阵脚,先是和阮姓少年的真气僵持在一起,但没过多久就逐渐扭转了颓势,占据上风。 这怎么可能?! 姓阮的少年瞪大了眼睛。 他明明已经吸去眼前这家伙那么多的内力,可为什么现在对方的真气还能源源不断的涌出? 简直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 “我不信!” “我不信你的内力真的有这么多!!!” 姓阮的少年眼睛红了起来,再没有先前的从容不迫,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继续从丹田里调动内力。 不只是他自己的内力,还有之前从陆景和骡子婆婆那里吸取到的内力。 这些内力他暂时还没法使用,但却可以裹挟着一起去冲击陆景的经脉! 然而任凭他再怎么努力,始终没法压过陆景一头。 双方的战场,从陆景的经脉转移向他的经脉。 而且和他之前陷入泥潭,寸步难行的感觉不同,陆景的真气几乎是势如破竹般,一路攻城略地,向着他的心脉逼近! 姓阮的少年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来,眼眶就好像要裂开一般。 反观陆景脸上的神色却和最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鲸吸大法吗,好像也不过如此,如果我给你机会喘息的话你大概多久能恢复?” “你……你在说什么?”姓阮的少年一开口,真气便是一弱,又丢了半条经脉,好在陆景并没有乘胜追击。 但这依旧给姓阮的少年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因为一般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的人都是他。 “你的鲸吸大法,还能再用吗?”陆景又问道。 “当然,”姓阮的少年咬牙道,“少瞧不起人,有本事你撤了内力!” 他这当然只是一句气话,但没想到陆景居然点头道,“行啊。” 说完他果真开始撤回内力。 姓阮的少年见状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倒是没耍什么花招,配合陆景也一点点撤回内力,最后两人成功分开。 姓阮的少年喘了口气,休息了片刻后扬眉道,“再来?” “来来来。”陆景伸出一只手,欣然应允。 于是姓阮的少年再次运起鲸吸大法。 不过这一次,陆景能明显感受到从另一面传来的吸力变小了很多。 如果是之前他流逝的内力像是奔腾的大河,那现在顶多是涓涓溪水。 第十三章 什么破刀! 这得吸到什么时候? 陆景有些失望,“怎么这么慢?” “…………” 阮姓少年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被内力撑的,而是被陆景的话给气的。 但是现在形势不在他这一边,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姓阮的少年不得不解释道,“鲸吸大法只有我自己的内力可以运转。” 陆景想了想,恍然,“那些你刚刚吸走的内力还没法使用是吗?” “不错。” 姓阮的少年所修炼的鲸吸大法和极乐宫的添香神功,虽然都可以夺人内力,但是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添香神功是把夺走的内力直接拿来使用,而鲸吸大法则需要一个转化提纯的过程。 好处是能保证修炼内力的精纯。 从威力上来说鲸吸大法修炼出的内力是要比添香神功把杂七杂八的内力强行拼合在一起强上不知道多少倍的,如此一来修炼者的上限也会更高。 但是这样的话,陆景之前的盘算就都破灭了。 他原本还想着如果有必要的话,把阮姓少年给拿下,让后者用他的鲸吸大法来吸取自己多余的内力。 反正一遍吸不完可以吸两遍,两遍不行可以三遍……总之只要姓阮的少年从他这里吸取内力,之后和他比拼内力,再用剩下的能力继续从他这里吸取内力,便可以像永动机一样持续不断的工作下去。 可惜现在看来,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一点。 阮姓少年没法立刻将吸取到的内力转化为自己的内力,而对方又只能用自己的内力来运转鲸吸大法,换句话说,随着阮姓少年的内力不断被消耗,他的鲸吸大法威力势必也会越来越弱。 就好像现在这样,这内力的流失速度比陆景嗑销毁和蚀骨的效率也强不到哪里去。 而且陆景还得搁这儿陪着阮姓少年,也干不了别的事情。 不过陆景还是有些不死心,又额外多问了一句,“你这鲸吸大法好练吗?” “鲸吸大法是天魔策上最难练的武功,我万魔宫立派百余年,练成这门武功的也就只有不到三人,剩下的人全都走火入魔,死掉了。” 阮姓少年道,“而且这门武功,练成了天下无……呃,无太多的对手,但是练不成,可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陆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鲸吸大法难练才是正常的,不然正道武林早就被吸没了,不过如此一来,陆景也没道理再留着阮姓少年的性命了。 这家伙毕竟出自万魔宫,而且鲸吸大法大成,看起来又和纪先生也有关系,留着迟早会成个祸害。 而就在陆景准备动手的时候,没想到阮姓少年却是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他忽然又停下鲸吸大法的运转,然后拼尽全身的功力再次攻向陆景。 最终,他毫不意外意外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接着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嗯?! 陆景已经意识到了阮姓少年的打算,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对方摔向了那座宝库里。 如果现在去追的话,倒也不是追不上,可陆景怀疑那座宝库里有什么猫腻,谨慎起见,他也没有贸然入内。 而就是耽搁了这么一小会,阮姓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陆景看了眼左右,寻思着要不要找点什么干木材堆在洞口点燃,用烟把对方给熏出来。 可还不等他动手,就见那阮姓少年去而复返。 又从宝库里面跑了出来,同时他的手上多出了一把黑刀。 阮姓少年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他丹田里的内力几乎都已经用完了,而刚刚那次偷袭又让他身受重伤。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然而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绝望,反而有些亢奋,甚至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我承认你的武功很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今晚,若说我们两个人之中有哪个能活着下山,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谁给了你这种自信,你手里那把黑刀吗?” “不错。”姓阮的少年一边擦去嘴边溢出的鲜血,一边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魔道中人都骗来这座小县城,答案就在这里了。 “我倒是也希望死在这儿的都是你们这些正道中人,可惜为了炼成这把兵器,我需要大凶大恶之人的鲜血,越多越好。 “现在这把黑刀已经饱饮了五十余名恶徒的鲜血,初具威力了,正好我也缺个来试刀的人,那就你来吧!”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吧,”陆景道,“打算怎么和我打呢?” 姓阮的少年大笑,“不是我和你打,而是它和你打。” 说完他也不上前,只是凌空挥出一刀。 接着下一刻陆景和他都愣住了。 陆景愣住是因为发现自己的凉衫上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道口子。 而姓阮的少年愣住,则是因为在那凉衫之下,陆景的皮肉看起来完好无损,只不过是胸前多了道红印而已。 姓阮的少年不信邪,又挥出了一刀。 这一次陆景有了准备,在姓阮的少年挥刀的霎那,他已经向左手侧闪了两步,避开了刀锋的朝向。 然而当他站定身子,发现自己的右胸上还是多处了一道红印。 卧槽,这什么妖刀,还带攻击锁定的吗? 陆景惊了。 而一旁姓阮的少年也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他妈什么破刀,老子花了这么多功夫,布置了足足一年,冒天下之大不韪才把它炼出来,就这么点威力吗?!” 说完他或许是感觉到了绝望,或许是为了泄愤,将黑刀一横,随后就见凉亭边那棵古树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拦腰截断了。??? 这!!!姓阮的少年呆了足有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狂喜道,“哈哈哈,我炼成了,我真的炼成了!” 然而激动过后,他脸色又是一变,望着陆景道,“等等,为什么它对你没用?难不成这刀只能劈物,不能砍人?”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随后一狠心,举刀凌空冲着自己的左手小指来了一刀。 “别!” 陆景的劝戒来迟了一步,下一刻,就见阮姓少年的小指已经飞在了空中。 第十四章 一分为二 随着那节手指飞起的还有一滩鲜血!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滩鲜血从断口处涌出,并没有落地,反而全都投入到了那把黑刀之中。 接着那把黑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刀身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好在姓阮的少年反应够快,死死的握紧了它,这才没有让它脱手飞出去! “…………”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姓阮的少年盯着地上自己的断指,片刻后才猛地抬头道,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刚刚竟然靠肉身硬抗下了魔刀一击?!” “是两击。”陆景善意提醒道。 姓阮的少年虎躯巨震,“你究竟练了什么护体神功?!” “你又炼了把什么魔刀?” 姓阮的少年沉默不语,半晌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甘之色,“鲜血……还是太少了,若是等我真的炼成这把刀,我不信你还能接的下来。” “或许吧。”陆景不置可否,“从私心上来说,我还挺想看你把半个魔道都给一窝端了的,但就像你说的,到时候这把刀就太麻烦了,所以还是趁现在就把事情给解决了吧。”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也重新迈步,向着姓阮的少年走去。 后者瞳孔微缩。 虽然刚刚付出了一节小指的代价,但是也让他确认了自己手里的刀并没有问题,而且按照那人的说法,这刀才刚刚开始炼,不过吸了五十余名恶徒的鲜血。 只要继续喂养它,它便会变得越来越强,而且这种强是没有上限的。 到时候就算魔道中人都死完了,他一人一刀也能杀光那些正道高手。 什么云水静慈阁,什么悬空寺,什么洗剑阁,逍遥山庄就算一起上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姓阮的少年不甘心就这么倒在黎明到来前的黑暗中。 他对陆景道,“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这把刀的用法,之后我们换着用,每人用十日如何?” “不必了,你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就该知道即便你不说,我背后那地方也有能力弄清这把刀的用法。” “我说的是我和你,不是你背后那些人。” 姓阮的少年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即便你我这样的人,也只是那些大人物手中的棋子。我知道纪先生把这把刀的炼制方法告诉我,从始至终都没安什么好心。 “就像你背后那地方,也只是想要利用你们,来替那些帝王摆平他们治下的麻烦,但是我们没必要按照他们计划的路走下去。” 陆景摇头,“别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我进司天监是有正事儿的。” “什么正事儿?或许……我能帮你,”姓阮的少年道,“虽然我武功没你好,但你们正道中人,总是有太多规矩,我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我甚至可以帮你承担你不想承担的恶名,成为你的影子。” “想法不错,可惜我刚才已经试过了,你帮不了我。” 陆景说完这句话后也已经走到了姓阮的少年面前。 眼见交涉失败,没法说服陆景,姓阮的少年也只能再度挥刀。 他一边隔空劈砍向陆景,一边向后疾退。 然而他的身后本就是岩壁,退了没有两步就没法再退了,除非他再回到宝库中,但是既然他手中的魔刀对陆景没用,这次陆景肯定也会跟着一起追进去,到时姓阮的少年还是逃无可逃。 “可恶!这是你逼我的!!!” 姓阮的少年宛若一头困兽,这次他没有再将黑刀挥向陆景,而是一狠心,反手将刀插进了自己的小腹中! 而这时候陆景的拳头也到了,一拳将阮姓少年的胸口砸的凹陷了下去! 短短一息之间,阮姓少年就遭受了两次重创,就算他是一流高手,也经不住这样的蹂躏,鲜血立刻狂喷而出,眼看着就要断气。 可之后他的身子却是又和筛糠一样疯狂抖动了起来,而插在他腹部的那把魔刀也渐渐融入到他的身体中。 阮姓少年瞪向陆景,冷笑道,“既然你不给我留活路,那大家就一起去死好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寒光闪过。 接着他的脑袋便从中整齐的一分为二,向两边滑落。 “你既然知道我来自哪里,也该知道我还是个修行者才对。” 陆景悠悠道,说完伸手抽出了已经没入岩壁三寸的飞剑。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我没理由等你大招放完了才出手。” 而随着阮姓少年的尸体倒下,插进他腹部那把黑刀也不再继续没入到他的身体中。 然而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那把刀似乎又饱饮了不少鲜血。 以至于阮姓少年的肤色看起来一片惨白,就和白纸一般无二。 陆景也不确定那把魔刀上还有没有上什么猫腻,于是脱下了阮姓少年的衣服,包住刀柄,这才小心翼翼的把那把刀抽了出来。 随后陆景试着挥了两下,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且这黑刀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上面竟然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 陆景也没再多看,就这么收起了刀来。 之后又钻进面前的宝库。 别说这宝库还设计的挺像回事儿的,居然真的堆着好几十箱金元宝,陆景大致估算了下,感觉得有个几十万两银子了。 可惜只有最上面是真元宝,下面垫的都是石头。 除此之外石壁上还刻着武功秘籍。 而且这武功秘籍竟然也是真的,陆景看了两眼,发现是篇心法连忙移开了目光,接着又用飞剑将那些武功秘籍全给划掉了。 这魔功还是毁掉的好,要是被人给学去了,搞不好二十年后,武林又要诞生一两个魔头。 而除了这些东西外,陆景还在宝库里找到了大概上百把质量还算不错的兵器,以及十几副宝甲,倒是正好可以拿回去给葛平他们用。 当然,陆景也没忘了地上那些尸体。 这些家伙身上带着的银钱兵器不说,光是他们的脑袋很多就很值钱,都是皇城司通缉了很久的魔头。 现在对陆景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把这堆东西给运回去了。 第十五章 他不在乎 青龙山倒是离这里不远,陆景如果把葛平等人喊过来也就一日左右的时间。 但问题是现在下邑县里乱七八糟的魔道妖人实在有点多。 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他在这边搬运兵器盔甲,还有金元宝,怀疑他已经得到众妙门的传承,尤其再偷跟着葛平等人找到他的地盘上,那他今后恐怕就别想再有什么清静了。 土堡这种东西可以挡得住几千精兵,但是却挡不住武林高手的渗透。 所以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宝库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走呢? 陆景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算算时间,那家伙应该也到了吧。 想到这里陆景没再继续耽搁,鬼知道哪种宝库地图纪先生到底搞出来多少份。 反正连厉飞龙都有一份,肯定不是唯一的,而这也符合他将更多魔道中人骗到这里来炼刀的目的。 所以之后若是再有人发现此地的猫腻陆景也不会觉得意外。 还是赶在天亮之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 拿定主意后陆景就动手将阮姓少年的尸体拖进了宝库,然后跳到那座凉亭上,将四角的位置也调整了一遍,让宝库重新关上,随后他便用最快的速度向下邑县赶去。 如今正是深夜,下邑县已经关了城门。 好在这里只是座小县,无论是城墙高度,还是墙上的守卫数量与警惕性都远比不上那几座大城。 陆景给自己施展了个轻身术,挑了段没什么人把守的城墙,很容易就翻进了城去。 不过接下来他就有些挠头了。 之前的时候他拒绝的太洒脱,也没问那女子住在什么地方,姓甚名谁,这会儿想找过去也不太容易。 陆景只能把自己代入某人的心境细细体味了一翻。 结果他跑了三家酒楼后还真的在角落里看到了正一碟花生米,一盘卤牛肉,借酒消愁的火行孙。 这也行? 陆景服了,合着这家伙还真的在这儿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他走过去,在火行孙的面前坐下。 抓起了双筷子,夹起了一粒花生米放进自己的嘴里。 而火行孙连眼都没抬,只呼出一口酒气道,“滚,别来烦老子!” 陆景没动,又夹了片牛肉。 火行孙又道,“呵呵,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逼我杀人。” “可惜一个人喝酒不会让你的心情好起来。” 火行孙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终于扬起脸来,看到是陆景愣了愣,旋即一讪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来这里了。” “我有点担心你,想了想还是过来了。” 火行孙闻言不由也有些感动,“我知道你之前拒绝我是为我好,我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而且谎话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头,就只能用更多谎话去圆,说起来这都怪我,因为一时虚荣,现在尝到了恶果。”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火行孙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她,把事情都说清楚,若是她愿意来青龙山住当然最好,要是不愿意,那我……那我就留在这里,暗中保护她。” “不错,有担待!”陆景竖起大拇指。 火行孙深吸一口气,给正在一旁打盹儿的小儿抛去了一钱银子,接着便要起身去寻人,然而又被陆景给拦下了。 “等等,你就这么去吗?” “怎么?”火行孙有些茫然,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有哪里不对吗?” “虽然长相和个子都是爹妈给的,没法改变,但是这就要去见自己的意中人了,你好歹把自己收拾的干净一些吧,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消消酒气,哦对了……再带点礼物。” 火行孙连连颔首,但接着又有些为难道,“衣服倒是还好说,打不了去裁缝铺现买一套成衣,但是这礼物……该带什么好呢?” 接着他又将自己的钱袋掏出来,数了数里面的银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走得急,也没带太多银子,陆大侠你能先借我点吗?” 陆景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道,“我身上的银钱也不多,好在我刚刚赚了一大笔钱,咱们一起去拿吧。” 火行孙这时候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味儿来了,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你从哪儿赚的钱?” “我找到了一个地方,里面遍地都是金元宝。” “这世上还有这种好地方?”火行孙说完琢磨了一会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找到众妙门的那座宝库了?!” “是,不过里面也没太多银子,我估摸着也就值个几万两,外加点兵器宝甲什么的。我也不瞒你,我现在缺个人帮我把里面的东西给搬出来,正好你有火遁,所以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 “事成之后,我会分你一万两给你和你的意中人做安家费,怎么样,这礼物还算有诚意吧。” “我和祁姑娘之间的感情不是财帛能玷污的!”火行孙闻言微怒。 陆景揽住了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说你那个什么祁姑娘见钱眼开,你和她通讯这么久,互相吸引彼此的肯定是你们的内在。 “但是我也请你站在祁姑娘的立场上仔细想一想,你们是已经很了解了,但那终究只是在信纸上的了解,况且你还在身高长相上骗了她,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真正的见面。 “你们难道不应该努力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示给对方吗?不管是武功,财富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想让她跟你走,总得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安心吧。 “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跟她说我有一片赤诚之心。然后期盼她能慧眼识人,那是……那是你们之后通过日常相处能慢慢感受出的东西。” 火行孙叹了口气,“你说服我了,虽然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去给你搬东西,但是你还是说服我了,我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座宝库里有没有什么纪先生很在乎的东西?” “没有。”陆景一口咬定。 “真的?”火行孙将信将疑,“这次的事情和他没关系吗?” “有关系,”陆景道,“不出意外的话那座宝库就是他搞出来的,但是里面的那些东西他真的不在乎。” “这怎么可能?” “因为他在乎的那件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 “………” 第十六章 突破 “我早该知道的,都怪我多嘴。” 火行孙抱头,神色痛苦。 沉浸在再次出卖纪先生的悲愤中。 为什么要说再,因为假昭宗这会儿还在青龙山摊煎饼呢。 陆景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乱世已至,想独善其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是真的不想去我也不强迫你,我没骗你,那里面真的只有些兵器宝甲与金银,我是挺想要的,但是拿不出来也不会太难过。” “算了,我帮你去拿吧……你说得对,那些东西纪先生根本不在乎。”火行孙叹了口气,“记得带点灯笼火把,我那火遁是有距离限制的,一里内没火,我哪儿也去不了。” “好。” 有火行孙出马,一切顿时变得轻松了起来。 陆景只要负责插火把兼望风就行了,顺带还料理了几个来寻宝的魔道中人。 火行孙动手将那宝库里的东西搬到了四十里之外的地方,找了个座隐蔽的山洞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而另一边的陆景也已经用一口小箱子,帮他装了一百斤的金元宝,笑嘻嘻的递了个过去。 “这是你的。” “这让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个叛徒了。”火行孙感慨。 “你可以不要。” “那我岂不是白当叛徒了。”火行孙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神智倒是还很清醒。 两人掩盖了痕迹,又回到下邑县,而这时候天色也已经放亮了。 于是陆景也没再翻墙,就这么等到了城门开启。 接着先陪火行孙买了套新衣裳,然后又去市集上买了点点心果脯,等火行孙洗完澡后一起提着去了那位祁姑娘的家中。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有些出乎陆景的预料。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左右,面容娟好的女子从内堂走了出来,目光在陆景和火行孙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火行孙身上道,“孙先生?” 火行孙一惊,“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孙先生?明明按照我信里的说法,你应该……你应该……” “我应该觉得你身边这位朋友才是孙先生对吗?”那女子帮火行孙补完了他的话。 火行孙有些尴尬。 而那女子却没卖关子,指了指脚边那只装着金元宝的箱子道,“我认识的孙先生,是不会带着这种东西来见我的,你们既然拿了,就说明心中有愧。 “我想了想,你能骗我的地方也不多,无非就是长相和个子了,所以……” “这主意是我想的,”陆景苦笑道,“但现在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祁姑娘秀外慧中,聪敏过人,我们从一开始就应该坦诚以待的。” “您是……”姓祁的女子将脸转向陆景,客气道。 “他的朋友,我姓陆。” “陆先生,我知您也是一番好意。”姓祁的女子叹了口气,“聪敏过人吗,可是哪位姑娘家不想天真烂漫,天真无邪呢,只是家母和家父早逝,留下了我和两个妹妹,我这个做老大的不得不让自己快快成熟,变得机敏起来。 “然而如今世道艰难,我终究只是个女儿身,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所以当听孙先生说他寻到一处安稳所在的时候,我也动了举家搬去那里的心思。只是……” “只是有个笨蛋觉得自己在外貌和个子上欺骗了你,根本不敢来见你,也不敢大大方方跟你提接你过去的事情对吗?”陆景道。 饶是姓祁的女子足够成熟,听到这话脸上也是一红,低头不语。 而火行孙则早就成了哑巴。 现在正大张着嘴,一脸的惊喜与茫然。 陆景推了推宕机中的火行孙,“你还在等什么,让人家去求你吗?” “哦哦哦。”火行孙如梦初醒,忙对姓祁的女子道,“你愿意带着你的两个妹妹搬到青龙山附近去住吗,我们正在那里垒土堡,等到来年春天垒好的时候,足以抵挡六七千精兵,对了,山上的厨子做饭也很好吃。” 姓祁的女子点头,“我愿意,孙先生能给我两日时间收拾一下细软吗?” “当然,我……我会你等着你们的,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我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关于武功的事情我可没有说大话,我还是很厉害的,不管什么盗匪,我都能把他们打跑。” “那我就待我那两个妹妹一并谢过孙先生了。”姓祁的女子行了一礼。 “成了,这事儿就这么圆满解决了。”陆景抚掌,对还在摸着脑袋傻笑的火行孙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趟了。你把祁姑娘一家送到青龙寨,然后记得把咱们的东西也带回去。” 火行孙这会儿已经重新来了干劲儿,拍着胸脯对陆景保证道,“放心,就交给我吧。” 或许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见过了太多悲剧,难得看一次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桥段,俗套归俗套,陆景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他也没没忘了正事儿,告别了两人后便在第一时间把那把黑刀带去了司天监。 顺带将郭守怀之前承诺给他的两把飞剑也领了,这一次郭守怀没有小气,给他的两把飞剑一把唤作赤霄,一把唤作清影,在修行界都挺有名气的。 尤其是赤霄,已经有六百岁的高龄了,换过七任主人,陆景是八个。 而有了这两把飞剑,陆景现在飞剑库中的飞剑也已经扩充到了六把。 这数字有点吓人,陆景每天光是炼剑,只要三个时辰,就能将上丹田内的秘力给消耗完。 不过陆景也没只练飞剑,武功他也没落下,尤其是火麟甲。 这门护体神功已经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考虑到他的工作性质,防御加点肯定是永远也不会嫌多的。 而他之前在第四层也停留了快半年了,如今终于又有了突破的迹象,陆景趁热打铁,闭关了十余日,最终成功突破到了第五重。 到了第五重后,他的防御再度增强,然而身体看起来反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硬了,更像是普通人的身躯。 第十七章 意外 陆景找夏槐试了试第五重火麟甲的防御力。 夏槐这次拿了剑,刺向陆景的左臂,第一次的时候她用了三成功力,结果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然后她将功力加到了五成,陆景依旧能轻松挡下。 于是夏槐也变得认真了起来,第三次的时候动用了足足七成功力,而且使出了师门独有的武功无想剑法。 这套剑法在江湖中威名赫赫,由她的师父萧梦柔所创,虽然不是绝学,但单论威力已经足以媲美一部分绝学了。 陆景看到漫天的剑光,心头也是下意识的一紧,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国的诚哥,但是好在最终剑刃还是斩在他的手臂上。 留下了一小道浅浅的白印。 陆景见状不由一喜。 厉害啊,二流高手的七成功力,用的还是准绝学,再加上夏槐手里那把剑也是不可多得的宝兵,这都没能让他破防。 这岂不是意味着,从今往后遇上绝大多数江湖中人他都已经可以站桩输出了。 而且这明显还不是他的极限,陆景冲夏槐道,“你再试试用八成功力。” “好。” 夏槐点了点头,不过她才刚举起手中的宝剑,就见到一只信使落在了院墙上。 “这是又来新的案子了吗?”陆景好奇道。 算一算距离两人上次外出办案也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的确也差不多该有新案子被派下来了。 陆景见状,也没再请夏槐继续砍自己,走上去解下了那只信使腿上绑的信。 展开,用最快的速度大致扫了一眼,然后对夏槐道。 “我们运气不错,这次的案子就在京城边上,有个村子里的人得了怪病,一到没有月亮的晚上,身上就会长出鲤鱼一般的鳞片,变得呼吸困难,必须将头埋进水中,暂时看起来危险不是很大,你收拾下吧,我们一炷香后出发。” 夏槐没有异议。 半个时辰后陆景和夏槐已经来到了那座李家村外,但是两人还没入村就被一个身披蓑衣头戴草帽,一脸苦相的老渔翁给拦住了。 后者打了个手势,示意陆景和夏槐跟他来。 然而两人闻言都没有挪动脚步。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夏槐警惕道,“找我们想干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陆景道,“晏筠和温小钏都挺不错的。” “嗯?” “在书院的时候我没好好听讲。 陆景大汗,“可以了可以了,已经可以了,我们跟你走。” 说完他还有些心虚的瞥了夏槐一眼。 刚才老渔翁说得那两句话,都是他不久前跟郭守怀说过的,当时那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老渔翁的身份也已经很明了了。 问题是郭守怀为什么要派人来找他,而且还是偷偷摸摸的? 好在陆景心中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待三人来到路边一片树林中,老渔翁从鱼篓中摸出了一只油布包,递给了陆景。 陆景接过那油布包,打开看了眼,顿时就愣住了。 “这……这不是我在下邑县找到的那把黑刀吗?” “不错。” 老渔翁道,“郭少监希望你们能将这把刀带去一个地方。” “那我们手头上这案子怎么办?”夏槐问道,“我们还要调查发生在李家村的怪事。” “李家村的案子有另外的人接手了,你们只需要去送刀就行了。” “可这样的话,郭少监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去送……”陆景说到这里一顿,眨眼道,“他是信不过司天监里的人吗?等等……这刀在司天监里放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要送走,该不会也是被人给盯上了吧?” 老渔翁也没隐瞒,“三日之前,这把刀的确丢过一次,不过好在最后被葵大人给寻了回来,经过这件事后,郭少监的确是不打算再把这把刀放在司天监了。” “有人偷了刀,而且还是司天监内部的人?”夏槐并不知道内鬼的事情,闻言不由一惊。 老渔翁道,“郭少监已经在着手调查内奸的事情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但是在此之前,这把刀需要换个更安全的地方收置。” “这么看来纪先生对这把刀很看重啊。” 陆景又看了眼手中的黑刀。 这刀的确有些邪门儿,之前他和姓阮的少年交手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攻击锁定加隔空伤害,这种技能组合实在是有点离谱。 如果不是他练了火麟甲,换另一个人在那里,没准连姓阮的少年衣角都没摸到,就被乱刀分尸了。 而且按姓阮的少年的说法,这刀才刚开始炼,只饮了五十余名恶徒的鲜血。 若是真的让他把下邑县里的魔道中人给杀个七七八八,鬼知道这刀到时候会强到什么程度。 这玩意儿的确应该放在个更安全的地方。 陆景用油布重新把刀包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郭少监为什么来找我们做这事儿?哪怕司天监里现在有内鬼,但他信得过的监察应该还是挺多的吧。” “那些人都太显眼了。”老渔翁道,“郭少监知道哪些人忠心,纪先生当然也知道,自然也会格外重视那些人,剩下的人里他知道和纪先生肯定没有关系的也就是你了,而且这刀是你寻到的,由你送走,也算有始有终。” 老渔翁说完又递来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往东走五十里,五十里之后拆开这封信,你们就知道要去哪里了。 “记住,在护送这把刀的期间不要用井来通行,不要用信使和其他人联系,也别轻易相信别的人,包括署里的人还有你们在书院的朋友,只要顺利把刀送到,你们就是大功一件。” 陆景接过信,“郭少监还有别的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了,早点上路吧,祝你们此行顺利。”老渔翁说完,重新背上鱼篓,转身大踏步的走出了树林。 陆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收起那封还没拆开的信,确认了一下方位,然后对夏槐道,“我们也该走了。” 第十八章 群英会 两人按照老渔翁所说,出了树林便向东而行。 五十里的距离并不近,但是陆景和夏槐都是武林高手,施展轻功赶路还是很快的。 不过路上的时候陆景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夏槐并没有使用轻身术。 轻身术是修行者最常用的几个小法术之一。 施展简单,消耗的秘力也不多,但效果拔群。 赶路的时候放一个不但能加快自身的行进速度,而且可以有些减少内力的消耗。 但是这一次夏槐却没有使用这个法术,换句话说,她觉得用这点秘力去换节省下的那些内力并不划算。 陆景想了想道,“已经这么……困难了吗?” “什么?” “修行者想要从天地间汲取秘力。” “你自己不也是修行者吗,难道没感觉到吗,世间的秘力正在加速流失,如果以前大家每日修炼能增加一分秘力的话,那现在想增加一分秘力,就要修炼上三日了,这还是在书院里。 “放在外面,想要恢复秘力就更麻烦了。”夏槐叹道,“所以大家现在也就只能都省着点用了,如无必要不施展法术。 “与之相对的,最近能加速恢复秘力的丹药也都变得越来越宝贵,越是高阶的丹药,价格就涨的越高,翻个两三倍都不在话下。” “这样吗?” 陆景挠头,他属于纯纯的秘力绝缘体,这天地间的秘力再怎么变化他都感受不到,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专心练功,对如今的情况也不大清楚。 直到听夏槐说后,他才意识到末法时代看来真的已经来临了。 就是不知道以郭守怀为首的司天监,有没有做好准备。 不会等到了最后,修行界真的就只剩下他这一个修行者了吧? 陆景忽然感觉有点蛋疼。 历史告诉经验告诉他,任何东西太稀有了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况且陆景也没忘了,还有条龙需要对付呢。 他之前总安慰自己真要发生了什么事情,郭守怀,苏提学还有黄监院这些高个的会先顶上去。 但现在搞不好他们顶着顶着最后转头发现陆景变成最高个的了。 看来最近还是要稍微低调一点啊。 陆景心想着。 也放慢了一些脚步,他跟夏槐花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五十里外。 这里是个小渡口,早些时候还挺热闹的,来来往往有不少旅客商贾,甚至还形成了一个小市集。 但是后来天下乱了起来,河上的水匪也多了,这地方看起来也受了些影响,变得冷清了不少。 陆景找了个小茶摊,叫了壶茶,让夏槐调息休息一下。 而他自己则终于拆开了老渔翁交给他的那封信。 只见那信上……什么也没写。 陆景翻过去倒过来的看了好几遍,的确是一个字也没有。 ??? 郭守怀这是什么意思?在跟他在打哑谜吗。 妈的,做任务最烦的就是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了。 谜语人就不能滚出哥谭市吗? 眼见硬看是不可能看出什么来了,陆景只能寻思着用点别的手段来解谜了,用火烤?用水浇? 还是滴点血上去? 这时候一旁的夏槐开口道,“要不……试试秘力?” “有理。”陆景掐动手诀,对着那张白纸施展了一个轻身术,接着就见那白纸一动,自己将自己给折了起来。 它折的很是仔细,每个边角都对的很齐,最后变成了一只纸青蛙,从桌上蹦到了陆景的手上。 接着冲着码头的方向张了张嘴。 “是剪纸术,再加上还有指路术。不亏是郭少监,我没想到这两道法术还能这么用的。”夏槐眼睛一亮,感慨道。 “我更希望他能把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和要要见的人给老老实实用笔写下来。”陆景道,“而且他这么搞,是在帮我们吸引注意力吗?” 虽然这个小渡口不如往昔热闹繁华,但也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两人这会儿又是坐在路边露天的茶棚里。 眼见着一张白纸自己把自己折成了纸蛙,周围几个人顿时都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好在陆景反应足够快,见状抓起自己喝完茶的空碗,起身就向他们走去。 于是那些吝啬鬼们纷纷转过目光去,假装没看到刚才的事情,显然是生怕陆景来找他们讨赏。 陆景转了一圈,碗里还是干干净净,于是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回来。 既然纸蛙已经指了路,那接下来他和夏槐肯定也要继续赶路。 于是陆景从身上末了几文钱,准备结账走人,可就在这时候他那只空碗里却传来叮叮咚咚几声响。 一个头戴擫耳帽,身高七尺的中年男人冲陆景和夏槐拱手道,“两位好手艺,能告诉我刚才那戏法是怎么做到的吗?” “不能。”陆景道,“这是我们吃饭的手艺,不过谢谢你的铜子儿了,正好付了茶钱。” 说完他在桌上冲夏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要离开。 但是那个头戴擫耳帽的男子却依旧契而不舍,“两位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戴擫耳帽的男子以为陆景是在说笑,也不在意,只是道,“朋友你们若是想要乘船南下,或许我可以载你们一程,你们知道的,最近这运河上也不太平,人多点也更安全。” “你是船主?”陆景有些意外。 “不是,我是群英会的人,承蒙兄弟们抬爱,称呼我一声柏二爷。” “群英会是什么,江湖帮派吗?”夏槐问道,“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不不,群英会里没有那些打打杀杀的武林中人,我们实际上是一伙赶趁人,凑在一起,有吹弹、舞拍、杂扮、蹴鞠、相扑、风筝等等,经常四处走动卖艺,赚点辛苦钱,为了彼此有个照应,便结了个会。 “我刚才看两位朋友的戏法很厉害,于是便生出了结交之意,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柏二爷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虽然不是船主,但是我们群英会的确包了一条船,准备南下,两位如果也打算坐船,不妨一起。” ------题外话------ 感谢吴桐形态等童靴的打赏~ 第十九章 各怀心思 陆景想了想,他和夏槐之后还要靠这只纸蛙指路,万一再被人看到,又得想办法扯谎,而且还不一定能顺利圆过去。 但若是和群英会的这群赶趁人在一起,旁人大概只会当他在玩什么戏法,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因此见柏二爷主动邀请,陆景也点头道,“那就一起吧。” “如此甚好。”柏二爷大喜,当先便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带到了码头一艘客船前。 而这时的船舱中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有说书的先生,唱京词的小娘子,身材壮硕快顶上三个人的相扑手,还有带着猴儿的散乐老头,两个正在对弈的棋待诏,以及一个抱着木箱在闭目养神,不晓得是做什么的高个男人。 柏二爷拍了拍手,将船舱内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指着陆景和夏槐道,“大家伙都来认识下新朋友,这位是陆小兄弟和他的……” “妻子。”夏槐咬嘴道。 “妻子夏小娘子,他们二人擅长彩戏法,尤其是纸人术,可谓让人大开眼界。” “纸人术?”抱着木箱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冷笑道,“有多让人大开眼界?” “老陈,”柏二爷皱眉,“你就不能对客人客气点吗,大家伙都是跑江湖讨口饭吃,出门在外不是应该互相帮衬吗?” “我没说不帮衬他们啊,只是有些好奇这让人大开眼界的纸人术究竟有多厉害。”抱着木箱的男人皮笑肉不笑道。 这时那个带着猴儿的散乐老头也忽然开口道,“老陈,我记得纸人术也是你的拿手好戏吧。” “马马虎虎吧,反正在京城这一个月,凡是我在表演的瓦子里一直都是座无虚席,而且一直到咱们离开,也没人能看穿我的手法。哦对了……” 抱着木箱的男人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中间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彩戏师来挑战过我,可惜最后都灰溜溜的溜走了,哈哈哈……来临天府前我还听人吹这里的彩戏有多厉害,高人辈出,藏龙卧虎,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 陆景闻言忍不住也多看了抱着木箱的男人几眼。 倒不是被对方的嚣张姿态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他纯粹只是好奇。 抛开那些青楼头牌不谈,这还是陆景在这个年代里头一次遇到娱乐明星,而且还是有票房号召力的娱乐明星,感觉就还挺稀奇的。 至于对方的挑衅,陆景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彩戏厉害就厉害呗,他和夏槐又不是真的干这行的,当然也不会被刺激到了。 反倒是带他们来的柏二爷有些看不下去了,喝道,“陈通,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了为好。” 陈通却不以为意,“柏二爷,我陈通脾气是臭,说话也难听,不如你会钻营交际,拉拢人心,所以这群英会会首的位置被你给坐了。 “但不管再怎么说,也总比有些人招摇撞骗来的要好吧。” 他特意将招摇撞骗四个字说得特别大声,似乎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 再联系他前面说过的话,陆景却是也终于有些明白,之前在渡口的时候这位柏二爷为什么对他们这么上心和热情了,而陈通对他们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了。 显然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哪怕是群英会这种下九流的赶趁人们组来互相取暖的小帮会中也有龃龉。 这个叫陈通的家伙貌似和那位带他们上船的柏二爷一起竞争过群英会会首的位置,但是奈何陈通脾气太臭,最后遗憾落败。 然而因为他自身的业务能力过硬,当上会首的柏二爷却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甚至还不得不好好供着他。 群英会辗转四处卖艺赚钱,还需要靠陈通来镇场子拉人气。 直到柏二爷遇到了陆景和夏槐,见识到两人的纸人术后立刻便上前攀谈,并热情邀两人上船,心中应是存了让两人取代陈通这个台柱之意。 而陈通则看穿了这一点,一上来就对陆景和夏槐出言不逊。 若是能就此呛走两人当然是最好,而就算呛不走,狠狠挫一下陆景和夏槐的风头,再次给群英会中的众人证明谁才是最不可或缺的人也不错。 想到这里陆景就知道,即便自己愿意再退一步也没什么用。 他对群英会中的内斗没什么兴趣,可既然他和夏槐是柏二爷领上船的,那船上的人自然也会将他和夏槐默认成为柏二爷的人。 “你!”柏二爷闻言大怒,然而他你了半天,却也没能放出什么像样的狠话来。 而船上的其他人显然也早就知道柏陈二人之间的矛盾,见状大都低头闭上了嘴巴,很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摆明了是不想趟这滩浑水。 只有那个唱京词的小娘子犹豫了下劝道,“陈大哥,来者是客,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再和柏二爷说吗?” “小莲你又不是不知道柏会首这人心肠软,偏又喜欢交朋友,我这不也是怕他被人给骗了吗?”陈通阴阳怪气。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听陆景道,“比一场吧。” “什么?”陈通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比一场,只要赢了你,就能证明我们是有真材实料的了。”陆景道。 “你确定要和我比?” “不然你会没完没了叨叨一路的对吧,所以咱们还是比一场吧,比完我的耳根也能清静点。”陆景耸肩。 “行啊,这是你自找的。”陈通沉着脸道,“比什么戏法。” “随便。” “那就纸人术吧,既然柏会首说你们的纸人术让人大开眼界,那陈某就来领教一下。”陈通显得很有自信,一上来就要挑战陆景他们的绝活。 因为只有这样,击败了这对儿小夫妻后他才能让柏二爷颜面无光。 “好。”陆景听到他的话后神色有些古怪。 “你们需要提前准备下吗?”陈通又问道。 “不用,你呢?” “我也不用,”陈通不甘示弱,不再客气,直接道,“那我就先来献丑了。” 说完他打开了膝上的那只木箱。 第二十章 斗法 陈通的木箱看起来平平无奇。 里面放着的东西也平平无奇,最上层是几副碗筷与一些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中间则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用物,至于最下层则主要是他的衣物。 陈通先从上层取出两只小瓶与一只小碗,然后从中层取出笔砚和一块儿惊堂木,接着又从下层取出一只裁剪好的纸人。 看那纸人的模样应该是个将军,身上披着盔甲,手中提着长枪,威风凛凛的样子。 陈通将这些东西在箱子上面一一摆好。 然后抬头又看了眼陆景和夏槐,开口道,“你们有两人,我是不是也能找个帮手?” “请便。” 陆景爽快道。 于是陈通左右望了望,对唱京词的少女道,“劳烦小莲姑娘为我磨墨。” “我吗?” 小莲有些意外,但闻言还是站起身来,款步走到陈通身前,往砚台里到了些水,接着拿起了墨锭,正准备开始研墨,却听陈通又道。 “且慢,待我加些仙粉进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两只小瓶,从里面倒了些粉末在砚台中,这才让小莲接着研墨。 而随着小莲的手腕转动,那砚台中的清水也开始变了颜色。 然而却不是变成普通墨汁的黑色,反而带着些金色的光泽,看起来很是神妙。 众人见状不由也都啧啧称奇起来。 而那耍猴的散乐老头更是直接嚷嚷起来,“哟,这该不会真的成了仙水吧!” 陈通则对小莲道,“这样就可以了。” 于是小莲放下墨锭,又重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通抓起毛笔,沾了沾砚台里那些金色的汁水,然后小心翼翼的点在了那纸人的眼中。 不过等他放下笔后,那纸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虽然船舱中已经有人看过不少次这戏法了,可当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抓耳挠腮起来。 “怎么,可是仙水失了效果?” “莫急,我还没有施法念咒。” 陈通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起来,接着口中便念念有词,“虚无一气,庶几近道,真灵之知,造化根本,点睛一笔,周天工法,太上仙君,急急如律令~敕!” 说完他一低头,又是一口气吹在了那纸人身上。 结果纸人还是不动,似乎是天上某位存在,并不想给陈通面子。 于是陈通也急了,拎起一旁的惊堂木,用力一拍,喝道,“懒货,还不起身!” 而等他说完这句话,奇迹终于发生了。 只见那纸人竟然从他的木箱上立了起来! 接着双腿儿一蹬,跳到了木箱上扣着的一只瓷碗上,在那里举着手中的长矛,一通左右突刺,看起来似模似样。 完了还来了个回马枪,摆了个姿势,这才身子一软,又从碗上滑落了下去。 陈通眼疾手快,一把将那纸人抄在手中。 船舱里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叫好之声。 而那耍猴的散乐老头更是让肩上的猴子也翻起了跟头,一边翻还一边道,“不愧是神仙陈,这才是让人大开眼界的戏法啊!” 陈通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得色,看向陆景和夏槐。 结果就见两人正在嗑着瓜子,就跟瓦舍里那些来看他表演的客人一般无二。 陆景见他望来,甚至还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道,“的确有一手。” “轮到你们了。”陈通的脸色有些难看。 陆景和夏槐这幅放松的姿态,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视。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陆景的话让陈通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刚刚才说了对面两人,所以他也喊来小莲帮忙,虽然只是装逼性质的,但反手被陆景来了个一挑二,还是有些落了下风。 这也让陈通感觉自己又被陆景给摆了一道,冷冷道,“哼,竟耍点小聪明,我到要看看你有多少真本事。” 陆景一笑,也不争辩,只是对陈通又道,“纸能借我一张吗?还有剪刀也借我用下吧。” 陈通闻言一怔,“你要干嘛?” “剪纸人啊。” “现剪?” “现剪。”陆景点头。 这下船舱里的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这……这也太艺高人胆大了吧。 虽然陈通说自己那瓶子里装的是仙粉,点睛后也念了仙咒施法,而且被逼急了还和纸人起了点小摩擦,呵斥了对方几句,可谓摆足了架势。 但这些其实都只是表演需要,用来增加神秘感和转移注意力的伎俩,或许能唬住那些外行的看官,可他们这些走江湖的赶趁人却都心知肚明。 彩戏师变戏法一半靠手法,一般靠道具,这几乎已经是这一行的共识了。 而陆景一上来找陈通要剪子和纸,等于直接把道具那一半给放弃了,所以他的手法是有多厉害? 还是说他们夫妻二人真的像陈通所说,只是虚张声势的骗子罢了? “我的东西不外借。”陈通摇头,用硬邦邦的语气道。 而陆景也不勉强,又转头对其他人道,“那谁能借我?” “剪子用我的吧,我有一把,因为平时会自己给自己裁衣服。”小莲道。 “纸我有,生宣可以吗?”随后一个棋待诏也道。 他也很好奇,陆景这戏法到底啊要怎么变。 “可以啊。” 陆景也是真的不挑,拿到剪刀和宣纸后随便看了眼,接着便掐动手诀,施展出了一个最初阶的剪纸术。 完了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下刀,开始裁剪了起来。 他剪不出陈通那种栩栩如生的纸人,就是随手剪了几刀,勉强能看出个人形来。 有头有脚,再加上一个身子和两条手臂,要多抽向有多抽向。 然而就是这么潦草到让人看不下去的小纸人,落地后却撒开脚丫跑了起来,先是围着陆景转了两圈,然后向着船舱外跑去。 趁着众人失神的刹那,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包括陈通在内,船舱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足足有一刻钟,都没有人开口,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片刻后陆景抱拳,“献丑了。没什么事情,内子和我就先去休息了。” 柏二爷这才如梦初醒,忙道,“我……我带你们去你们的房间,正好船上还有一间空房。” 第二十一章 故事 群英会里都是一群跑江湖卖艺的赶趁人,对于出行并没那么讲究。 这次南下虽然包了一整条船,但也只是一艘小客船。 船上的房间大都很狭小,只够摆下一张床榻,桌椅,几案都是没有的。 实际上陆景和夏槐放下行李后,光是站在床边,就快把屋子给挤满了。 难怪之前陈通一伙人都在前舱待着。 柏二爷略带歉意道,“这个……环境是简陋了一些,主要是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太好做。” “能理解。”陆景问道,“船费是多少?” “不用不用,”柏二爷连忙摆手,“反正包船的钱已经花出去了,多你们二人和少你们二人没有什么区别,就当是交个朋友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两位的纸人术当真神乎其技,我想到两位能赢陈通,但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彻底,能冒昧的问一句,两位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景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闻言道,“哦,我们打算去南边投靠我的一位叔伯。” 柏二爷点了点头,“如今世道艰难,有亲戚能投靠总是一桩好事。” 说罢他又冲陆景和夏槐拱了拱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最靠近船尾那间房寻我,柏某就不打扰贤伉俪了。” 等柏二爷离开,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陆景和夏槐两人。 望着那张两人只能贴着而卧的小床,夏槐有点后悔之前的时候谎称自己是陆景的妻子了。 这要怎么睡?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陆景道,“你可以睡床上。” “那你呢?” “我也睡床上。” “…………” “我说着玩儿的,我可以去前舱,那里地方挺大的,而且还有椅子,只要把几把椅子拼在一起就能睡觉了。”陆景道。 夏槐摇头,“被人看到的话肯定会怀疑我们的夫妻身份,正事要紧,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抿着嘴唇道,“留下来吧。” “那你……” “我也会留下来的,”夏槐道,“只要我们都穿好衣服,这样就都能问心无愧。” 她最后四个字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来说服自己接受陆景留下来。 “那要在中间放碗水吗?” “什么?” “没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他们好像也曾像这样合衣而眠过。”陆景道。 “这是你自己编出来的故事吧,”夏槐看过的书也有不少,她搜索了一下脑海,并没有找到关于这两个名字的记忆。 “不是,”陆景道,“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讲给你。” “谁要听这种故事。”夏槐脸一红,随后主动岔开了话题,“我觉得那位柏二爷好像话中有话。” “嗯,他应该是想拉我们入伙,来对付陈通。” “陈通吗,那人虽然嘴巴很臭,但是手上的确是有真功夫的,刚刚他表演的那个纸人术,我没看出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呢?” “我也没看出来。”陆景摊手。 夏槐闻言有些惊讶,她知道陆景的眼功很是出色,甚至已经能够做到观察入微了。 按理说一般彩戏师的那些小动作都应该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大致能猜到他的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也能猜到他每一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从头看到尾,也确实没瞧出什么破绽来。” 陆景称赞道,“那家伙是挺厉害的,难怪能成为群英会的台柱子。” 虽然陆景轻松胜过了陈通,但并没有因此而小看对方。 因为他用真法术对陈通的假戏法,本身其实是在作弊,能赢是正常的,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这也是陆景为什么不愿继续留在前舱的原因,他怕接下来群英会的那些人把他吹的太离谱,他虽然脸皮并不薄,但多少也会有点不好意思。 不如就这么悄悄离开,还能顺便树立起一个神秘冷酷的高手形象,免得再有人来问东问西。 而陆景说完这句话,就听房门处又有了动静。 准确的说,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房门下传来的。 只见一只被人剪的很抽向的小纸人,正将自己的身子放平,从房门与地板的缝隙中飘了进来,接着又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跳上了陆景的手掌。 “我刚刚下令让它在船舱里转了一圈,如今看来一切正常,除了还有些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出来外,船上并没有什么埋伏,看来他们的确只是群走江湖的卖艺人。” 陆景看小纸人比划一通后道。 说完两手一合,那纸人就被他压在了掌中,没一会儿就再无动静,重新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纸人。 “这样最好,”夏槐道,“希望能尽早赶到郭少监要我们赶去的地方吧。” ………… 之后两日两人基本都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出恭外,再没出过门。 白天的时候打坐修炼,晚上的时候则合衣而眠。 可惜那只纸蛙一直都很安静,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然而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却是又有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陆景以为是柏二爷又来劝他们加入群英会了。 没想到打开门后外站着的竟是那个唱京词的小姑娘。 “小莲姑娘?”陆景扬了扬眉毛, “陆小哥,夏姊姊,我能进去吗?”小莲开口道,语气略有些焦躁。 “我倒是不反对你进来,不过你确定你自己真的能进来吗?” 陆景看了眼狭窄逼仄的房屋,已经挤进来两人后,这里几乎没有第三人落脚的空间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小莲已经一闪身钻了进来。 好吧,看来她不止会唱京词,还学过一些舞技。 这腰一看就是练过的。 就是她这一钻几乎都快要钻进陆景的怀里来了。 陆景看了眼一旁的夏槐,干脆退回到了床上去。 而小莲这时也已经关上了房门。 她的心跳得很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陆景和夏槐都能听到她砰砰砰的心跳声。 “你……你们被人给盯上了。”小莲压低声音道。 陆景和夏槐对望一眼,然后问道,“什么人。” 第二十二章 他盯上你们了 小莲给出的答案却是有些出乎两人的预料。 “柏二爷,柏二爷盯上你们了。” “我知道他想拉我们入群英会,”陆景道,“哦,是为了对付陈通吧。” “不是,柏二爷想要你们身上的纸人术戏法。”小莲道。 她看起来很是紧张,又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这才接着道,“柏二爷这人,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类似的事情之前其实也有发生过。 “他性格豪爽,喜欢结交朋友,尤其是咱们这一行的朋友,只要你有真才实学,柏二爷就必然会想方设法的与你相交。 “他有办法能让身边的人都觉得他这人很真诚,愿意相信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有人说他那一身本领都是这么得来的。” “这个……既然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也没有什么不妥吧。”陆景道。 小莲点头,“若只是这样当然没什么不对,但问题是……还有些人,没有将自己的本领教给柏二爷,结果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后来要么染了重疾卧床,要么离奇失踪,或者遭遇了别的什么可怕意外。 “而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的独门‘绝技’就也被柏二爷给学会了。” “你的意思是说姓柏的会用强强迫其他人将自己的拿手戏法教给他?”夏槐道。 小莲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有这样的谣言,但是我的手上没有证据。” “群英会里的其他人也听到过这种谣言吗?”陆景又问道。 “是的。” “那他们还让柏二爷做会首?” “因为柏二爷很有分寸,他只挑那些没什么势力背景的人动手,不会惹上什么麻烦,而且他从来不对群英会里的人动手。” 小莲解释道,“我的房间就在他的房间旁边,有次夜里我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心中好奇,于是也趴在门缝前往外看,结果……结果看到柏二爷他轻手轻脚的走到你们的门外,把耳朵贴上去,听里面的声音。 “我想到之前的那些传言,担心他会对你们动手,所以今天特意过来警告你们。” “可是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吧,也没有多少交情,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而不是你们的行首呢?”陆景望着小莲的眼睛道。 后者则盯着自己那双红绣鞋,声如蚊呐道,“因为……因为我觉得你们的戏法很好看,人也不坏,尤其是夏姊姊,生的很好看,不想你们出什么意外。” “小莲姑娘,你是个好人。”夏槐道。 小莲闻言涨红了脸,正想再说点什么,没想到门外居然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小莲的俏脸霎时间就变色了,神色慌乱,左右乱瞥,似乎是想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可惜这屋子实在是太小了,她根本找不到能将自己的身子给挡起来的地方。 眼见屋里的人不开门,屋外的敲门声更大了。 随后一个声音响起,“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哼!躲着不出来也没用。” 说完那人等了会儿。 见陆景和夏槐似乎还是没有什么要出来的意思,于是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能听见,那我就直说了,咱们再比一场吧,时间就在今晚!” 陈通说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面前的屋门忽然打开了。 陆景从门后走了出来,接着又迅速带上了房门。 陈通只窥了一眼屋内的景象,也没瞧出什么异样,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身前的陆景给吸引了。 “不是已经比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比?”陆景问道。 “因为上次比的是你们最拿手的东西,这次也该比我最拿手的东西,这样才公平。”陈通板着脸道。 他的脾气依旧很臭,但是眉宇间已经没有对陆景的轻视了。 “不比。”陆景道。 “为什么?”陈通似乎没想到陆景会拒绝,下意识的追问道。 “因为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 “我上次出手,只是为了证明你说我们是骗子的话是错的,既然已经证明过了,我当然也就没理由再出手了。” “可是你我之间……” “随便。”陆景吐出两个字,“随便你怎么排,把我放在你前面或者放在你后面我都没有意见。” “这……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总得比过才行。”陈通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没想到陆景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打算接受他的挑战。 “这几日我苦心钻研了许久,创出了一个惊天戏法,肯定能击败你们!” 陈通见陆景转身准备回屋,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一条手臂,开口道。 陆景被纠缠的也有些无奈了,只能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今晚我们去你房间找你。” “不在我房间,你们来船头,我们就以脚下的江水为题,各自表演一个戏法,到时候我也会请船上的人一起做个见证。” 陈通也没藏着掖着,将今晚表演的主题告诉了陆景。 “好。”陆景一口应了下来。 他已经上船,也展示过自己的“真功夫”了。所以和一心要赢,想要找回场子的陈通不同,陆景根本不在乎今晚这第二场比试的输赢。 实际上他已经打算放了这一场比试了,到时候去船头走个过场就好。 相比之下,反倒是另一边的事情更让他没法无视。 但陆景也不太担心,以他和夏槐的身手,若有人真的敢把主意打到他们的头上,陆景也不介意给对方好好上上一课。 陈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又过了会儿见走廊上没人,小莲也偷偷溜回了自己的房中。 时间很快来到了夜晚。 陆景和夏槐按照约定来到船头,而这里早早的就站满了人。 陈通依旧抱着他的那只大木箱,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这一次的他看起来胸有成竹。 眼见陆景和夏槐也到了。 人群便嚷嚷了起来,“可以开始啦,可以开始啦。” 陈通睁开眼睛,双目如电,也直直的盯向了陆景,“今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输了。” 第二十三章 龙王令 陈通斗志昂扬,一副要一雪前耻的样子。 反观另一边的陆景,却显得兴致缺缺,到了船头后也不和陈通多废话,直接道,“我们来了,比吧。” 陈通本来还想跟陆景和夏槐放几句狠话来着,或者被对方放几句狠话也行,等他赢了比试也能好好扬眉吐气一把。 然而陆景现在这反应却让他之前准备好的那些话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而眼见周围众人都在眼巴巴的望向他,陈通也只能轻咳一声,有些遗憾的略过了这个期盼已久的环节,步入正题道。 “这次还是我先来吧,今晚我要变的这个戏法叫做龙王令。”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便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和纸人术不同,龙王令是陈通这几日新琢磨出的戏法,之前还从来没表演过,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见过这个戏法,于是大家伙现在也只能去从名字上猜测一二。 “龙王?居然是和龙王有关的戏法吗?”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既然是龙王,应该是在江水之中的吧,可是神仙陈站在船上,离得这么远,这戏法该怎么变?” “要是不难神仙陈哪儿来的信心去挑战那两人,他这次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复仇的……” “这戏法肯定很精彩,比他之前表演过的那些戏法都要精彩。” “…………” 议论之声不绝于耳,而此时的陈通也已经打开了怀中的木箱。 不过他这次开箱只开了一道小缝,然后将手伸进去一捞。 当他将手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却是已经握着一节竹竿了。 随后陈通将那竹竿用力往外一扯,竟然扯出了两尺长,而他再一扯,那竹竿又出来两尺。 看到这里,周围的惊呼声终于响起。 要知道陈通那只木箱也不过才三尺长,两尺高罢了,看起来不大像是能放得下这么长的竹竿。 而陈通的神奇表演也没有就此结束。 仿佛是为了挑战众人的常识一般,他继续从木箱中往外拽那根竹竿,最终足足拽出了一只长达八尺的竹竿来。 这下惊呼之声更胜了,而且现在大家都已经看清了,那竹竿实际上是一副鱼竿,杆头上绑着鱼线和鱼钩。 只是和一般的鱼钩不同,那杆上的鱼钩竟然是直的。 直钩……怎么钓鱼? 就在众人心中不解之际,陈通却是已经将那鱼钩给甩了出去,落入江水之中。 而他则继续端坐在船头,手握钓杆。 夜风吹过他的衣襟,远远望去,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过了会儿,陈通忽然一抬手,只见那直钩跃出水面,然而上面却是什么都没有。 人群也随之发出惋惜的叹息。 “果然不行吗?” 但也有不少看过陈通表演的人,知道他最喜欢欲擒故纵,陈通经常会故意“失败”来调动一众看客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表演那么好看,总是座无虚席的一个原因。 果然,陈通在空手而归两次后,又一次甩出了鱼钩。 而当他第三次提竿,却是终于有了收获。 一只老鳖咬住了那空无一物的直钩。 陈通收回鱼竿,从木箱中又摸出了一把小刀,一刀斩掉了那只老鳖的脑袋,接着又将小刀插入老鳖的尾部。 左右转动,最终挖出了一颗珠子来。 那珠子拳头大小,在夜色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颇为玄妙。 “龙珠!”有人惊呼道。 古往今来,不少和龙有关的传说中也都会提到龙珠。 关于龙珠的说法五花八门,有说这是龙用来兴云布雨的法器的,也有说这是龙体内的精华汇聚而成,吞之可使凡人化龙,还有说这是龙的卵的…… 总之,有龙的地方八成也都会有龙珠。 只是这龙珠为什么会在一只老鳖的腹中呢? 陈通很快就为众人揭晓了其中的答案。 “这颗龙珠原本被放在龙宫之中,龙王派这老鳖看守,没想到它却监守自盗,妄图将这龙族至宝据为己有,可惜它运气不好,遇到了陈某人。 “如今我已将窃贼击杀,这颗龙珠自然也该物归原主了。” 说完陈通一松手,就任由这颗看起来颇为昂贵的龙珠落入水中。 “啊,这……这等宝物若是拿去换钱,怕是至少也能换得千金吧,有这么多钱后半生也不用再这么辛苦奔波了。”有人惋惜道。 “对啊,就算会惹怒龙王,大不了今后我们都不再下水就是了。”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然而陈通只是冷哼了一声,“对我等凡人来说,这等宝物是祸不是福,莫要因为一时的贪心,枉送掉了性命。” 说完陈通又退开了几步,一直快退到了前舱前。 就在其他人以为他这是为陆景和夏槐让出表演的位置时,没想到下一刻,江面上却是忽然又有了异动。 只见一尾尾鱼虾从江中奋力跃起,跳到了甲板上。 人群先是一阵慌乱,四处躲闪着飞来的鱼虾。 但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这是龙王爷的报答,龙王显灵了!龙王显灵了!” 其他人虽然对龙王显灵一说将信将疑,但也都不得不承认,陈通的这个戏法的确很成功。 何止是成功,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无论是之前的木箱取杆,还是直钩钓鳖都精彩至极,而这或许还能算在戏法的范围内,但后面的鳖腹取珠,与龙王报恩却真真是仙法了。 众人想不出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表演出这样的戏法来。 难怪陈通有信心再次挑战陆景与夏槐。 陈通抱着木箱,仰着下巴,神色骄傲的看了陆景一眼。 结果陆景这会儿却是正在和夏槐对视。 “是那箱子吗?”夏槐压低声音道。 “八成是了。”陆景道,“不过现在不是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别忘了咱们还有要务在身。” “你打算怎么做?” “先放着他吧,反正咱们已经知道他的名字,等回去后直接告诉署里。” “也只能这样了,那比试……” “你上去随便施展了小法术糊弄下,就让他赢了吧。”陆景道,“不然这家伙怕是还要再就纠缠下去,我们可没功夫陪他这么玩儿。” 第二十四章 胜负已分 “好。” 夏槐点头答应,接着也学陈通的样子走到了船舷边。 陈通见状一愣,“怎么是你?” “我的夫君已经和陈先生比过一场,这场就由我来吧。”夏槐淡淡道。 陈通有些不是太乐意。 因为之前比试纸人术的时候他是输在陆景手里的,这次雪耻当然也希望对象是陆景。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夫妻档,想上哪个上哪个。 “你……你可以吗?”陈通上下打量一通夏槐后问道。 “内子的戏法变得比我好,若是连她都输了,那我上也白搭。”陆景道。 听到这话陈通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 “这样嘛,那倒是可以。” 陈通最担心的就是赢了夏槐后陆景不认,那他就算赢也赢得不彻底,而有了陆景这句话,他只要能赢夏槐,就等于把陆景也一并给赢了。 而他能赢夏槐吗? 在陈通看来这简直就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笑话,就他刚才那番表演,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还能超得过? 夏槐见陈通再没有异议,这才又开口道,“我这戏法名叫唤龙术。” 好吧,看样子今晚两边这是都和龙杠上了。 一个刚表演完龙王令,另一个就要表演唤龙术,这龙看来也不好当,要四处赶场。 陈通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槐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掐了个法诀,随后念动咒法。 接着船上的人感觉夜风好像忽然变大了几分,吹的他们的衣襟猎猎作响。 有人瞬间色变。 传说中神龙都拥有呼风唤雨之力,这江风突然变大,莫不是就是神龙现世之兆。 虽然知道所谓龙这种生物,以往都只是神话故事中出场,活着的人里谁也没见过真龙。 但是之前陈通那番表演实在太震撼人了。 有人在看了他的戏法后都产生了动摇,开始怀疑这江中真有龙了,否则怎么解释那些鱼虾自己飞上船来。 所以夏槐要是真的把龙给招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实际上就连陈通自己心中都是一紧,心想着不会吧,要是这样还能翻盘,那他真的好好琢磨下,对面那俩究竟是不是人了。 然而那劲风只是吹了一阵,就又慢慢减弱了。 在这过程中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江水没有变化,头顶的夜空也没有。 而众人脸上的神色也纷纷变得古怪了起来。 就这吗? 这就完了?! 呃……刮大风倒是的确和龙有点关系,勉强和唤龙术沾点边,可谁知道刚才那股风究竟是因为有龙路过,还是刚好就……赶上风大了呢。 这戏法未免也太虎头蛇尾了吧。 尤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和陈通之前的戏法一比,夏槐这表现就更是有失水准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不堪入目。 另一旁陈通的脸色也由阴转晴,看来刚才的事情只是虚惊一场,姓陆的夫妻二人终于也是黔驴技穷了。 早知如此他根本不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又等了会儿,陈通开口问夏槐道,“夏小娘子的戏法可变完了?” “变完了。” 陈通咧嘴,“既如此,那陈某就……” 结果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得左侧船舷出一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什么那是什么?”他身旁的人问道。 “你们刚刚没看到吗?水下有……有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那人揉眼。 “你眼花了吧。” “没有,我真的看到了。”那人信誓旦旦。 陈通心中恼火,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这是知道戏法玩不过他,所以找了个托儿在这儿硬演吗? 陈通认得说看到黑影那人,知道他和柏二爷的关系不错,很可能是被柏二爷找来配合陆景夫妇演戏的人。 陈通正在思索该怎么反驳对方的无稽之谈,却听右舷那边也有人叫到,“我……我也看见了!那黑影真的好大!” 陆景心中一动,也来到了船舷边。 而这时候那里早已经站满了提着灯笼,探着脑袋向水下张望的人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却都一无所获。 “你们刚刚真的看到了什么吗?”又有人怀疑起那两人的眼睛来。 毕竟现在大晚上的,又是从船上往水下望,看花了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实际上刚才那两个声称看到黑影的人这会儿也忍不住自我怀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脚下却是忽然一震,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就跟喝醉了酒一样,变得东倒西歪。 之前最先喊出水下有黑影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紧,又叫道,“是它!是它!它撞到我们的船了!” 陈通咬牙,“别胡说,这河上每天都有不少船只经过,怎么可能会有龙?” 然而他话音还没落,就见身边诸人的眼睛都变直了,死死盯着一处地方。 陈通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随后整个人就傻掉了。 因为他也看到了水下的那个黑影! 那东西绝对不是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因为它很大,感觉身躯就和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客船差不多大小,除此之外它的身子还很长,非常长,最少十几丈。 另外它游动的速度也很快。 真的是龙? 陈通呆若木鸡。 而这时候第二次撞击又来了,这次撞击的力道比第一次还要猛,以至于发呆的陈通差点没被从船上给甩出去。 好在关键时刻他被人抓在手中,给提了回来。 陈通忙不迭的道谢,然而扭头一看,却发现救他的不是别人,竟是被他视为头号大敌的陆景。 “夏,夏小……仙长,收了神通吧,我们已经瞧见那龙了。”有人呼喊道。 而他这呼喊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不错,这次比试是你们赢了!” 虽然陈通的戏法也很精彩,但是和夏槐这唤出真龙来还是没法比。 最主要的是大家伙的命都只有一条,生怕那龙再撞下去,把他们所乘的船给撞沉了,到时候大家伙可就都要一起投江喂鱼了。 所以这场比试的胜负就这么以无比迅捷的方式被分出了,而且还是压倒性的,所有人一致认为夏槐的唤龙术比陈通的龙王令更厉害。 第二十五章 龙又来了! 陈通现在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没想到第二场比试自己竟然又败了。 在表演出唤龙术后,他本来已经觉得胜券在握,甚至都不再关心夏槐打算施展什么戏法。 只等着享受属于他的胜利,然而现实却像是拍在他脸颊上的江水一样冰冷。 陈通一脸茫然的望着拎着他的陆景,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而陆景的目光却并不在他的身上。 随手将他抛在一边,之后低头望着江中的黑影,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候,众人的脚下又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什么折断的声音。 接着有船夫的声音响起,“进水了!进水了!船底破了个大窟窿!快,快转向,我们现在必须赶紧靠岸!” 但是他的话音未落,江上的风浪忽然就变急了。 众人所乘的小船刚刚转头,想向岸边靠拢,就被一个浪头又拍回了原地,甲板上的人更是摔倒了一片。 到处都是哭爹喊娘之声,“夏小娘子,陆小哥!你们已经赢了,快快停手吧!” 柏二爷倒是没有跌倒,因为他刚好站在一只阑干前,靠着那阑干稳住了身形,此刻也正一脸惊魂未定。 他看到很多人都在望着他,似乎是期盼着他这个会首在这时候能说些什么。 然而柏二爷却只觉得一阵心虚。 莫非这二人是看出了什么来,这才唤来恶龙兴风作浪?报复他们。 若是如此的话,那他们今晚岂不是都要葬身这江水中了。 想到此处,柏二爷只觉得膝盖一软,竟然再也支撑不住,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是船头还能站立不倒的就只剩下了陆景和夏槐两人。 他们的身影随着水浪上下起伏。 很快有靠近船舷的人又看到了那水下的黑影,惊恐的大叫道,“龙!那龙又来了!完了,我们大家都要完了!” 他并没有在危言耸听,因为他们所乘坐的这只小船,显然已经再经不起多一次的撞击了。 而就在众人感觉绝望之际,陆景却是终于出手了。 陈通看到陆景将手伸进衣袖中,摸出了一把红色小剑。 接着轻轻一挥,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剑锋所指之处的江水竟然被这隔空的一剑给劈开了,而水下那东西也露出了真容。 与其说那是龙,倒不如说是一条蛇。 只不过身子格外的巨大,光是它身上的鳞片都有脸盘大小,泛着黝黑色的光泽,看起来无比骇人。 不过现在它脑袋上有一排鳞片被齐齐斩开了,露出了下面的血肉。 那条巨蛇猩红的目光中闪烁着名为仇恨的情绪! 包括陈通在内所有人都看傻了,不只是因为这江中出现的怪物,也因为刚刚陆景那惊天一剑。 “这……这也是戏法吗?”有人喃喃道。 “不,这是仙法,真正的仙法。”另一个人激动道,“我知道啦,那位陆小哥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剑仙!传说中的剑仙!哈哈哈,这次我们有救了。” ………… 陆景当然不是什么剑仙,他刚刚只是用出了山河一斩。 这是黄监院送给他的那张符宝里所记载的法术,威力惊人。 只用一击就将那巨蛇身上的鳞片给斩断了,可惜这符宝每天只能用一次,再想用就得等明天了。 而江中那条巨蛇,显然并不想等那么久。 它狠狠看了眼陆景,就向水下潜去。 因为忌惮陆景刚刚那一斩,这一次它潜的格外深,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兴风作浪,想用风浪直接将小船掀翻。 夏槐见状也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了一张符箓来贴在甲板上,随着她念动咒语,原本就要被掀翻的小船,摇晃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这张定身符顶多也就能撑一炷香的时间。”夏槐道。 “能利用这一炷香的时间靠岸吗?”陆景问。 “不行,被定身符定住后这条船也没法再移动了。” “所以还是要解决掉水下那东西。” 那条巨蛇并不是夏槐召唤出来的,少女刚刚只是用了个最简单的呼风术,唤来了一阵疾风,打算按陆景所说不着痕迹的输掉这场比试。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不但出乎了陈通等人的预料,也根本不在陆景和夏槐的计划之内。 看来纪先生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自从拿到那把黑刀后,陆景的行事已经尽可能的谨慎和低调了,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找到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可惜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陆景也只能将心底的疑问暂时放到了一边。 对夏槐道,“咱们分头行动吧,水下那东西交给我,你去把船底的窟窿给堵上,不然别说一炷香了,就连一盏茶的时间也撑不到。”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陆景能感觉到脚下的小船还在下沉,显然那窟窿并不小。 夏槐点头,“你多小心,我堵上漏洞后就来帮你。” 说完她又施展了一个避水诀给陆景,“这法术能让你在水下自由呼吸,而且能加快一些你的行进速度。” “多谢了。” 陆景没再耽搁,直接从船舷边跳下,跃入水中。 这会儿大半夜的,水下的能见度也不高,好在陆景也不需要看的太清楚,只要照着风浪最大的地方游去就行。 而且现在江中大浪滔天,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他的身形。 在避水诀的帮助下,陆景很轻松的就接近了风暴的中心。 也隐隐看到了水中那道正在四处翻滚的黑影。 而那条大蛇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却似乎一无所知。 陆景忘了前世在哪本科普杂志上看到的,说蛇类的视力其实很差,隔的远一点就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而现在他眼前这条大蛇似乎也有这个毛病,随着陆景不断拉进和它之间的距离,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戒备。 于是陆景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向蛇头的方向游去。 毕竟那里已经被他用山河一斩给斩出了一道口子来,从那里发起攻击的话就不用考虑怎么破开这条大蛇身上那些坚硬的鳞片了。 第二十六章 还赌吗? 陆景趁乱摸向那条巨蛇的脑袋,同时暗暗扣住了袖中的飞剑,打算给对面来个惊喜。 但是陆景没想到他送出的惊喜那条巨蛇还没收到,后者为他准备的惊喜却是已经先寄到了! 眼看着他距离那颗脑袋只有不两丈远了。 陆景却从那对儿猩红的大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之色。 不好! 就在陆景心生不妙的时候,他感觉脑后有什么猛地袭来! 陆景只来得及转过脑袋,就看到一条尾巴冲他劈头盖脸的拍来。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直接被砸进了河道底部的淤泥中。 那条大蛇一击得手,又得意的甩了甩尾巴,这才向陆景跌落的地方不急不慢的游去。 此时那里的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一片。 巨蛇探出头,向那片满是泥沙的河底望去。 再然后,脑袋就是一痛! 只见一柄小剑正插在它头顶的伤口之中!剑身已经完全没入它的血肉中,只留了把剑柄还在外面。 疼,这次是真的疼! 如果它还有泪腺,这会儿一定已经泪如泉涌了。 而除了疼外,它还有些想不明白,眼前那人为什么能刺出这一剑来。 它自己的力量有多可怕自己最清楚不过。 刚才那一甩尾,哪怕是在水中,力道也相当可观。 打个比方的话大概相当于被十头狂奔的野牛一起顶中,一般人挨了这一下,全身的骨头怕是都要一起碎掉。 而陆景的骨头非但没碎,整个人看起来居然还生龙活虎的。 眼见一剑没能捅死那条巨蛇,陆景又迅速补上了第二剑。 可惜这一次那条巨蛇有了防备,一低头,及时避过了这一剑,山火刺入鳞片中,却没能将鳞片刺穿,反而卡在了里面。 那条巨蛇也松了口气,忍着头顶的剧痛,又扑了上来。 一人一蛇就这么厮打在了一起。 经过几次交手,陆景已经逐渐摸清了这条巨蛇的底细,单以实力而论这蛇显然并不如它在书院中的那个老乡。 如果是在陆地上的话,陆景有很多种办法能对付它。 可惜他们现在是在水中。 哪怕是有避水诀,陆景的速度和力量还是要打上一些折扣,就连飞剑的飞行速度都没那么快了。 这也是为什么陆景没用飞剑偷袭的原因。 不过好在他的火麟甲没受影响。 战到现在那条巨蛇已经给了陆景好几尾巴了,而且一次比一次大力,抽的它自己都觉得疼了,可陆景每次都能从地上再爬起来。 也不用怎么休整,转身便能再战。 于是一人一蛇就这么陷入到了僵持之中,谁也奈何不了谁。 两人在河底大眼瞪小眼。 陆景算了下避水诀剩下的时间,以他的内功修为,闭气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就算避水诀消失,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溺水,但是他在水中的速度会变得更慢,想要追上那条巨蛇就更困难了。 所以这么拖下去,对陆景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陆景思索应对之策的时候没想到最先做出改变的居然是对面那条巨蛇,只见它忽然收起了尾巴,再次探头过来,想用牙去咬陆景。 这也将它头上那伤口再次曝露在了陆景的面前。 估计是觉得陆景已经把两把飞剑都扔出去了,现在也没什么手段能伤到它了,所以这条巨蛇才这么有恃无恐。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随着一阵剧痛传来,它的脑壳上又多了一把飞剑。 而陆景也明白了对面为什么忽然抢起了时间。 因为他看到夏槐也跳入了水中,正向这边游来。 显然少女已经堵上了船底的窟窿,所以过来帮忙了。 二打一,陆景瞬间也来了精神,反观那条巨蛇这会儿则明显显得有些犹豫。 一对一它都解决不了眼前这男人,再加上一人,它的胜算就更少了,于是它也萌生了退意。 但是这时候对面那男人却是主动缠了上来。 陆景怎么可能让这巨蛇逃走,它是纪先生的人也就算了,关键是头上还插着三把飞剑呢!这要跑了,陆景可是损失惨重。 于是某人直接抓住一片鳞片,说什么都不撒手。 巨蛇和陆景纠缠了一会儿,眼见没法摆脱这个牛皮糖,也有点慌了,不得不再亮出牙齿来。 心想着妈的自己头上都被插了三剑了,对面那家伙的身上总不可能还有剑吧! 结果就是脑壳上又喜提了一把飞剑。 “…………” “………………” 巨蛇和陆景对视,两边都有些麻了。 巨蛇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是把把都能赌输,这游戏体验也太艹了,而陆景则是觉得这玩意儿脑袋里面难道是空的吗,怎么捅了四剑还不死? 不过好在,这时候他的强援终于也已经来了。 夏槐冲陆景打了个手势,接着掐起法诀。 巨蛇感觉不妙,于是抛下陆景不管,一尾巴又抽向夏槐。 心想着总不可能两个人都这么硬吧。 这一次它倒是没再赌错,但是陆景却不会坐视它攻击夏槐,见状松开手中的鳞片主动迎了上去。 他被抽中胸口,再次像鱼雷一样飞了出去。 而那巨蛇则是一喜,寻思着自己终于能脱困了。 可还没来得及开溜,就见夏槐一指点出,接着它身边的水流忽然化作一道锁链,将它的脑袋给锁住了。 巨蛇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转头就见某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杀了过来。 难不成这混蛋身上还有飞剑?! 随着第五把剑也插进它的脑袋,巨蛇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而它也已经彻底胆寒了,再无心恋战,用力挣脱了那水链,脑袋里就只剩下逃走一个念头。 但是陆景那可能再放过它。 这一剑陆景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连剑柄都插到了血肉中,而且因为担心伤害不够,还在里面搅了两圈。 结果那巨蛇逃出没两步,就在地上打起滚儿来,还用脑袋猛撞地面。 然而陆景没赶走不说,其他几把剑也都刺得更深了。 最终,那巨蛇抽搐了一阵后彻底不再动弹了。 第二十七章 暴雨与破庙 群英会的众人这会儿都挤在船舷边,紧张兮兮的望着江面。 事到如今他们当然都已经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戏法了,而是一场实打实的诛妖之战。 而这一战的结果关乎到他们的生死存亡,所以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儿里。 此时距离陆景和夏槐先后下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 柏二爷也顾不上之前的龃龉了,问身旁举着灯笼的陈通,“你眼神好,有看见什么吗?” “呃……没有。” 陈通瞪大了眼睛,努力搜寻着水面,然而除了滔天的风浪,什么也看不到。 另一边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则在掐指而算,只见他的手指一边上下翻飞,口中一边念念有词,末了神色一肃。 “贫道已经算过了,那大蛇并不只是普通妖孽,它的身上有几分真龙血脉,如今已经觉醒,陆、夏二位仙人怕是不好对付。”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反驳道,“放你娘的狗屁!这都什么时候了米算子你还在这儿添乱,外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也就算了,咱们群英会谁不知道你原本在紫竹山做和尚,后来眼馋人家算命赚钱,就转投到了三清门下,你会算个劳子的命,哪次不是靠着察言观色骗钱。” 米算子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正想反驳。 却听另一侧有人喊道,“血……好多血!” 众人闻言都向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里的江水微微泛红。 “完了,被贫道给说中了,”米算子一脸悲色,“陆、夏两位神仙别是已经被那妖蛇给咬死了。” 其他人也被他说得心里直发毛。 不过就在这时陈通忽然开口道,“这血不是他们的。” “为什么?” “因为太多了,普通人的血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片江面都染红。” “有理。”柏二爷的眼睛亦是一亮。 而米算子则神色讪讪,却犹自口硬,“这可不好说,陆、夏两人可是仙人,仙人的血说不定比普通人要多呢。” 但随着江上的风浪渐小,陆景和夏槐两人又从水下冒出头来,米算子这神算子的人设也彻底宣告破灭。 看着在水下走了一圈,但是身上一滴水也没有的两人。 群英会的众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啧啧称奇,片刻后有人开口道,“仙长,那龙……哦不,是那蛇妖。” “已经被我们诛杀了。”陆景道。 “两位仙长果然好手段!”柏二爷竖起大拇指。 群英会的其他人也纷纷向陆、夏二人道谢,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刚刚若不是两人出手,他们这一船的人估计都要葬身江中了,现在非但活下来不说,而且还亲眼目睹了一场仙妖之战。 而这精彩的大战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 很多人这会儿都在文思如泉涌,恨不得现在就能跑回房去,谱曲写词,然后再天南地北,去四处传唱。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陆景和夏槐看起来却不怎么激动,只是要船主找地方尽快靠岸。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杀死了那条大蛇,然而行踪也已经曝露,再留在船上只会成为活靶子,而且还会连累到船上其他人。 不过在下船之前,陆景找人要了只茶壶,将之前剩下的送客茶给煎了煎,然后每人一碗。 柏二爷等人不疑有他,都很痛快的喝下了肚去。 这可是仙人赐的仙茶,闻着就很香,保不齐还有些别的什么功效。 也不求能延年益寿,只要能消除一些他们身上的隐疾或者暗伤,就是赚到了。 可惜这茶能消除的只是他们的记忆。 待到送客茶生效,他们根本不记得之前在江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不只是江中的事情,他们连陆景和夏槐曾上过船的事情也都一并忘记了。 而另一边的陆景和夏槐,下船后却是一刻也没停,先疾行出去二十里,然后又换了个方向,走出十里,这才放慢脚步,稍作休整。 为了甩掉身后可能有的追兵与盯梢,两人干脆没进城,就这么在野外过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陆景和夏槐吃了点干粮,继续埋头赶路。 两人专挑人迹罕至的偏僻小路走,也不怕遇到野兽和土匪。 反正以他俩的身手,不管遇到多凶恶的野兽和土匪也都能轻松摆平。 四日后,两人来到了一座破庙外,而恰好这时候天降暴雨。 夏槐虽然有避水诀可以避免被雨水淋湿,但是却拿脚下的稀泥没有什么办法,踩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没一会儿靴子上就会沾满泥巴。 而且如今不比往昔,从天地间吸纳秘力越来越困难,之前江中那一战,陆景主攻,夏槐在一旁用法术提供牵制,消耗并不是太大,但直到昨日她才将失去的秘力重新补回。 为了区区一场暴雨就动用法术,显然并不划算。 于是陆景就提议去那庙里休息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夏槐没有异议,持剑在手,当先向那庙中走去。 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蛛网,接着是蛛网后的一尊泥像,足有十尺高,看样子似乎是个不知名的小山神。 反正夏槐和陆景都不认识。 但是陆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 而夏槐这时候已经开始检查起这座山神庙了。 这地方不大,基本只要随便扫个几眼,就能将整座庙宇一览无余,但夏槐还是将四角都走了一遍。 而且她很快便有了发现。 “咦,这里有个人。”夏槐绕到山神像背后的时候开口道,“他好像还活着。” 结果她说完后发现陆景的神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你看到的那人,是不是个老乞丐。” “嗯,你怎么知道的?” 陆景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那他的眼睛是不是瞎的?” “这……”夏槐走上去,犹豫了下收起手中的长剑,接着伸手拍了拍那老乞丐的肩膀,轻唤道,“老人家,老人家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老乞丐翻了个身,然后慢慢睁开了眼,夏槐赫然发现他的双目中灰白一片。 第二十八章 换换口味 “你和他之前认识?”夏槐问陆景,“他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陆景摇头,“他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和我师父倒是有点渊源。” 顿了顿后他又补充道,“总之,等会儿你记得把身上所有吃食都给他就行。” “所有的?那我们怎么办?”夏槐问道。 “没事,到时候我们找个城镇再买就是了。” 夏槐还想再问,但这时候那老乞丐已经张开有些干涸的嘴唇道,“水……水……我要水。” 夏槐解下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 那老乞丐也不客气,接过就往自己的嘴里猛灌,最终把那水囊里的水给喝的一滴不剩。 陆景见状将自己的水囊也抛给了夏槐,让夏槐再递给那老乞丐。 而后者二话不说,又拎起来咕咚咕咚给喝完了,随后一抹嘴又问道,“有吃的吗?” 夏槐记得陆景的叮嘱,将身上所有的食物都取了出来,连同陆景给她的那份,一并放在那老乞丐的面前。 那老乞丐则连道谢都没道谢,抓起食物就大快朵颐起来。 明明他看起来岁数已经不小了,而且身子有些干瘦,小腹更是瘪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胃口却格外的好。 夏槐拿出的口粮足够一个成年人吃上十余日了,居然被这老乞丐一顿就给造完了。 再加上他之前刚灌下去的两大袋水,夏槐都怕他把自己给撑死了。 结果那老乞丐吃完却是连个饱嗝都没打,小腹处也依旧平坦,之后还意犹未尽的追问道,“还有吗?” “没有了,这已经是我身上的所有食物了。”夏槐道,“老人家……” “叫我计先生吧。” “纪先生?”夏槐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拔剑。 好在之后那老乞丐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姓氏,这才化解了一场由读音所引发的误会。 “计先生既然识字,想必定然出身书香门第,为什么会在这破庙之中?”夏槐见到此计非彼纪,收剑回鞘,问道。 而那姓计的老乞丐听到这话后脸上也露出一抹茫然之色,“对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结果越想脑袋越乱,最后更是发出了一声大吼,双手抱头。 夏槐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陆景。 陆景微微颔首。 夏槐安慰道,“计先生莫急,可以日后慢慢去想。” 然而那姓计的老乞丐却恍若未闻,片刻后又抬起头,却不再理夏槐,而是转脸又面向陆景所在的方向。 “那边那个小子,我还是有点饿,你有什么能给我吃的吗?” “我吗?” 陆景有些意外,他已经知道这破庙和庙里的老乞丐是怎么回事儿了。 它们是葵之前曾提到过的癸字零零壹,这件诡物只在雷雨天出现,外在表现是一座山神庙和庙里姓计的老乞丐。 只要进庙的人给那老乞丐提供水和食物,作为回报他也会回赠一本武功秘籍。 根据司天监的统计,通常情况下给的食物和水越多,得到了秘籍也便越好。 章三丰身上的风云变,就是这么得来的。 这玩意儿与其说是诡物,倒不如说是份机缘。 不过陆景现在身上厉害的武功已经有不少了,甚至都有点练不过来了,他对武功秘籍的需求并不怎么强烈。 所以在弄明白这里是怎么回事儿后他就把机会让给了夏槐。 甚至把自己身上的食物和水也都给夏槐拿去提升秘籍品质了。 他是没想到姓计的老乞丐还能再要到他的头上来。 陆景一时也不由犯难。 虽然他的确对武功秘籍没有那么大的渴望,但是机会难得,既然碰上癸字零零壹主动凑上来,不薅点什么,感觉好像似乎不太尊重对方。 但是此刻他的手中的确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食物和水都没有了。 不过陆景灵机一动,却是想到了另一样东西。 于是他走到姓计的老瞎子身前,伸出一只手,抵住了后者的后心。 姓计的老瞎子只觉得身子一颤,接着一股暖流就顺着陆景的手掌,涌入到他的经脉中。 “这……”姓计的老乞丐脸上的茫然之色更胜。 随后就听陆景道,“别的东西你也吃得不少了,不如换换口味,吃点内力吧。” “内力……也能吃得吗?”姓计的老乞丐喃喃道。 “有什么不能的,内力可是最珍贵的食材。”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景一本正经的声音起到了作用,姓计的老乞丐居然接受了这种神奇的设定,点头道,“那我要好好尝一尝。” 他的话音刚落,陆景就感受到手掌另一面忽然传来一股吸力。就和他之前遇上姓阮的少年时一样。 他的内力不再是由他送往姓计的老乞丐体内,而是后者将他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吸出。 陆景不惊反喜,因为距离他下一次内力刷新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他原本是打算靠坠入凡尘将剩下的内力给消耗掉的,现在有老乞丐帮忙,他正好能省下一副毒药,而且原本被白白浪费的内力,现在也算是实现了废物利用。 那姓计的老乞丐越吸越快,最后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陆景的内力给吸了个干净。 这效率可是比那个什么劳子鲸吸大法厉害多了。 而他吸完后脸上更是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赞道,“不错,这内力的味道果然比饼子好吃,就连羊肉也比不上……而且最关键的是量够足,份儿够大。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得这么过瘾了,你小子倒是挺大方。” “不过是些内力罢了,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陆景道,“计先生想吃就吃吧。” 姓计的老乞丐听后竟然也真的不再客气,点了点头对两人道,“我现在已经吃饱喝足了,打算再睡一会儿,你们二人就请自便吧。” “好。”陆景闻言便拉过夏槐,走到了山神庙的另一边坐下,一边修炼一边等雨停。 而那姓计的老乞丐也果真如他自己所言,又在那山神像后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菩提手串 通常情况下暴雨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是这一次不知为何,这雨却是一连下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停。 而且陆景和夏槐之后还听到了脚步与说话声,从庙外传来。 “咦,这里有座山神庙,二叔咱们快进去吧。” “可这荒山野岭的为什么会有庙呢?”另一个年岁听起来更长一些的人有些迟疑。 “谁知道,可能是早些年附近还有人的时候修的,看这样子也挺久的,现在应该已经废弃了,正好进去避雨。” 这时候第三人的声音响起,“还是小心为妙,如今这世道这么乱,保不准里面就藏着什么匪类!” “但是这雨下的这么大,肯定没法再赶路了,不进去,难道大家伙就站在外面淋雨吗?”最先开口的少年道,“这样吧,要不我先进去看看,没什么危险再喊你们进来。” 结果他还没动身就被年长那人给拦下了,“还是我来吧,出门前我答应过你阿爹,你出来什么样,回去也会是什么样。” 那少年还想再说什么,但是被他叫做二叔的男人已经迈步,向着庙中走来。 他一手攥着只木棍,一手推开庙门,先小心翼翼的向里望了一眼,看到陆景和夏槐后一怔,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有些忐忑道,“二位……” “我们也是来庙里避雨的。”陆景道。 那人听了这话后神色稍稍放松了些,又看陆景和夏槐一男一女,年岁瞧着都不大,不像歹人,于是拱手道。 “在下李复,山阴县李家村人,和我那侄儿还有几个同乡一起进山采药,没想到半路上遇到大雨,就想入庙来避避雨,不知二位那边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夏槐道,“这庙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比你们早到了一会儿,没道理就不让后面的人进来。” 李复闻言大喜,“多谢二位,那我就唤其他人进来了。” “请便。” 李复冲庙外还在焦急等待的三人招了招手,要他们也进庙避雨。 陆景和夏槐则又向另一侧挪了挪,让出更多的地方给那群采药人。 期间夏槐还绕到了山神像后面,想看一眼那老乞丐,然而却发现后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另一边陆景的注意力则在那些刚进庙的采药人身上。 包括李复在内四人都披着蓑衣,头戴斗笠,身后还背着一个大竹篓,腰上则系着锄头、镰刀和绳索,的确是典型的采药人的装扮。 其中最年轻那个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浓眉大眼,应该就是李复那个侄子了,还有两人,一个三十出头,右手少了两根指头,另一个则满头白发,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了。 这两人在和陆景对视的时候,目光都有些闪躲。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们四人显然都是没练过什么武功的普通百姓,荒郊野岭的遇到陌生人,心虚与害怕几乎是一定的。 反倒是李复和他那个侄儿比另外两人表现的要好得多。 李复再次向陆景和夏槐道谢,然后又让他的那个侄子在庙里转了一圈看看有什么能烧火的东西。 最后找到了两张桌案还有几把残破的椅子,一并劈开,堆在一起,做了木柴。 待火焰升起,四人身上的寒意终于稍去,脱下蓑衣,围着火堆坐成了一圈,烤着已经冻得冰凉的手脚。 李复还不忘去邀陆景和夏槐一起加入,不过被陆景婉拒了。 李复那侄子见李复在入庙后就一直在有意的讨好旁边那对儿年轻男女,心中有些不满,等李复再坐下就压低声音道,“二叔理他们作甚?” 李复闻言脸色微变,立刻就捂住了自己侄子的嘴巴道,“宗介慎言。” 名叫李宗介的少年虽然没再说话,但是目光显然并不服气。 “出门在外,多些礼数总是没有错的。” 李复见自己的侄子依旧不以为然,叹了口气道,“咱们是为了采药不得不翻山越岭,但是人家可不是,放着大路不走,专挑偏僻小径,也不怕遇上歹人猛兽……这两人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李宗介听自己二叔这一说,心中已经是信了七分,但还是忍不住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在山里迷路了?” 李复摇头,“迷路之人看到你我四人,要么欣喜要么警惕。但是你看他们,神色始终如常,根本就不在乎我们做什么,所以大家说话还是小心一点吧,我听说那些武林高手很远的声音都能听到。” 另外两人这时候又有些担心起己方的安危了,那白发老者向陆景和夏槐所在的方向又瞥了眼,然后道,“此地不宜久留,等雨停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说完这话,四人便都闭口不语。 趁着避雨的功夫吃干粮的吃干粮,揉腿的揉腿。 陆景则跟夏槐打开了各自的行囊。 夏槐发现自己的包裹里多了本名为《天门十三剑》的小册子,从名字上看这应该是套剑法。 不过夏槐出自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宗的洗剑阁,见过的厉害剑法多了去了,见到这本天门十三剑后也没有太过惊喜。 直到她翻了几页后却是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片刻后竟然闭上了眼睛以指代剑,直接在地上演示了起来。 相比之下,陆景就谨慎多了,一点点打开自己的包裹,那样子活像是在战场上拆地雷,之后他快速的扫了眼,却没在里面看到什么书册秘籍。 嗯? 他之前那个内力换武功的计划难不成是失败了吗? 虽说陆景的内力不值钱,就算全被老乞丐“吃“掉也一点不心疼,但是好歹也忙活了那么久,他也不想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 不过随着陆景定睛再看,却是终于发现了一件之前包裹里没有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串,由十二颗菩提子编成。 陆景惊了。 癸字零零1不是一直在送秘籍吗,没听说还能掉装备的,他这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打开方式吗? 可惜庙里那老乞丐已经不在了,陆景想问也没人能问,之后他又研究了一下那只手串,确认那些菩提子上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功法。 ------题外话------ 抱歉哈,今天就一更了。 第三十章 手骨虫 雨还在下,天空就像破了个窟窿似的,怎么也堵不住。 照这么下去,今晚六人恐怕都只能在这破庙中过夜了。 李复那边已经放弃了继续赶路的打算,转而铺起了草席,还放上了一些驱蛇虫药。 作为采药人,在外过夜对他们来说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别说破庙了,就连悬崖边的山洞他们也睡过,相比起露宿荒野,今夜至少还算有瓦遮头。 或许是因为身边还有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缘故,几人吃过东西后也没怎么说话,早早的便躺下了。 其中缺了两只手指的男人还有年龄最长的那个老者,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又过了会儿李复的鼾声也渐渐响起,只有他那侄子还在辗转反侧。 李宗介这会儿的脑子里都是另一边的两人,尤其是那个女子,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村里最好看的孟寡妇,和她一比也黯然失色。 不不,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李宗介在村子里的时候会故意从孟寡妇门前过,就为了偷看孟寡妇几眼,然而面对夏槐,他却连头都不敢抬,只觉得自惭形秽。 李宗介注意到夏槐之前在那里用手指比划剑招,再联系二叔说过的那番话,这二人很可能就是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武林中人。 这让李宗介对于那个神秘的江湖也生出了一丝向往。 也许等自己拜入名门,学会了武功,有朝一日也能和某个侠女一起闯荡江湖。 李宗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眼皮也越来越沉。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他却是并没有睡得太沉,等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 李宗介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荒郊野地的,遇到蛇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也是他们为什么睡前都要在四周撒上药粉的原因。 那些药粉的气味对于蛇类和毒虫的刺激性很强,基本它们只要闻到就不会再接近。 但是这一次李宗介却发现那动静好像是从少了两根手指的男人那里传来的,而且还在向他这边移动。 李宗介有些疑惑,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到一节惨白的手骨,从他的面前爬过。 李宗介一个激灵,当场就被吓清醒了,想要放声尖叫,然而下一刻一只手却是按在了他的嘴巴上,将他还没发出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李宗介认出了那是他二叔的手。 不过他虽然没叫出声来,但还是引起了那节手骨的注意。 后者向他所在的方向转过身来,而李宗介这时候也看清了那东西,那压根儿不是什么手骨,而是一只长相怪异的虫子。 它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肉,只有一副骨架子,骨架的边缘生出五条长腿,就好像五根手指骨一样,支在地上,下肢锋利如镰刀,乍看之下就想指甲。 而掌心的位置则是它的口器,那上面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剩下的地方几乎全都被一张好似吸盘般的大嘴给占据了。 李宗介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丑,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生物! 他一边和那只虫子对视,一边将手一点点移向自己的腰间的镰刀。 可他还没来得及握到刀柄,就又听到里另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这一次那声音是从他的西侧传来的,而那边是那个白发老者睡觉的地方。 李宗介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向那里飞快的瞥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因为李宗介看到白发老者的肚子已经被撕开了,而另一只手骨虫正从他的小腹里爬出来。 拖着血淋淋的身子向着陆景和夏槐所在的地方爬去。 李宗介想出声示警,但是他二叔的手捂的很紧,别说开口,他现在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他最先看到的那只手骨虫在和他对视了一阵后,确认他不会开口后,居然也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趁着夜色爬向另一边的两人。 李宗介也是直到这时才发觉,它们的行动速度竟然快的惊人,已经能赶上狸猫了。 若是那只手骨虫刚刚扑上来,他怕是根本来不及拔刀。 李宗介回头去看了眼自己的二叔,发现李复的脸色也是煞白一片,身子在不停哆嗦,叔侄两人显然都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得不轻。 而就在这时,那两只手骨虫也已经爬到了陆景和夏槐的身侧。 那一男一女这会儿看起来也都在梦乡中,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 李宗介见状心中不由大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二叔的手,叫道,“小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嗓子能起到什么作用,因为那两只虫子已经弓起身子,准备发起攻击了! 看样子就算陆景和夏槐能被他叫醒,也注定逃不过这一劫。 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闪动着鳞鳞波光的小剑忽然从陆景袖口射出! 一剑刺在了一只手骨虫身上,将那只手骨虫给直接捅了个对穿,而剑势竟然不减,又深深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夏槐也摸出了藏在身下的宝剑,一剑斩向另一只手骨虫! 不过她这一剑只在那只手骨虫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后者见势不妙,立刻就拔腿向后逃去。 但是夏槐长剑一圈,直接将它给圈了起来。 那只手骨虫试了好几次,不管前后左右,都逃不出剑网笼罩的范围,它的骨骼和剑刃相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咚咚的瘆人声响。 而夏槐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掐了个法诀。 下一刻她的长剑上燃起一图火焰,烤的那只手骨虫发出一声声惨叫。 夏槐注意到这两只手骨虫在行进的过程中似乎都在有意避开升起的那堆火,所以怀疑它们怕火,一试之下果然有了效果。 没过一会儿就把那只手骨虫给解决掉了。 而陆景也抽出地上的飞剑,擦了擦上面的血迹,重新收回袖中,对李宗介点了点头,“多谢了。” 虽然李宗介刚刚那声喊,对陆景和夏槐其实没什么作用。 早在第一只手骨虫出现的时候两人便注意到了,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喊了这一声,陆景还是决定谢谢对方。 第三十一章 两样东西 “那,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那两只诡异手骨虫已经被陆景和夏槐给解决了,但是李宗介的心还是在怦怦直跳,他花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开口说话,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呃……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这地方所独有的凶残野兽,”陆景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它们的数量很少,你往后都很难会再遇到它们了。” 李宗介瞪大了眼睛,他虽然一直住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陆景是在鬼扯。 什么野兽能长成那副可怕的样子,而且会跑到人的肚子里面去,再破开肚子跑出来。 说到这里,李宗介又望向自己那两个同乡。 而他的二叔李复已经在检查两人的身体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面露悲色。 对于这个结果李宗介倒是并不意外,因为没有人能在被破开肚子后还能活下来,更何况他刚刚也看了眼,发现八指男人和白发老者的肚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他们的脏器和肠子都已经不翼而飞,被那些手骨虫给吃光了。 “节哀。”陆景也叹了口气。 今晚这事情明显是冲他们的来的,李复等人属于被殃及池鱼。 对方知道陆景和夏槐正在护送那把黑刀,警惕性一定很高,所以没有让那些手骨虫直接发起攻击,而是藏在这伙采药人身上。 而这伙采药人都是货真价实的采药人。 就算以陆景的眼功从他们身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等到半夜他和夏槐放松警惕的时候那些手骨虫再偷偷从八指男人和白发老者的肚子里钻出来,的确可以起到攻其不备的效果。 虽然就最后的结果而言,和直接上去送人头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复红着眼睛用草席将两个同乡的尸体草草裹好。 他不打算再把两人带回去了,倒不是嫌尸体太沉不好背,主要是这样的死状实在是有点太惨了,他不忍心让两人的家人看到再受刺激。 于是和侄子统一了一下口径,打算回去说成是采药的时候失足坠崖。 他看李宗介似乎有一肚子的问题,还想再问陆、夏二人,却是主动拦下了后者,劝道,“宗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两位大侠既然不愿说,那必然也有他们的用意。” 李宗介一直很听李复的话,他知道自己今晚能活下来,一靠陆、夏两人,二靠自己这个二叔,若不是后者及时堵住他的嘴,那只手骨虫怕是不介意先解决了他,再去找陆景和夏槐的麻烦。 于是他也没再缠着陆景。 眼看外面的暴雨越来越小,陆景和夏槐收拾了一下行囊准备继续赶路。 不过临出门前,陆景却是又停下了脚步,把李宗介叫了过来,“你日后要是想习武的话可以去禹州沮县青龙山,找个叫葛平的家伙,嗯,就跟他说是我让你来的。” “恩公你是……” “陆景,邬江陆景。” 陆景说完也不再管一脸震惊的李复叔侄,和夏槐一起走出了庙门。 两人没等天亮,就这么趁着夜色继续向前赶路,然而这一次陆景却是没再挑偏僻小路走,反而朝着距离最近的县城赶去。 两人身上的干粮都在那座山神庙里用完了,需要补充,另外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野外赶路,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洗过热水澡。 虽然以两人的武功修为,并不会被这种事情所困扰。 但是陆景也不想过得太辛苦,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之前的计划没能奏效,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可还是被人轻松发现了踪迹,既然如此,那干嘛还往山里钻? “你说纪先生的人有办法追踪到我们?” 酒楼上夏槐一边和陆景吃着早饭一边道。 陆景点了点头,“那家伙可以神游,不过现在还没到他神游的日子,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是靠别的什么手段发现我们的。” “什么手段?” “嗯,首先当然是某些拥有定位功能的奇物或是诡物了,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不管躲到哪里都没用,但我个人觉得这种可能很小。 “因为郭少监是偷偷派心腹把刀带给我们的,知道刀在我们手上的人很少。” “有理。” “更大的可能是我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被他们追踪到。”陆景夹起一只小笼包接着道。 夏槐想了想,“可是我们身上大部分东西都是自己的,应该没有问题。” “对,所以真正可疑的只有两样东西。” 夏槐静静的等着陆景的下文。 “第一,就是那把刀本身了,这也是我觉得最可能被追踪的东西。”陆景道。 “这把刀是我在一个姓阮的家伙手里拿到的,他是万魔宫这一代传人,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把一帮魔道妖人骗到下邑县,准备用他们来炼刀。 “我一开始以为纪先生把这刀送他只是单纯的为了拉拢他,毕竟纪先生这会儿在造反,肯定希望盟友越多越好,而正道他拉拢不到,当然会把主意打到魔道头上。 “然而后来听到这把刀在司天监失窃,我才知道纪先生对于这把刀也很看重,搞不好他借给姓阮的只是为了让万魔宫传人帮他炼刀,炼好了再据为己有,也避免脏了自己的手。 “既然如此,他当然也很可能在这把刀上动的有手脚,能够用什么办法寻到这把刀,免得到时候被姓阮的把这刀给藏起来。” “你的推测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夏槐也道,顿了顿她又问,“还有种可能呢?” “嗯?” “你刚才是说有两样东西吧。” “唔……还有种可能是那只纸蛙上被人做了手脚。”陆景摊手,“咱俩身上就这两样东西是外面来的了。” “可是那纸蛙不是郭少监的吗?” “我说的就是郭少监。”陆景道,“可能是我比较习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吧,总之刚接到这差事的时候,我就怀疑过这事儿会不是郭守怀自导自演来调出司天监内的奸细的。 “因为拿我们做诱饵这种事,挺像他能干得出来的。” 第三十二章 反客为主 郭守怀是两人的上司,夏槐并不愿私下非议。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陆景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 作为司天监的少监,郭守怀的肩膀上担负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重担,而这也使得他不得不尽可能的摒弃个人情感,一切从大局出发,以司天监和天下人的利益为重,以至于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比如让书院弟子提前进入司天监做事。 据夏槐所知,光是第一次查案书院这边就死了六名弟子,这也让不少师生对于郭守怀的这一决定颇有微词。 若是能推迟一年,不,哪怕半年……让更多人有更充分的准备,伤亡的人数应该都会比现在少得多,而司天监日后也能多出六位可以独当一面的监察来。 但郭守怀显然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以司天监现有的人手来应付眼下的局面的确已经到了极限,亟需引入新鲜血液。 这一百余名书院弟子的加入,帮助司天监度过了难关,为此付出的人员伤亡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样的结果对郭守怀来说便足够了。 所以如果能用陆景和她钓出司天监内的奸细,郭守怀也未尝不会一试。 但这对两人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我们就算再怎么玩儿命赶路,怕是也到不了指定的地方。”陆景道,“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指定的地方。” 夏槐那两道弯弯的柳眉皱了起来,“可送刀毕竟是郭少监交待给我们的差事……我们也不能撂担子不干吧。” “我们是不能半路退出,但是不能不干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能换种方式干。” 陆景的话听起来有些绕口,之后他又解释道,“现在纪先生的人还有司天监的内鬼都冲我们来,敌暗我明,这么下去我们太被动了,得想个办法反客为主。” “你想怎么反客为主?” “等下吃完饭,我打算找个钱庄把身上这把刀还有那只纸蛙都存起来。” 夏槐闻言愣住了。 “可这……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就和这把刀分开了吗,万一丢了怎么办?” “我就是要和这把刀分开,这样那些家伙才能把注意力从我们身上转移到这把刀上来,而我们则可以在钱庄附近提前做好布置,守株待兔。”陆景悠悠道。 “这样我们的危险的确小了很多,但是……纪先生那边可是有好多奇物,没准就有奇物能从我们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刀偷走。”夏槐提醒道。 “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陆景摊手,“纪先生那边能人辈出,但司天监这边只有我们两个,连个护戒小队的人都凑不齐,真要不敌也很正常,只要我们人没事儿就行,郭少监想来肯定也能理解。 “若是他实在不希望这刀落入纪先生之手,也可以暂时放掉抓内鬼的事情,从司天监调高手过来把刀带走。” “…………” 听到这里夏槐已经彻底弄清楚陆景想干什么了,他不只是在算计纪先生,也是在算计郭守怀,用这种方法逼的郭守怀没法再把两人当诱饵。 夏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这么做肯定是郭守怀不想看到的。 但是眼见陆景已经做出了决定,夏槐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把黑刀存入钱庄的想法很大胆,但不得不说,这或许是能解开两人眼下困境的唯一方法。 而陆景说到做到,吃完饭后,立刻便和夏槐一起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钱庄外。 还没进门就看到匾额上大大的太平钱庄四字。 身为四大钱庄之一的太平钱庄,当然不可能只在京师中有业务,周边的府县,乃至南方一些大城也都有太平钱庄的分号,方便钱庄的主顾支取银两。 而陆景也没隐瞒身份,一上来就亮出了自己的字号,引得钱庄的掌柜连忙出来相迎。 随后陆景取出两只长匣,摆在了掌柜面前。 这两只长匣都是他在路边买的琴匣,大小样式都差不多,不过一只长匣里面放的是那把黑刀,还有一只长匣里面装的却是郭守怀给他的纸蛙。 “这两样东西分开存,存在你们最保险的地方。”陆景开口道。 掌柜点了点头,对身边一个账房道,“去,打开验下里面的东西。” 然而那账房还没动身就被陆景给阻止了,“里面的东西就不用看了。” “这……怕是有些不和钱庄的规矩。”掌柜有些为难道,“陆大侠的为人咱们是信得过的,但若是不查清里面的东西,将来交接的时候容易引起误会和纠纷。” “不用,我不会讹你们的。”陆景笑了笑,“这样吧,咱们可以立个契据,不管里面的东西有没有变,甚至不管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我都不会怪到你们钱庄的头上来的。” 那掌柜摸着胡须道,“若是如此的话,倒也不用再验了,另外也请陆大侠放心,丢是肯定不会丢的,要紧的东西,咱们都会锁在库房的大铁箱里,那大铁箱足足有千斤重,全部由生铁打造。 “没有人能抱的走,而且厚度也很惊人,就算绝顶高手用斧子劈上一炷香的时间也劈不开,而那铁箱的钥匙有两只,需要合在一起才能打开那铁箱。 “其中一只我们钱庄会妥善保管,还有一只会交到陆大侠您的手上,您看怎么样,可还满意?” “不错。”陆景听后的确也很满意。 太平钱庄身为四大钱庄之一,安全措施的确做的不错,就算是他对这样的防护手段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哪怕放着不管,纪先生的人想从里面把刀偷出来也不容易。 随后陆景又听那掌柜接着道,“不过这样的铁箱打造起来很是麻烦,咱们钱庄一共也就只有七只,所以这价钱方面嘛……” “多少。” “一日一两银子。” 这价格何止是不便宜,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不过陆景也没讨价还价,很是爽快的从行囊里摸出两锭银子,对掌柜道,“先来十天的。” 第三十三章 赚翻了(新年快乐~) 陆景亲眼看着掌柜将那两只长匣分别放入不同的铁箱中,然后上了锁,接着又收下了钥匙。 这才和夏槐一起退出了库房。 眼见正事已经办完,掌柜又换上了一副笑脸,笑呵呵的道,“陆大侠是邬江人吧,正好老夫这里刚收了批邬江云雾茶,想请陆大侠和夏女侠品鉴一番。” “哦,于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打扰了。”陆景婉拒了于掌柜的邀请…… 而于掌柜也不勉强,将两人客气送至门外。 离开太平钱庄后陆景和夏槐脚下不停,专挑热闹人多的地方走,穿过两个市集,随后却又拐入小巷。 如此几番确认再没有人跟着他们,陆景这才从行囊里掏出两只人皮面具,一男一女,男的陆景选的是戚夔那张,给自己用,女的则是个名叫惜君的少女,正好拿来给夏槐。 待两人都易过容后,又找了家成衣店,在里面各自买了几身成衣。 就近找了客栈,开了两间房。 陆景先要了桶热水,洗了个澡,又换上新衣服,终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一直悬在他们头上的那柄利剑终于也消失不见了。 陆景甚至还有空研究了下那串菩提手串。 他尝试着将那串菩提手串带在一只手腕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行功,运转起小金刚劲。 结果一个周天后陆景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迅速将那串手串从自己的手腕上给撸了下来! 妈的,坑爹!这玩意儿居然能增加内功修为?! 癸字零零壹送什么不好,竟然送这么件东西给他,是嫌他死的还不够快吗?! 但是过了片刻,陆景却是又抓起那串手串。 迟疑了下重新带在手腕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运行小金刚劲,而是修炼起了火麟甲。 一盏茶后陆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来。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下结论,又试着在屋里打了套开碑掌。 等他把这套掌法打完,终于长舒了口气。 这串菩提手串的作用并不只是提升他的内功修炼速度,更准确的说,它应该能提升所有武功的修炼速度。 而且效果居然有六成之多! 陆景前世玩游戏的时候,曾经见过吃菩提子长悟性的设定,没想到串成串带在手上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 之后陆景灵机一动,又尝试戴着手串修炼起御剑术来。 最终的结果让他大喜过望。 这东西竟然对法术修行也有用!!! 这岂不是说他之后不管再练什么,都相当于开了1.6倍速的加速?! 这么一看,这串菩提还真是直接给他加了悟性。 陆景没想到自己这一通忽悠,居然用多余的内力从姓计的乞丐那里换到了一件传说级别的装备。 单以珍贵程度而论,这串菩提手串无疑要在所有神功绝学之上! 尤其对陆景而言,更快的修炼速度也就意味着更快的消耗速度,也间接的减少了他爆体的风险。 不错,这一趟门出的简直赚翻了!!! 连带着陆景对那把黑刀的事情也上了点心,他收起那串菩提手串,走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进吧。”夏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陆景推门进去,就看到少女正在床前摆弄着一只铜制脸盆。 夏槐往里面加了约莫半盆清水,除此之外还在盆地刻了密密麻麻的咒式,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随后闭上眼睛,将两手搭在铜盆边缘,口中念念有词。 “清源复本,取坎填离,天机助我,洞彻源头!” 说完最后一个字,原本清澈的水面忽地变得浑浊了起来,就好像被人泼入墨汁一般,而随着那些墨汁或聚或散,却是又渐渐形成了一副图案来。 那图案上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太平钱庄的库房内部! 之前夏槐和陆景一起进去的时候,并没有闲着,趁着陆景和于掌柜放置那两只长匣的当口,她也找准了方位,在那里快速的贴上了一张天眼符。 如今借助这只底部刻满咒式的铜盆,可以清楚的看到库房内的一举一动。 陆景探头过去看了会儿,之后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不就是个法术版的摄像头加显示器吗? 之后他又转头对夏槐道,“辛苦了,这样只要有人进入库房,我们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然而夏槐的神色却并没有陆景那么轻松。 “想看到库房里的景象就要每隔半个时辰施展一次法术,以如今天地间的秘力浓度,我最多也只能维持三日,三日后若是纪先生的人,又或者郭少监没来,那我们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而且我把秘力都用在这上面,我担心等发现人后,我也没有法术可用了。” “哦,这个简单。”陆景道,“你把这法术教给我吧,之后也由我来负责施法,我秘力多,这点消耗对我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要掌握一个新法术可不容易,”夏槐道,“哪怕是在书院,一般人也要十天半个月,你现学的话,只有三日怕是来不及。” “来得及。”陆景倒是信心满满。 有修行郁郁葱葱的前车之鉴,陆景练习法术不要太简单,他只用不惜秘力的玩命儿堆熟练度就行了。 更何况他现在手上还有菩提手串,1.6倍速这不也马上派上用场了吗。 实际上他根本用不了三天就能把这个法术给练熟了,到时候还能让夏槐多点时间休息,恢复秘力。 听陆景这么说夏槐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将这法术的口诀传给了陆景,之后还为陆景细心讲解了其中的诀窍和要点,帮助陆景理解这个法术。 陆景记牢后,又问了夏槐两个小问题,然后就让小二帮他去卖了只铜盆,刻上咒式,回屋练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纪先生的人还没做好准备,又或是对面也拿那只千斤重的铁箱没什么好办法,总之第一日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而陆景居然也已经将那法术练得有模有样了,保证三次里面差不多能成功一次。 第三十四章 热闹起来了 到了第二日,陆景已经能够接过夏槐手上的活,为那只铜盆提供起秘力来了,也让少女有了时间恢复和休整。 而就在这天夜里,陆景再次向盆中施法的时候,却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那是一只老鼠,灰褐色的皮毛,长长的尾巴,和老宅里那些随处可见的老鼠并无二致,然而它的出现还是引起了陆景的注意。 太平钱庄的库房收拾的很干净,而且里面也没有食物残渣,按理说并不应该吸引来老鼠。 实际上之前两日,他和夏槐也没在铜盆中看到别的老鼠出现。 所以今晚这只老鼠便显得有些可疑了。 而且那只老鼠在转悠了一圈后最终停在了存放着那把黑刀的铁箱前。 “纪先生果然有办法能追踪到那把铁刀的下落,”陆景叹道,“难怪这一路上不管怎么走,我们都甩不掉身后那些小尾巴。” 夏槐这时候正在床上打坐,闻言也睁开了眼睛。 因为监视铜盆里的景象需要两人轮流,所以夏槐干脆就退掉了自己那间房,搬到了陆景的房间里来。 反正之前两人在船上连一张床的睡过了,现在同住一间屋子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更别说他们还是各睡各的,夏槐休息的时候陆景要看盆,而陆景睡觉的时候则轮到夏槐守着那只铜盆。 “纪先生的人到了?” “嗯,不过看样子只是个探路的。” 就在陆景和夏槐说话的当口,那只老鼠围着铁箱已经转了三圈了,但似乎有些束手无策。 重达千斤的铁箱显然不是它能搬走的,而它的牙齿也咬不开铁箱那厚厚的外壳。 所以它只能在外面干瞪眼。 过了会儿便从陆景和夏槐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我们要过去吗?”少女问道。 “不急,再等等。” 陆景的猜测没有错,那只老鼠果然只是哨探,约莫一炷香后,一大群老鼠不知从什么地方涌现了出来,足足有数百只, 很快陆景目光所及,库房里到处都是老鼠了。 这些老鼠将那只铁箱给团团围住,随后一些老鼠还自发的搭成人墙,一只骑在一只身上,然后一起去推那铁箱,似乎是想把那铁箱给推动。 可惜试了很多次都没能成功,哪怕老鼠已经爬满了铁箱,铁箱依旧纹丝不动。 陆景饶有兴趣的看着铜盆中鼠群的努力,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那些老鼠背后的指挥者也意识到了再试下去只是徒劳,于是和第一只露面的老鼠一样,这些鼠群也在很短的时间里消失了个干净。 “这次来的人,好像有点弱啊。”陆景摸着下巴道。 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外面的更夫打起了铜锣,同时扯着嗓子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快救火!” 陆景将脑袋探出窗去,的确看到了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而那图火焰升起的地方,正是太平钱庄的方向。 “今晚的热闹总算是开始了。” ………… 太平钱庄当然是没有那么容易烧着的,对于钱庄而言,防火向来都是重中之重,太平钱庄的这处分号当然也不例外。 钱庄外设有山墙,可以有效防止别处的火焰蔓延过来,而钱庄里面每隔五六丈就有一只大水缸,用来储水,一旦钱庄里的人发现着火,就可以在第一时间从水缸中取水灭火。 除此之外,钱庄内还禁止存放一切易燃物品,甚至连厨房都没设,里面的账房和护院想吃饭,只能去对面的酒楼。 至于藻井、鸱吻之类的玄学设计就更不用说了。 可饶是如此,今晚的火还是烧了起来。 几个护院倒是很尽责,在第一时间酒发现了起火,并且还尝试去救火,但是一桶水浇下去后他们却傻眼了,发现那火焰非但没有被扑灭,反而愈燃愈旺。 就跟被淋了油似得,有人不信邪,又浇了一桶下去,结果这下可好,整个前厅都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而起,照的半个县城都清晰可见。 而眼见火势这么猛,那些护院也只能放弃灭火的打算,和几个账房一起跑了出来,众人站在大街上,眼睁睁的看着大伙在钱庄肆虐。 之后还要想办法阻止周围的热心居民提着水桶过来救火。 以至于不少人甚至怀疑太平钱庄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幺蛾子,用这种苦肉计来销毁证据。 于掌柜被人从床上叫醒,靴子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光着脚跑了过来。 而等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在了地上。 陆景和夏槐赶来的时候,街道上乱糟糟的一片。 不时有人趁太平钱庄的人不注意,往里面好心浇水,帮忙维持着火势。 也多亏了钱庄的山墙足够高足够厚,才没有殃及到附近的商铺住户。 陆景的怀里还抱着那只铜盆,然而现在库房里面正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到,而且陆景估摸着再有一会儿,夏槐留下的那张天眼符估计也要被点着了。 到时候就算他们还有手中这只铜盆也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了。 好在两人还留了后手。 夏槐从怀中取出一只金甲虫,将它放飞到了天上。 那只金甲虫盘旋了两圈,接着便一头扎向火焰中,得亏少女眼疾手快,一把又将它拦了下来,才避免了后者一登场就领便当的惨剧。 而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两人的身后响起,“寻子金甲?你们是修行者。” 夏槐回头,看到了一个剑眉星目,身穿月白僧袍,手握盘龙铁棍的僧人,随后少女发出了声轻咦。 “你是……悬空寺的智海大师?” “看来这位女施主见过贫僧。”智海目光炯炯。 夏槐抿嘴,她的确曾见过智海,因为智海是她师父的好友,曾来洗剑阁做过客,她师父萧梦柔设宴招待智海的时候把她也给带上了。 但是这事儿肯定不能拿出来说,否则智海就该知道人皮面具后的人是谁了。 智海见夏槐沉默不语,目光微动,但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又冲两人行了一礼,“既然是同道那就好办了,还请两位助贫僧一臂之力。” 第三十五章 火中取刀 “大师想让我们做什么?”陆景问道。 智海肃容,“今夜太平钱庄的这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是最近一直在和我们司天监做对的一伙妖人,而他们之所以放火,是为了钱庄里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魔刀。”智海道,“他们很在意那把魔刀,之前那刀在观星楼里放着的时候,他们就派人来盗过,好在后来被一位监察给及时追回了,郭少监担心那把刀再丢,于是就托另一位他很看好的监察和一名书院弟子一起护送那把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没想到那位监察却贪生怕死,眼见对面来势汹汹,就和那位弟子一起将那把刀扔在了太平钱庄中,然后自己躲了起来,实在是有愧郭少监的重托。” 夏槐听得脸上一红,好在她现在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太出来。 而另一边的陆景却是双目一横,怒道,“什么,竟有这种事情?!” 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旁边不少路人都被吸引到了,回头向这边好奇张望着。 智海也被吓了一跳,之后反倒是为两人主动开脱道,“这个……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们之前已经遇到过两次袭击了,也是好不容易才侥幸逃脱,但肯定受了些惊吓。 “再加上他们的年龄也都不大,就是那位监察,也是刚成为监察不久……”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陆景摇头,打断了智海的话,“既然身为司天监中人,便当以天下为重,护佑苍生,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若是遇到危险人人都只想着逃命,那人间早已被诡物给毁灭了!” 陆景一番掷地有声的铿锵之言直说得智海和夏槐都不由侧目。 智海侧目是为陆景无惧生死,心系苍生的大义所折服。 少女则是没想到某人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种程度。 不过陆景也不是专门为了刷新一下自己的下限才狠骂自己一通的。 他心里很清楚,智海在这里遇到他们心中肯定有所怀疑,毕竟两人才销声匿迹没两天,便忽然冒出了两个修行者来,还是一男一女,而且智海都很面生,他要是没有想法才奇怪了。 但是被陆景这一通大义凛然的豪言拍在脸上,智海心中的怀疑顿时就减轻了不少,“还没请教二位的名讳……” “戚夔。” “惜君。” 智海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对这两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但还是客气说了句久仰,另外他见陆景比较年长,而夏槐看起来很年轻,似乎还在书院学习,便转向陆景道。 “你们动用寻子金甲是在找什么?” 寻子金甲并不是真正的甲虫,而是一种由修行者打造出的微型法器。 顾名思义,有一母一子两只组成,通过向母甲虫中的阵法注入秘力,可以驱动母甲虫寻找到子甲虫的所在。 有点像是陆景前世的电子追踪器。 陆景心中有数,智海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对他们的怀疑,不过他神色不变,继续侃侃而谈道,“实不相瞒,我和惜君来此地,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 “案子,和诡物有关的吗?” “没错。”陆景道,“而且那诡物就在太平钱庄中。” 他这谎撒的有些冒险,因为但凡智海提前做过一些调查,就会知道太平钱庄中并没有诡物出没。 而陆景之所以敢下这个赌,是因为智海表现的对他们护送黑刀的事情一清二楚,包括他们途中遭受过几次袭击,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并不是一早便在这座县城中的。 而陆景这次无疑又赌对了,智海脸上的神色有些意外,但是他见陆景说的如此坚定,便接受了对方的解释。 有些歉然道,“那贫僧这次怕是要打扰两位办案了。” “无妨,若大师所言不虚,还是你那边的事情更紧急一些,那件诡物跑了我们还能再找,只是要再多花点时间罢了。” 见陆景这么深明大义,智海也颇为欣慰,于是不再废话,直奔主题道,“那伙妖人纵起的这场大火很厉害,遇水不灭,反而愈燃愈旺,几乎难以扑灭。 “但是如此一来,他们自己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进入火场中,所以那把魔刀现在应该还在太平钱庄的库房之中,我们要赶在那些家伙之前拿到刀。” “怎么拿?”夏槐皱眉,“若是寻常火焰,我还可以用御水诀把人用水包裹起来,冲入火场,或者试着引地泉灭火,但是现在……” “现在我们只能以火攻火了。”智海道。 “以火攻火?” “没错,贫僧已经在天平钱庄四周布下一座天火大阵,既然我们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火,那只能换个思路,转而用火阵来操纵大火,从中分出一条通道来。” 智海双手合十,“贫僧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贫僧只有一个人,没法一边控制大阵,一边穿过火海,找到那把魔刀。 “但是现在有二位相助,贫僧的计策也终于可行了。” 说完他又望向陆景和夏槐二人,目光炯炯。 好家伙,原来坑在这里埋着呢。 陆景终于知道先前智海为什么一点都没怀疑过他的那番豪言壮语了,合着这和尚一点也不傻,是在等着陆景自己挖坑坑自己。 他刚刚那一通什么心系苍生,无惧生死可算是撞在智海的枪口上了,若是陆景现在以深入火场太危险为由撂担子不干,那就证明他之前那番话全是在鬼扯。 智海也有理由对他们的身份提出置疑。 陆景再看向智海,后者也向他微微一笑,低头轻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小事一桩。”片刻后陆景却是也豪迈大笑道,“不就是为大师去取把刀嘛,我一个人就可以。” “不是为我,是为天下苍生,”智海订正,顿了顿又关切道,“戚施主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第三十六章 动静 陆景点头,“大师既说今夜有妖人盗刀,那他们现在怕是也已经潜伏在这附近了,等下大师要专心操控阵法,难以分神,那些妖人没准也会伺机偷袭。正需有人在一旁为你护法。 “惜君留在你身边,比跟着我更有用。” 陆景的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而夏槐这时候也已经拔剑在手,默默站在了智海的身侧。 智海看了眼少女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也不再多说什么,“既如此,就劳烦戚施主走上这一遭了。 “据贫僧所知那把魔刀被放在库房的一只铁箱中,不过具体在哪一只中我也不清楚,那间库房里一共有七只铁箱,怕是要戚施主一只一只去找。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情,就是那些铁箱很难打开。它们全部由生铁打造,每只的重量都在千斤以上,开箱需要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在太平钱庄手中,至于另外一把,却是在存东西的人手里。” “大师有什么建议吗?”陆景问道。 “我建议先以内视术,一窥铁箱内的景象,找到那把魔刀,之后再以驭物术连带着箱子一起运出来,怎么样,戚施主能做得到吗?” 陆景才不会给智海借口让他把夏槐支走。 陆景留夏槐在外面,一是不想少女跟他一起涉险,另外最重要的是为了让她看住智海。 一旦智海搞什么小动作,就得掂量下是那些火焰先烧到陆景,还是夏槐的长剑先把他给给捅穿。 所以陆景闻言只是道,“我知道了。” “没有别的问题的话,贫僧就来为戚施主开路了,记住,你只有半盏茶的时间,半盏茶后不管找没找到都要立刻原路返回。”智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木鱼。 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经文”,毫无疑问这便是智海那座天火大阵的阵盘了。 智海又诵了句佛号,随后以犍槌敲击木鱼上的一句经文。 漫天的大火忽然一滞,下一刻竟是从中一分为二,分出一条道路来。 见到这一幕在场的居民全都呆住了,还有人干脆跪在了地上,叩拜了起来,还以为是火神显灵了。 而另一边的陆景这时候也用湿了水的衣物覆住了口鼻。 “就是现在,去吧!”智海低喝一声。 而他话音未落,陆景已经冲了出去,不过两个起落,就落在了那片火海中。 智海神色严肃,紧紧盯着陆景的背影,见他已经快要走到那条道路的尽头了,又伸手,连敲了木鱼三下。 陆景就见他面前的火墙再次神奇的分作两半,与此同时他背后的火焰却是重新收拢聚合在一起,来不及多想,陆景就跃入到新的路径上。 不得不说智海的以火攻火之策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在天火大阵的帮助下陆景很快就来到了太平钱庄的库房前。 此时库房的大门紧锁。 陆景踹了一脚,大门发出了一阵悲鸣,颤动了几下,但是依旧坚挺着并没有倒下。 陆景这一脚可是灌注了内力的,而且还不少,最少八成,然而太平钱庄在设计库房的时候显然也是把武林高手的攻击给算了进去的。 这门同样也是铁铸的,而且厚度达到了惊人的两寸。 足以抵御很多人的围攻了,然而陆景只是稍作停顿,之后便继续踹了上去。 因为这两扇门或许无人可破,但是不代表装门的墙也同样结实。 太平钱庄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搞出一间完全是铁铸的屋子来,既如此墙与门的连接处自然便有破绽,更别说,这里还被大火烤了这么久。 陆景踹了没一会儿,就把那扇门给踹倒了。 再然后却是一愣,因为他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大洞,就在之前铁箱所在的位置,而原本坐落在大洞上方的铁箱自然也就不翼而飞了。 陆景心中先是一沉,但很快就又重新镇定了下来。 他知道偷走铁箱的人一定还没走远,因为就在不久前,寻子金龟还在冲火场里扎,显然那时候铁箱还在太平钱庄中。 所以黑刀被盗也就是眼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陆景附身,将耳朵贴向地面,果然听到了底下传来的动静。 那动静很吵杂,就像是很多人一起在行动一般,陆景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在铜盆中看到的那群老鼠。 果然这场大火也和操纵鼠群的家伙有关。 陆景正打算跳进洞里,但是想了想,却是又停下了脚步,对方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打不开那只铁箱,也就是说黑刀暂时还是安全的。 而那箱子里还放着一只子金龟,可以随时通过母金龟定位。 于是陆景转头走向另一只铁箱前,内视术,驭物术什么的他是不会的,于是就用最简单的办法,找了节锁链将那只箱子给捆了起来,然后向外拖去。 陆景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于是他又等了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麟甲已经修炼到第五重的缘故,对旁人而言难以忍受的热浪,陆景却没感受到太多的威胁。 他甚至还专门在一面燃烧的墙壁前站了会儿,相比之下,还是燃烧所产生的烟雾更加致命。 不过以陆景的内力修为,他一时半会儿不呼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随后陆景的目光又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盏灯台上。 ………… 大街上,智海的木鱼越敲越急。 他一直在努力控制火势,不向库房的方向蔓延,给陆景足够的时间找到黑刀,为此后背上的僧衣都湿了,又支撑了片刻。 算一算时间快差不多了,智海便又着手开始为陆景创造出一条逃生的通路来。 他将火势尽量分向两边,留下中间的空白地带,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的秘力消耗得有些厉害,这次所创造出的空白地带只有先前一半宽,但也足够一人通行了。 没过一会儿,智海就看到陆景的身影再次出现,而且身后还拖了个大铁箱。 “找到了!”智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对陆景道,“快,快把东西先扔出来。” 第三十七章 影子傀儡 陆景按照智海所说将那只铁箱先给抛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屋顶上忽然窜出了一道黑影,抢先一步抓住了那箱子上的铁链,也不顾烫手,转身就跑。 智海见状顿时大急,叫道,“快,拦住他!” 夏槐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追了上去。 结果那黑影跑了两步,突然一个急停,避过了夏槐的一刺,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做工精巧的小手弩,回头冲着智海就是一箭。 眼见弩箭已经飞到面前,智海不及多想,连忙使出一招铁板桥来,身子向后一仰,最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箭。 然而他之前一直在敲的木鱼却是也就此中断,原本被分开的大火瞬间就向陆景席卷而来。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火焰,无法用水浇灭,沾上一点,搞不好就是被烧成焦炭的下场。 智海躲过那只弩箭后手忙脚乱的想要重新控制住那些火焰,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夏槐眼睁睁看着陆景陷身火海之中,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眼前的蒙面人了,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也冲进大火中。 然而她才迈出两步,就见眼前的火势忽然一小。 接着陆景的身影便从那片火海中飞了起来。 不过从他这一跳的速度和高度来看,他显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落脚点周围依旧被火苗所覆盖。 但是陆景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慌乱之色,不紧不慢的掷出了手中的一只瓷罐。 这是他从太平钱庄里找到的存放灯油的油瓶。 往火里添油,通常情况下无异于自杀,然而陆景之前观察库房里那些油灯时,却发现它们全都是熄灭的。 当然大晚上的,库房里没人,所以没人点灯也很正常。 但考虑到如今太平钱庄内的火势,这些油灯依旧没被点燃可就有些稀奇了,尤其等陆景向里面看了眼,发现那些灯台里的灯油竟然也都还在。 于是他试着将其中一些灯油泼在火上,发现这些灯油竟然起到灭火的作用。 好吧,既然水都能助燃,那油能灭火也不怎么奇怪了。 于是陆景在附近稍微搜索了一下,找到了两只油瓶,一只是满的,还有一只里也有一半的灯油,一并带在身上,结果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他先是把那一瓶装满油的油瓶砸下去,逼退了四周的火焰,急着跳向半空,又把剩下那半瓶也丢了出去。 顿时便在脚下清出了一片空地,虽然那空地不大,但陆景本来也没打算在那里久待,只是脚尖轻轻一点,就又重新跃起。 而这一次他直接跳出了火海。 眼见陆景安然无恙,夏槐也松了口气,回身继续对付起那个蒙面人来。 相反那蒙面人见陆景脱困,似乎也察觉到了形势不妙,抛下了手中的铁链,准备开溜,但是却被夏槐的剑光所笼罩。 为了不被智海认出来历,少女没用师门传下的剑法,她如今使出的是之前在那破庙中得到的那本《天门十三剑》上的剑招。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夏槐也已经将这套剑法练得有模有样了。 一招快过一招,就仿佛滔滔大河一般,连绵不绝,不见半分滞涩。 那蒙面人很快就被杀的左支右绌起来,虽然在努力躲闪,然而没多久身上就挂了彩,被夏槐一剑斩在了左肋。 但是下一刻少女却发出了一声轻咦,因为她的长剑并没有刺入血肉的感觉,反而发出一声有些空洞的闷响。 夏槐皱眉,收剑,随后剑势变得愈加凌厉。 将那蒙面人硬生生逼到了屋檐一角! 而这时候智海也已经不用再操纵他的天火大阵了,于是喝了一声道,“惜女侠,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也要向屋顶跃去,可他脚后跟才刚刚离地,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他的身子便又落了下来。 智海回头,看到陆景冲他咧嘴一笑。 “区区一个藏头露尾的小卒子,就不劳大师费心了,惜君一个人就能对付。”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槐就再次得手了。 少女这一剑是刺向那蒙面人门户大开的胸口,然而临到半路,却是忽地一个变招,斜斜向上挑去,直接挑开了那人脸上覆着的面纱。 “影子傀儡?”夏槐看清面纱下那张脸庞后,目光微动,口中吐出了四字来。 智海的面色亦是微变,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露出一抹痛心疾首之色来,“早就听闻我司天监内有人叛变,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影子傀儡是一种通过符箓与阵法一同催动的法器,可以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然而造价高昂,打造一只影子傀儡的材料加在一起已经能赶上一把飞剑了。 而且这还只是小型的影子傀儡,像这样等人高的影子傀儡,造价更是一般傀儡的三到五倍。 另外影子傀儡既然是法器,那便只能由修行者驱动,换而言之,纪先生和他的那群奇物下属显然是使唤不动这种东西的。 这也是智海痛心的原因。 陆景抬头问夏槐道,“能通过这只影子傀儡找到它的主人吗?” 夏槐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或许只有四宫以上的大修士才能做到。” 少女顿了顿,又接着道,“但是……我可以斩断这只影子傀儡和它的主人之间的联系,而且这样一来,那人怕是也不会太好受。” “挺好,动手吧。” 陆景也听说过影子傀儡的大名,就连书院都只有一只影子傀儡,而且平时都在给苏提学端茶倒水,一般人根本见不到。 没想到眼下竟然有只影子傀儡被送到了他的面前,这份价值几百万两银子的厚礼要是不收下岂不是有点太见外了? 智海终于变色了,开口道,“先不忙斩断联系,咱们还是先把这影子傀儡给抓起来吧。” “为什么?”陆景侧目望向智海。 “贫僧可以把这东西带回司天监,请高手追踪它背后的主人,如此一来就能知道内奸是谁了。” 智海的心脏在狂跳,不过还是勉强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第三十八章 大师你没看错吗? 听过智海的话陆景并没有急着表态,似乎是在思考着智海的提议。 智海见状又硬着头皮道,“留着这影子傀儡和它的主人之间的联系,等找到正主后我们也好和他对质,不至于来个死无对证。” “有道理,”陆景终于点头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智海略松一口气,看这样子他至少是过了眼下这关,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把刀也倒手了。 想到这里智海的目光又瞥向了一旁的铁箱。 “事不宜迟,贫僧这就带着那把魔刀和这只影子傀儡回司天监去,也省得再被妖人所趁。” “大师先别急着走,那个在太平钱庄纵火的妖人可还没寻到呢。” 智海摇了摇头,“妖人当然是要抓的,但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要先把那把魔刀给送回去,其他事情都是细枝末节。” 陆景点头,“既然这样,那大师你只要带那把魔刀回去就好了,这只影子傀儡可以让我们代劳,你一个人又要保护刀,又要看着这只影子傀儡,太辛苦了,而且容易顾不过来。” 智海闻言一呆。 他当然不会真的带这只影子傀儡回去给人看了,因为这和自爆没有什么区别。 实际上他很清楚,从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已经曝露了。 所以他压根儿就没再想回司天监去,之前那一番说辞只是为了稳住陆景和夏槐,从容脱身。 但他没想到陆景会把他的影子傀儡给扣下,这玩意儿可是真的贵。 以智海的身家,连这影子傀儡的一条腿儿都买不下,他能得到这只影子傀儡完全是一连串的机缘巧合。 和撞大运没有区别,想再来一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要他把这只影子傀儡留下,真的和让他割肉没有分别。 但是智海心中同时也很清楚,影子傀儡再怎么难得,也没有那把黑刀重要。 所以尽管他的心都已经痛的快要滴血了,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挤出了一丝笑容,“如此甚好,还是戚施主想的周到,那这只影子傀儡贫僧便留下了。” 说完智海也不再向夏槐那边望去,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后悔,大步向着那只铁箱走去。 不管怎么样,他至少拿到了那把黑刀,也算不辱使命了。 不过智海倒也没有被胜利完全冲昏头脑,来到那铁箱前,先施展了一个内视术。 很快就在铁箱中看到了一只琴匣。 智海继续静气凝神,又向那琴匣内窥去,而他这一窥,神色立时就变了,惊道,“这……这里面没有刀啊,只有一只纸蛙!” “是吗?大师你没有看错吗?” “错不了的,这内视术我练得很熟,司天监内没有几人在我之上。”智海的面色很是难看,转头对陆景道。 “戚施主,你是不是拿错了箱子?” “不会的。”陆景摇头,“这只纸蛙就是我放进去的,我怎么会拿错。” 智海听到这句话一颗心顿时便沉了下去。 “你……你是陆监察?!” “这事儿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了吗?为什么现在还要问,唱戏唱上瘾了吗?”陆景悠悠道。 智海默然,片刻后他重又抬起头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差不多从咱们刚见面的时候吧。”陆景道,“临出发前郭少监就派心腹警告过我,说在送刀途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来自司天监的同僚,所以……他要是真的想从我们手里把刀取走,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那就是他自己来。” 智海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不怀好意,之前还跟我废话那么久,又是去帮我找刀,又是千方百计骗我留下影子傀儡,怎么,是觉得耍人很有意思吗?” “耍人的确很有意思,但是我之所以陪你把这出戏唱下去,却不是为了耍你,至少不只是为了耍你。”陆景摊手。 “在动手之前,我总得知道你还有没有同伙吧,有同伙的话有多少人……你别说,跟你废话了这么长时间,我还真的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什么东西?” “首先,我知道这场火不是你放的,另外驱使老鼠的也不是你的人,不然你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把刀已经被人给盗走了。” “什么?那刀已经不见了?!”这次智海的吃惊不是在作伪了。 而他很快便又想到了什么,不禁仰天大笑,“好!好!很好!非常好!!!这下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终于冷了下去,望着陆景道。 “接下来我只要杀了你们两个,就能彻底恢复自由身,不用再与司天监里那群是非不分的监察虚与委蛇,可以堂堂正正为纪先生做事了。” 陆景叹了口气,“把叛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大师你还是第一个。” “你才成为监察多久,懂什么。”智海冷冷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像你一样满怀热情,但是随着在里面待得时间长了,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最初的选择来。 “直到有一天,我才意识到那地方已经彻底腐朽了,总是遵循那些死板的规矩办差,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况且人间如今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郭守怀没法带领我们渡过这场大劫。” “纪先生就可以吗?”陆景反问道。 “我不知道,但至少纪先生的胜算更高,”智海道,“若这世间还有谁能力挽狂澜,那么那个人一定是纪先生。” 他的神色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再没有先前的庄严慈悲,“纪先生不止一次说过他很讨厌你,之前我本想利用你先去找到那把刀,然后再利用这场古怪的大火杀了你,但是没想到你竟然有法子脱困。 “既如此,那这次便由我来亲自动手吧。” 智海一字一顿道,说完他捏了个手诀,但是还没来得及施法,一道寒光就射向了他的面门! 智海不得不将刚吐出一半的字又给咽了回去,抽身疾退,同时挥起衣袖,迎向了空中那把小剑。 第三十九章 定身术 智海的衣袖准确的命中了疾射而来的飞剑,而且巧妙的避过了剑刃和剑首,击打在侧面的剑身上。 将飞剑打得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陆景尝试用御剑术进行调整,重新休正飞剑的轨迹,然而那飞剑才刚晃晃悠悠的转头,就又被智海一袖子给抽飞了出去。 陆景见状也没再试,索性直接撸袖子自己上了。 智海眼看陆景一脚踢向他的胸口,于是故技重施,甩出飞袖想要抵挡。 但是这一次他虽然挡住了陆景这一踢,却没能挡住从对面传来的恐怖内力。 智海本人也是一流高手,而且出身佛门第一大派的悬空寺,修炼的虽然不是悬空寺的绝学洗髓锻骨经,但也是一等一的内功心法。 然而面对来势汹汹的小金刚劲,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内力却几乎是一击就溃,连带着智海也向后连退了五步,这才重新稳住身形。 不过智海一边后退,口中却还在念念有词,待他再次站定,也终于成功施展出了第一道法术。 一指点向陆景,同时轻喝一声,“定!” 下一刻,陆景便感觉自己的手脚身体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锁链给束缚起来一样,都再挪动哪怕分毫。 定身术,这也是修行者最常用的几个法术之一,先前在江上面对那条巨蛇夏槐为了稳定船身就曾用过这个法术。 不过同样的法术在不同的人手中所发挥出的威力并不相同。 夏槐虽然天资出众,但毕竟才修行秘力没多长时间,而智海已经是二宫修士了,而且还是巅峰二宫修士,只差一步便能开辟出第三宫,这份修为甚至已经超过了不少书院教席。 而他所施展出的定身术自然也不是夏槐能比的。 普通人中了他这道法术,就得做好从日出一直被罚站到日落的准备了。 不过陆景毕竟是修行者,哪怕四肢都不能动弹,依旧可以调动秘鼎中的秘力来反击。 智海估计以陆景的修为他这道法术也就能困住对方半柱香的时间。 但对杀人来说,半柱香已经足够了,甚至有点太多了。 智海还有闲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这才迈步向陆景走去。 而另一边,夏槐虽然牢牢压制住了那只影子傀儡,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解决掉这只浑身上下没什么弱点的人形法器,自然也来不及插手这边的战斗。 于是智海就这么从容的走到了陆景的身前。 而他刚停下脚步,就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 智海也没回头,反手一抄,直接将射来的那只飞剑给捏在了手里。 把玩了会儿后才道,“听说你是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达成完美筑基的弟子,可惜……偏偏却赶上了这么个秘力消退的时代,一身天资,到头来却只能落得个无处可用的下场。既如此,那便和司天监一起被埋进历史的尘埃中吧。” 智海说完不再废话,挥剑向陆景的心口狠狠刺下。 但是就在剑锋即将扎入陆景胸膛的当口他的小臂却是忽然被一只手给握住了,再无法寸进。 智海神色一变,惊道,“你,你是怎么脱困的?!” “咱俩都是二宫,你觉得你的法术能困住我多久?”陆景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智海。 后者一脸的不信,“你说你是二宫修士?这怎么可能,你才踏入修行界多久?” “是你自己修炼太慢了,大师。” 陆景一边说着手上一边用力,却是直接捏断了智海握剑的右臂。 智海发出一声痛呼,左手挥动衣袖扫向陆景的胸口,想逼陆景撒手,然而陆景根本没有避让。 反而另一只手也握起拳头来,砸向智海的面门!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命中对方。 陆景纹丝不动,硬吃了智海这一甩袖,换来的是智海吐出了四颗牙齿来! 而且智海所受的伤还远不止这些,半张脸都被陆景这一拳给砸碎了,这也让他再没法张嘴念出其他法术来。 不过保险起见,陆景还是将智海另一只手的手腕也给捏碎了,又一连点了他身上好几处穴道。 看着智海的身子像一滩烂泥一样在他面前软了下去,陆景这才收手。 他没有立刻下死手,因为对面大小是个监察,而且应该知道纪先生的不少事情,陆景还是决定把他交给郭守怀来处理。 而另一边,夏槐和那只影子傀儡的战斗也进入到了尾声。 夏槐用原本捆着铁箱的锁链,将那只影子傀儡给捆了个结实,然后抓住了那只傀儡的右脚,一用力,给卸了下来。 那只影子傀儡立刻就不再挣扎了。 相反地上的智海却又喷了口鲜血出来,看起来神色颇为萎靡。 “呃……你说的斩断它和它主人的联系,就是直接把它给拆了吗?” 少女点了点头,“影子傀儡的身体内全是符箓和阵法,就像我们人体的血管经脉一样,驱动着它们做出各种动作,而除了这些常规的阵法外,还有一处阵法是专门用来控制它们的。 “这处阵法是所有阵法的核心,针对这处阵法进行改动,就能让它认不同的人做主人,不过我的炼器水平只是一般,只能先把它给拆下来了,具体要怎么改还得回去慢慢研究,最好能再找个擅长炼器的人出手。” “没事,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改。” 陆景让夏槐先把这具价值过百万的影子傀儡给收起来,而他也提上了已经疼昏过去的智海。 之后看了眼一旁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 陆景不由苦笑,他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他刚刚又是在火海来去,又是动用飞剑和施展出法术的智海大打一通的。 之后夏槐还奉献了一场大战傀儡的精彩表演,这要是第二天不传开,那今晚这些人的热闹岂不是白看了。 不过陆景这会儿也顾不上司天监的规矩了,他没忘了那把黑刀还在被那些鼠群拖着到处跑呢,于是他又让少女放出了寻子金甲来。 确认了一下方位后,两人便向那里匆匆赶去。 第四十章 初次见面 施展出轻功后,陆景和夏槐很快就将那一群还想跟上来继续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给甩掉了。 随后两人一路向着城北而去。 寻子金甲最终停在儿一间铁匠铺前,接着一展翅,从门缝里飞了进去。 陆景没叫门,直接一脚踹在那木门上,而后者顿时就发出一声吱呀悲鸣,随后便四分五裂开来。 待到烟尘与木屑稍散,陆景当先走进了那座铁匠铺中。 一个学徒模样的男童听到响动,从里屋跑了出来,神色惊恐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陆景没有理会他,只是随手一拨。 那男童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一头撞上铁炉,但下一刻在空中翻腾了半周,却是又安然无恙的落在了地上。 而陆景和夏槐也已经绕过了面前的风箱,继续向里面走去。 结果刚掀开门帘,一只个头快跟兔子差不多的大的肥老鼠就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向陆景的脑袋上扑来。 可惜它这动作对武林高手来说还是太慢了。 不等它完全落下,陆景就跟在玩蹴鞠一样,一脚将它又给踢飞了出去,随后对正在翻窗而出的那个小姑娘道,“别走!” 那小姑娘听到陆景的话非但没有停下来,动作反而变得更快了,将另一条腿也伸了出去。 陆景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去直接放飞剑,而是道,“喂,说你呢,你跑不掉的。” 小姑娘恍若未闻,从窗台跳了出去。 陆景又踢飞了几只想要过来拖延的老鼠,然后先赶到了屋子中央的那只大洞前,金甲虫就在洞口处嗡嗡叫着。 陆景探头看了眼,果然在洞内看到了那只被偷走的铁箱。 于是他也松了口气,对夏槐道,“你在这里看看怎么把这箱子打开,我去追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我不会让你们伤害我妹妹的!” 陆景扭头看到之前被他推开的那男童这时候又赶了过来,而且手里还抓着个木瓢,瓢里是他刚舀的水。 陆景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太平钱庄那场古怪的大火原来是你放的。” 男童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只是将木瓢里的水泼向了陆、夏二人。 然而早有准备的夏槐只是一挥手,那些散落分散开的水滴就又重新汇聚成了一颗水球。 不过就在下一刻,那颗水球轰的一声,又化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这能力不错。”陆景赞道。 “知道怕了就赶紧离开,我家里多得是水,你们都不不过我的!”男童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努力不让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同时出言恐吓道。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团火球就被陆景用一旁的灯油给灭了。 然后他整个人也被陆景提在了手里,“乱放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男童还想反抗,结果就是被陆景不客气的给敲晕了,一并扔给了夏槐。 “我去把他妹妹也追回来。” “好,你小心。” “没什么好小心的,一个小鬼而已。” 陆景道,他是真没把那小女孩儿给放在心上,对方不过八九岁左右的年纪,而且能力也曝露了,就是可以操纵鼠群。 对火麟甲已经练到五重的陆景来说还不如那个男童的以水生火的能力来的有威胁。 所以陆景也没耽搁,立刻就追了出去。 然而他出了那铁匠铺后扫视了一圈四周,却没看到那个女童的身影。 以后者的腿脚,这么点时间也不应该跑出太远才对的,除非……陆景低头,果然在地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老鼠足印。 这是被鼠群给驮走了吗? 陆景循着那些老鼠留下的足印一路追去。 最后却是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香药铺前,陆景在那里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影。 她正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见到陆景后似乎有些害怕,后退了半步,但是那个男人拍了拍她的头,又让她的神色又稍稍放松了一些。 陆景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那男人的长相很普通,虽然不算丑陋,但也谈不上多英俊,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穿着更是很随意,身上的长衫洗的已经有些泛白了,不过看起来倒是还很干净。 总之,他看上去就和随便一座城中,随便一条街上随处可见的那些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陆景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升起了一股警兆来。 这股警兆极其强烈,以至于陆景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阁下是什么人?和她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却没有马上回答陆景的问题,而是弯腰对一旁的小姑娘道,“你挑好了吗,喜欢哪种香药,我送你啊。” 小姑娘先是有些紧张的看了陆景一眼,然后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只小瓶。 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四时清味香,你的眼光不错啊,这里面有龙脑、甘松、旃檀,鸡舌、零陵、茴香……能辟邪解秽,前朝的时候在京师一度颇为流行。”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然而摸了半天,脸上却是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来。 “完了,我出门太急没带银子。” “那……那我就先不要了。”小姑娘倒是颇为善解人意,怯生生道,“我年纪太小,本来也不怎么需要香药。” “那不行,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你份见面礼的。”男人摇头道。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陆景的身上,搓手道,“这个……能不能先借我一两银子,你放心,我肯定会还的。” 陆景闻言也没说什么,从自己的钱袋中摸出了一两碎银,抛向了对面。 “谢谢。”男人客气道,接过碎银,放在了案台上,然后又拿起那瓶四时清味香,放在了小姑娘的手里。 这才转身再次面对陆景道,“你就是陆景吧,嗯,虽然带了人皮面具。” “不错。”陆景也没隐瞒,“阁下是……” “我叫纪俭,不过很少有人直接这么叫我的,大家一般好像都更习惯称呼我纪先生。”男人微笑道。 第四十一章 陷阱 “你说自己是纪先生就是纪先生了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我和你不同,从来不会藏头露尾,也没用过什么替身,所以……” “你不藏头露面,不代表就没有其他人会冒充你。”陆景淡淡道。 “有理。”男人点头,“不过纪先生本身也只是个名字而已,没道理我用了,其他人就不能用,也谈不上什么冒充不冒充的。”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人居然还挺讲道理的。”陆景侧目。 男人莞尔,“我一直相信如果一个人愿意讲道理,那他周围的人也都会愿意和他讲道理。” “所以你这次是打算来和我讲道理的吗?” 男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承认我之前是挺想杀了你的,因为你杀了不少我们的同伴,还干掉了我最重要的盟友,于公于私能除掉我都挺开心的。” “你最重要的盟友,你是说寒山客,还是你那个万魔宫的小朋友?如果是前者的话,我看你现在已经找到人伪装他了,不也把你的反贼事业搞得风生水起的吗,而且相比起寒山客,一个傀儡应该更好控制才对。” “不一样的。”男人叹了口气,“长相,声音都很好模仿,但是帝王之术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得会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找朱祯合作,还不是因为他之前做过皇帝,懂得该如何治理地方,任用人才,还有平衡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吗。 “谋划布局我或许还成,但是你要让我一天到晚都和人勾心斗角,虚与委蛇,那还不如杀了我,实话跟你说,这段时间我都快烦死了,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你既然不想坐上那把椅子,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毁了大陈?”陆景问道。 “我不是为了毁了陈朝,”男人纠正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集九州之力。” “集九州之力,干什么?” 这一次男人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咧嘴一笑道,“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只是不愿意去相信,我之所以要炼那把刀其实也是一样的原因。” 陆景默然。 不过并没有过去多久,便又开口道,“无所谓了,反正你要杀我,而我又不打算去死,所以只能试着先杀了你了。”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袖中暗暗扣住了一把飞剑。 他知道接下来这一战,将会是他步入江湖后所面临的最艰难也是最危险的一战。 绝对不能有半分的松懈! 但是对面的纪先生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别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说。” “智海是在你的手上吧,他还活着吗?”男人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还活着,怎么,他对你很重要吗?” “他是我的同伴,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了。”纪先生道,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警告过他们的,不让他们管这事儿,但是他们不听我的话,非要帮我抢回那把刀,智海如此,之前被你杀掉的江蛇如此,还有现在城中这对儿兄妹也是如此……唉。 “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现在打个商量吧,等下打起来了,你能不能帮我护着这两个孩子,还有智海他们……若是你愿意答应我,那咱们之前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如何?” “…………” “你要我一边和你打架一边还护着你的人?”陆景感觉莫名其妙。 “不是你和我打架。”纪先生道,“你还没看明白吗,今晚就是个陷阱……咱俩打不起来的。” “你还安排了别的人手?没关系,让他们一起上好了。” “我倒是也想,可惜他们不是我的人。”纪先生眨了眨眼睛道。 “那是谁的人?” “我的。” 这时候又有一个声音从长街另一头传来。 陆景听那声音有些耳熟,回过头去。 在一只红灯笼下见到了一个独臂人。 “郭少监?” “是我。” 郭守怀的脸庞一半被那盏灯笼照亮,还有一半隐藏在阴影之中,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明灭不定,不过他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谢你,陆监察,你这次的差事办的很不错,甚至比我期望中的还要好,现在你已经可以从这里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纪先生摊手,对一脸惊诧的陆景道,“你看,我说是陷阱吧,不过不是针对你的陷阱,而是针对我的陷阱。” 随着纪先生的话音落下,陆景看到黑暗中又冒出了不少道身影来。 大部分都是修行者,而且还都是修为很厉害的修行者,其中就有陆景之前在采石场遇到过的那个独眼道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别的,四阶五阶的监察。 他们一起堵死了街道的两头。 甚至就连一旁的屋顶都站上了人。 这些人显然并不是刚刚赶来的,而是一早就埋伏在了这里,而且还以阵法掩盖了自己的行踪。 “你的人呢?”陆景又转向纪先生。 后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这儿。” “就你一个?” 陆景本来以为男人会豪情万丈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但是没想到后者却也是一副愁容,“要么怎么说这是个陷阱呢。” “你这也太不谨慎了吧。” “你不懂,”纪先生摇头,“我在司天监里有人,我一直让他帮我留意着郭守怀的动向,种种迹象都显示,郭守怀今天晚上应该在东海对付一件很厉害的诡物,而且其他那些监察那边也都没有什么异动,所以我才会来这儿找你还刀。” “你说智海,他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是智海。”郭守怀接口道,“是苏提学,他一直在秘密的和纪先生联络。” 陆景这次是真惊了,“苏提学是内奸?!这……这是真的吗?” “得承认,我的确是有点低估你的城府了。”纪先生对郭守怀道,“我最佩服的倒不是你发现了苏提学和我的秘密,而是你在找到人后竟然能隐忍这么久,一直都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等着算计我,你知道这事儿有多久,半个月,一个月,还是……” “大概……有八年了吧。”郭守怀淡淡道。 第四十二章 诛邪! 纪先生闻言竖起了一只大拇指,赞道,“厉害!除了佩服以外我已经不知都该说什么了。” “其实也不是太难猜。”郭守怀道,“苏提学向来是主张采取温和态度,更多的去研究和利用诡物的那派人,所以他对你和你的那些奇物抱有善意就不奇怪了。 “八年前,你俩不还一起在邬江城的巩楼里喝过酒的吗。” “这事儿你都知道?那是我和苏提学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当时的我们都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聊的也不是修行上的事情。” 纪先生回忆起了从前,脸上露出了一丝缅怀之色。 “我们当时聊了阎权之的书法,还有郑佩的工笔,以及……我们都最喜欢的梦龙先生的诸宫调,其实后来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通信,也都是在聊这些东西,你知道的,这世上,找个能聊得来的朋友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可惜,在知道苏提学的身份后……你便开始琢磨起怎么利用他了。”郭守怀冷冷道。 纪先生笑了笑,“你说得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法真正拥有朋友的,不过我还有个问题。” “说。” “就算你营造出了你在东海,而司天监的一众高手也都没有异动的假象,通过苏提学传递给了我,又怎么能这么肯定今晚我一定会亲自出现再这里的?” 纪先生不解。 而郭守怀闻言却是闭口不言。 “我懂了。”纪先生再叹一口气,“你在我身边也安插了眼线。我还能说什么呢,今晚这个陷阱,我不栽进来好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郭守怀却没再理会他,而是又转头对陆景道,“你该走了,稍后我会让人将你这次差事的酬劳送到书院,之后还会再给你放一个月的假,你跟夏姑娘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有什么酬劳?”陆景问道。 “你想要什么?” “那……再来两把飞剑?”陆景试着道。 “好。”郭守怀一口答应了下来。 “早知道我就要三把了。”陆景现在就是后悔。 然而这一次郭守怀却没再惯着他,看了他一眼后道,“贪心也要有个限度。” “我就随口一说。”陆景说完又冲纪先生身边那个小姑娘招了招手,“走,大人物们谈正事儿,咱们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你要带走她?”郭守怀皱眉。 “怎么,不行吗?”陆景反问道。 “我还以为你并不会怕纪先生来找你麻烦的,更何况他就快成为一个死人了。”郭守怀望着陆景的眼睛道。 “我不是为了他的承诺才带走这孩子的。”陆景摇头,“智海我本来就得打算带给你处置的,要杀要刮都随便你,但是这俩孩子,年龄都还小……也没酿成什么大错,就没必要赶尽杀绝了吧。” “那个男孩,可是放火烧了太平钱庄,还对你动了手。”郭守怀提醒道。 “但是太平钱庄的大火不也没烧死什么人吗?可见他心底应该还是有些分寸的。”陆景顿了顿,“至于我这边,虽然他是跟我动了手,但也是在保护他的妹妹,算是情有可原吧。”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陆监察?” “没有没有。”陆景忙摆手道,“我只是提议,至于最后怎么处理还是郭少监你说了算。” 郭少监闻言神色终于也稍缓。 “算了,这俩孩子的确无关紧要,你想带走就带走吧。” “谢谢郭少监。” 陆景道谢。这次干脆直接上前抓住了那小女孩儿的手,向那铁匠铺走去,而他走了两步后,又听到郭守怀道。 “陆监察。” “嗯?” 陆景回头。 “纪先生其人极善蛊惑人心,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之前苏提学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逐渐放松了警惕,为他所趁,最终才酿出大祸来。” 郭守怀神色严肃道,“我希望你能以此为鉴,莫要重蹈他的覆辙。如今天下动荡,修行界也遭遇了千年难见的大劫,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需要我们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共克难关。 “以你的才智,应该也已经猜到,他之所以将这对儿兄妹还有智海托付给你,并不是因为真的对他们有什么感情,只是想用这件事来离间我们,在你我之间埋下一道间隙,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手段。” “我明白,”陆景道,“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 “很好。”郭守对此怀颇为满意,“我没看错你,你走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被陆景牵着的小女孩儿忽然开口,激动的大叫道,“纪先生不是坏人!你们才是坏人!你们要是敢伤害他,我就让我的老鼠大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谢了。”纪先生对陆景道。 后者刚刚出手,直接把那小女孩儿给敲晕了过去,提在了手里。 “我说了,我做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陆景面无表情道,“所以你也省点力气,别再挑破离间了,我要是你的话就把精力都用来思考,等下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纪先生一笑,“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这天下能杀纪某的人还没出生呢。”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管前段时间倒是的确有个人让我去瀛洲跑了很大一圈,给她找什么能在空中翱翔的游鱼和在海底最深处展翅的飞鸟,以及一块儿会唱歌的石头,差点没把我的老腰给累断。” “那就祝你今晚好运,希望你能多撑一会儿,太快倒下的话会很没面子的。” 陆景说完,再不理会身后的事情,大踏步向不远处的铁匠铺走去。 他听到纪先生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司天监的诸位倒是挺看得起纪某人的,今晚居然一口气来了这么多人。也罢,那咱们就来过两手吧,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一起动手,除了这个祸害。”郭守怀毫不客气道。 下一刻,漫天的法术与阵法就一起向香药铺前那男子袭来! 第四十三章 请前辈赐教 陆景回到铁匠铺外,见到夏槐正和一个凤钗蝉鬓的妇人在对峙。 少女的神色显得有些紧张,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拔剑,反观那妇人却只是负手站在门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陆景,她说她是司天监的监察,奉郭少监之命要来带走那把刀。”夏槐眼角的余光瞥到陆景回来,开口道。 “没事儿,把那把刀还有智海都给她吧,她的确是司天监的人,我刚刚见过郭少监了,咱们这次的差事已经半完了。”陆景道。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让出身后的铁箱。 但是那妇人却并没有立刻去接手那只铁箱,反而依旧在望着夏槐,片刻后挑了挑眉毛,“你是无想剑萧梦柔的徒弟?” “不错,家师正是萧梦柔。”少女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刚刚不是想对我拔剑吗,怎么又不动手了。”那妇人道,“萧梦柔的徒弟就只有这么点胆量吗?” 夏槐本来将手掌从长剑上移开了,听到她的话后又忍不住重新握住了剑柄。 “前辈,我之前难辨你身份真假,故而有所冒犯,前辈若对我心生怨气,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我之间的事情还请不要牵扯到家师。” 那妇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之色,“不,你正好说反了,我不是因为你而迁怒你师父,而是因为你师父才迁怒的你,萧梦柔那个贱人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也对……她背着我去偷我的男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当然不好告诉自己的徒弟了。” “前辈还请慎言!”夏槐怒道。 “不然呢,你能拿我怎样?”那妇人脸色一沉,冷冷道。 她的话音未落,少女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沉声道,“晚辈夏槐,斗胆请前辈赐教!” “好,我就看看那贱人都教了你点什么。”那妇人欣然道,也没抽出腰间的软鞭,只随手从旁边的老树上折了节树枝做兵器。 对面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并没有激怒夏槐,反而让少女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长剑刺向那妇人的左臂。 刺出的时候剑身保持着笔直,然而剑首却在轻轻颤动,让人分不清落点在何处。 这一招是无想剑中的坐观云起,虽然意在攻敌,但却是以攻代守,三分攻势七分守势。 夏槐以这招起手,一是以示尊敬,虽然那妇人出言不逊在先,但她毕竟是晚辈,挑战者,礼数不能丢,二来那妇人表现的这么嚣张,又是司天监的监察,手底下显然也是有真功夫的。 谨慎起见,夏槐也没一上来就猛攻,选择这招作为试探。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妇人只是冷笑一声,接着将手中的树枝随便一挥,便破了她的坐观云起。 夏槐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变招第九式的无妄无想,这是无想剑中防御最强的一剑,可结果依旧是被那妇人以树枝轻描淡写的破掉。 少女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来,既然守不住,那她索性变彻底放弃阻敌,转而开始强攻,可这次她的剑招甚至只使了一半,就被那树枝给拦下了。 夏槐心神巨震,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她倒是不是因为打不过那妇人而难过,她的内功修为毕竟还只有二流水准,而对面那妇人显然已经和她师父萧梦柔一样,是一流高手了。 打不过也很正常,她没法接受的是自己竟然败的这么干脆,苦练了那么多年的剑法,却连对面一招都接不住。 那妇人见她停下,又嘲笑道,“怎么,想认输了吗?也是,别说是你了,就是你那师父,见了我也只有被打得跪地求饶的份儿”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夏槐忽然挺剑再刺! “还来?没用的,再来多少次都……咦?” 那妇人面对少女这次刺来的一剑,手中的树枝却是僵在了半空中,虽然最后还是挡下了这一剑,但显然再没有先前的从容,反倒是有些手忙脚乱。 而眼见这一剑险些建功,夏槐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都回来了不少,二话不说,又挥出了一剑。 那妇人又是迟疑了会儿,再挥出树枝,却是靠着强横的内功直接将少女这一剑给震开了。 夏槐不怒不喜,一剑快过一剑,那妇人明明武功在她之上,然而因为自己先前托大,只选个根树枝做兵器,这会儿尝到了苦头,束手束脚,斗了会儿竟然落在了下风。 她一怒之下,干脆直接抛掉了那节树枝。 接着双手合十,夹住了少女的长剑,夏槐感到一股强横的内力从剑身另一头传来,不得不松开了握剑的手。 而那妇人却依旧不依不挠,直将夏槐的佩剑给震成了三段,然后又怒视少女。 “你刚刚用的什么剑法!” 夏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看来前辈真的很恨家师,居然还专门研究过怎么破解家师的剑法。” 老实说一开始因为剑招皆尽被破,少女的确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甚至对自己的习武天赋都产生了怀疑。 但是后来她想到了某个可能,将无想剑换成在破庙刚得到的天门十三剑后,就重新夺回了主动。 而且她现在仔细想想,之前那妇人所谓的破招,也不是真的就把无想剑破了个干净,更多的是仗着对无想剑法的熟悉,提前洞察了她的出手和后招。 可若是换她师父萧梦柔在此,同样一招,那妇人想破起来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夏槐的心绪也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反观那妇人,眼见自己的心思被夏槐给看穿,也不再多话,冷哼了一声,去后面提起智海,又用驭物术让那只铁箱漂浮在半空中。 正打算离开,却见一道身影拦在了她的身前,“前辈……是不是忘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那妇人眯起了眼睛。 陆景指了指地上的断剑,“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然后就这么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好像有点不太合适吧。” 第四十四章 先把血堵住 “你想怎样?”那妇人现在正在气头上,对陆景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银子有吗?没有的话,来点丹药,符箓什么的做补偿也可以。” 那妇人被气乐了,也不废话,直接解下腰间的软鞭,挥出一鞭道,“滚开!” 陆景看着那鞭子朝自己的肩上抽来,却没躲,反而趁着这机会也挥出一拳。 结果啪的一声脆响后,陆景的衣衫被那软鞭给抽破了,不过皮肤上却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而另一边那妇人也没想到陆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点没跟她见招拆招的打算。 鼻子被这一拳给砸了个正着。 幸亏陆景没下死手,否则她这鼻子怕是就要被这一拳给砸碎了。 “你!” 那妇人感到两股热流从鼻腔喷涌而出,伸手一摸,就看到一片鲜红。 而陆景则很是贴心的递过去了一张草纸。 “先把血给堵住吧。” 那妇人却没有接那草纸,只是冷冷看了陆景一眼,“天玑榜上唯二两个不满二十岁的一流高手,最近武林声名鹊起的陆景陆大侠,果然好武功,好身手,奴家今天是领教了,而且还是个多情种子,呵呵。” 她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在地上,“不用找了。” “是不用找,因为还不够。”陆景却没有什么要让开的意思。 那妇人怒极反笑,“怎么,你们是还想敲竹杠不成吗?她那把剑不就是把路边随便买的大路货吗,顶多就值十两银子,我十倍赔给你们还不够吗?” “剑是够了,但是要摆平今晚的事情还不够。” 陆景摇头道,“要我提醒您一下吗,司天监可是明令禁止署内的人私下争斗的,更别说以大欺小了,您一位监察前辈,用侮辱人家师父的方式逼一位书院弟子跟您动手,这事儿要是传到郭少监的耳朵里……” 那妇人闻言默然,半晌后哼了一声道。 “你也把我的鼻子打流血了,这事儿就算扯平了吧。” “您是气糊涂了吗……我打您的鼻子也是因为您先用软鞭抽的我,这次还是您动手在先,就算您告到郭少监面前,不占理的人也还是您啊。” 那妇人的胸脯剧烈的起伏起来,她知道陆景说得是实话。 但正因为这样,她才更生气,合着她被打了还得藏着掖着,不能被人知道这事儿,不然她还要受罚。 “算你狠。”那妇人将手又伸到怀里摸了会儿,摸出了一只小瓶来,不情不愿道,“这是三仙丹,可以辅助修炼,恢复秘力……给你们了。” 陆景接过那小瓶,打开看了眼,见里面装的丹药和他之前拿到的那几瓶三仙丹里的一样,这才满意的收了下来。 然后又道,“还有吗?” 那妇人大怒,下意识的又举起了手中的软鞭,但这时候鼻子上传来的疼痛却是让她又清醒了过来。 今晚的局势显然对她不利。 讲理她讲不过对面,动手也不是两人的对手,最后只能恨恨的又从怀里摸出了几张符箓来,“这是九霄神雷符,可以在雷雨天唤来天雷。” 陆景接过数了下,有些失望,“只有三张吗?” “你以为是在买白菜吗?!这符箓如今的司天监里根本没几个人能画的出来。” 陆景看那妇人差不多也到极限了,再逼下去对方搞不好就要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了,于是也终于让开了身子。 那妇人见状也不再停留,黑着脸走掉了。 而等她离开后,陆景则把那瓶三仙丹,还有那三张九霄神雷符,都一并抛给了夏槐,然后对少女道,“走了,这边已经没有我们的事情了。” 夏槐却是只收下了那瓶三仙丹和一张九霄神雷符,将剩下的两张九霄神雷符又推到了陆景面前。 “咱们这一路过来,你杀了不少纪先生的人,而且还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肯定对你怀恨在心,这两张九霄神雷符你还是留着防身吧。” “纪先生……他现在对我怀恨估计也没什么用了。”陆景苦笑,不过还是收下了剩下的那两张九霄神雷符。 “对了,你之前说你见到了郭少监,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夏槐又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之前的怀疑没错,他果然还是把咱们给当诱饵用了,不过不是为了逼出隐藏在司天监的内的那个内奸,而是有更大的目的。” “更大的目的?”夏槐想了想,再结合陆景刚刚所说的话,“难不成是为了纪先生?” “没错。今晚来这里的可不止郭少监,还有那个嘴臭大娘,我临走的时候大概看了眼,估摸着司天监内至少一半顶尖高手都到了。” “纪先生呢,他也来了吗?” “来了。”陆景点头,“我俩还稍微聊了会儿,然后郭少监和他的人就出现了。” “这不是件好事吗?”夏槐道,“若是能借助着这次的机会,一举除掉纪先生,那这天下也能太平一些,至少被炼制成奇物的可怜人会少一些。” “也许吧。”陆景叹了口气。 “你怎么好像并不是太高兴的样子?难道不想纪先生死掉吗。” “不是纪先生。”陆景摇头,“我是有点担心郭少监。”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除了郭少监外,司天监还来了不少顶尖高手吗,这么多人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不是担心他的安全……是他当时给我的感觉,让我有点不太舒服,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另外我发现纪先生这人可能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坏,至少他不是个疯子,还能沟通和交流,而且他好像一直在着手准备对付那条龙。 “我们把他就这么杀了,他的计划估计也没法再进行下去了……算了,这事儿本来也不该是我们来操心的,郭少监和黄监院他们应该会有预案吧。” 随后陆景将那个被他打晕的小姑娘和她那个同样被打晕过去的哥哥放在一起,“他俩看样子都已经变成奇物了,一个能操纵鼠群,一个能用水生火,把他们继续留在这城里肯定不行,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我打算把他们带回我的田庄去,那里有个人……应该能当他们的老师,管着他们,你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第四十五章 新年 和陆景刚接手的时候相比,现在的青龙山已经是大变样了。 山脚下那些荒废的茅屋都被重新修葺了一遍,已经搬进了不少人去,还有新的茅屋正在搭建中,一批批石料被从采石场里拉回来,变成了土堡上的砖石。 根据葛平的说法,最多再有一个月,土堡的外墙就能全部竣工了,到时候除非有人发数千精兵来攻,否则几乎没有失守的可能。 而眼见青龙寨大势以成,最近一段时间陆续又有几股附近的山贼势力来投,其中甚至还有不久前才刚跟人来围攻过葛平他们的一伙土匪。 寨主领头,大冬天的脱掉了上衣,赤着上身,背着荆条前来请罪。 见到葛平后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结果抬头一看却见葛平已经不着痕迹的让开了。 那寨主见状心中顿时一凉,只觉得自己要完。 看姓葛的样子,显然是还记恨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是之后他却见葛平又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起来。 葛平倒是也没有为难那寨主,他身为青龙寨的大当家,当然知道带领一帮子土匪有多不容易,不但要应付官府的搜捕,还要想办法喂饱手下这群弟兄。 如今青龙山方圆百里之内容易下手的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抢光了,剩下的人要么住进了县城,要么躲到了土堡里。 再加上年关已至,各山寨的存粮应该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为了不饿肚子,这伙人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现在过来投诚显然也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了。 葛平不介意收下他们,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邢寨主,之前杀过这里的人的我们肯定不会收的。” 邢寨主闻言暗松一口气,但接着又叹气道,“这是自然,那些人我已经放他们走掉了。” 把人放走只是说来好听,这些人失去栖身之所,身上无钱无粮,还被官府通缉,无法入城,除非侥幸碰上愿意收留他们的山寨,否则几乎没有度过这个冬天的可能。 然而现在青龙山附近的土匪,除了葛平他们这伙人,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又怎么可能还会再接纳新人,所以那伙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能做土匪的都是心肠够硬的人,葛平对邢寨主的做法很是满意,又道,“来了这里可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了。” “那是,之后葛大当家让咱们去抢谁就咱们就去抢谁,我邢三刀愿为先锋!”邢寨主拍着胸脯道。 但没想到葛平却摇头道,“我们今后都不会再去抢别人了。” “啊?”邢寨主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傻傻问道,“那寨子里这么多兄弟怎么养活?” “种地啊。” “种地?” “对,忘了跟你说,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青龙寨了,我也不再是他们的大当家了,所以你最好也别再叫我葛大当家。”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嗯,你就叫我葛管家吧。” “葛管家,这么说此地还有个主家了。” 这次邢寨主的脑筋总算不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错,你们若是愿意留下,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了。”葛平道,“就是不知道邢寨主对种地有没有兴趣?” 邢三刀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拍板道,“种,不就是种地吗,这活俺们熟,俺在落草前就给黄员外种过地,现在这也算是重操旧业。” 对于邢三刀一伙人来说,这并不是多么艰难的决定。 种地虽然累一点,但是不种地可就要饿肚子,甚至丢掉小命了,所以该怎么选也就很清楚了。 更何况葛平之后又补充道,“咱们的庄子现在刚建起来,正是缺人的时候,尤其是有手艺的人,若是不想种地,也可以去干别的活。” 邢三刀手下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我在瓷窑里干过,我会烧窑可以吗?” “不错,你可以去砖窑那边帮忙。”葛平点头道。 “我我我,我会木工!”又有人毛遂自荐道。 这时候邢三刀也凑了过来,“砍人算手艺吗?” “也算。你可以入护卫队,负责平日的巡逻,保卫庄子的安全。” ………… 等陆景和夏槐再回来的时候,田庄里的人数已经突破到五百之众了。 这点人在乱世之中或许不算什么,都撒开在偌大的青龙山上也显不出什么来,但凑在一起还是挺热闹了。 而且再有两天便是新年了,青龙山下也都张灯结彩的,到处弥漫着新年的气息。 说起来这还是很多人自打落草为寇后第一次安安稳稳的过年,不用担心官兵会来围剿,也不用去想粮食够不够吃。 甚至还有人从沮县采买回了一大批粗布,给每人都裁了套新衣,无论大人还是小孩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而陆景前脚刚到,后脚又有了访客。 之前在石州为他带过路的罗长史还有她的女儿莺莺,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却是终于抵达了青龙山。 陆景也是听下面的人来报,才想起了这对儿父女来,当时他曾一口答应下要给两人引荐昭宗来着。 于是陆景一边亲自出门迎接两人,一边赶紧让人去通知正在厨房里大展身手的假昭宗。 罗长史看起来比之前两人第一次相遇时清瘦了不少,应该是车舟劳顿的原因,而莺莺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女大十八变,出落得愈发婷婷。 两人正在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座就快修好的土堡。 罗长史摸着胡须道,“设计这围墙的工匠平日里应该没少琢磨怎么打仗,里面只要放个一两千人手就能轻松挡下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且这土堡在山脚下,应该也有不少农田,很适合作为屯兵之所,嗯,另外离隔壁的县城也很近,可以互为犄角。” “爹爹你糊涂了吧,旁边那县城还是大陈的吧。”莺莺道。 罗长史闻言嘿嘿一笑,“不要怀疑你爹爹的眼光,我看那位孔知县八成已经暗中投诚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县城边冒出这么大一座土堡来。” 第四十六章 妙棋 莺莺一想也觉得爹爹说得有理。 而罗长史则摸着胡子继续道,“来这儿的路上为父仔细想了想,发现官家选择暗中潜入禹州,既是一招险棋,却也是一招妙棋。” “爹爹此言和解?” “官家圣名犹在,起兵后很快便有不少州县云集景从,一路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而西北三州的那三位土酋见状也都纷纷遣使示好。 “若是官家最终能将这三州也纳入囊中,得西北骑兵相助,便能拉扯出一支真正的强军来了,但是想跟伪帝争天下还缺两样东西。” “哪两样?” “人心和粮草。先说人心,如今各地灾祸不断,流民四起,伪帝又连年用兵,这赋税越收越高,已经让不少底层百姓苦不堪言,自然也有不少老人开始回忆官家在位时的仁政,但是这毕竟只是少数人。 “官家做皇帝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稍微年轻一点的根本不知道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对于官家能否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心存疑虑了,所以想聚拢起伪帝失掉的人心,还需要从长计议。” “其二是粮草,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拉扯起一只足够数量的军队首先就需要解决粮草的问题。而这想必也是官家他放着另一边的战事不管,也要跑到这里来的原因。 “虽然现在禹州匪祸不断,民生凋敝,可再怎么乱,这里也是北方粮仓,若是能一举拿下此处,励精图治个一二年,让此地恢复元气,那么粮草的事情就再不用担心了。 “而且官家拿下禹州,也让伪帝失去了禹州这个产粮大州,那么京师的粮草供给就只能靠漕运了,而水道那么长根本就守不住,一旦中间被截断,整个临天府,上百万人口就都等着一起饿肚子吧。 “到时候官家甚至不用发兵去打,那伪帝便只能弃城而逃了,所以为父说取禹州是一步妙棋,只是禹州毕竟离京城很近。 “一旦被伪帝察觉出不对,他肯定会发重兵来打,所以在我方没有招募到足够守军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尽量保持低调,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官家他要在这里垒堡屯军的原因了。” 罗长史一口气说完,莺莺亦是心悦诚服,“爹爹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却是鞭辟入里,让人醍醐灌顶。” 罗长史先是面露得色,但接着又是长叹口气,“吾擅观天下之事,尤擅纵横之道,可惜在边荒之地蹉跎四十余载,难遇明主,如今既然得见真龙,那我罗某人也当以毕生所学,助其定鼎九州。” 罗长史的豪言壮语掷地有声。 莺莺闻言有些惊讶,“爹爹来时的路上不是说要先见见那位昭宗,再决定是否投靠于他吗,怎地现在就做了决定。” “不必了,”罗长史摇头,“我在到这里之前的确心有顾虑,但看到这座土堡后,便已经看出了官家的野心与谋略,如此人物,若还不是明主,那这天下就没有什么明主了。” 这对儿父女正说话间,陆景却是也已经迎了出来。 随后他又领着两人来到山腰上的议事堂中。 这里原本是青龙寨的忠义堂。 没办法,陆景这庄子是新建的,只能先捡着最紧要的来,把围墙快修好了,至于里面的建筑,暂时还没功夫搞。 只能先用原有的凑合着,反正这地方一般情况下也没什么访客,议事堂陆景平时更是很少能用上,也就没建新的。 结果进入庄园后,这一路走来,罗长史更是在心中不住点头。 这里的人虽然不算太多,但是精神面貌却都很好,看起来一副士气高昂的样子,每个人都显得对明天很有憧憬。 而这正是一个新生力量在蓬勃发展的有力证明。 而且这里的成年男性的比例高的离奇,罗长史见到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男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男人。 大都身材精壮,且刀枪随身,一看就是见过血的猛卒。 自己的猜测看来没有错。 官家的确是打算在这里先屯上一波兵,默默发展一番,等到实力壮大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气占下整个禹州。 等到临天府那位伪帝反应过来,再发兵来攻,那时却是大势已去。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 罗长史一边端起田庄的农妇送上来的茶水,一边美滋滋的想着。 而陆景又和两人拉了几句家常,顺便问了罗长史父女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表示了下关心后,就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但是他也没溜太远,就在不远处的凉棚下,等到了匆匆赶来的假昭宗。 陆景一扯后者身上的围裙,“你这做饭的衣服怎么不换下来啊?” “我的炙全羊才做到一半,等下我还得回去接着做啊。”假昭宗振振有词道。 “唉,先别管你那个什么全羊了,帮我把这关过了再说。”陆景让一个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少年去给假昭宗拿衣服。 之后又问后者道,“你还记得怎么扮朱祯吗?” 许是太久没扮皇帝,那假昭宗业务也有点生疏了,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挑眉毛喝道,“大胆,尔乃何人,竟敢置疑朕的真假!” “感觉有点用力过猛了,跟唱戏的一样。”陆景皱眉。 于是那假昭宗又闭上眼睛想了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语气平缓了一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得先生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有点那个味儿了,能再多加点上位者的气势吗?” 假昭宗摇头,“不行了,我学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这差不多就是我的极限了,纪先生原本说我可以便做边学的,但是后来我遇到陆大侠你,这不是就改行了吗。” 假昭宗说到这里也有点委屈。 陆景倒是也不好再要求什么了,只能点了点头道,“行吧,那你这就去见见那位罗长史吧,记得尽量演的像一点,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早点把他给打发了,嗯,也不用太早,人家毕竟大老远的赶过来的,可以吃了年夜饭再走。” 第四十七章 罗长史这么好打发的吗? 假昭宗和罗长史在议事堂里并没有聊太长时间。 一盏茶后罗长史便带着女儿匆匆下山了。 陆景有些心虚,担心自己的李代桃僵之计被识破,甚至都没敢再去送两人,直到两人走远这才又找到了正在忙着换衣服,打算回去继续烧饭的假昭宗,跟他打听刚刚发生的事情。 “这个……罗长史应该没怀疑过我的身分吧,”假昭宗想了想道,“虽然他的确隐晦的提过我气色不错,看起来一点不像是个老人。” “你怎么说?”陆景问道。 “这个纪先生教过我,我就说我坠崖之后大难不死,反而因祸得福,寻到了一处洞窟,那洞窟的主人是修道之人,不过在一百多年前便已经羽化登仙,只留下了一卷天书和一颗仙丹,我服了那仙丹后,容貌便几乎不再苍老了。 “他这也信?”陆景诧异。 假昭宗闻言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这问题我也问过纪先生,纪先生跟我说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想要去相信的东西。” “我是真昭宗还是假昭宗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关键在于昭宗的存在,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究竟是利还是弊,比如现在在临天府的那位官家,即便我是真昭宗,他也一定会一口咬定我是假的。 “又比如这位千里迢迢跑来见我,打算为我效力的罗长史,就算他觉得我不那么真,也还是会把我当作真昭宗来对待,因为他认定我是他日后的进身之阶。 “更何况我也不是那种路边随随便便找来充数的西贝货,我的身形,相貌都和昭宗一般无二,左胸上有和昭宗一样的龙纹胎记,笔迹也能模仿的以假乱真,而且还有枚昭宗的玉玺,虽然只是他收藏字画时用的私印,但也是货真价实的。 “用纪先生的话说,对于愿意相信我的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这倒是。”陆景顿了顿,又问,“那你怎么把罗长史给打发走的,按照你的说法,他应该已经认准你了才对,怎么没留在你身边辅佐你?” “这事儿我也没太想明白。”假昭宗挠头,“我们见面后先是随便聊了几句,说了些前朝旧事与京中风物。 “然后他便话锋一转,与我谈起了西北三州的局势,这个我倒是挺熟,毕竟我之前去那里就是因为纪先生想收编那三州的兵马,我也做了不少功课。 “之后也不知道哪里让他聊开心了,我看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接着起身对我就是一拜,说他愿将毕生所学为我所用。” “你怎么说?” “我记得陆大侠你的叮嘱,这时候自然是婉拒了他。” “用的什么借口?” “时机还不成熟。” 陆景闻言暗暗点头,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最是适合拿来拒绝别人了,现在天下皆知朱祯已经起兵,打算从自己那个外甥手里夺回江山。 这种时候正是用人之际,直接把送上门的人才往外赶显然不合理,相比之下同样是拒绝,用个时机还不成熟的借口听起来就像那么回事儿多了。 至于为什么时机还不成熟,什么时候时机才会成熟,呵呵……那就让罗长史自己猜去吧。而这就是领导的艺术。 不过陆景还是有点想不明白,“罗长史这么好打发吗?他可是大老远从石州,一路风尘赶到这里来的。” “姓罗的听我这么说的确没再多问我什么,就跟我郑重行了一礼说官家英明,臣已知道该如何行事,说完就下山了。 “我想起来您要留他吃年夜饭,还追了他几步,但是他走得很急,一会儿就跑没影了,我还惦记着我那做到一半的炙羊肉,也就没再追下去。” 陆景听假昭宗说完他和罗长史的这次会面,感觉他的表现就算不能打一百分,也能打个八十了,从头到尾的应对都很是得体。 虽然最后罗长史着急离开,抛下的那句话有些奇怪,但不管怎么说,陆景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成功打发走了这对儿父女。 就是之前在石州,人家毕竟帮了他不少忙,现在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还是大过年的,陆景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想了想又加了五百两,一起叠起来用信封封好,然后又把之前那个看着还算机灵的少年给叫到了身边,将信封交给他。 让他去追上还没走远的罗长史父女。 办完这事儿后,陆景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也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过年上。 他这段时间靠着卖参赚了不少,虽然欠蚩的债还没完全还完,但该花也还是要花的,毕竟陆景前世最讨厌的就是公司赚了钱他却一毛不拔的叩门老板,他给庄子里的人每人都包了二两银子的红包,还从沮县那边置办了不少年货。 除夕当天一大早,青龙山上就放起了鞭炮,之后还陆续有宾客到访。 除了一直跟陆景在一起的夏槐外,陆景还让谷井带信给在书院的杨涛和蚩和便宜师傅叶弓眉。 另外,温小钏和晏筠陆景当然也不会落下,就是不知道后者会不会来。 除此之外陆景犹豫了下也给葵发了份请帖。 因为他听温小钏提起过,葵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家人了,再加上她现在和温小钏是搭档,或者准确的说温小钏是她大腿上的挂件,陆景还是觉得应该尽量和她搞好关系。 至于顾采薇,这会儿却是正在京城忙着她那草药铺的薪炭店的生意,实在抽不出身来,陆景也只能等过完年再单独去找她了。 最后,陆景还把一直给他打工,嘴上说着我自有去处,但实际上没什么人搭理的辰汉卿也给拉来了。 再加上阿木和黑猫,火行孙和他那表妹,还有新收的两个徒弟,已经能凑齐一大桌人了。 甚至就连隔壁沮县多宝阁的周大掌柜,听说了陆景大摆筵席,都跑来青龙山蹭饭。 唯一遗憾的是,贾郎中和细辛应该还在路上,估计得再等半个月才能到。 第四十八章 屠龙预案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宾客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甚至就连平日里几乎从不见人的叶弓眉都被陆景从她那片枫树林里请了出来。 一开始陆景打算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远房表妹的,可却被叶弓眉毫不犹豫的否决了。 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姑娘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但却坚持一定要比陆景高一辈。 最后陆景也只能喊她姑姑了,不过好在辈分这种事情本来也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眼见着最后一道余晖就要从天边隐去。 晏筠和葵却始终没有出现,陆景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了,大手一挥,让人开始上菜。 结果就在众人打算动筷子的时候,晏筠却是姗姗来迟。 “抱歉,之前我一直在追查一件案子,刚刚才把事情给解决,又回去换了身衣服。”晏筠对陆景道。 “没关系没关系,杨涛也是下午才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的。”陆景惊喜道。 有温小钏这个八卦小喇叭在,晏筠肯定知道今晚的除夕宴上都有哪些宾客。 而她依然愿意赶来,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难道说……陆景的心跳开始加速,不敢再往下去想。 这时候其他人的目光却是都落在了夏槐身上,少女面色不变,半晌后主动端起一碗茶道,“晏女侠刚办完案子就要赶过来,不停奔波想必也累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晏筠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了夏槐递来的茶,道了声,“多谢。” 两女之间这番略显平淡的对话,让不少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去,也让一些想看热闹的人颇为失望。 比如叶弓眉和辰汉卿。 后者虽然耳朵都快竖直了,但还尽量板着张脸,假装自己根本不在意的样子,而叶弓眉却是直接打了个哈欠道,“无聊,怎么也没打起来,太便宜我那乖侄儿了。” 结果她话没说完,就被陆景一个糖角儿给塞在了嘴里。 “姑姑多吃点,你正在长身子。” 叶弓眉闻言大怒,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更何况还是明明知道她的底细的陆景,她当场就想吐了那糖角儿,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然而一口咬下去,却是满嘴香软酥甜。 顿时就吐不出了。 叶弓眉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那只糖角儿,之后又嚷嚷道,“这东西怎么跟我之前在街市上吃到的不一样!不但更香,而且也不腻了。” “因为这是我的秘制糖角儿,用了我的独门配方。”假昭宗一听有人夸他做的好,便凑上来乐呵呵的道。 “小子你手艺不错啊!”叶弓眉由衷的赞道,然后又对陆景道,“快,再多给我几个!” 陆景见她就算站起身也确实够不着摆在桌子另一端的香糖果子,便让假昭宗又给她单独上了一盒,于是叶弓眉便开始专心对付起甜点了来,总算不再找陆景的麻烦了。 至于辰汉卿则再也掩盖不住眼中酸溜溜的神色,先是看了看笑靥如花的温小钏,又看了看温婉可爱的夏槐,最后瞥了眼英气逼人的晏筠。 感觉整个人都化身为一坛老陈醋。 为什么这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眼见绝大多数宾客都已经到席,陆景也不再废话,直接招呼大家开始开饭。 而第二天一早,天还不亮,众人又都纷纷从床上爬起,开始各自在青龙山上找地方挖坑,埋面蛇、鸡蛋和豆子。 这也是大陈过年时的传统,正所谓蛇行则病行,鸡生则病行,豆生则病行。 翻译一下就是当蛇从地里爬出来,鸡蛋里生出小鸡,豆子开始发芽,那么我的一家人才会生病。 那面蛇自然是不会爬出土坑的,至于鸡蛋和豆子为了防止它们孵出小鸡和发芽,也都是煮熟了才埋的。 总之这传统倒更像是在和鬼神开的一种玩笑。 在这之后还要往门窗上插上柳树枝,在大门口一左一右钉上一对儿桃木楔,是为桃符。 而钉完桃符后就是传统的贴春联和贴门神了。 因为贴好春联和门神就能将恶鬼穷鬼都挡在屋外,司天监的诸人当然并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 可这种事情本就是为了图个热闹。 说起来这也是陆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好好过上一次春节。 之前他还在青竹帮的时候,每天都要去码头扛大包,朝不保夕,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庆祝这节日。 后来他认识了顾采薇,声名鹊起,生活也得到了改善,但在邬江城中终究只是孤身一人,虽然逢年过节也会去章三丰府上拜谒。 但是他几乎不会留下吃饭,倒不是章三丰还舍不得那几块儿肉,而是陆景和师父一家人待在一起,总是会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而且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也很容易会想起自己前世的家人来。 所以陆景其实挺不喜欢过节的。 直到今年,他有了自己的地盘,而且身边环绕着自己的朋友,这年过得总算也有了滋味。 可惜如今天下依旧不太平,而且自从得知了那条龙的存在后,陆景的心里便也忍不住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以往的时候他总是喜欢闷声发大财,不争不抢,随遇而安,想着天塌了,有郭少监和黄监院这些高个子的先顶上去。 但是现在陆景也不确定郭守怀和司天监能不能把这天给顶起来。 要是等哪一天,这人间真的被一场末日大劫给毁了,他会不会为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尽力而后悔?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他有了很多在乎的人。 而一个人一旦拥有的太多,自然也就会愈发害怕失去。 陆景看着正在呵着手,陪他一起贴春联的温小钏,夏槐,还有在不远处练剑的晏筠,心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她们有事的。 所以,新的一年里也分出点时间琢磨琢磨该怎么屠了那条被切段,分装在大小秘境里的龙吧。 就当是做个预案,防止郭守怀和司天监的救世计划出现什么什么岔子,不至于到时候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第四十九章 剑成 正月初二那天,陆景也收到了一份来自司天监的大礼。 两把新飞剑,还有足足一百枚司天监铜币。 陆景将那一百枚司天监铜币一分为二,一半自己留下,还有一半分给了和他一起搭档的夏槐。 而那两把飞剑陆景就没再客气,全都给祭炼了。 如此一来,现在他身上的飞剑数量就达到了八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人形剑匣了。 而陆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修炼他的御剑术,争取早日将这些飞剑的威力给发挥出来。 不求能达到谷仲陵那种程度,至少也要能让飞剑如臂使指,来去自如。 正好他现在有一个月的假期,不用出去办案,可以专心修炼,于是在回京见过顾采薇后,陆景索性就在青龙山上住下了。 每日不是在练习御剑术与火麟甲,就是在继续搞他的种参大业。 靠着每天刷新的双槽,陆景的修炼速度本身就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如今又有那串菩提手串相助,这下他的修为进境就更是一日千里了。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湖光就已经被他从灵动中期给养到了灵动后期。 翌日清晨,陆景在山间一块儿大石上盘膝而坐。 闭着眼睛,仅凭耳朵在扑捉着四周的动静。 下一刻,湖光忽然从他的衣袖中飞出! 刺向雪地上一道小巧的身影。 那是一只田鼠,颇为机敏,在飞剑刚刚射出的刹那就感觉到了危险,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接着便向一旁逃去! 换了之前的陆景,操控飞剑转向还很生涩,八成就会让那只田鼠钻回到它的地洞里去,但是这一次在那田鼠转身的同时湖光也跟着一起转了半圈。 准确的斩下了那只田鼠的脑袋,又向前飞出两丈后猛地调头,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重新飞回了陆景的衣袖中。 陆景睁眼,看着不远处那只田鼠的尸体,满意的点了点头。 距离他最开始修炼御剑术已经足足过去了有六个月的时间,直到现在才算找到了点当剑仙的感觉。 难怪剑修的数量一直这么稀少。 这投资期的确是太长了,六个月的时间,人家法术都学了十几个了,而且这还是陆景卡bug,完全不在乎秘力消耗的前提下,才一口气练到这种程度。 换普通人在这里,最少也得七八年的时间,实在是让人等不起。 不过练成后的效果却也足够让人振奋。 一剑破万法什么的陆景暂时还做不到,可光是百丈之外取人首级,来去无踪,就已经让绝大多数人,甚至是武林高手都防不胜了。 而且陆景可不是只有一把飞剑。 只不过后面的飞剑他祭炼的比较晚,只有山火是灵动初期,剩下四把都是含光期,还有新拿到的那两把更是还在凝神期。 不过有湖光在,陆景已经可以开始修炼清光月影剑的下半篇了。 谷仲陵传给他的这套御剑诀,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讲的其实是养剑,后半部分才是如何御剑。 不同御剑诀的养剑部分差别并不是很大,但是御剑部分就是五花八门了。 就好像学剑有剑招一样,御使飞剑同样也有招式。 理论上任何一门剑法武学的剑招都可以套在飞剑上直接使用。 区别无非一个是以手握剑,一个是以神御剑罢了,但要真的这么做的话未免有些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飞剑的优势。 因为一般的剑法,在追求伤敌的同时也会尽量避免持剑者被伤。 就拿夏槐师父萧梦柔所创的无想剑为例,二十四式中有攻有守,而且绝大多数剑招都留有余地,可以及时由攻转守,或者由守转攻。 但是飞剑完全没这个必要。 只要能砍中人就可以了,大多数时候根本不用考虑防御的问题,这就要求剑招可以足够决绝。 陆景之前在别有洞天领教过谷仲陵所施展清光月影剑。 当时的他已经是一流高手了,可还是防的很狼狈,就是因为清光月影剑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剑法都不一样。 谷仲陵的那把银色小剑飞行路线飘忽难定,来去无踪,兼且神出鬼没,就如同天上的月影与清光一般让人捉摸不定,又无迹可寻。 的确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杀人剑术。 陆景就在参悟和修炼清光月影剑中又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里,他将山火也养到了灵动后期,而这时候修炼多把飞剑的优势也体现出来,陆景一套御剑术可以两把飞剑一起用,就省了再修练一遍御剑篇的时间。 随着越来越多的飞剑被他修到灵动后期,他能省下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 当然一般人也没空养那么多把飞剑就是了。 除此之外土堡外墙也已经在几天前便全面竣工了,从外面看去就像一座军事要塞一样,而接下来要搭建的就是里面的房屋和建筑了。 陆景这两天一直在跟温家来的那位老工匠一起绘制修改田庄内部的草图,规划了包括居住区,商业区,娱乐区,军营,耕种区在内的各片区域。 还根据前世的经验改良了下城镇下水,顺便解决了垃圾处理的问题。 其实陆景一开始只是想弄片地方种人参来着,只是没想到搞着搞着,都快搞出一座小城镇出来了。 不过乱世嘛,有备无患。 另外陆景的老熟人贾郎中还有小药童细辛,也在天马镖局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了沮县,被陆景请进了土堡里。 如此一来,新庄园里也终于有了位正经的郎中,再有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然而最近几日陆景的心思却是已经不在青龙山这边了。 算一算,距离他送完那把黑刀已经过去了大概一个半月的时间,郭守怀许诺给他的一个月假期早就过完了,而且还超了半个月。 以如今司天监人手紧缺的程度,还有郭守怀的一贯黑心,居然没有早早的催着陆监察复工,这让陆景一时有些不太习惯。 直到又过了两日,他才又接到司天监的来信,而这一次信上的内容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第五十章 我们需要秘力 “郭少监打算召集人手再次深入秘境?” 陆景回到书院后一刻也没耽搁,直奔黄监院的小院而去,隔着很远便开口嚷嚷道。 黄监院闻言眉头微皱,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陆景,那皱着的眉头才又稍稍松开了些,指了指前面的椅子。 “你回来了,先坐,有什么事情待我做完去年的考评再说。” 陆景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先拉开身前的椅子,坐下,随后目光扫过屋内一众器物,最终停在了一炉熏香上。 一开始的时候陆景只是觉得那香炉上飘荡的烟气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但是他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到对劲儿了。 因为他居然从那股烟雾中看到了一群女子。 她们穿着轻若薄纱的舞裙,跟随某种奇异的韵律翩翩起舞。 随着她们舒展自己的腰肢与手臂,陆景不时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春光。 好家伙,他是不是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偷瞄了眼面前的黄监院,没想到平日里一丝不苟,公正威严的黄监院私下里竟然也有这样……唔,平易近人的一面,在自己的住处私藏了这样的好康。 该说这世间,果然人无完人吗? 就在陆景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再看了,要是被黄监院发现双方不免都会尴尬,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向那烟雾中偷看时。 黄监院却是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册,然后道,“好看吗?” “嗯,什么好看吗?” 陆景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道。 “那烟雾中的景象。” “…………” 陆景哑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黄监院居然会大胆到和他一起讨论烟雾那些舞女的舞蹈的程度。 想了想后陆景委婉道,“好看是挺好看的,但是是不是有点……那个难登大雅之堂,我觉得您摆在这里不如摆在卧房,也省得被有心人看到出去乱嚼舌头。” 黄监院闻言又深深看了陆景一眼,这才道,“这香炉就是拿来解乏的,放在卧房有什么用。” 这话让陆景没法反驳。 “不说香炉的事情了,”黄监院顿了顿又道,“我教你的山河一斩,你练得怎么样了?” 陆景听黄监院发问,也没多想,就从袖中抽出一把飞剑,握在手中,然后对着窗台顺势一劈。 下一刻就见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落下一片花瓣来,而窗台外的一棵老树上,也多出了一道剑痕。 陆景收剑。 一旁的黄监院点了点头,“不错,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可以做到化气为形了,看来这段时间你有在勤加练习。” 谷/span>陆景略有些汗颜,因为要喂的飞剑越来越多,山河一斩他其实没怎么好好练,只是在养完飞剑后,偶尔比划几下,算是换换心情。 但是架不住他秘力多,现在也练得有模有样,刚才那下他没动上丹田里的那张符宝,只是自己施展法术,也能斩落花瓣,外加在树皮上留下一道浅痕了。 考教完陆景的修行,黄监院这才重新回到正题,回答了陆景之前的那个问题。 “没错,郭少监已经下了动员令,要选出一百二十位监察,再次深入秘境,你也是监察,应该已经收到司天监的传讯了吧。” “一百二十位监察?”陆景惊讶,“怎么要这么多人?” “因为我们需要秘力。” 黄监院的回答很是简洁,不过随后他有解释道。 “以如今秘力的衰退速度,最多再有一年时间,天地间的秘力就会稀薄到无法修炼了,而偏偏我们又赶上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诡物大潮。 “虽然靠着郭少监的铁腕,强征书院弟子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是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看出现在的平衡有多脆弱,甚至什么都不用改变,只要秘力浓度还继续下降,我们很快就会崩溃的。” “齐大人不是在研究那些金鳞秘鲤吗?”陆景问道,“还没有结果吗?” “他的研究进展不错,最快四日后便能给修行者使用了。但是金鳞秘鲤只是能够帮助修士提前储存内力,并不能凭空创造出秘力,一旦天地间的秘力被消耗殆尽,就算有金鳞秘鲤在,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想要解决眼下我们所面临的困境,还是要想办法恢复秘力。” “怎么做?”陆景问道。 “经过这些日子的商议,我们打算在牢笼上面开个口子。” “等等,”陆景睁大了眼睛,“您所说的牢笼,该不会就是我理解的那个吧……” “没错,就是那十二座秘境。”黄监院痛快承认道。 陆景脸上的神色已经不只是惊讶了,“郭少监他知道那条龙就快要出来了吗,而司天监还打算再在唯一能关住那条龙的牢笼上面开个口子?” “一个小口子,我们清楚这很危险,但这是唯一能让秘力重新回到这片天地间的方法,一旦那头龙感受到脱困有望,它一定会努力恢复实力的。”黄监院严肃道。 “然后等它强大到足以从那个残破的监牢里逃出来,这世界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次深入秘境。不只是为了在那座牢笼上打开一道口子,还需要再给那道口子上加一个盖子,实际上如果做到后面的事情,那我们也没必要去做前面的事情了。”黄监院道。 “所以司天监这次召集了一百二十位监察,我们将会分成十二支队伍行动,分别前往十二座秘境,然后在四月初四这天,一起布置完成一座大阵。” “我记得郑教授曾说过,秘境内部非常危险,在这之前根本没有修行者能够真正深入到秘境的中心,更别说十二队人一起行动了。” “那是因为之前我们没有地图。” “那现在我们就有了吗?” 黄监院点了点头。 “那些地图是怎么来的?”就在陆景问完这句话的当口,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丝灵光,旋即脱口而出道,“神游……纪先生去过那些秘境,可他为什么会帮我们?” “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黄监院语气冰冷道。 为你提供最快的仙丹给你毒药归我更新,第五十章 我们需要秘力免费阅读。:. 第五十一章 尴尬了 “没有人能在庚字拾贰面前说谎,只是每问一个问题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无论是问问题的人,还是回答的人,所以在这之前司天监还没用过这件古老的诡物来审讯犯人。”黄监院道。 “但是这一次,郭少监愿意为纪先生开这个先例。” “纪先生还活着?”陆景闻言有些意外。 从那晚的架势来看,他还以为郭少监会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直接除掉纪先生,没想到郭少监最后竟然按耐住了心中的杀机。 看来他的头脑依旧保持着冷静,知道目前最大的危机是什么,这也让陆景也松了口气。 “不错,纪先生被郭少监带人给抓到了,如今被关押在一处隐秘之地,等到我们出发的时候也会带上他。” 黄监院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随后又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了。”陆景摇头。 他正打算起身,就听黄监院又开口道,“你想去吗?” “什么?” “秘境,就算有地图在,但秘境毕竟是秘境,想要深入其中肯定还是会有危险的,所以这次派出的都是高手,虽然谁都可以毛遂自荐,但为了保证成功,最后原则上署里只会派出三阶以上的监察。” 黄监院顿了顿,“我和郭少监讨论过你的事情,你虽然只是二阶监察,但是之前的几个案子里表现的都很好,这次能抓到纪先生,你和夏槐的功劳也很大,但是你已经在短时间内连升两阶了,暂时也不好再往上提。 “不过如果你愿意加入这次的秘境小队,一百二十人的名单上可以加上你的名字,而且还是在正组内。” 这活儿听上去就很危险,陆景下意识的想拒绝。 但是又想起新年时自己暗暗立下的心愿,再加上进京前师父章三丰送他的那句话欲思退,先思进。 陆景最终也没把话说的太死,“我能考虑考虑吗?” 黄监院闻言略有些失望,但还是道,“当然,最终名单会在月底定下,下月初我们就要上路了,你知道的,得赶在四月初四前到达秘境中央布置好大阵,所以你还有十几日可以慢慢想。” “多谢黄监院。” 陆景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 而黄监院的声音则在他身后响起,“把那香炉也一起带走吧。” “这个……”陆景的神色有些古怪,“君子不夺人所好,这香炉既然是黄监院您提振精神用的,我拿走岂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无妨。”黄监院淡淡道,“你知道这香炉是怎么让人解乏的吗,它可以用烟雾幻化出最让人提神的幻景。 “换句话说,你看什么提神,它就会化成什么,我拿来看蹴鞠未免有些浪费了,还是你拿着用吧。” “…………” 陆景这次可是尴尬大了,他想起自己之前还委婉的劝过黄监院,让他把这香炉从书房挪到卧室。 结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爱好给曝露了。 不过这时候再解释什么都已经迟了,陆景也只能将那香炉给揣进了怀里,低头匆匆离开了黄监院的小院。 他来的时候有多快,走的时候就有多快。 而陆景才出门没走多远,就又被路过的陈伯给叫住了。 “陆大侠,稍等……这里有给你的信。” “我的信?” 陆景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顾采薇写给他的信,然而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京师有大案,君可愿援手乎?” 陆景皱眉,感觉那字迹有些熟悉,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那次他坐马车去见糖人婆婆,在那座完全由糖搭建而成的小院里,也曾找到过一张类似的字条。 又是那个什么糖人婆婆? 陆景对那家伙的印象不怎么好,他为了解决阿木不能说话的问题找到了对方,而且按照对方所说解决了状元楼里发生的事情。 然而最后糖人婆婆却食言了,并没有能医治好阿木,而且之后还随便派了个替身来见他,被陆景给一眼识破。 陆景现在对糖人婆婆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而且眼瞅着这都快末世了,他更是没心情对陪糖人婆婆玩什么破案游戏了。 所以陆景看过那封信后就揉做一团,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乱丢垃圾不好,他大概率就直接丢掉了。 而他正打算继续向前走,就听陈伯又道,“等等,还有……那信是一月前寄来的,我这儿还有封半月前的,嗯,十日前也有一封,三日前有两封,我刚刚又收到了一封。” 陆景无语,这算什么,垃圾邮件轰炸吗? 可是现在他不是已经没有电子邮箱了吗。 陆景从陈伯手里将那几封信件一起接过,道了声谢,然后边走边看。 如果说第一封信是糖人婆婆一贯的哑谜模式,那么从第三封信开始,看得出糖人婆婆也急了,信上的内容就是在直白的约陆景见面了,时间,地点都选好了,还催陆景赶紧回信。 到了第四封,她担心陆景想不起她是谁,干脆把名字也署上了。 这对她一件奇物来说还是挺有风险的事情,毕竟她是在往书院里寄信。 而最近这封新鲜出炉的信上,糖人婆婆更是被逼的许诺愿意以真身和陆景相见,而且还说有位陆景的故人也在。 陆景看完后也不再揉成一团,而是等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后,全都一股脑的扔进了灶台下面,准备烧水的时候一把火给点了。 而接着陆景又赶到了蚩那里去,先是把这段时间种参赚到的十五万两银子拿给蚩继续还债,顺便接收那具已经被蚩给修复完好的影子傀儡。 这东西可是他上次和夏槐一起当诱饵,得到的除菩提手串外的最大收获。 而蚩也没有让他失望。 只用了不到二十日的时间就将这具影子傀儡给修复如初。 而且算在蚩答应给陆景打造的三样东西中,否则光是十万两的修复费用,就又让陆景白种半个月的人参了。 蚩对陆景道,“你现在已经是这具影子傀儡的主人了,试试先让它做点简单的动作吧。” 第五十二章 循环农业 陆景接过蚩递来的铁扳指,带在自己左手的拇指上。 下一刻便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影子傀儡之间的联系,随后陆景开口命令道。 “向前走。” 影子傀儡闻言却是依旧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 陆景将目光又投向一旁的蚩,就在他打算向蚩请教哪里出了问题时,那具影子傀儡忽然迈出了左脚,接着右脚也一并跟上,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结果走了没两步就直直撞到了陆景这个主人的身上。 陆景纹丝不动,影子傀儡被撞的晃了晃身子,转了半圈,然后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走到一面石壁前。 接着就开始不断撞击起那面石壁来,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个避障坏掉的扫地机器人。 “这东西为什么反应这么慢,而且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明明之前它在智海手里的时候还挺好用的,可以纠缠住一个二流高手。”陆景问道。 “很正常,影子傀儡也是需要不断训练的。”蚩道,“换了新核心就等于从头开始,现在的它就是一张白纸,很多事情都需要你慢慢去教它。” “可是我这会儿恰好没什么功夫去教它,”陆景摇头,“我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早知道就把这玩意儿给直接卖掉了。” 说完他又命令那具犹自执着于撞墙的影子傀儡道,“好了,停下吧。” 而后者又撞了两下墙后才终于不再动弹了。 “有点耐心,”蚩道,“影子傀儡可是修行界最复杂精妙的法器,数量稀少,就连我师父当年也没能打造出来,教好了它,它就会像是另一个你一样。” 陆景承认,他当初就是见智海命令这具影子傀儡伪装成纪先生的人,假意偷袭自己,然后又逃走,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夏槐用长剑挑落影子傀儡脸上的面纱,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这才心动不已,决定留下自己用的。 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并不是想象中的傻瓜式操作,还有学习成本。 蚩见陆景还在犹豫,就道,“操纵影子傀儡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麻烦,你如果只想让它做某件固定重复的工作,只要先把那件工作的命令给练好就行了,后面的可以再慢慢学,这样快的话也就一两日时间。” 陆景听到她这话后眼睛终于亮了起来,问道,“影子傀儡可以代替我施法吗?” “可以。”蚩道,“它本身就是由符箓和阵法搭建起来的,核心上能够记录下三道法术,对它来说施法甚至比走路还要容易一些,不过只能是低阶的简单法术,那些复杂的中高阶法术它是记不住的。” “我要它记下的就是个很简单的法术,那法术叫做郁郁葱葱,是个促进植物生长的法术。”陆景道。 关于种参,陆景面临的最大的难题就是他外出办案,或者忙活别的事情,不在青龙山的时候,就没法再继续催熟药田里的药材了。 尤其当他出远门,一离开就是十几日的时候,他的种参大业也只能暂时放下,而这就导致他每次出门都要损失银子,离开时间长了损失的数额甚至能达到几万两,真正做到了时间就是金钱。 如果影子傀儡能代替他坐镇青龙山,照顾那几片药田就再好不过了。 蚩见陆景喜形于色,却是又泼下了点冷水,“我要提醒你影子傀儡是需要秘力来驱动的,施法也会消耗秘力,你这具影子傀儡差不多是最高级的,核心可以一次性储存下大概一位三宫修士的秘力。” 陆景闻言却是不以为意,“没关系,不就是秘力吗,我有的是。” 陆景现在虽然只是二宫,但是他上丹田里的秘力可比一般的二宫修士多多了,甚至比不少三宫修士都要来得多。 花一天的刷新额度把这具影子傀儡给充满,然后让它在青龙山上代替自己干活,这买卖做得可太划算了。 陆景算了下,这样自己只要一周回去一次给那具影子傀儡补充下秘力就可以了。 虽然离开的时间太长,还是会有空窗期,但是比干等着已经强太多了。 而且就在陆景琢磨着怎么才能继续增加影子傀儡的待机时间时,居然就有人为他给出了答案。 这已经是陆景短短一天时间里收到的不知道第几封信了。 而这一次的信是从司天监内寄出的,写信的是之前和陆景一起去过石州的齐闻人。 齐闻人的信中没有废话,简单客套了两句后便直奔主题。 告诉了陆景一门可以从金鳞秘鲤中吸收秘力的法术,另外还有套经过改良的可以从天地间聚拢秘力的阵法。 二者配合使用,司天监就可以成功培养出一批移动秘力充电宝来了,也算是缓解了一部分秘力衰退所带来的麻烦。 不过陆景最希望的反向充电功能,齐闻人显然还没有提上开发日程。 对此陆景倒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只有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齐闻人能搞定最关键的一道提取秘力的法术,外加改良了一套阵法,这研究效率已经很厉害了。 换陆景自己,也许一两年也摸索不出来。 而且在那封信的最后,齐闻人将这段时间自己总结出的金鳞秘鲤的习性,还有养殖手段也都毫无保留的写了下来。 有了这些东西,陆景也可以正式开辟出第二副业,开始在青龙山上养鱼了。 他可以让影子傀儡代替他往药田里施展郁郁葱葱,然后散逸到天地间的那部分秘力,也能再通过齐闻人的改良阵法汇聚到鱼塘中去。 而万一他离开的时间再长一点,影子傀儡还能利用金鳞秘鲤自动补充秘力,这他娘的就是个循环农业啊。 陆景为自己的天才构想振奋不已,而且立刻就投入到了实践中去,先花了半天时间,让那具走路都撞墙的影子傀儡记录下了郁郁葱葱和齐闻人新研究出的回元诀,然后又用了一天教它学会在指定区域重复施展郁郁葱葱。 一具生产型影子傀儡便就此诞生了! 第五十三章 故人 陆景将训练好的影子傀儡蓄满秘力,然后拖回到青龙山。 看它在山顶的药园里执行种药命令,从田地这头迈着正步走到田地那头,期间每隔一会儿就会施展出一个郁郁葱葱来。 于是陆景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一片郁郁葱葱。 陆景检查了下,满意之余也在心想着要是这具影子傀儡能再把药田的水也给浇水了,肥也施好,顺便再挑出点害虫来就更好了。 这可就是是名副其实的一键托管了。 可惜这具傀儡毕竟也才刚到陆景手里没多久,想一次性做到这么多事儿,不是不行,但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可就长了。 陆景之前没对蚩说谎,眼看着秘境之行就要到来了,他的确也没这么多精力放在影子傀儡身上。 反正影子傀儡不好使,他还有个人肉傀儡可以用。 大不了就给辰汉卿再涨点工钱,让他闲下来的时候把水和肥都给施了。 ………… 测试过影子傀儡后,陆景又按照齐闻人所写将那个改良的聚拢秘力的阵法也给布置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续四五封信都石沉大海,之前一直火急火燎在找他的糖人婆婆似乎也放弃了再要他查案的想法,这两天都没有再寄信来轰炸他。 而陆景也总算能静下心来,开始认真思考起要不要加入到司天监的秘境小队中去了。 秘境的凶险无需多言,哪怕是最年轻温和的秘境,此前也没有人真正到达过它的正中心中。 郭守怀上次的秘境探险,同行者都是司天监的顶尖高手,然而最后不但依旧有人员伤亡,而且郭守怀这位少监也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 结果也不过是接近中心罢了。 哪怕现在手上有了所谓的地图……这依旧不会是一条容易的路。 但是另一方面,陆景的确也能理解司天监为什么不得不进行这一搏,因为就像黄监院所说,眼下的局面是没法一直维持下去的。 只要秘力还在减少,司天监的力量便也在随之减弱,面对来势汹汹的诡物,早晚会有挡不住的那一天。 不过除了在牢笼上开个口子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解决办法。 陆景相信以郭少监、黄监院等人为首的司天监高层,一定也想到了这种办法,只是他们全都很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就是联合纪先生麾下的那些奇物一起对付诡物。 这些奇物虽然都少了一魂,或多或少有点毛病,但是相比于冷酷无情,只是依照规则行事的诡物,他们至少是可以沟通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能力和诡物类似,并不会受到秘力衰退的影响。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司天监究竟会不会为了对抗诡物,而接受纪先生和他的那些门徒将活人炼制成奇物的行为。 这有点像是陆景前世那个著名的电车难题。 应不应该牺牲掉一小部分无辜的人来拯救这世间绝大多数的人? 纪先生给出了他的答案,而郭守怀和他的司天监显然也给出了属于他们的答案,另外一种答案。 至于究竟谁对谁错,恐怕除非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人会知道。 陆景其实挺庆幸最后拍板的人是郭守怀,而不是他,这样他就不用去背负那份沉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压力与责任,转而陷入到某种哲学思辩之中去了。 现在的他只用去想要不要去秘境里公费旅游就行了。 而陆景还没做出最后的决定,就看到一只信使又落在了他的墙头上。 陆景怔了怔,因为他认出了那只信使来。 通体漆黑的羽毛这是葵的信使。 说起来,陆景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过葵了。 实际上两人之前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然而不知为何,陆景对这位神秘的葵监察,始终有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好感。 除夕吃团圆饭的时候,陆景还特意邀请了葵,可惜葵却并没有现身。 虽然略有些失望,陆景倒也没太意外。 因为葵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若即若离,孑然一身,就好像是水中倒影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陆景不由有些好奇,这次葵主动联系他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随手从厨房抓起一把粟米,招呼那只黑色夜莺来吃。 但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信使,那只通体漆黑的夜莺只是看了看陆景手上的米粒。 并没有俯身下去,反而伸出一条腿,示意陆景快点看信。 见状陆景也只能抛掉了手上的粟米,解下了那只夜莺腿上绑着的纸条来。 而他刚取下枝条,那只黑色夜莺便展翅飞走了。 陆景随后展开纸条,发现上面只有一个地点和一个时间,另外葵还特意叮嘱了陆景出门的时候注意不要被其他人盯上。 这么神秘吗? 陆景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葵不大大方方的来找自己,不过他看了眼纸条上的地址,发现葵约他见面的地点很近,就在京城之中。 而时间则是今晚。 陆景稍稍练了会儿武功,等到太阳落山后才开始动身。 很快就找到了纸条上的地点。 这里是当朝太宰蔡庸的府邸。 哪怕陆景不怎么关心政治,也能从这座宅邸上看出蔡太宰在朝中的地位,这的确是京师之中一等一气派的豪宅。 只是不知道葵为什么会把见面地点安排在这里。 陆景向门口的门房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对方听说他是名满天下的陆景,神色倒是很恭敬,但是依旧表示需要进去通报。 又过了会儿那门房一路小跑而来,恭声道,“老爷请陆大侠您入内一叙。” 陆景也没多想,抬脚就走了进去,然后又跟在一个带路的侍女身后,走了会儿。 眼见着越走越偏,陆景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好像不是去大厅和书房的路。” 那侍女闻言脚步却是不停,只说道,“陆大侠到了便知。” 于是陆景索性也不再问,最终跟着那侍女来到一处被桃树包裹的小院前。 那侍女指了指院门道,“奴只能到这里了,还请陆大侠自行入内。”说完那侍女也躬身离开了。 陆景等她走后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蔡太宰,只有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陆景竟然还认识,扬了扬眉毛道,“谢理理,你怎么在这儿?” 第五十四章 蔡无恙 陆景不等谢理理回答,又将目光转到了她身旁另一位少女身上,“姑娘是……” “我是蔡庸的女儿。”那少女道。 谢理理在一旁插嘴道,“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京师之中没人知道蔡太宰还有个女儿,实际上无恙自打出生那日起,便没有出过蔡府大门。” “我对政治不怎么关心,对蔡太宰也不怎么了解。” 陆景虽然觉得蔡无恙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顿了顿后继续问道,“葵在哪里,你们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嗯,咦?” 陆景说到一半的时候嗅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香味。 那股香气是从那个名叫蔡无恙的少女身上传来的,却是唤起了陆景的某些回忆。 而后者也没有再遮掩,“我的另一个名字陆大侠或许会更耳熟,来京师找我治病的那些奇物们都喜欢叫我糖人婆婆。” “你是糖人婆婆?”陆景惊讶,但随后摇头道,“不对,年龄对不上。” 陆景这么说到不单纯因为糖人婆婆的名字里有婆婆两个字,主要是火行孙曾跟说过,他是七年前来找糖人婆婆治病的。 而眼前的少女看模样和谢理理差不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换句话说七年之前她最多九岁,给人看病未免太早了点,而且更别说糖人婆婆开始医治奇物也不只有七年的时间。 蔡无恙似乎早就料到陆景会这么说,解释道,“我一出生就体弱多病,看过的郎中都说我活不过十岁。 “而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多亏了一件奇物,它将我变成了一具糖人,虽然你看我的外表和其他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我的五脏六腑乃至骨骼和血液却都已经糖化了,而代价就是我的身子变得很脆,尤其是四肢,手指之类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弄断,不过还能再接回去就是了,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停止了增长。 “就维持在了十五岁的模样,但实际上我今年过完年就二十七了。” 蔡无恙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至于我为什么自称糖人婆婆……这是因为这里毕竟是临天府,司天监所在,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尽可能的隐藏我的真实身份,避免给我,还有我爹爹带来麻烦。” “之前让王嬷嬷代我去见陆大侠也并非有意相瞒,主要是我实在没法离开这座小院。上次的事情我其实一直心中有愧,想要亲自向陆大侠你道歉。毕竟你完成了我的要求,但是我却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情。” 陆景不置可否,只是又看了眼谢理理。 蔡无恙想阻止正道会盟上的事情这很好理解,毕竟她父亲就是当朝太宰,她肯定不希望京师大乱,更不想看到天下大乱。 但是陆景和她非亲非故,之前也没有过任何交际。 这事儿为最后会落到他的头上来,这么一想某人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更不用说那天那个什么王嬷嬷来见他,还提议以后双方一起合作办案,陆景当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现在看到谢理理在蔡无恙身边,却是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陆景对谢理理道,“胡闹也要有个限度,诡物的危险远超你的想象,而且已经有司天监在调查了,你就别操这个闲心了。” 蔡无恙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谢理理眼珠一转,“但是我看你们司天监最近好像有些忙不过来。” “所以你就疯狂的找事儿给我是吗?”陆景无语,“算了,有什么案子你们告诉我吧,我帮你们上报给司天监,放心,我不会说出你们的存在的。” 谢理理和蔡无恙对视了一眼,然后吞吞吐吐道,“这次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司天监知道。” “为什么。” “因为和纪先生有关。” 一个声音从陆景的身后传来。 陆景回头,看到一身黑衣的葵站在院门前。 接着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们几个……该不会是想救纪先生吧?” “的确有人想救纪先生。” 葵被陆景怀疑但是并没有怎么生气,脸上也依旧没有太多神色,只是继续道,“纪先生被抓的消息已经在奇物间传播开了,于是就有人挑头,号召大家伙一起来京城,救出纪先生。” 陆景闻言略松了口气,“他们知道纪先生被关在哪儿了?” “不知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些奇物打算用临天府上百万平民的性命威胁司天监放人。”蔡无恙轻声道。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司天监?” “因为这是……我要求的。”蔡无恙道。 “不是,你到底是哪边的人?”陆景被她给搞糊涂了,“找我来是想让我帮那些人一起救出纪先生,还是阻止那些家伙。” “当然是阻止那些家伙了。”蔡无恙道,“我虽然听过不少那位纪先生的事情,对他也甚为佩服,但是我们之间并无交情,而且事关京师上百万人的性命,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他那边。” “但是?” “但是……”蔡无恙轻咬嘴唇,“我也不希望那些奇物被司天监杀掉或者抓走关起来,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曾是我的病人,也为我做过很多事情,我为他们修补神魂,自认对他们还算了解。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或许不能算好人,但也绝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我不想他们有事,所以最好的结果是在不惊动司天监的前提下有人能让他们回心转意,放弃这次援救。因此我和理理才会写信给陆大侠你。” “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陆景道,“我又不是纪先生,物理劝说我还行,口头上的劝说我可没什么把握。要么你们把入京奇物的名单和住址给我,我可以帮你们揍回去一些。” “没用的,这次汇聚到临天府的奇物有不少,分散在城中各处,就算我有糖人相助,也找不全的。”蔡无恙摇头。 “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陆景摊手,“我还是建议把这事儿上报给司天监来处理。” 第五十五章 至少挺环保 “这个……还是我们先想想办法吧。”蔡无恙道,“我虽然没法把临天府内的奇物都找出来,但是我可以找到领头的几个。 “只要能把那几人给劝回去,失去了组织,剩下的人就会变做一盘散沙,自然也就没法再掀起什么风浪来了。” 葵这时也开口道,“听说你一直在收集飞剑,我最近恰好得到一对儿飞剑的下落,而且那还是对儿很罕见的子母飞剑,如果你能帮我一起解决这次的事情,我就去把那对儿子母飞剑找来给你。 “另外,我还能再送你一批军械甲胄,大概有两万件,只要稍微打磨一下就能使用。” “我要军械甲胄干嘛,我又不造反。”陆景道,“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可以帮这个忙,算是对你上次送我剑匣的答谢,但是我还有个问题……”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插手这次的事情吗?”葵倒是也没有隐瞒,“我对其他奇物并不关心,但是的确有件奇物……我很在乎她的安危,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呃,我想问的不是这个……”陆景挠头。 “那是什么?” “在陵阳县外,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这之前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因为那件诡物我现在已经都记不得了,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一年半前吧。”葵闻言道。 “一年半前,那时候我还没进书院,我们就遇到了吗?” 葵点头,“我当时正在处理一件案子,你帮了我的忙,我们一起解决掉了一件诡物,然后我见你身手不错,而且遇事沉稳冷静,就送了你块儿木牌,让你去衡记棺材铺了。” “所以你是我的引路人?”陆景惊讶,“是你带我进入的这个世界的!” “你现在后悔吗?如果没有来京城,你也不会遇到这么多危险,而且最重要的是也可以和世间的芸芸众生一样,每天都能安然入梦。 “即便如今已是乱世,但以你的武功,想来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后悔倒是没后悔……毕竟我潜灵嘛,就算不加入司天监也总会撞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陆景苦笑道,“这世间的恐惧大都源于未知,既然知道了也就没那么怕了。 “而且进入书院后,我原先的麻烦也解决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想到现在的麻烦会更多。” 末了陆景又问葵,“你呢,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也和我一样是被人引入司天监的吧,而且你的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 “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得选,我父亲是朝廷重犯,被砍了脑袋,母亲和姐姐也死了。当时的我如果不是秘力天赋出众,遇到郭少监,也是死路一条。” 葵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是她的语气一样平静。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问你的伤心事的。”陆景连忙赔礼。 “没关系,反正也已经过去很久了。”葵道,“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当下的事情上吧。” “哦哦,好。” 待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一旁的蔡无恙才继续对陆景道。 “我和理理一开始是想找你帮忙的,但是你一直没有现身,也不回信,而这时候葵大人找上了我们,得知我们在找你后,她就代我们把你给约到这里来了,唔……我手头上没有飞剑,也没什么兵器甲胄。 “这样吧,要是你能帮我们解决这次的麻烦,我可以送你一件衣服。” “衣服?” “对,那件衣服是个来找我看病的奇物送我的,她用自己的头发长缝的。” “那……还是不用了。” 把别人的头发穿在身上这也实在太奇怪了。 但是之后就听蔡无恙接着道,“那件衣服看起来和普通的衣服一样,穿起来的感觉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它的袖子里面很大,可以塞很多东西。 “我就试过装了四十斤白糖在里面,却是一点也感觉不到沉,以我的力气也能轻松抬手,而且这重量显然还不是这件衣服的极限。 “只是我平日里不出门,想要什么东西,王嬷嬷也可以很快帮我买到,所以这衣服对我的用处并不是很大,就拿来给陆大侠你用吧。” “好。” 陆景这次答应的也很是干脆。 区区头发织成的衣服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穿在身上就穿在身上呗,至少挺环保的,而且又是纯天然。 这倒也不能怪陆景没什么立场。 要知道这东西可是他一只心心念了很久的空间法器啊,无论什么修仙小说里都是主角的必备装备之一。 可惜这世界的修行和陆景前世理解的那种修行还是有挺大区别的。陆景没见谁身上有过类似的装备,他和蚩讨论过储物戒指的构想,也被后者告知根本不可能做出来。 至于诡物,陆景倒是查到个能无限往里装的。 但那也是真正的无底洞,只能装不能拿,装多少都是白给,和陆景梦想中的储物法器相去甚远。 直到他今天听蔡无恙说起这件衣服来,眼睛才又亮了起来。 而且这衣服来的正是时候。 他之前学着谷仲陵把飞剑往袖子里面藏,用起来的确挺方便的,但是当飞剑增加到六把的时候陆景就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袖子里面装不下了。 飞剑虽然比一般的佩剑来得要小,但也不是无限小的,就算能塞进袖子里也是要占一定地方。 不过陆景大概是古往今来这么多剑修中,唯一一个碰上这种事情的人。 他现在有八把飞剑,后面两把都只能放在葵送他的剑匣里了。 而再多陆景也不知道还能往哪儿放了,总不能把身上都挂满吧,吃饭睡觉不方便不说,而且也起不到暗中偷袭,阴人一把的作用了。 可若是有了蔡无恙送他的这件衣服,陆景就不用再为这种事情而烦恼了。 所以他总算也积极了起来,“那些家伙在哪里?” “喔喔会带你们去的。” 蔡无恙轻轻拍了两下手,陆景看到草丛里钻出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来。 不过那只大公鸡有点小,只有两节手指大小,而且是糖做的。 好在陆景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伸手让那大公鸡跳上了他的手掌,然后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第五十六章 帮我个忙 谢理理闻言喜道,“好,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陆景给她泼了盆冷水。 “我说的不是你。” 但是陆景没想到葵却道,“带上她吧,我们现在不方便调动司天监的力量,她爹是大理寺少卿,必要的时候或许能帮的上忙。” “就是就是。”谢理理连声附和,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你跟着也行,不过要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陆景想了想,也退了一步道。 “好。”谢理理一口答应下来,说完又拍着胸脯道,“你们不会后悔的,甚至都不用我爹出面,我和大理寺还有刑部的一众捕快差役都很熟悉,皇城司里也有我的熟人,真需要人手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另外我还认识不少市井奇人,他们也都身怀绝艺,就是找他们帮忙得付出点东西……总之,除了打架我不太行之外别的方面我都是最顶尖的,你们遇到什么难题,也尽可以来找我。” “很好,我现在就有件很紧迫的事情需要你做。”陆景道。 “什么事,什么事?!”谢理理的捕快之魂立刻就开始燃烧了起来。 江湖闻名的陆景陆大侠都感到棘手的事情,如果被她三两下就给轻松解决了,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她谢理理才智非凡。 可惜事涉奇物不能在爹爹面前炫耀,否则说不定都可以说服爹爹让她也正式加入大理寺或是刑部了。 “很简单,把嘴巴闭上,让我安静一会儿。”陆景道。 说完他也不再理谢理理,转头对葵道,“葵大人,咱们走吧。” 葵轻轻颔首,随后三人一起走出了太宰府。 陆景靠着那只名叫喔喔的糖鸡引路,然而才走出半里就见葵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就到这里吧,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嗯,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葵并没有回答陆景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听起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纪先生之所以会被抓,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郭少监。” 陆景闻言神色一动,“你想说郭少监可能已经算到了那些奇物会来京城救人?” “不是可能,是一定。”葵道,“以我对郭少监的了解,他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将那些奇物给一网打尽。 “毕竟现在秘力正在衰退,司天监的力量也在跟着一起衰退,每多过一天,修行者们就会变弱一分,但是奇物却不受影响,如果双方一定要开战,郭少监肯定倾向于现在就打。 “趁着那些奇物失去了领头人,又匆匆从各地赶赴京城,来到司天监的地盘上,他们的结局几乎是一定的。 “不出意外的话,郭少监已经将司天监的眼线洒满整座京城了,必须得有个人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这……你要亲自出面吗?”陆景一惊。 他们今晚打算做的事情,显然和郭守怀的计划背道而驰。 但是陆景之所以还敢冒风险帮蔡无恙,除了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以外,最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为依旧是从拯救京师百万百姓的角度所出发的。 纵然最后被郭守怀给知道有所不满,但顶多也就警告两句,扣点薪俸什么的。 郭守怀甚至都不会舍得降他的职,毕竟现在司天监人手一直很紧张,郭守怀还得留着他继续查案。 但是把奇物撵回家是一回事儿,主动搞出动静转移司天监的注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如果被抓到,有苏提学的前车之鉴,等着葵的是什么下场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陆景劝道,“你还是别冒这个险了吧,这次的事情是那些奇物搞出来的,真要转移注意也该是它们的人上才对。” “它们做不到的。”葵平静道,“我是司天监的监察,只有我知道该怎么从司天监的天罗地网中逃脱,而且我会足够小心,不会曝露我自己的身份的。” “可是这么冒风险真的值得吗?” “我说了,那些奇物中有个我必须要救的人。” “你的……情人?”陆景试探道。 “是我姐姐的女儿。”葵道,“我姐姐被卖入青楼的头一年就产下了一个女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得代我姐姐照顾好她。” “好吧。” 陆景闻言也无话可说了,这是葵的家事,外人的确很难插手。 “我会小心行事的。” 葵说完,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陆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直到片刻后才重新打起精神,跟着喔喔来到了一座赌坊外。 陆景抬头,看到匾额上金灿灿的四个大字——金钩赌坊。 京师之中的赌坊足有上百家,陆景当然不可能每家都认得。 他对这家金钩赌坊就没什么印象,而进去之后陆景很快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这里没有印象。 因为这是一家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不算太老也不算太新,客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的赌坊。 总之,赌坊内外到处都透露着普通两个字。 就连门口负责看场子的那几个打手也都是那种标准赌坊打手的模样,有着一身看起来很吓人的腱子肉,但实际上武功却练得很是稀松平常,脚下虚浮,根本没有什么内力。 陆景扫了一圈赌坊内的人,然后对一旁的谢理理道,“蔡无恙有跟你说过,这次领头的人叫什么名字吗?长相如何,有什么能力。” 结果问完却是许久没有回答。 陆景回头,看到谢理理正气鼓鼓的看着他,少女提醒道,“我的嘴巴正闭着呢。” “看来你也不知道,”陆景点了点头,“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还是我自己来吧。” “混蛋,别小瞧人,没有我帮忙,我看你怎么找到隐藏在赌坊里的奇物。”谢理理气的牙痒痒。 她这么说本意是想让陆景和她道个歉,没想到陆景闻言却是径自走开了。 刚才陆景看了一圈,已经看出这座赌坊内的主事者是谁了,现在陆景就在向他走去。 第五十七章 金钩赌坊 “阁下找老朽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其貌不扬,穿着朴素,从来没有亲自下注赌过,只是一直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老头见陆景向他走来,主动开口询问道。 “老先生可是这座赌坊里的金牌博头?” 金牌博头是一座赌坊中最厉害的博头,有他坐镇,一般的千门中人便不敢来赌坊随便刨食儿,而赌坊中的其他博头则大都是他的徒弟。 陆景刚刚见这一桌负责发牌的博头对这老儿很是恭敬,而且发牌的时候总是不时偷瞄向这边,另外那老头站在这里这么久不赌钱,赌坊的打手竟然也都没来找过他麻烦。 陆景由此推测出了他的身份,然而没想到他这推测却是落空了,那老头摇头道,“我不是。” 陆景意外,“那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老板。”老头悠悠道。 “…………” 陆景又将那老头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遍,然后问道,“你的金钩呢?” “我为什么要有金钩?”那老头反问道。 “因为这赌坊里我没看到金钩,而这种情况下这金钩通常就在老板的身上了。” 那老头闻言摇头,“我的赌坊之所有叫金钩,是因为以前我常去的那座赌坊叫这个名字,而且那老板身上也没有金钩,只有个铜钩,他自己管那铜钩叫金钩。 “我那时候没什么钱,一个月也赌不了几回,只能在一旁过过眼瘾,结果总被赌坊的打手给赶出去。 “于是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有朝一日有钱了,就在金钩赌坊里看个爽,有人赶我,我就把一吊钱拍在他脸上。 “结果四十岁的时候我终于发了一大笔横财,然而等我再回到金钩赌坊里,却发现那地方已经荒废了,老板好像也死了。 “我很是失望,这就好像你穿了一身锦衣,却只能在大晚上出门一样。 “再后来我来了京城闯荡,靠着那笔钱不断打拼,赚到了更多的钱,但是我总觉得心里有块儿地方一直空落落的。 “直到我从它上个主人手里买下了这座赌坊,给它换了个名字,这才治好了我一直以来的心病。” 老头道,“现在我想在这里站多久就站多久,再也没人能赶我走了。”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年轻人该说说你的故事了。” “我没有故事,我是来找人的,找最近一段时间才出现在赌坊里的生面孔。” 老头没有急着回答,看了眼陆景道,“你是官差?” “不是。”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理理闻言不惊反喜,挺起了胸膛来,那模样就差跟陆景说快来求我上吧。 结果陆景还是一眼没看她,反而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了一颗玛瑙骰子,递给了对面的老头。 陆景也不确定这骰子有没有用。 毕竟漆夫人把这骰子给他的时候也说过这东西有些年月了,不知道江湖之中还有多少人能识得。 那老头刚接过那颗玛瑙骰子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直到拿到眼前细看了几眼后,神色才渐渐发生了变化。 之后他又将那颗玛瑙骰子凑到一旁的油灯边,仔细端详了一阵,这才感慨道,“千门至宝,五色骰子,嘿,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老头我今儿个也算长了见识了。” 说完他将那颗玛瑙骰子又还给了陆景,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姓漆?” 这次却是轮到陆景摇头道,“我不姓漆,不过我有个师父的确姓漆,大家都叫她漆夫人,是她送了我这颗玛瑙骰子。” 那老头看向陆景的眼神有些奇怪,“你师父看来很看好你啊,竟然将漆家代代相传的五色骰子都送给了你,拿着这颗骰子,千门中人就都要为你所驱使。 “您也是千门中人吗?” “我不是,”老头道,“但是漆家人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而且我恰好也正在为一件事情而苦恼。” “什么事?” “你刚刚问我赌坊最近有没有什么常来的生面孔,喏,你右手边第三张桌子上那个年轻书生,我怀疑他在出千,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 “他倒是赢得不多,而且伪装的很好,赢一把后总要输上个三四把,一天下来最多也就赚个一百两银子。 “我不在乎这点钱,就是有点不爽有人在我面前耍花招,但是我又那拿他没什么办法。 “我担心我赌坊里的博头眼力不行,还特意从隔壁的如意坊把他们的金牌博头也请来了,可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你来的正好,你是漆家传人,或许能看穿他出千的手段。” 陆景顺着老头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二十岁刚出头模样的书生,正在一张桌案前玩骰子。 他玩的是最简单的猜大小,和那张桌上的其它赌客一样,都在死死盯着博头摇骰子的那只手。 陆景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又问道,“还有别的人呢?” “你问出千的还是最近出现的生面孔,前者的话暂时没有了,后者说实话挺多的,这里是临天府,我的赌坊也是开门做生意。 “有人在这里赔的倾家荡产再也不回来,自然也有新人补上来,不然我去哪儿赚钱去?” “我要找的是一伙怪人,就跟那个书生一样,他们的身上……都有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具体指什么?”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问吧。” 陆景说完冲老头拱手道谢,之后就朝那年轻书生走去。 后者的注意力这会儿全在骰子上,并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向他接近,但是就在陆景接近到他身边十步距离的时候,那年轻书生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惊容,接着也不再去看自己有没有押中。 就这么从桌案边直起身来,埋头向赌坊外快步走去。 然而他只来得及迈出两步,一只手就被人给抓住了,随后还被一把冒着寒意的锐器顶在了后腰上。 “你那个同伙呢,在哪里?”陆景问道。 第五十八章 捅了马蜂窝 书生身子一僵,但还是强自道,“同伙,什么同伙,我没有出千……我输的把数比赢的都多。” 陆景没有搭理他,目光迅速的扫过赌坊。 结果一看之下他的脸色不由微变。 另一边的谢理理已经憋了很久了,眼看终于有了自己的表现机会,立刻举手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同伴是哪个,刚刚就是那家伙给他传的信儿。” 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表扬,陆景沉声道,“这种事儿一会儿再说,你先过来。” “哦。” 谢理理虽然对于解谜和破案有种谜一样的执着,但是她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该听话的时候绝不乱来。 就比如现在,她听出陆景的语气有些不对,于是一句废话也没有,很是乖巧的站在了陆景的身边。 而陆景这时候已经将那书生拉到了自己胸前,然后将藏在袖子里的飞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这一举动在赌坊内引发了一片骚乱。 不过那片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的那些赌客很快就纷纷栽倒在了地上,而负责看大门的那几个打手,既没有呵斥陆景放人,也没有协助陆景去抓那书生同伙的意思。 反而取下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将赌坊的大门给关上了,摆出一副提前打烊的样子。 这时候赌坊里还剩下大概一百多号人。 其中有博头,也有赌客,甚至还有两个陪玩的女妓,而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陆景和谢理理。 饶是以谢理理的大胆,这时候也被吓到了,打了个哆嗦道,“这……这么多?不会吧。” 陆景叹了口气,“你之前不是说你那个朋友在京师之中的耳目无所不在吗,她让我们来这里找人,难道对此地的情况一无所知吗?还是说她本来就是纪先生那边的人……故意把我们骗来这里。” “无恙不是那种人。”虽然脸色很难看,但谢理理还是在第一时间为朋友辩解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断不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情的。” “你来京城也才一年吧,和她认识的时间就更短了……会不会对你们之间的友情有点高估了?” 谢理理哑然。 而这时候陆景怀中那书生忽然大喊道,“他们是司天监的爪牙!我看到了他的腰牌,绝对不能让他们今晚活着离开这里!” 陆景闻言有些惊讶,他的那只小木牌的确带在身上,不过是贴身收藏,隔着好几件衣服,按理说是不可能被人给看到的。 但陆景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恍然,“难怪你赌大小总能赚到钱,原来是有对儿透视眼。” 书生朝地上啐了一口,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梗着脖子道,“我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都随你们,但是很快你们也会下来陪我的!” “够了青目,纪先生难道没有教导过你,不管什么时候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最重要的事情吗?” 开口的是自称金钩赌坊老板的那个老头。 而听到他的训斥后那个名叫青目的书生也老实了下来,闭上了嘴巴。 “看来你就是他们的头儿了。”陆景将目光再次投到了那个老头的身上。 后者摇头道,“我们奇物没有你们人类世界那些森严的阶层,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是谁的头儿。” “但是你们都在为纪先生做事。” “那是因为纪先生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正所谓得道多助,愿意帮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老头正色道。 “为了救一个人而将整个京师上百万百姓都至于危险之中,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得到多助吗?” “你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计划的。“老头目光闪动,片刻后又道,“我们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天下苍生,这样一看,区区京师百万人口是不是也不算什么了。 “再说那些人死不死并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由司天监决定的,只要司天监愿意放掉纪先生,那么京中这么多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事。 “你们司天监中人一直把护佑人间挂在嘴上,莫非只是说来好听的?”老人冷笑。 “你们不会是司天监的对手的,”陆景干脆道,“我们既然都已经摸上门来了,你还觉得你们的计划能行得通吗?实际上从你们入京的那一刻起,司天监早就已经盯上你们了。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郭少监忙着对付秘境里的那东西,没空搭理你们,所以就派我们先来警告你们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们给劝回去。”陆景道。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该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趁一切还不算太晚,带着你的那些同伴们赶紧离开这里,你说纪先生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老人似乎也有些被陆景给说动了,陷入到犹豫之中,许久没有说话。 然而片刻后他却是又再次开口道,“帮我带句话给郭守怀,三日之内放了纪先生,否则京师内一个活口也留不下来。” “你们这又是何苦?”陆景叹了口气,但还是点头道,“行,我们会帮你把话带到的。 说完他就打算放开手里那书生,招呼谢理理走人。 却听那老人又道,“是你,不是你们,带话不用两个人,把那个小姑娘留下。” 谢理理听到这话,那张小脸霎那间就白了,可怜巴巴的望向陆景。 她是真的害怕陆景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扔给那群奇物。 但是以她的才智又很清楚,除了这么做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对面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百多个奇物汇聚在一起,陆景就算再能打,也双拳难敌四手,这个时候先把她当人质给留在这儿,再出去想办法或许是唯一可能的选择了。 而陆景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收回了手中架在书生脖子上的那把小剑,可不等那书生的脸上露出喜色,却是又用剑柄直接砸在了那书生的后脑,将那书生给砸晕了过去。 再然后陆景就一把提起谢理理,不退反进,冲着不远处那个老头冲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你的能力 老头见到陆景收剑,嘴角已经扬起了一半,却是又僵在了那里,气急败坏的喊道,“一起动手,杀了他们!”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赌坊内的一百多人,便齐齐向着陆景和谢理理扑去! 谢理理心下一惊。 她不知道陆景打算怎么应付眼下这困局,此时两人距离那个老头尚有一段距离,并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擒下对方,让剩下的人投鼠忌器。 而原本手上唯一的人质,那个年轻书生也被陆景给敲晕,就这么随手一丢,扔在了地上。 眼看着周围的人已经冲了上来,谢理理抬头看了眼陆景的神色,却没有在某人的脸上看到分毫慌乱。 但即便如此谢理理的心中还是颇为忐忑,问陆景道,“我们怎么办?” “打就完了。” 陆景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把那把飞剑也收了起来。 “…………” 谢理理没想到陆景竟然这么莽,此时他们面前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群奇物,就算其中有年轻书生这样不善争斗的人,但光是一百多种能力砸过来,两人也吃不消。 而就在谢理理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最先冲上来的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武师模样的男子,已经被陆景一拳揍趴在了地上。 他竟然都没有机会施展出自己的能力。 运气这么好,还是对面太蠢了? 谢理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估摸着有了那武师的前车之鉴,其他人肯定会先将自己的能力给用出来的。 然而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第二个冲上来的身材干瘦,像只瘦猴一样的男人就又被陆景给一拳k了。 谢理理都看无语了。 这家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多自信,觉得只靠身体就能打得过排在天玑榜上的一流高手? 结果对自己的武功自信的还不只有之前那两人,接下来又陆续有四人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扑向了陆景。 无一例外,全都被陆景一拳撂倒。 这还是陆景有意在放水,否则以他一流高手的实力,真的用力砸下去,估计直接能帮四人当场超度了。 此时的陆景就跟在玩三国无双一样,明明对面的敌人如潮水一般涌上,看起来无穷无尽,但是全都是上赶着来送经验的,没人是陆景的一合之敌。 打到后面陆景甚至连招式都不管了,就这么抡起王八拳一通乱砸,直砸的对面人仰马翻。 短短片刻功夫就已经放倒了赌坊里近一半的人,而这还是他一手还拎着个谢理理,只腾出了另一只手来打架的战果。 谢理理已经看糊涂了。 这究竟是陆景太能打了,还是……这届奇物不太行? 不过捕快少女就是捕快少女,很快就灵光一闪,对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老头脱口而出道, “这是你的能力,可以控制别人,让那些人听你的号令,所以这座赌坊里的人,除了那个书生,都只是普通人,根本不是什么奇物,好险……差点就被你给骗过去了。” 谢理理说着一拍大腿,“我早该想到的,这么多奇物聚在一起,无恙和司天监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对你们来说,这么做的危险性也太高,很可能会被一网打尽。 “等等……这么说来你这具身体也是被人控制的,因为这座金钩赌坊在京师之中已经开了二十余年,虽然不甚有名,但是来这里的熟客肯定也都能认出这里的老板。 “要是突然换掉他,一定会引发外界的怀疑,而且就在刚刚,他还在怀疑那书生出千,请我们去找出那书生出千的手段,那时的你还没有控制赌坊老板的身体。” 谢理理这时候已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全都串在了一起,把真相拼出七七八八了。 而老头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了。 可这时少女却是话锋一转,难得的夸奖起他来,“不过你也挺厉害的了,知道打不过我们,还想出这办法想直接唬住我们,可惜你还是太贪心了……光是吓走我们还不够,还要我留下来做人质。 “但也正因为你的贪心,让你露出了马脚来,的确送信不需要两个人,但是正常其况下在你们占尽优势的时候,应该选择留下明显身份更重要的他而不是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跟班的。 “这样你们才有更多的和司天监讨价还价的筹码,但是你还是怕他选择鱼死网破,跟你们真的打起来,你的虎皮就再扯不下去了。” 谢理理一口气说完,只觉得通体一阵舒畅,就跟吃下了一枚人参果一般。 与此同时她也不得不佩服陆景应变与机敏,这还是她少有的在推理上输给了别的时刻。 但没想到陆景闻言却道,“哪有那么麻烦,我看那些家伙眼神呆滞,神色都差不多就知道他们被人给控制了。” “…………” 好吧,观察力也是捕快很重要的技能。 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陆景又解决了一个扑上来的女妓,而当他这一拳砸在对方胸口后,就见赌坊内还站着的人猛地一个激灵。 接着便如大梦初醒一般,惊叫道,“我,我在干什么,刚刚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那人……刚刚你打到的那人就是那件奇物,不,不对……”谢理理很快又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断,“那家伙又使诈,他怎么可能这么傻,自己冲上来给你打,嗯,他八成还在这些人里。” “这个好办,我把剩下的人都交给司天监好了。”陆景淡淡道。 一个大腹便便,商人打扮的男子闻言脸上的神色马上就绷不住了,转头就向赌坊外跑去,然而他跑得再快,又怎么可能快过陆景的拳头。 只来得及冲出两步,腰间就挨了一拳,一边吐血一边飞了出去,趴在地上再站不起来了。 而陆景先把谢理理给放下,这才慢悠悠的向那男人走去。 “当心他控制你。”谢理理提醒道。 “他那能力想发动肯定是有条件的,不然他早就对我们动手了。” 话虽这么说,陆景刚刚那一拳还是用上了力,至少打断了对面四五根肋骨,而剧烈的疼痛感也让男人没法再集中精神。 第六十章 跟我走一趟 “只有这么点能耐的话,就别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救人了。” 陆景走到那商人打扮的男人面前,蹲下道。 后者脸色铁青,“哼,你也别太得意了,我和青目在奇物之中都不以战斗见长,你能击败我们也说明不了什么。 “巧了,我也才刚成为监察不到三个月。”陆景道,“司天监中有大把比我资历更长,战斗经验更丰富的人,你还觉得你们有机会吗?” 商人打扮的男人神色微变。 “趁着还能离开京城,叫上你的人赶紧走吧。”陆景趁热打铁道。 “就算我们现在肯走……郭守怀他会愿意放过我们?”商人打扮的男人将信将疑。 “那是自然,我说了司天监现在在忙着对付秘境里那东西,没空理会你们,再加上到目前为止,你们也没惹出什么大祸,所以还不算太晚。”陆景道,“你是领头的人,应该有办法能联络上其他人吧。” “我只能联系上一部分人,这次来京城救人我们分成了好几路,以防一路被抓把所有人都搭进去。” “有几路?” 商人打扮的男人看了陆景一眼,摆明了是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陆景也没和他计较,只道,“那就别管其他人了,带着你的人出城吧,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回来了。” “我不会放弃同伴。” “我也没让你放弃同伴,别担心,你们只是第一波,我会把剩下的人也都劝出城去陪你们的。” “…………” 说完陆景没再看那商人打扮的男人,起身对谢理理道,“走了,去下个地方。” “哦。”少女从一旁的墙上取了盏灯笼,提在手中,随后一路小跑跟上了陆景。 两人走出赌坊,重新回到大街上。 而这一次喔喔将两人带去了城北。 陆景一开始也没想太多,毕竟京城很大,城北也很大,然而走了一段,陆景的步伐就放慢了下来。 谢理理察觉到陆景的变化,问道,“怎么了。” “再往前走就是界子巷了。” “界子巷?”谢理理也愣住了。“那不是你们司天监官府衙门的所在吗?什么奇物这么大胆,还是已经被抓了?” “不知道,过去看看吧。”陆景道。 他将喔喔藏在袖子里,之后继续向前,结果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个熟人。 那是不久前出言辱骂过夏槐师父萧梦柔,还动手毁了夏槐长剑的那个妇人。 她刚从司天监内走出来的,步履匆匆,一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走了几步,感到前方有两个隐隐绰绰的人影,便抬头望去。 看到迎面而来的陆景,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她想起了一个半月前自己失去的那瓶三仙丹还有九霄神雷符,不由怒上心头,“小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呃……我并不知道前辈也在此。” 听到这句话那妇人的脸色才稍好了一点,她也知道自己刚刚是有些反应过度了,主要还是那三张九霄神雷符,丢的太让她心痛了。 其实她对于陆景也没有太多恶感,相反,之前听到这小子的种种事迹,对陆景也颇为看好。 不过后来陆景给萧梦柔的弟子出头,连带着她对陆景的观感也有所下降。 但是说到底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甚至就连夏槐她也只是讨厌,心底深处,她也认同上代的恩怨就应该由上代人解决的说法。 只是在看到夏槐的时候,还是没有能忍住。 不管怎么说那次的确是她理亏在先,还有刚才也是,她先入为主,就觉得陆景是来继续找她敲竹杠的。 可冷静下来想想她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了,因为她也是刚刚才被叫来司天监的,陆景总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就为了蹲点她。 然而想让她承认错误也是不可能的,她这人最是好面子,所以听到陆景的答话后也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但末了又道,“你回署里做什么?” 说着她一边又看了眼陆景身旁的谢理理,见是个生面孔,疑惑道,“她又是谁?” “她是大理寺新任少卿之女,我在京城的……嗯,一个朋友。”陆景并没有隐瞒谢理理的身份。 不过说完后他就见那妇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了。 “陆监察的朋友倒是不少,从温家七女温小钏到云水静慈阁的大弟子晏筠,还有那女人的徒弟……现在又多了个大理寺少卿之女,呵呵,当真是朋友遍天下。” “这个是真朋友。”陆景尴尬。 好在那妇人也没在这上面多纠结,只是道,“跟我走一趟。” “啊?” “你既然在忙着交朋友,应该也没什么要紧事情,正好和我去办个案子。” “现在吗?” “对。”那妇人又看了谢理理一眼,然后对陆景道,“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抓住那人吗,有些家伙看来心有不甘,特意潜入京城想救人,有人甚至已经潜入到城内一处密牢里了,对方的身手很不错。 “而且不晓得有没有同伴,我正打算过去支援那边的四位监察,怎样,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事后署内的奖赏,我也会分你一半。” 那妇人其实没打算再喊人的,只是碰到陆景后临时起意,其实就是主动把功劳分陆景一些,算是弥补两人之前的误会。 但是她没想到陆景闻言脸上却是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看了眼谢理理,又看了眼那妇人,含糊道,“可是我今晚的确还有别的要紧事情要办。” 谢理理多机灵一姑娘,见状立刻也跟陆景打起了配合。 红着脸,低下头去,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陆景的衣角,末了还对那妇人道,“前辈需要帮忙抓贼吗,我可以让我爹爹从大理寺调人来。” 那妇人一愣,旋即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怒其不争之色来,指着陆景道,“你……你当真是……色迷心窍!” 说完她再不拿正眼看两人,直接拂袖而去。 而等她离开,陆景对谢理理道,“葵已经把司天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咱们也要抓紧时间了。” 第六十一章 栖霞观 在司天监门口和那妇人的一番交谈。 陆景成功在对方心中树立起了自己花花公子的形象来。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除了知道葵已经出手外,他也知道了自己这次要找的人并不在司天监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陆景和谢理理从司天监门前走过。 陆景又拿出被藏在袖里的喔喔,发现它依旧在引着两人向北,最终来到了隔壁的栖霞观外。 这座道观虽然比不上司天监历史悠久,但在京中也有些年头了。 历代观主都很擅长观测命理。 哪怕大陈的历代官家大都崇佛抑道,上行下效之下,连带着民间也多是吃斋拜佛之人,可栖霞观的道士们依旧能靠着一手与人卜卦相面的绝活,过的很是舒坦。 陆景没想到他们竟然也会和奇物扯上关系。 而且最关键的是栖霞观和司天监的官署衙门相隔不过五十丈,几乎是紧贴着司天监了,也不知道哪个奇物这么大胆,敢选在这里落脚。 莫非也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句话? 陆景看了眼栖霞观的观门,回头对谢理理道,“这次你留在外面。” “不行。”谢理理立刻摇头,见陆景皱眉她忙又补充道,“我不是不听你的话,主要是刚刚你都和那位……唔,大娘暗示过和我之间的关系了,这时候把我丢在外面根本不合情理。 “而且这里和司天监的衙门这么近,她要是半路折回看到我一个人站在这里肯定会心中生疑,就算她不回来,我也有很大概率会被其他监察给看到,万一跟她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事儿来,你还是会被怀疑。” 陆景盯着谢理理看了会儿,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给说服了。 “那还是老规矩,你跟紧我,别乱跑。” “当然。”谢理理道,“我虽然喜欢破案,但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而且你带着我还有样好处。” “什么好处?” “我认识栖霞观的观主。”谢理理眨了眨眼睛道。 “你就这么闯进去,肯定会引起里面那个奇物的怀疑,但是由我出面的话,咱俩可以假装去栖霞观找他。” “你为什么会认识栖霞观的观主?”陆景皱眉。 “因为之前有段时间我一直往栖霞观里跑。” “你也喜欢观测命理,还是想看观里的道藏?”陆景说到这里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随后又瞥了谢理理一眼。 少女知道某人已经猜到了,于是嘿嘿一笑。 “我好奇嘛。” 谢理理好奇的东西显然并不是栖霞观里的道藏,当然也不是观里的道士们,而是隔壁的司天监。 而她也知道自己一个普通人,进不到司天监里去,于是就来了招曲线救国,天天跑隔壁的栖霞观找观主清尘道人对弈,顺便打听邻居家的事情。 对她这种行为陆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就像谢理理自己所说,至少两人这次前来,倒是有了个合适的借口。 于是陆景就让少女出面去叩门。 过了没多久,观门被人推开一道缝,一个小道士的脑袋从后面探了出来,嘴里同时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道观已经关门啦,算命看相赶明早吧。” 结果就听谢理理道,“端午,是我,我又来找你师父下棋了,而且还带了个帮手,我们两个对他一个。” 名叫端午的小道士心想着这对弈又不是打架,也能两个人一起上的吗? 不过他已经认出了门外站着的谢理理,知道这是大理寺新任少卿的女儿,之前总来观里找师父下棋。 虽然最近两个月来的少了,但小道士还是为谢理理开了门。 接着他又揉了揉眼睛,看向谢理理身后的陆景,“这位少侠是……” “我棋友。”谢理理一派端午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手痒了,快带我去就找你师父。” 端午被谢理理这么一催立刻就顾不上陆景了,为难道,“理理姑娘,今天有点晚了吧。师父他……” “你别骗我,我知道他肯定没睡,而且他棋瘾比我还大,你只管告诉他就行了。” 端午听谢理理这么说,也只能先将两人让进观中,然后便赶忙跑去禀告师父了。 陆景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谢理理,“这座道观里有多少人?” “六个,观主是清尘道人,端午你见过了,专门负责迎客,还有一个老道士,是清尘的师叔,一个巡照,一个高功,再加个做饭的典造,除了典造和端午,剩下的都能给人算卦看相。所以你别看栖霞观小,还挺能赚钱的,清尘喝的都是宫里的贡茶。” “你刚才说他很爱下棋?” “对,不过他水平挺烂的,谁也下不赢,也就我让着他,能和他下个旗鼓相当,所以他就格外喜欢和我下棋。” 两人正说话间,端午也已经去而复返了。 不出谢理理所料,端午道,“师父正在更衣,请两位随我来,我先给你们烹茶。” “这么晚了不喝茶了,随便给我们倒两杯白水就行,至于路你也不用引了,来了这多次我还能不认得吗。” 谢理理摆手道,说完就自顾自的向里面走去。 端午显然也很了解谢理理的脾气,听她这么说就真的直奔厨房而去了。 而谢理理则带着陆景来到玉皇殿后,也没进客堂,就这么直奔后院而去,期间经过寮房,还听到里面传来的诵经声。 从声音上听,应该有三人。 谢理理走到一张石桌前,停下了脚步,看了眼桌上散落的棋子,发出了一声轻咦。 “怎么?” 谢理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伸手又摸了下石桌,然后道,“刚刚有人在这里下过棋,而且水平还挺厉害的,清尘没这实力。” “谢姑娘就这么看不起贫道吗?” 谢理理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那是个面白无须,举步轻盈的道人,约莫四十岁刚出头的样子,驻颜有术,明明没修习过什么内功心法,但却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从寮房的方向走来。 第六十二章 不存在的第七人 “清尘道长。”谢理理见到那道人后冲对方行了一礼。 “理理姑娘。”清尘还礼,随后走到了石桌对面,一撂道袍坐了下来,接着又伸手抚乱了面前的棋盘,将上面的白子和黑子分开。 谢理理帮着清尘把棋子装回棋笥,随后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道长刚才在和谁对弈?” “我自己。”清尘道。 “自己和自己也能下棋吗?” “谁说不能?”清尘莞尔,“人生之中大部分时候,不都是自己在与自己对弈吗?” “可是你的棋艺什么时候这么高了?”谢理理不信。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你上次来找我下棋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清尘道,说完他又看向陆景,“这位朋友是你新找来的帮手?我听端午说你们准备两个对我一个。” “道长怕了吗?” “贫道最近棋艺大涨,该害怕的是你们才对。” 清尘果然如谢理理所说,一提起下棋来就眉飞色舞,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打算来个挑灯夜战。 而这时候端午也把那两碗白水给端了过来。 陆景和谢理理各自接过一碗,其中谢理理小抿了一口,而陆景刚在金钩赌坊打了一架,有点渴了,接过碗后直接喝下了肚子去。 这时候清尘也收拾好了棋盘,伸出一只手去,握拳。 “猜猜看吧。” “单。”谢理理毫不犹豫道。 清尘摊开手掌,里面握着一枚棋子,“你赢了,黑子是你的了。” 谢理理却没着急落子,而是又扭头对陆景道,“这局我先来吧。” “怎么,你们不是说要一起上吗?”清尘扬眉。 “我说要二对一,但没说一起上。”谢理理道,“我先跟你下,要是我输了,我朋友再上。” “车轮战啊,”清尘道,“那也行……就是咱们对弈的时候,你那朋友会不会觉得无聊?要不我让端午先带他去客堂休息,还是说他想在栖霞观里逛一逛?” 陆景和谢理理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诧异。 他俩原本的计划是由谢理理拖住清尘这个观主,然后陆景找个借口暗中搜查栖霞观。 可没想到谢理理才刚拉清尘坐到棋盘边,后者就已经帮陆景找好了离开的借口。 该说他是无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呢? “那我先转转吧。”陆景顺势道。 “好。”清尘点头,说完便将目光重新汇聚到了棋盘上,似乎真的一点不担心陆景会发现什么。 见状陆景也没再客气,离开了两人下棋的小院,在道观中走动起来。 栖霞观很小,从山门到后院还不到六十丈,转一圈甚至连半柱香的时间都用不了。 陆景很快就将道观上下搜查了一遍,结果除了寮房那边外,其他地方都没看到人影。 于是陆景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间寮房上。 谢理理说过,栖霞观内有六名道士,其中端午和清尘陆景已经见到了,还剩四名道士,正好对应四间寮房。 陆景给自己施展了一个轻身术,然后跃上了屋顶,轻轻掀开瓦片,一间一间看过,也没在那些人的房中看到其他可疑的人。 已经跑了吗? 陆景皱眉,他和谢理理从叫门到进入道观还是花了一些时间的,若有奇物藏在栖霞观中,的确是可以利用这中间的时间逃走。 这也能解释清尘明明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却为何一点都不慌张。 但是陆景总觉得对方应该没有这么敏感。 和警惕性无关,栖霞观本身就是一座道观,平日里肯定会有不少人出入,若是一有人前来拜访,那人就跑,反而更容易带来危险,因为隔壁可就是司天监的官署衙门。 陆景还是更倾向于那人是藏在了什么地方。 那地方一定足够隐秘,让人意想不到,甚至就连道观里其他五名道人也不知道。 这样两人之前敲门,端午才会说自己的的师父正在房中,那小道士显然也不知道清尘正在后院和人对弈。 真么看来,果然还是清尘自己寮房嫌疑更大。 陆景想到这里,便从屋顶又跳了下来,走到清尘的房门外。 他只是轻轻一推,房门就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陆景左右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列和摆设都很简单,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外加一口箱子。 陆景先翻了翻桌上的书,发现都是些道藏或棋谱,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那口箱子,看大小那木箱里足够塞下一个成年人了。 陆景抽出飞剑,握在手中,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挑开了箱子上的上盖。 结果里面只是一些做法事会用到的法器。 而且看起来都颇新,应该是才打造出不久的。 陆景又仔细打量了屋里其他的地方,依旧没找到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他最终只能合上木箱,退出了清尘的寮房。 如此一来,栖霞观上下都已经被他找过一遍了。 但除了之前那副棋盘,陆景再没找到过哪怕一丝一毫跟第七人有关的蛛丝马迹,甚至就连厨房里的筷子都只有六副。 于是陆景只能重新回到后院,打算喊谢理理离开。 既然这里找不到任何线索,再继续耽搁下去也只是在浪费葵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所以陆景打算先去处理别处的奇物。 “你们要走?可我们这才刚开始啊。”清尘指着棋盘道。 “我刚想起了一件要紧事,不如改天再战?”陆景道。 “也成,”清尘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勉强两人,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我送二位出门。” 然而谢理理刚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久了血气不畅的缘故,身子晃了晃,接着感觉脑袋也跟着一起晃了起来,看什么都在转。 咬牙从嘴里挤出半句话,“水,水有问题。”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而她前脚刚倒,陆景后脚也跟着一起摔倒在地,不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皮。 清尘见状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露出一抹愠怒。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三章 师兄救我 “他们明明一无所获,都已经打算走了,为什么还要动手?” 清尘冲寮房的方向道。 片刻后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一个中年道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陆景这时候还睁着眼睛,就会认出这个中年道人正是之前寮房里那四名道人之一,负责经堂的那位巡照。 “师兄,他们是司天监的人,之所以会找到这里来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栖霞观了,放走他们,也许下一刻隔壁司天监的那些监察就会杀到这里。” “你若是就此收手,什么都不再做,就算司天监怀疑你又能怎样,他们就算再派人来也找不到什么证据的。”清尘冷冷道。 中年道人闻言苦笑,“师兄道法高深,已经领悟清静无为之道,师弟我也甚为佩服,但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和你不同,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和杀了我没有什么区别。” “哼,也许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也省得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惹出这么多祸端来。” “师父给我们测命时不就说过了吗,你我注定将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于是他老人家临终前特意叮嘱我们要相互扶持。” 中年道人道,“再说我也已经足够小心了,在外面走动,用的一直是东华真人的身份,在这里,我就只是个普通的道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司天监给盯上了。” “这天下从来都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清尘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中年道人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一想到今夜之后,就要和师兄分开,没法再与师兄对弈,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就不禁有些感慨而已。” “罗里吧嗦,要走就走吧,我又不是找不到陪我下棋的人。”清尘板着脸道。 “好吧。” 中年道人说完从身后取出一只麻袋就要去装谢理理和陆景,却被清尘又给拦住了。 “你要干嘛?” “带走他们啊。” “带走他们干什么?” “当然是给自己多备张护身符了,万一被司天监的人给堵到,有人质在手,至少有的谈。” “谢理理是大理寺少卿谢甫的女儿,她和司天监没有关系。”清尘道。 “我知道,她之前来咱们栖霞观,明着是来找师兄你下棋,但实际上却是在旁敲侧击着打探隔壁司天监的事情,她的确不算是司天监的人。但是……” 中年道人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带走她其实是为师兄你好,她显然把自己被迷倒的事情算在师兄你的头上了。 “这祸患要是不除掉,不只司天监,大理寺怕是也要来找师兄你的麻烦了。” “所以你要带上她,根本不是给自己准备什么护身符,而是打算安全后找个地方杀了她?”清尘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而中年道人则又叹了口气,“师兄,你又何必非问这一嘴,将自己陷入到两难之地呢。” “放狗屁的两难之地!”清尘道,“你想滚就滚,最好再也别回来,但人要给我留下,两个我都要!” “我不跟你吵,师兄。” 中年道人摇头,一边掐起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过了片刻清尘就发现自己的嘴巴就像被缝上了一样,再也张不开了。 清尘指着中年道人,似乎是想大骂,可他的脸被憋的通红,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走了。”中年道人温声道。 然而清尘的脸胀的更红了,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中年道人终于察觉出了一丝不对来了,结果刚转过身就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的陆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且还站在了他的身后。 中年道人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神色就和撞到鬼一样,“你……你喝了我的入梦符水为什么还能醒着?!” “难得见到老朋友,我肯定不能睡过去。”陆景说完,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中年道人的胳膊,而后者那只手正偷偷掐起法诀。 被这么用力一拉,立刻痛的再也做不下去了。 “老朋友,可……可我们不认识吧?” “没关系,我一开始也没能认出你来,毕竟咱俩和那时候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了。”陆景道。 眼见已经被近身,中年道人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不敢再有任何保留,将仅剩的那只手插入怀中。 但是下一刻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有什么东西从陆景的袖口飞出,刺中了他的手腕! 一叠符箓从中年道人的手上洒了出来,还没来的及发动,就落在了地上。 中年道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痛之色。 这可是他好些年才一点点攒出来的家底,没想到连一点用场都没派上。 原本以他的谨慎和修为,不该败的这么快,这么彻底的,只要能拉开足够的距离,他就有办法应对陆景的攻势,甚至能从容脱身。 就和之前在皇城中那次一样。 书画倒下后面对一众司天监高手,他依旧能够逃之夭夭。 但是这一次,他没想到陆景喝了他的符水后非但没昏迷,而且还能从地上再站起来,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景给贴身了。 别说是他了,就算那些四五宫的大修士,一旦被一流高手欺进身前,也很难再完成施法。 陆景一口气点了中年道人身上数处穴道,然而当他收回手指,转过头去,却看到清尘正在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符箓。 “师兄,救我!”中年道人喊道。 清尘看了眼陆景,又看了眼中年道人,最终还是迟疑着举起了手指的符箓道,“放了他吧。” “你知道你师弟他正在策划一场针对临安府的袭击吗,他打算拿上百万白姓的性命来和司天监做交易。”陆景淡淡道。 清尘神色一震,问中年道人道,“他说的是真的?” “假的,他这么说只是想离间我们。”中年道人连忙道,“师兄你还在京城,我怎么可能会连你也一起害了。” “可你这些日子,的确和不少鬼鬼祟祟的家伙联系的很频繁。”清尘道。 第六十四章 石刻 “我们这段时间在一起是在商量怎么救出那人,但绝对没有要把城中百姓也牵扯进来的意思。” 中年道人辩解道,“当然,不排除有些人的想法可能会很极端,但至少我没有这么想过。” 清尘看了眼陆景,又看了眼自己的师弟,脸上的神色有些纠结。 张开嘴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就感觉颈后一凉。 清尘心中一惊,连忙偏动脑袋,可那股寒意却并没有消失,不管他将头转向何处,始终摆脱不掉那份如影随形的危机感。 “是我的飞剑,”陆景道,“站着别动就不会有事儿。” 清尘的眼中泛起一抹苦涩,“司天监,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栖霞观也挺不简单的,和司天监只有一街之隔,没想到竟然还藏着两名修行者,难怪之前我怎么也找不到今晚和你对弈那人,原来竟然是观里的道士。” “是一名,一名修行者。”清尘订正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一边说着他一边松开了手,任由那张符箓从指尖滑落,同时苦笑道,“老实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只是想捡起来吓走你。” 中年道人见到清尘被制,脸上顿时一片死灰,冲陆景道,“司天监要抓人,抓我一个就行了,我师兄和观里其他道士什么都不知道。” 陆景闻言不置可否,也没收回那把悬在清尘颈后的飞剑。 顿了顿问中年道人道,“上次在皇宫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挺好奇的,你没进过书院,这一身秘力修为是从哪儿来的?” “我自己练的。” 见陆景似乎有些不信,中年道人又补充道,“我小时候栖霞观有次大修翻新,把地上的石砖也给换了,结果从下面挖到了一口箱子,沉甸甸的。 “当时师父以为里面装满了金银,还特意把不相干的人都支走后才开的箱,结果发现箱子里全是石刻。” “石刻上刻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内功心法,但是行功路线什么的又和内功心法完全不同,另外还有些石刻上记载着一些神乎其神的法术。”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修行的吗?” “对,师父、师兄和我三人都按照石碑上记载的方法尝试修炼,一个月后,师父和师兄因为感受不到任何变化相继放弃了,只有我修炼出了秘力来,而且之后还学会了上面的一个法术。”中年道人道。 “你一个修行者,是怎么和纪先生还有他的那帮奇物混在一起的呢?”陆景皱眉。 中年道人目光闪动,“这可是一个很长故事。” “试着讲的简单点……”陆景说完,忽然屈指,凌空弹向了一旁的清尘。 清尘中了陆景这一指后身子便是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你最好别说谎,因为等你讲完,我还会找你的师兄核对印证的。”陆景警告道,“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互相留下的印象就不是太好,所以我劝你别再帮我增添更多杀掉你的理由了。” 中年道人的脸色阴沉不定。 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半晌后才又开口继续道,“练成了法术后我得意洋洋,就想着怎么在人前好好显露上一手来,结果第一次将石头变成银子拿去买衣服,就被人给抓了个正着,而那也是我第一次和纪先生相遇。” “他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包括司天监的真正职责,劝我低调一点,因为一旦被司天监发现我会法术,肯定会找上门来,纪先生还说我心术不正,八成是过不了入书院的入院考核的,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石刻被司天监给收走,而我也会忘了自己修炼过的东西。 “然而我当时并不相信他,虽然表面上答应下来,可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不过后来我的心思却是被另外一件事情给吸引了。” “什么事?” “我爱上了一个女子,她叫小茹,”中年道人说到这里也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嘴角轻轻勾起,“我知道对于我等修道之人不应淫邪败真,秽慢灵气,但是我自小心思就轻佻,并没有太把条条框框放在心上。 “而且爱慕这种事情,是没法控制的住的,尤其当你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根本就身不由己,无处可逃。 “我能感受到小茹也对我心有好感,于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我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去她家上门提亲,另外也跟师父谈谈还俗的事情。 “可没想到就在我忙着准备聘礼的时候,她却遭遇了不测……那天小茹一个人在河边洗衣,碰到了一群衙内,那些家伙都是权贵子弟,有一个还是个宗亲,我后来听人说他们都喝了不少酒。 “很多人都醉的快站不起来了,看到小茹后有人出言调笑,语调轻薄,结果反被小茹给扇了一巴掌。 “那人大怒,一脚反踢在小茹的小腹上,小茹没没站稳,从岸边跌倒,跌落进河里,当时她离岸边并不远,只有不到两丈,河水也不怎么急。 “但是小茹不会水,她一个人没法游上岸,而那些衙内也不许河上其他人与船只靠近,救人。 “他们就这么站在河边,冷眼看着小茹在水里挣扎,足足小半盏茶的时间,直到小茹喝了好几大口水,就快溺死了才有说有笑的离开。 “随后有好心的船夫划船过去救起了小茹,但那会是寒冬腊月,小茹在冰水里泡了很长时间,虽然当时人是救回来了,但是因为寒气入体,伤了脏腑,我细心照顾了她一个月,一个月后她还是离世了。 “那时的我悲痛欲绝,先是去官府状告那群衙内,然而临天府的府尹大概是畏惧那些人背后的权势,根本不接我的诉状。 “于是我又求师父,带我去见以刚正不阿而著称的图御史,图御史听了我的哭诉后,倒是也的确在官家面前参了那些衙内背后的靠山一本。 “过了大概半个月案子被发到御史台,我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期待着御史台能伸张正义,还我和小茹一个迟来的公道,让那天那些作恶的衙内也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然而我等啊等啊,等了足足两个月,终于等来了御史台的判决结果,可只是些让他们背后的靠山罚俸半年,官降一品这样不痛不痒的小惩罚。至于那些害死小茹的人,更是只被家里禁足了几个月。 “而且事后不久小茹的父母还找到了我,求我不要再告了,他们已经收了那伙人赔给他们的银钱,决定息事宁人了,而师父也因为担心我的安危,隐晦的表达过类似的想法。” 第六十五章 三载梦醒 “我的内心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而那些害死小茹的人,所得到的惩罚却是微乎其微。 “甚至有的人半个月后就又开始在京中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还记得不久前那个被他们害死的可怜女子的容貌与名字。 “于是不甘心的我又找到图御史,想让他再帮忙查查御史台审理这案件的御史们有没有徇私枉法,可换来的却是图御史的闭门不见。 “最后还是一个去拜访图御史的年轻御史看我可怜,停下脚步,和我说了几句话,他说人不是当场死的,拖了一个多月才没,很难按照杀人案来办,这差不多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可是我又怎么能拿这样的结果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小茹。”中年道人道,“我知道再求助于官府,或者别的什么人是没有用处了。 “一般的手段根本没法让那些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总是能够有办法用最小的代价来摆平他们遇到的麻烦。 “但好在我也不是一般人,我还有从那些石刻上得到的秘力和法术。 “我决定自己动手。然而我之前的二十年一直活的很吊儿郎当,怕累不想习武,秘力修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赛网,到现在也只会一个障眼法。 “而我的敌人却一个个都出身不凡,家中有大把的护院武师,甚至是武林高手,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决定洗心革面,开始好好修炼的,但是就在我潜心修炼了半年后,我没想到我居然又见到了小茹。” “她变成了诡物?” “没错,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实际上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在乎,不过让我困惑的是,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是在一个家酒楼外见到她的,她一个人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衣服,身上湿漉漉的。 “很快一个喝花酒的人醉醺醺的从楼上下来。那人正是那日在河边调息她的那群衙役中的一个。我看到小茹冲他招了招手,而那人似乎没有能认出小茹来,就这么嘿嘿笑着走了过去。 “小茹带着他走进了旁边一条小巷中。我担心小茹的安全,也连忙跟了过去。然而那条小巷里却是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而第二天,我听人说昨夜有人落水,结果又过了一个月,上轻车都尉府上忽然办起了丧事,而死者正是那日跟小茹走进那条小巷的那个年轻人。” “又过了七天,右谏议大夫曹斌的大公子也死了,死因同样是落水染上风寒。我的心中很是激动……我已经能够确定,小茹的确已经回来了。” “我想要见到她,想要和她互诉衷肠,告诉她我有多想她,但是我需要先找到她,随后我打听到冯学士的四公子就在最近也莫名其妙的落了水。 “于是我就在冯府外守着……结果正好也是在他落水后的第三十日,我又看到了小茹,她还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一个人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但是不要紧,我已经找到她了,不会让她再这么孤单下去了,我冲到她的面前,可她看到我后却是无动于衷,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被我缠的急了,还伸手不耐烦的推开了我。就在这时候,我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冯府内窜了出来。 “一剑削向小茹,小茹被这剑砍中,神色立刻也变得狰狞了起来,和那人斗在了一起,那人的武功很不错,但更让我吃惊的是他还可以施展出法术,就像我一样。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之前纪先生跟我提起的那番话来,于是脱口而出道司天监。 “那人听到这三个字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诧异的问我,你知道我们? “不过不等我回答他就又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先收拾了这只诡物再说。 “我听后大急,冲他喊道,不许伤害小茹,小茹是无辜的,是那些人先害了她! “那人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她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为诡物了,放着不管,还会有更多人被害。 “我不服,说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那人大概也被说得有烦了,就说司天监只管对付诡物,不理会其他的事情。” “于是我开始破口大骂司天监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还让小茹快逃,那时我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但是没想到那人还有个同伴。 “从后面偷袭,直接点了我身上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后一起夹击小茹,以法术将小茹击伤,然后又用锁链捆起小茹,只觉得睚眦欲裂。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做了坏事的是那些人,可是到头来每一次都是好人受伤! “而且那人在抓住小茹后还冲我走了过来,掰开我的嘴,连喂我喝下了五大碗茶水。 “我的脑袋没过多久就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只依稀听那人跟我说睡一觉吧,睡醒就能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忘掉了。 “然而我并不想忘掉,不想忘掉小茹,她还等着我去救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还是慢慢合上了。 “而且当我再醒来,我真的如那人所说忘掉了最近一个半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记得小茹曾经回来过。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直到又遇到纪先生,他一见面就盯着我,然后对我说你好像丢了点东西,需要我帮你找回来吗? “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没回答我,只是往我的碗里倒酒,让我喝了,然后又带着我去看了场戏,待那场戏演完,我的眼泪忽然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因为我终于想起来三年前,被我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再然后我冲着纪先生倒头就拜,求他帮我救出小茹来。 “但是他却摇了摇头,说我要找的那件诡物已经不在这世间了。” 第六十六章 血雾 “你问我一个修行者,为什么和纪先生还有他的那群奇物混在一起,这就是原因了。”中年道人道。 “在我看来,司天监和御史台,刑部衙门,皇城司之流也没有太大的不同,你们明明掌握着超越世俗的强大力量,却选择袖手旁观,这亦是一种恶。” “嗯。” “你……你不反驳?”中年道人愣了愣。 “我为什么要反驳,你说的也没错啊。”陆景道。 “这么说来你也不满司天监?”中年人脸上一喜,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你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谁说我不满司天监了?”陆景反问道。 中年道人被搞糊涂了,“可你刚刚不是……” “我承认你说的司天监的冷血无情也是一种恶,但是相比起修行者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只凭个人喜恶决定其他人的生死,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的司天监。” “修行者除恶扬善有什么错?”中年道人不服。 “除恶扬善本身当然没有错,我自己也挺喜欢行侠仗义的,不然我练一身武功和修为干嘛?但如果修行者都将除恶扬善视为自己的职责,那要管的,能管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小到惩戒宵小,大到朝代更迭……背后都会有修行者的影子,发现大户为富不仁就抄了大户,见到宰相贪污便直接废了宰相,甚至觉得官家德不配位,也可以马上动手再换个官家。 “这样不好吗?”中年道人道,“若是有这样的司天监在,想来那日那些衙内也不敢对小茹做出那种事情了。” “你的想法挺好,可惜修行者也是人。”陆景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觉得修行者治理的国家会比朝廷来的要好? “官吏不好好当,会有御史台会去找他们的麻烦,官家倒行逆施,自然有揭竿而起的豪杰将他踢下那个位置,唯独修行者……没有天敌,一旦不打算做人,很容易就会无人可治。” “你看起来对你们自己人好像没有什么信心。”中年道人目光闪动。 “我不是对自己人没信心,只是在阐述客观规律而已。”陆景道,“当初建立司天监的那些修行者前辈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有意识的限制了司天监的权力,让修行者们只专注于解决诡物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如此司天监才能存续千年,也护佑了人间千年。” 陆景顿了顿,“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有你的理由讨厌司天监,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救纪先生,可既然被我给抓住了,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召集你的那队人,带着他们离开京城。” “你当我傻吗,我把人召集起来,不是等于给司天监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中年道人翻了个白眼,接着又道,“等等,你刚刚说一队……你怎么知道我们兵分了几路的?” “因为来找你前,我已经解决了两路了。”陆景日常吓唬对面。 而中年道人果然也被唬住了,睁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却见城西面的天空中忽然腾起一片血雾。 “差点被你给骗了。”中年道人见到血雾后先是一喜,但旋即又皱起眉头,“怎么这么早?” 而陆景也从中年道人的话语中得出了他们这次有三队人的结论。 “那片血雾是什么?“陆景问那中年道人。 然而后者却是忽然闭上了嘴巴,任凭陆景再怎么逼问,都不再开口。 甚至陆景动用飞剑切下了他的一根手指,他疼的满头是汗,也还是强撑着一言不发。 见状陆景倒也没有再逼迫他。 先去抱起了地上的谢理理,然后提着中年道人出了栖霞观。 陆景直接翻的后墙,避开了司天监,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血雾升起的地方,而是先跑去找了顾采薇。 这会儿城门已闭,暂时出不了城。 于是陆景就让顾采薇带着她的老娘还有谢理理去城东避一避,总之和那片看起来越来越大的血雾拉开距离。 等安排好一切,陆景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已经是一盏茶后的事情了。 而那里这会儿也已经汇聚起了不少监察,除此之外还有差役在负责维持秩序,阻止附近的居民靠近。 陆景往血雾里瞅了几眼,结果基本只能勉强看到两丈内的东西,再远灯笼发出的光就被阻挡了,而且那血雾并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像有生命一般在缓缓流动,看起来颇为诡异。 陆景一时也不敢上前,他左右望了一圈,总算在人群中找到了个熟人,于是凑了上去。 “前辈,前辈!” 独眼道人也在盯着那片血雾,眉头紧锁,直到陆景喊了第二声,他才回过头来,“陆监察,你来了!” “嗯,我在城北看到空中有异像,就赶了过来。”陆景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署里的几位监察之前追击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结果引出了他的同伙来,打了一架,一开始我们的人占据上风,但是后来他们的人源源不断的赶来。 “于是署里也增派了人手,眼看着就要击败他们,没想到天空中就升腾起了血雾,一下子把半条街都笼罩了进去,而且那血雾还在不断扩大。 “我们刚刚才用阵法限制住了这片血雾,但是和里面的人失去了联系。”独眼道人说到这里注意到了陆景手里提着的中年道人。 微微一怔,“这家伙不是栖霞寺的朝元吗?你把他带来这里干嘛。” “他是纪先生的人。”陆景将朝元抛下。 独眼道人惊讶,“他认识纪先生? “对,我刚和他打了一架,这家伙的修为还不错,估计是三宫修士了。” “他,三宫?等等,三宫你都打得过?” 独眼道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竟不知该为司天监眼皮底下藏着个野生三宫修士,还是这野生三宫修士被陆景单枪匹马拿下而震惊了。 “我取了个巧……假装被他的符水给药倒了,他对我放松了警惕,结果直接被我摸到了身前,之后没来得及用出什么法术就被我给放倒了。”陆景如实道。 独眼道人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接着又看了眼朝元,“你知道这血雾是怎么回事儿吗?” 朝元冷笑连连,却是依旧并不答话。 于是陆景在一边撺掇道,“把他带回署里吧,用庚字拾贰让他开口。” 第六十七章 红罗 朝元闻言色变,他也听说过庚字拾贰的赫赫凶名。 传闻没有人能在这件诡物面前说谎。 不过除非万不得已,司天监一般都很少动用这件诡物,因为使用庚字拾贰换取情报,每问一个问题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无论是问问题的人,还是回答的人都会被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且朝元身上的秘密的可不止一个。 他作为这次救援纪先生领头的几人之一,是可以召集到自己那路人马的,到时候他要是把召集的方法也一并吐露出来,那被抓的可就不是一件两件奇物那么简单了‘ 所以明知道陆景很可能又在吓唬他,但是朝元还是不得不开口道,“我说,我说!这片血雾是我们刚炼成的一件奇物,名叫红罗。 “红罗?有什么用。” “红罗能唤起每个人心底最大的恐惧,”朝元道,“我们当初之所以炼制红罗,就是为了对付司天监,不过在我们的计划中这东西不该这么早就被拿出来。” “里面的奇物就快要撑不住了,他们没得选。”独眼道人道,顿了顿,他又问朝元,“红罗怎么破?” 朝元闻言有些迟疑,但片刻后还是道,“红罗里面有具血尸,解决了那具血尸,红罗就会自行消散。” “这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朝元又补充道,“红罗里面的景象跟我们在外面看到的不同,除非除掉那具血尸,里面的人也没法离开,而一旦在红罗里待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就会被红罗彻底吞噬。” “还有吗?”陆景问。 “没……没有了吧。”朝元目光闪烁。 “之前和司天监交手的那些奇物不是也在红罗里吗,他们不担心会被红罗吞噬吗?” 朝元苦笑,“担心也没用啊,红罗本来就是我们用来对付司天监的最后手段,用出这招,基本也就意味着形势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我们会留下一两个人用红罗拖住追兵,其他人趁机逃走。” 独眼道人道,“别做美梦了,我们的人已经把这片地方给围起来了,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逃不掉的。 “不过从那血雾出现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我们得赶紧解决掉里面那具血尸。那里不只有我们的十六位监察,还有上万平民。” 独眼道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赶来的监察中挑了两个修为最好的,正打算再选个人,就听一旁的陆景道,“要不,我也跟你们一起进去吧。” 独眼道人先是一怔,但很快就道,“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你连三宫修士都能打得过,你要是也愿意去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我们四人吧,大家先找到陷在里面的那十六位监察,二十个人,应该足够对付那具血尸了。” 说完他又看了眼朝元,“把他也一起带上,要是发现他之前有撒谎,就直接杀了他。” “好。” 陆景点头。 他之所以要冒险进血雾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按照独眼道人的说法,司天监先前在追的那人很可能是葵。 陆景不知道是不是葵的伪装太好,导致那些奇物也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出手去救,结果和司天监的人火拼在了一起,眼见不敌,还放出了红罗来。 现在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陆景也摸不准,但是他需要赶在其他人之前先一步找到葵,提醒她血尸被杀后她可能会面对的局面,让她早做准备。 眼见四人都已经到齐,独眼道人迈出脚步,当先走进了那片血雾中。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姓任的监察,陆景因为最年轻,还带着朝元,所以被排在了队伍中间,剩下一位胖胖的女监察负责殿后。 包括独眼道人在内的三人一进入血雾之中便手掐法诀,念动咒语,下一刻就见他们的皮肤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金身决。 一门防御型法术,作用是以秘力凝聚出一副盔甲。和普通盔甲相比,秘力盔甲的优点是没有重量,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行动的敏捷,缺点则是没普通盔甲坚固。 但是对独眼道人等人来说也已经够用了,尤其在眼下这种视线受阻的环境中,金身决可以有效保护修行者不被突然袭击。 这也是为何三人会齐齐施展的缘故。 眼见陆景无动于衷,那个胖胖的女监察还提醒道,“陆监察,小心那些奇物偷袭。” “嗯。”陆景嘴上应着,手上却没什么动作。 走在他前面的任监察忽然开口道,“我没记错的话金身决……是书院第二年才会教的法术吧,陆监察应该还没来得及学。” “这样吗,”那个胖胖的女监察恍然,旋即又对陆景道,“那你别离我们太远,我们还能……”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弦响! 下一刻一支羽箭直奔陆景的前胸而来,然而陆景眼疾手快,直接将那只弩箭给抄在了手里。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又传来三声弦响。 接连三箭,目标还是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施展金身决的陆景。 也不知道那弓手是怎么在这么浓郁的血雾中依旧能准确瞄准目标的。 这三箭,一箭冲着陆景的右眼,一箭冲着陆景的咽喉,还有一见却是最阴险的,直接玩了招贴地飞行,取的是陆景的左脚脚踝。 等独眼道人等人看到射来的箭矢时,那三支箭已经又到了陆景的身前。 结果陆景还是不慌不忙。 轻轻转了下脑袋,让过上面飞来的两箭,而那第三箭,却是被他抬脚,一脚给踩在了脚下。 出箭偷袭的弓手不服,这一次干脆拉满弓,一口气连射了七箭! 七箭全都快若闪电,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陆景身前的,更神的是这七箭还分取了陆景身上七个不同的部位,当真是神乎其技。 如此箭法,已经完全超越常理了。 而那弓手显然也对自己这七箭很是自信,射完后也没再移动,就这么站在原地,似乎是想亲眼看到陆景中箭。 结果却是他自己胸口一痛。 低头,就见一把红色的飞剑就这么将他的胸口给贯穿了。 再看另一边的陆景,这次压根儿就没动,站在原地被他的箭矢个射中。 同归于尽吗? 弓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但他自己就要死了,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可下一刻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看到他自己射出的箭矢在命中陆景后全部被弹开了! 第六十八章 最害怕的事 陆景虽然没练金身决,但是却有火麟甲,而且还是第五重的火麟甲。 单以防御力而论,比金身决至少要强上两个等级。 之前他还做做样子,躲躲射来的箭矢,等凭借耳功锁定了偷袭者的方位后,干脆就来了把站桩输出,用身体硬接了七箭! 另一边则投桃报李,直接放出山火,一剑斩了那个弓手。 片刻后,独眼道人三人听到了什么从屋顶滚落到地上的声音,而陆景也招手,将山火从血雾中唤了回来。 擦掉剑刃上的血迹,陆景将飞剑重新收入袖中。 “剑修?!”胖胖的女监察呲牙,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而且这把飞剑已经被你练到灵动后期了吧,可你不还是个新人吗?” 另一旁那个姓任的监察也一脸震惊,“你练得什么护体功法,身体居然这么硬?” 唯一没太感到意外的大概只有领头的独眼道人。 毕竟之前在采石场他已经亲眼见识过陆景那不科学的身手了,轻咳了一声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时间宝贵,大家还是先去找人吧。” 于是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再望向陆景的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那个胖胖的女监察,她只是听说了这届新人里有个很离谱的家伙,但是司天监是什么地方,向来不缺天资卓越之辈,她什么天才没见过。 但是一年就把飞剑修到灵动后期的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 四人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偷袭他们,但是走了会儿,却是听到了一阵哭声。 独眼道人举起手中的灯笼,往前照了照,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 那是个刚刚年过半百的老者,头发只白了一小半,面色红润,身材也很健硕,看着就挺有寿星相的。 按理说只要不出意外,活个八九十岁是没什么问题。 然而独眼道人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又摸了摸他的胸口,摇头道,“不行了,已经没生气了。” “谁杀了他?”姓任的监察问道。 独眼道人没着急回答,细心的检查了一遍尸体,这才道,“上面没看到有伤口,看样子也不像是中毒。” “那他是怎么死的?” 姓任的监察问的是老人身边一个男人,刚刚众人听到的哭声就是从他嘴里传来的,而看他哭的这么伤心的样子,显然是个孝子。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男人却道,“我不知道。” “你爹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吗?” “谁说他是我爹了?”男人边哭边道。 “他不是你爹,那是你什么人,叔伯,师父?” “都不是,我不认识他,就见他走着走着就捂着胸口栽倒了。”男人道。 司天监的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半晌后胖胖的女监察才又道,“你不认识他,那你哭什么?” “我当然是哭我自己。”男人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想我魏某人寒窗二十余栽,却屡试不第,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参加科举了,没想到却还是名落孙山,我……我这辈子都没法做官了。” 男人越说越伤心,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而他的哭声未落,一旁的某处民宅内就又传来一声怒喝,“贱人!我就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当年我就看你和那卖豆浆的李四眉来眼去,你还骗我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接着便是碗碟被人砸碎的声音。 “是红罗,那件奇物,它影响到了血雾中的这些人了,这都是他们心中最恐惧的事情。”姓任的监察道。 “为什么我们没事?”陆景问被他提在手中的朝元。 后者道,“关于红罗的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得,并没有亲自进入到血雾之中,所以具体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 “为了以防万一,大家都先说说你们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吧?”独眼道人道。 “我最害怕的事情上是死在诡物的手上。”那个胖胖的女监察先道。 她的这番话也道出了大部分监察的担忧。 姓任的监察第二个道,“我最怕……蜘蛛。” “你怕蜘蛛?”胖胖的女监察惊诧道,“蜘蛛有什么好怕的?” “它们毛茸茸的,有很多条腿,有的还有毒……看着就很吓人,而且我在小的时候还被蜘蛛咬过,之后发烧一连烧了好几天,差点没挺过去。” “好吧,我最畏惧的是我师父。”独眼道人接着道。 “你师父?” “没错,我和署里大多数人不同,出身魔道,师父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他为了选弟子抓了我和另外八十个幼童,将我们一起带回住处,最后只有我活了下来。而等我到了十九岁,我就把我的师父给杀了。” 独眼道人不想多谈这段经历,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童年经历讲完了,随后又提醒三人道,“若是你们真的在血雾中见到我师父,一定要小心,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阴险毒辣的人。” 而眼看着三人都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说了出来。 于是他们的目光也就都集中到了陆景的身上。 “我最害怕的事情?”陆景的神色有些古怪,“这个……” “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吗?”独眼道人道,“那你告诉我们需要警惕什么也可以。” “没什么要警惕的。”陆景苦笑道,“我可以保证我恐惧的东西对其他人不会有任何伤害?” “难不成是与情字有关的事情?”胖胖的女监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是她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冲陆景善意一笑。 而这时候独眼道人的神色忽然一变,“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什么?” “这片血雾好像比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变得更稠密了。” 听他这么说,包括陆景在内的另外三人也都提起了手中的灯笼,发现果然视野范围又变小了一些。 那些红色的血雾已经连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片片血膜,而且那些血膜还在一张一合,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在律动着。 “走。”独眼道人不再迟疑,也不再管那些被血雾迷惑的普通百姓,带着三人继续上前,大约百丈后,却是终于听到了打斗之声。 第六十九章 牵丝 兵器的碰撞之声从前方的血雾中传来,独眼道人也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依旧保持着警惕,走到大概十丈开外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随后沉声道。 “司天监五阶监察乌木在此,前方可有署内的同僚?!” 结果他这话刚喊出口,前面的打斗之声便都戛然而止,街道上重新陷入到寂静之中。 独眼道人意识到不对,开口提醒道,“小心!”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就从血雾中刺出,正刺向独眼道人的右手。 然而独眼道人早有准备,仗着身上有金身决在,直接抬手,握住了那把长剑的剑锋,接着一掌拍出。 那人被这一掌给拍了个正着,肩胛骨处传来了一声脆响! 独眼道人一击得手,略有些意外,正想擒下那人,探出前方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那人却是一拧身,又飞快的退回到了血雾中。 他的动作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迅捷,一点也看不出身上刚受了重伤。 独眼道人皱眉,却并没有迈步去追。 而他的判断显然也很老道,因为就在下一刻,那个胖胖的女监察,还有姓任的监察也都相继遇袭。 偷袭者同样是从血雾中突然跃出,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招呼向两人。 而且人数竟然还不少,光是对上那个姓任监察的就有三人,而那个胖胖的女监察也要同时面对一左一右两个敌人。 好在这些人也就出手那一下攻势比较凶猛,但也没能破了两人的金身决。 随后就是司天监这边的反击时间了。 那个胖胖的女监察吸取了独眼道人的教训,从怀里掏出两张火焰符,甩向偷袭者的面门。 符箓在接触到目标脸颊的刹那轰的一声爆开,接着便升腾起两团西瓜大小的火球! 通常情况下,被火焰符这么炸个正着,就算不死也会被炸晕过去。 然而那两人挨了这一下,居然只是晃了晃身子,也没有倒下,而且和之前那人一样,也都转身就逃,腿脚很是利索。 而他们竟然还不是最离谱的,另一边姓任的监察以一敌三,却不落下风,一刀枭首了一名偷袭者,让那具失去脑袋的身体,摔倒在了地上。 结果当姓任的监察转身去对付另外两人时,那具没了脑袋的尸体又从地上站了起来,迈开双脚,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些奇物是怎么回事儿,都是不死之身吗?” 胖胖的女监察神色凝重,“只是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他们的身手不怎么样,”姓任的监察打跑了剩下两个偷袭者后补充道,“虽然出手还挺快,但是感觉只是在乱挥,也没有什么招式可言,而且我也没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丝毫的内力,就像,就像是……” “普通人。”独眼道人帮他补完了他的话。 “对对。”姓任的监察点头。 “可什么样的普通人能吃一记我火焰符还不到下的,更别说那个掉了脑袋却还能跑掉的家伙了。” “他们不是自己跑掉的。”陆景这时忽然开口道。 他刚刚运气比较好,没有被偷袭,站在一边全程目睹了这几场战斗,得益于出色的眼功,陆景也发现了一些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他们是被人操纵的。” “被人操纵,就像木人傀儡那样吗?”胖胖的女监察想到了什么,脸上旋即也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我就说看他们哪里怪怪的,举止僵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么说来他们真的只是普通人了。” “这是个陷阱。”姓任的监察道,“之前那打斗之声显然也是这些傀儡自己搞出来的,目的就是吸引我们过来。” “正好,我们这次进来本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些奇物的。”独眼道人顿了顿,又接着道。 “那些傀儡一击没能得手,肯定还会再来袭击我们的,而既然是傀儡,想必背后应该就有操纵他们的丝线,只要顺着那丝线,我们就能找到幕后主使了。” 独眼道人所料不差,只不过过去了片刻的时间,血雾之中就又有人冒了出来,而且人数明显更多了。 就连陆景都有了三个对手,其中一人竟然还是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妪,也没什么像样的兵器,只抓了把裁衣用的剪刀在手中。 既然知道这些人只是京城中的百姓,司天监的四人当然也不会再下重手。 陆景倒是还好,就算站着不动,也没人能破他的防,但是其他人就不得不稍稍费了点功夫,才赶跑了那些偷袭者。 最终,只留下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独眼道人眼疾手快,在那小姑娘的额头上贴了张定身符,让她定在原地。 随后四人凑近仔细打量,这才在在她的十指和身上关节处找到了牵动她的丝线。 这些丝线无一例外全都是透明的,而眼下正是傍晚,再加上四人身处血雾之中,视野受限严重,除非将脸贴到上面,否则基本上不可能看得见。 胖胖的女监察掐诀,片刻后只见一道透明丝线上燃起了一簇蓝色的火焰。 接着那火焰一路向血雾深处延伸而去。 “追!”独眼道人一声令下,四人便一起追着那簇蓝色火焰而去。 大约跑了百步后,独眼道人先看到了一只腿。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腿,由七节组成,末端有爪,爪下还有硬毛,一看就不是人的腿。 “嗯?”独眼道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第二条腿,接着是第三条,第四条……一共八条,以及一个卵圆形的腹部。 “这是……蜘蛛?!” 胖胖的女监察惊呼道,而她说完扭头看了眼一旁的任监察,发现后者早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神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 显然眼前这东西勾起了他某些非常不好的回忆。 而紧接着那个胖胖的女监察的脸色也变了,“等等,你最怕的蜘蛛已经出现了,那我怕的事情难道也会发生?” “你退后一些,钟监察。”独眼道人道,“让我先来会会这妖物。” 说完独眼道人就从怀中摸出一只七星阵盘。 第七十章 千杀大阵 蜘蛛的视力通常情况下都不怎么好,而且也没什么听觉。 眼前这只显然也不例外。 陆景四人都已经赶到它的面前了,它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但是随着独眼道人再次向前迈步,明明面前空无一物,他的脚却仿佛被什么给挡住了。 独眼道人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什么,抽身疾退! 而那只原本一动不动的大蜘蛛,这时候也突然活了过来,将脑袋探了下来,张嘴向独眼道人所在的方向吐出一团丝线! 陆景等人终于看到了它的脑袋。 那颗头颅足有四五丈宽,覆有背甲和胸板,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儿粗壮锋利的螯牙! 独眼道人矮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丝线。 接着却是没有再退,反而再次迎了上去,将双手深入怀中,摸出了四面小旗,掷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那只蜘蛛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八条腿立刻动了起来,想要去破坏地上的小旗,然而那些小旗刚一落地,就向地下快速钻去。 那只蜘蛛在面前刨出了一个足有两丈深的深坑,都没能找到扎进地里的小旗。 于是它也改变了目标,向着独眼道人杀去。 不止如此,之前被它抓到的那些傀儡也都动了起来,一起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见此情形陆景三人当然也不会再在一旁看热闹了。 姓任的监察虽然害怕蜘蛛,胖胖的女监察也怕自己真的死在诡物手上,但是出手对付一下这些普通人傀儡还是没什么问题了。 而且意识到这只蜘蛛是怎么控制其他人的后,三人对付起这些傀儡来也变得更得心应手了,不再伤人,转而专注于斩断那些人身上的丝线。 而另一边独眼道人的身手也很是敏捷。 没一会儿就将大阵彻底完成了,那只蜘蛛还想用螯肢钳住面前的目标,但是下一刻它的身子忽然就没法动了。 接着就见独眼道人再次转动阵盘,将上面排列整齐的真言打乱,又重新拼合。 下一刻那只蜘蛛的八足被什么给齐齐斩断了,它那庞大的身躯也从空中跌落,重重摔在了地上。 独眼道人手上不停,将自己的秘力不断灌注进阵盘中,风镰也源源不断的向那只蜘蛛的身上落下,不一会儿就将它斩的血肉模糊了。 那些傀儡全都变得焦躁了起来,放下了陆景三人不管,奋不顾身的奔向那只蜘蛛,似乎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去为那只蜘蛛挡住独眼道人的攻击。 但是独眼道人的阵法哪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突破的过去的。 风镰依旧不停,持续了大概得有一盏茶的时间,直到那只蜘蛛再没有任何声息了,剩下的人也全都跌倒在地,再没法动弹。 独眼道人才收起了阵盘,走上前去查看。 只见那只蜘蛛的身下涌出了一大摊鲜血,尤其是心脏所在的背部已经彻底被斩烂了,显然是没法再活过来了。 “不愧是乌监察,”胖胖的女监察感慨道,“竟然一个人就解决这只怪物,这么看来,这所谓的红罗也没有多厉害嘛。 “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但只要在一起,完全可以互相帮助,由其他人来对付那些自己害怕的东西。” 看到那只大蜘蛛殒命,一旁一直身体紧绷的姓任的监察也长舒了口气,点头附和道,“不错,乌监察为我解决了这只大蜘蛛,那我在这血雾中应该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接下来不如就让我来打头阵吧。” 独眼道人闻言也没有客气,点头道,“那就劳烦任监察了。” 虽然成功除掉了那只蜘蛛,但是独眼道人刚刚操纵阵法也消耗掉了不少秘力,他这会儿的确也需要稍微恢复一下。 一边说着,他一边已经摸出了装着补天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吞下肚子去了,不过并没有怎么休息就又催促道,“走吧。” 四人稍稍交换了一下位置,由姓任的监察接替了独眼道人领头,继续向前走去。 而这一次他们只走出数十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声音,“来者之中可有乌木,乌监察?” “不错,贫道在此。” 独眼道人闻言精神一震,答道,从对方的语气和口吻中他能听出说话那人应该也是司天监中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先前去抓捕那些奇物的那批监察。 独眼道人正在发愁该去哪儿找到他们,没想到对方却是先找上了他们。 这对他们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解决掉血尸的把握又大了一分,同时也能从那位监察那里打听到更多和这片血雾有关的线索。 但是独眼道人也是老江湖了,即便在这种时候也没放松警惕,嘴上在答话,但右手却是又伸进了怀里,悄悄扣住了七星阵盘。 不过这一次对面的没有再玩什么突然消失,声音很快就又响起,而且越来越近,“在下司天监四阶监察江月奴,我之前听到有打斗声就向这边赶来,又注意到前面有人布千杀大阵,就猜想应该是乌监察你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血雾中走了出来,却是不久前刚刚和陆景在司天监门外打过照面的那妇人。 独眼道人听过江月奴的话,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能认出千杀大阵,而且立刻就猜出布阵的人是他,眼前这人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自己人。 独眼道人收起阵盘,又望江月奴的身后望了一眼,却是再没看到其他人,有些疑惑道,“江监察,只有你一个吗?” 江月奴点了点头,“我们一开始的确是在一起追着那些奇物,但是后来他们眼见不敌,就各自散开了,为了追人,我们也跟着一起散开了,结果就被困在了这片血雾里。” “江监察还能联络上其他人吗?” “恐怕不太容易,怎么了?”江月奴问道。 “我们得在一个时辰内让这片血雾消失,否则里面的人就很难再出去了。”胖胖的女监察道。 “怎么做?” “要破这片血雾就要除掉血雾里的一只血尸,江监察有见到过吗?” “血尸?我的确见到过一只。”江月奴点头,“但那东西可不太好对付。” 第七十一章 井中月 “江监察莫非已经和那具血尸交过手了?”独眼道人问道。 “不错,我看到那东西在袭击一间民宅,赶去相救,随后便和它打了一架,其实单以身手而言它倒是也不算太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招,只要小心它不时放出的尸毒,剩下的见招拆招便是。 “真正麻烦的其实是它的速度,它在血雾之中移动起来极快,我虽然能击伤它,但是却留不下它,而且它还可以借助血雾迅速恢复自己的伤势。 “我亲眼见到它身上一条半寸深的伤口,只用了几息时间就恢复如初,然后它就又精神抖擞的向我扑来。 “我知道这么下去我必败无疑,于是便施展出土遁之法,暂时从那里脱身,再然后我就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声,赶了过来。” 江月奴顿了顿,“乌监察你们来的正好,其实若是能先以大阵困住那具血尸,我就可以趁机动手除掉它了。” 独眼道人闻言略有些迟疑,“江监察你大概有几分把握?” “七分总是有的。”江月奴毫不犹豫道。 “不如我们再去找点帮手,大家一起动手,这样就能万无一失了。”胖胖的女监察提议道。 这也是他们四人原先就商量好的计划。 “可是这样的话,时间上怕是未必还来得及。”姓任的监察提醒道。 和那只大蜘蛛的战斗虽然还算顺利,可也耽搁了四人不少功夫,距离他们进入血雾已经过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而江月奴等人陷入血雾更早,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过去小半。 这时候去找人,如果顺利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但要是再遇上两三场这样的战斗,或者被同样进入血雾中的那些奇物给缠上,到时候就算把人都找齐了,也未必还有足够的时间和那具血尸一战。 江月奴闻言也不催促,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等着四人做决定。 独眼道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拍板道,“走吧,趁着那只血尸还没走远,先去解决了那具血尸,只要这片血雾散去,无论是那些奇物,还是我们的人就都能找到了。” 眼见独眼道人已经做出抉择,胖胖的女监察和姓任的监察便都不再说什么,开始准备起和那具血尸的大战了。 而陆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是心下也不由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之所以冒险进入血雾,是为了警告葵。 若是就这么跟着独眼道人等人去干掉了那具血尸,待血雾消散,面对外面早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的司天监,葵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逃的掉。 到时候她伪装奇物的事情怕是就要曝露了。 不但这个监察没法再做下去了,而且搞不好还要被下狱。 所以陆景一边跟着其他人往前走,一边在心里不断盘算着该找个什么借口脱离大部队,偷偷溜去找葵。 可是任凭他快把脑袋给想破,也没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理由能让他“临阵脱逃”的。 而又走了一段距离,就听前面的江月奴忽然道,“到了,就是这里了,我上次和那血尸大战就是在座宅子里。” 独眼道人等人顺着江月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小院。 只见那座小院的正门大开着,东侧的院墙倒下了半面,除此之外,还幸存的那半面墙上也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 就连地上的石砖有很多也都碎裂开来,足以证明江月奴并没有说谎,先前那一战的确很是激烈。 江月奴因为和那只血尸交过手,并不怎么害怕,当先迈步向院内走去。 独眼道人一手握着阵盘,一手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后。 陆景、胖胖的女监察还有姓任的监察则与他们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既方便在遇敌时第一时间支援,同时又避免因为站得太近,被敌人给一网打尽。 然而众人在小院中转了一圈,却没能看到那具血尸的踪影。 独眼道人皱眉,“难道是已经跑了?” 这下事情可就变得有些棘手了,因为按照江月奴的说法,那具血尸的速度很快,一旦它开始在血雾中四处移动,想要抓到它可就不容易了。 一想到这里众人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或许只有陆景是例外,陆景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提出分散搜索的建议来,好让他合理溜号去找葵。 可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到江月奴道,“它在这里,我找到它了!” 这时的江月奴正站在后院的一口井前,向下望去。 她的这句话是以密室传音,直接传到四人耳中的。 听到她的话后独眼道人、姓任的监察还有胖胖的女监察便都施展轻功,一起来到了那口井边。 唯独陆景这会儿还在努力找借口,所以慢了半步。 结果独眼道人三人低头向那井内看了眼,却是只看到长满青苔的井壁,以及井壁下的井水。 “那句血尸在哪儿?”胖胖的女监察问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水上倒影出一轮红色的月影来,再然后她的脑袋就是一痛,连忙向后退了半步。 而她身旁的独眼道人与姓任的监察也都和她一样。 只有江月奴依旧站在井边没动,似乎早就见过那轮月影。 “那是什么鬼东西?”姓任的监察心头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江月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三人,嘴边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独眼道人的额头上这时也渗出了汗水来,之前的一路上他几乎都没有怀疑过江月奴,因为对方对司天监还有他的熟悉程度几乎不可能是由外人所冒充的。 但是这时候独眼道人却是想到了另一个要命的问题,他问江月奴道,“你最怕的东西是什么?” “我吗?”江月奴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森然,“当初在书院的入院考核上,我为了能留下来,曾做出了一些违背本心的决定,但我知道我自己其实并不像其他人心地那么纯良,我最怕的是……无法压制住心底的那些恶念,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之人。” 第七十二章 分道扬镳 独眼道人闻言长叹了口气。 他本以为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让己方三人都中了招。 但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对一旁胖胖的女监察还有姓任的监察道,“给我争取时间!让我布好大阵,先把她给擒下!” 说完独眼道人退后半步,摸出七星阵盘,准备起布阵的材料来。 而一旁胖胖的女监察,还有姓任的监察也已经一左一右,颇有默契的攻向江月奴! 他们两人一个手中抓着符箓,还有一个则直接抽出了腰刀,不过因为不想伤到江月奴,改用的刀背。 可就在刀背即将拍中江月奴的时候,那个姓任的监察忽然大叫了一声,接着就扔掉了自己的佩刀。 却原来是他的手臂上不知何时趴上了一只大花蜘蛛。 而且那花蜘蛛还张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上。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刚才那只大蜘蛛已经被我们给杀死了!” 姓任的监察一脸那以置信,他痛的冷汗都流了出来,也顾不上再去对付江月奴了,只是不停甩着手,想把那只蜘蛛从自己身上甩下去。 然而他刚摆脱掉小手臂上的蜘蛛,后背上又感觉被什么给咬了一口。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传来。 接着他的小腿上,也有什么窸窸窣窣的爬过。 姓任的监察彻底崩溃了,一边大叫,一边向院外冲去,竟是再不理会院内其他人。 那胖胖的女监察见状,只能咬牙自己攻向了江月奴。 然而江月奴身为四阶监察,本身的实力并不弱,而且身为修行者,对于修行者所掌握的那些手段也很熟悉。 只动了动手指,将让胖胖的女监察手里那张定身符自己燃烧了起来。 于是那女监察将手伸进怀中,正准备再摸出一张符箓来。 然而下一刻,她听到了院外传来的一声鸡鸣。 瞳孔忽然猛地一缩,整个人就打了个寒颤来,神色说不出的惊恐。 随后她转身,向着鸡叫传来相反的方向跑去,边跑还便给自己贴了张神行符,那速度却是比姓任的监察还要快上几分。 不过眨眼功夫,她的身子就消失在了院墙后。 而独眼道人这时候才刚刚插好了两面小旗,这时候的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抓起阵盘打算先给自己布置个护身阵法。 可就在这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桀桀怪叫,“乖徒儿,咱们又见面了,可是你的本事好像没怎么长进啊。” 一个鹤发童颜,慈眉善目,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富家翁模样的男人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来者独眼道人的身子也是一震,似乎又回忆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是他确实比那个胖胖的女监察,还有姓任的监察要冷静沉稳的多。 即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可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而且手上也没停,可就在他布置完大阵,准备操纵阵盘开启阵法的时候。 却见那富家翁模样的男人笑眯眯的伸出手来,将他刚刚插下的那两面阵旗,扔在了他的面前。 “你的所有本领都是我教的,怎么和我斗?” “不是的。”独眼道人又退了半步,但还是强撑着道,“我的武功的确是跟你学的,但是身上这身修为却是书院教给我的,你……你不应该能破了我的阵法的。” “傻徒儿,哪有师父把所有本领都传授下去的,”那富家翁模样的男人叹了口气道,“这样徒弟要是都学会了不就骑到师父头上了吗?每次你觉得学全了我的我的本事,想转过头来杀我,可最后不都失败了吗。 “别忘了,你那只眼睛是怎么没有的。”富家翁模样的男人善意提醒道。 他的话让独眼道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后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睁开,“不,早在二十四年前我已经杀死你了!现在的你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我是不是你的幻觉,你自己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富家翁模样的男人笑道。 随后抬脚,向着独眼道人走去,然而刚迈出一步,眼睛忽然向外一突。 接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胸前多出了一截剑刃来。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的存在了。” 陆景招手,湖光又飞回了他的袖子里。 而那个富家翁模样的男人也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尸体,独眼道人长松了口气,接着冲陆景点头道,“多谢了!我欠你次人情。” 不过被这么一耽误,黑化版的江月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们也没能找到那具血尸,还白白损失了两个同伴。 独眼道人道,“看来之前我们遇到那只大蜘蛛只是巧合,只有看过那口井中的红月才会让自己心中所恐惧的事情成真,江……江监察的心魔骗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诱出我们心底的恐惧。 “我们得先找到钟监察和任监察,帮他们脱离危险。” 独眼道人的话却是正合陆景的心意,于是陆景便顺水推舟提出了兵分两路的计划。 “钟监察和任监察逃离的方向相反,我们各追一个吧。” “也只能如此了,”独眼道人道,末了又补充道,“不管能不能找到他们,一炷香后我们都回这里碰头,然后去找那具血尸。” “好。”陆景一口答应了下来,接着他主动挑选了姓任的监察逃跑的方向,因为这正好和他们来时的方向不同,也方便陆景顺路去找葵。 独眼道人见状就去追那个胖胖的女监察还有那只鸡了。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陆景出了小院大门,走了数十步后,眼见四周没人,却是又停住了脚步,接着将蔡无恙送他的喔喔又给掏了出来。 这片血雾的范围不小,笼罩了一大片街市,陆景也不知道葵究竟藏在了哪里,再加上信使在这里也没法使用,所以陆景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试试看这东西能不能带他找到最后一伙奇物。 那伙奇物先前为了葵和司天监火拼,葵没准儿这会儿也跟他们在一起。 第七十三章 水缸后的少女 喔喔从陆景的前襟探头出来,看到外面的血雾,明显也是一呆。 接着就开始爱的魔力转圈圈起来。 就在陆景以为它也指望不上的时候,没想到喔喔却是又停下了,随后它从陆景的手上跳下,向着前方跌跌撞撞的跑去。 陆景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喔喔跑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座酒楼外。 按理说这时候陆景应该谨慎一点,先想办法查探下里面的情况再进去,然而独眼道人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只有一炷香,一炷香后陆景就要再回到那座小院里。 若是将回程也考虑在内,他能用的时间就更少了。 再加上这伙奇物先前已经和江月奴等人大战了很久了,估计也都已经精疲力竭了。 所以这一次陆景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敲晕了被他提在手中的朝元,随后一脚踹开了酒楼的大门。 很快就有一把斧子冲他劈了下来! 陆景伸出另一只手架住了那人的臂膀,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那人的手臂竟然又猛地暴涨了一尺! 原本够不到他脑袋的斧子这一次也能够的到了。 “嗯?”陆景轻哼了一声。 不过他只是略有些惊讶,脸上并没有慌张之色,很快便又补上一脚踹到那人的胸口。 内力一吐,瞬间就把那个胳膊可以变长的家伙给踹飞了出去。 再然后陆景又回身,抓住了从背后抽来的一条长鞭。 那条长鞭刚一接触陆景的手掌就化作了一条毒蛇,咬向陆景的手腕。 但是那只那条蛇还没来得及落嘴,脑袋就飞了起来,却是被陆景袖中飞出的飞剑给斩了个正着。 而除了这两人外,陆景还看到了一个乞丐打扮的老头,提着一只铁锤,他几次想举起那把铁锤向陆景掷来,然而因为肩膀上的伤势都没能成功。 他还想再试,但是下一刻一把悬在半空中的小剑已经对准他的咽喉。 在制服了这三人后,陆景环视了一圈四周。 发现地上还躺着十个人,其中六个都伤的很重,还有四个干脆都已经没气了。 “其他人呢?”陆景问道。 结果三人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没有人开口。 “我不是来抓你们的,”陆景道,“我之所以进来只是想问个问题,问完我就走……话说你们谁是领头的?” 使软鞭的少女这次干脆往地上啐了口。 陆景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就听那个以铁锤撑地的乞丐道,“你说话算话吗?带走我就会放过其他人吗?” “我说了我不是来抓人的,包括你在内,我谁都不会带走。”陆景道,“而且刚才那也不算我的问题,我只是想找个能理性沟通的人,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你要问什么?”乞丐老头喝止住了又要冲上去的两个同伴,勉强从地上站起来道。 “你们之前是不是出手帮了个被司天监追捕的人?”陆景问道。 三名奇物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 陆景无语,“你们仨是当我眼瞎吗?” “我们是不会出卖同伴的。”使软鞭的少女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望向陆景。 “你们已经出卖了,”陆景道,“她也在这座酒楼中对不对?” “不在。”使软鞭的少女握紧了手中的软鞭。 “她在哪里?” “…………” 陆景瞥了眼不远处的厨房,见使软鞭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紧张之色,“厨房吗?谢了。” 说完他也不再管三人,就这么向着厨房走去。 使软鞭的少女想要阻拦,但是被乞丐老头给拦了下来,“让他去,我们挡不住他的。” 使软鞭的少女神色数变,最后也只能不甘的停下了脚步。 而陆景走到厨房门口,又扭头道,“给你个忠告,你这个样子……以后最好都别撒谎了。” 使软鞭的少女气的牙痒痒,然而陆景这时候却是已经走进了厨房中。 他一开始还担心葵受了伤,不然没法解释他冲进酒楼,又和大堂上的三人大战一番,在这期间葵却为何始终没有露面。 但是当陆景在厨房中再见到葵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身上很干净,并没有什么伤口和血迹。 陆景见状松了口气。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不止意味着葵平安无恙,而且这样的话,她只要脱下伪装,恢复原本的身份,然后对外宣称自己是在司天监和那些奇物大战的时候刚好出现在这里的,就能把之前的事情给瞒过去了。 嗯,最好等下她再和陆景一起回去和独眼道人汇合,三人协力解决掉那具血尸,这样就更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就在陆景想着怎么帮葵洗白的时候,却是又注意到葵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之前两人相遇那几次,不管是在什么情况,面对多么恶劣的环境,葵都不为所动,整个人就像是水中的月影一样,沉稳冷静,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是这一次陆景明显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许多细小复杂的情绪。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厨房的水缸后面,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将脑袋也埋进了膝盖里。 然而只是听到陆景的脚步声,依旧会让她吓得全身都在打颤。 “葵……葵监察,是我,陆景,只有我一个人。” 陆景冲水缸后的葵轻声喊道。 听到他的话后葵的身子总算颤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了,然而她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也没开口说话。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 陆景试着小心翼翼的移开了她面前的水缸,而好不容易才稍稍平静一点的葵又陷入到了慌乱之中。 她追着水缸而去,直到又躲到水缸后才又安静下来。 这下轮到陆景犯难了。 他想让葵和他一起走,总不能把这水缸也给带上吧?这东西重不说,关键是他已经提了个朝元了。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做做葵的思想工作。 于是陆景放下了水缸,又凑到葵的耳边安慰道,“葵监察,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肯定看过那口井,然而不管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都不是真实的,只是那件奇物的效果。” 第七十四章 绝望的葵 “离我远一点!” 半晌后葵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之前刚刚才哭过,而且声线也和她的身体一样,一直在发颤。 “呃……如果我愿意离你远一点的话,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哪里也不去!”葵说完这句话,又往水缸后面缩了缩。 看起来就像是打算在这儿安家了一样。 不过不管怎样,和之前相比她总算是愿意开口了,而能沟通就意味着有被说服的可能。 于是陆景试着顺着她的话继续道,“可是我们要是不一起想办法……解决掉那件奇物的话,我们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葵闻言身子又颤了颤,“别管我。” “为什么?”陆景在她的身边坐下,“为什么不管你?” “我只想在这里一个人待着。”葵抱头道。 “不如你把你害怕的东西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它,这样你就……” “没有用的。”葵打断了陆景的话,“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最好都趁早打消念头,我帮不上你的。” “你可是司天监最年轻的五阶监察,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妄自菲薄了?” “不,我只是一个废物,”葵道,“我眼睁睁看着爹娘……还有姐姐惨死,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尸体一具具被埋进土里,那种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好吧,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你也不再是普通人了。”陆景道。 然而葵却又自言自语道,“我终于能理解他那天跟我说的话了。” “谁?” “纪先生,他说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在某个时候我们都曾经无比迫切的渴望力量,渴望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扼住命运的咽喉,但是……这一切终究都是徒劳的。” 葵终于抬起了头来,放声大哭,边哭边道。 “他现在被司天监给抓了起来,而我也失去了武功,再感受不到秘力了。我们都没法逃脱命运给我们的诅咒。” 原来……这就是你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事情吗?害怕失去所拥有的力量,重新变回之前那个弱小的自己。 陆景微微一怔,片刻后却是直接一把将地上的葵给拉了起来。 “振作点……葵监察,你没有听到我之前说得那些话吗,你失去秘力和武功,只是那件奇物的效果,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切解决了那件奇物,那些属于你的力量很快就能重新回到你的身体里。” “来不及了。”葵却是依旧泪流满面,只是不住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为什么,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够强了,有能力保护住我身边的人,可为什么还是会和之前一样,谁来救救我。” “来得及,还来得及!”陆景对葵道,“那件奇物名叫红罗,从它开始生效时算起,我们有一个时辰可以行动。唔……虽然你比我进来的早,但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还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用呢。 “对了,你不是说要来找你姐姐的女儿吗,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你难道不想和我们一起解决这片血雾,让她活下去吗?虽然司天监已经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她八成逃不掉了。 “但是只要还活着,将来你总有机会把她给救出来的。” “我救不了她。”葵痛苦道,“……就像当年我救不了爹娘和姐姐。” “谁说的,你虽然暂时失去了力量,但是这不还有我吗?只要你能振作起来,跟着我,不用你动手,我和乌监察就能解决了那具血尸。” “不,你不明白。”葵眼中的痛苦之色越来越浓,“我没法带她离开,因为……因为她就是红罗啊!” !!! 陆景听到这句话也呆住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之前葵一定要保护的那件奇物,竟然就是现在将他们困在这里的红罗。 这岂不是说,他们如果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动手杀掉葵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 难怪葵会如此的无助与绝望,一个人躲在水缸后。 真正让她感到恐惧的,并非失去力量本身,而是面对亲人死去时的那份无能为力感,时隔多年,竟然又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就仿佛噩梦重演一般,这才是将她给彻底击垮的东西。 “我听其他奇物说,那孩子一直对母亲的死耿耿于怀,而发生在我们家的所有悲剧的根源都在于我那个在朝为官的爹爹因为得罪了朝中奸佞,被上面的人找了个由头治罪杀头。 “之后我母亲和姐姐都被卖入青楼,相继惨死,她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便对当今官家以及满朝文武都心生恨意,当听到其他奇物说要来和京城,以满城百姓的性命胁迫司天监放了纪先生,于是便求人将自己给炼成了红罗,带来京城……在出发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若是能救下纪先生,那她也算报了纪先生对她的相救之恩。而如果救不了纪先生,能杀了京城的大小官吏和官家,她同样也能为家人报仇。” 葵自责道,“其实为爹娘和姐姐报仇本该是我的责任,但是作为进入司天监成为监察的代价,我向郭少监承诺过不再追究当年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姐姐还有一个女儿,她今年也才不过刚过十岁。 “如果……如果我没能保护住她,九泉之下我又该怎么面对我的姐姐。” 陆景闻言亦是无言。 不过片刻后他却是又抓起朝元,将后者的脑袋按进了那口水缸中。 昏迷中的朝元被冷水一激,终于又醒了过来,随后就被呛了个半死,咕咚咕咚喝下不少水。 又过了会儿,陆景将朝元重新提起,问道,“关于红罗,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朝元的脑袋好不容易离开水缸,立刻贪婪的呼吸起空起来,一边喘气一边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 “真的吗?那看来我是没什么必要再留着你了。”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将朝元的脑袋又向水缸里按去。 朝元立刻尖叫了起来,“等等等等。” 第七十五章 凑一凑 “你总要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才能知道该怎么帮你吧。”朝元喘着气道。 “有没有不伤害红罗,还能把所有人都带出血雾的办法?”陆景问道。 “不伤害红罗?”朝元一怔,“司天监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一件奇物的生死了?” “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只要回答问题就好。” “没有。”朝元摇头道。 眼见陆景又准备动手,朝元连忙改口,“等下,容我再想想……” 他一边偷瞄着陆景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我虽然也为纪先生做事,但是对奇物其实并不是太了解……因为我毕竟是修行者嘛,光是石刻上的法术我都修炼不过来,哪有心思再学的东西,不过我知道谁懂奇物。 “行匠,”朝元报出了一个名字来,“行匠已经将纪先生炼制奇物的本领给学了个七七八八,而且他还加进了不少自己的理解,纪先生曾亲口夸赞过他的天赋,还说行匠将来一定会超过他。 “红罗就是行匠捣鼓出来的,他肯定知道怎么才能不在伤害红罗的前提下,把大家伙都给弄出去,而且行匠和我一样也是三个领头人之一。 “红罗一直在他的身上,既然你们司天监的人已经把这里给包围了,那行匠肯定也在这片血雾之中。” 朝元说完陆景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在进入血雾之前陆景就知道这家伙肯定隐瞒了点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和行匠有关的部分了。 朝元虽然没能说出保下红罗的办法,但总算也提供了一条有用的线索,所以陆景也没再拿水泡他,将他重新敲晕提在手里。 随后对葵道,“你听到他刚才说的了吧,走,我们去大堂找行匠。” 然而葵依旧一动不动,“行匠已经死了。” “怎么会,我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了他呢。” “行匠已经死了。”葵重复道,“拿铁锤的不是他,躺在地上的才是,我之前和你约好,由我来吸引司天监的注意,你将城里的那些奇物都劝离出去,结果我跑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行匠他们。 “行匠他们误以为我身后司天监的人是来抓他们的,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两边打了起来,但是行匠低估了司天监的厉害,只一个照面,他就被杀了。 “之后污衣接替了他指挥剩下的人,因为是仓促出手,他们的人手不齐,很快就寡不敌众,陷入包围之中,最后不得不放出了红罗。”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陆景道。 “没有了,你走吧。”葵摇头,神色痛苦,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又挤出了后面的半句话来,“去……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但不要带上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们一起的。” 陆景闻言终于没有再劝。 又看了眼抱着膝盖的葵,默默退出了那间厨房。 他没理会大堂内神色怪异的三人,径直向着大门外走去。 距离他和独眼道人的一炷香之约已经快到了。 而就在他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却听那个名叫污衣的乞丐老头又喊住了他。 “这位朋友还请留步。” 陆景闻言虽然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接着就听污衣又道,“你和里面那位姑娘是什么关系?”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情,我虽然说过只要你们老实回答问题就不杀你们,但也不意味着我们就是朋友了。”陆景转过身,望着三人淡淡道。 使软鞭的少女闻言有些生气,本来还想像之前一样再说几句狠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后心中却是忽然一寒。 涌到嘴边的话就再说不出口了。 污衣因为年岁最长,见过的风浪多了,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多变化,接着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先前我们和司天监的人大打出手,里面那位姑娘救了我们好几次,如果不是有她在,我们这几个人早就被司天监的人给杀了,根本没法支撑到现在,也没法放出红罗来。 “但是当她得知了红罗的身世后,整个人却是神色大变,之后就一直躲在厨房里不愿出来,刚刚你进去,好像和她聊了挺长的时间的,我就想跟你打听下,她究竟在为什么事情而苦恼。若是我们能做到的话……” “已经不重要了,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等我杀了那具血尸,这片血雾就要消失了,你们也要无路可逃了。”陆景道,“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到时候就乖乖投降,这样兴许还能保住性命。” “我们是不会投降的。”提着斧头的壮汉挺胸道,“在来京城之前,我们就都已经做好了觉悟,不成功就成仁,不会有第二条路的。” “是吗,那就祝你们好运了。”陆景说完,正打算继续往外走。 使软鞭的少女又道,“我们……刚刚做了个决定,反正我们也快死了,不如以命换命。” “以命换命?” 陆景再次停下了脚步,“换谁的命?” “红罗的,我们不知道红罗和里面那位姑娘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得出,红罗对她一定很重要。”使软鞭的少女咬着嘴唇道。 污衣这时也叹道,“虽说红罗是自愿被炼成奇物供这次营救使用的,但是她毕竟也才只是个十多岁的娃娃,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么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你们有办法能救她?”陆景惊讶。 “我们三个不行,驼子可以。”污衣指了指着地上一个人道,他是那六个伤的很重的人中的一个。 “驼子的能力是让一个人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不过发动的条件很是苛刻。”提着斧头的壮汉补充道,“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生命力。” “一命换一命?” “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买卖,”污衣摇头,“……得好几命才能换一命,不过咱们这么些人,凑一凑的话应该还是能凑出来的,也算还了厨房里那位姑娘的恩情了。” 第七十六章 以命换命 “你们几个确定要这么做?”陆景神色严肃,“据我所知,如果你们愿意投降,而且手上也没沾染过什么无辜者的鲜血的话,司天监大概率只是会把你们给关起来。” “无辜者的鲜血?”污衣笑了笑,“这会儿光是这片血雾内死的百姓就已经有上百人了吧,我们这些人匀一匀,一人身上背给十条命不算多吧?” 陆景默然。 “所以你也不用再劝我们,至少我们的命不是被我们的敌人司天监给取走的,而是为了救我们自己的同伴,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划算多了?” 陆景本来就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闻言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说了,驼子的能力发动起来很麻烦……命,我们可以自己凑,但是除此之外,你还得把人给我们带过来,另外还要再提供给我们一部分秘力。” “秘力,你们要秘力干什么?”陆景扬眉。 “驼子的能力只对人有效,而咱们奇物和正常人相比少了一魂,等于多个窟窿……所以到时候就需要你用秘力来堵住了,对了,你是几宫修士?” “二宫。” “二宫……”污衣皱了皱眉。 “怎么,不够吗?” “正常来说是应该够用的,但是你不是还要去抓红罗吗?她可不太好抓……这片血雾本身就是因她而生,她在这里面自然也是如鱼得水,打不过还可以跑,一般人根本追不上她。” “没关系,我有阵法。” 既然打算配合污衣等人将红罗恢复如初,那陆景肯定不能再跟独眼道人联手,借助后者的大阵了,不过好在陆景自己也跟着叶弓眉学过阵法。 叶弓眉所创的驭兽大阵是世间一等一的奇阵。 陆景之前已经用它困住过不少厉害的诡物了,如今拿来来对付红罗应该也不成问题。 污衣又叮嘱道,“总之,你在抓她的时候尽量减少一些秘力的消耗。多留点秘力等着驼子将她复原吧。” “我心里有数。”陆景随后又问道,“对了,我该上哪儿找它?” 使软鞭的少女走到一具尸体前,伸手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了一只玉匣,递到了陆景面前,“喏,你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 “红罗被抽出来的那条命魂,可惜魂魄一旦取出来,就很难再放回去了,不然驼子也不用你提供秘力了。”使软鞭的少女道。 “不过这命魂还是可以带你找到她的。” “好的。”陆景接过玉匣,“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大踏步的走出了酒楼。 回到街道上,陆景打开那只玉匣,发现里面放着的竟然是一只颇为精巧的铃铛。 陆景拿出铃铛,晃了晃,片刻后他听到自己的东南方向,也隐隐有铃铛的响声传来。 于是陆景向这那个方向赶去。 一路上他又遇到了不少呼天抢地,惊恐万状的路人,但是随着他再往前走,碰到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甚至就连周围那些民宅中也都安安静静的。 陆景从怀中取出了阵盘和布阵的材料,继续向前,但是这一次他将脚步声稍稍放轻了一些。 大概又行了百余步,陆景手中的铃铛却是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不过它虽然左右摇晃的很急促,可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陆景还在睁眼,努力打量着四周。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左手侧一阵妖风刮过。 接着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景并没有挣脱,只是趁着对方还在打量他的当口,将手中的布阵材料迅速的都抛了出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挑衅,那只手掌突然开始用力,长长的指甲划向陆景的皮肤,宛若一把把尖刀。 然而陆景依旧没有动,继续专心布置着驭兽大阵。 就好像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正在被人袭击一样。 而他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激怒了袭击者,对方手上的力量大得出奇,就连生铁都能被她给硬生生的捏碎。 但是眼前这人的身体却似乎比生铁还要硬!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那人的骨头给捏断,指甲划过皮肤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莎莎声,然而效果也很有限,只在上面留下了数道白印。 而这时的陆景也已经快要将阵法布置好了。 作为初学者他布起阵来当然没有独眼道人那么轻松简单,没法只插几面阵旗,就把一切都搞定。 不过这次也属于超水平发挥了,比平时布阵快了至少一倍的速度,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那血尸居然跳上了他的后背,接着张嘴,向着他的脖颈上咬去。 陆景没敢再赌对方的牙齿咬不穿他的皮肤,腾出一只手来,按住了血尸的脑袋,另一只手继续布阵。 血尸和他角力了几次,眼看自己没法挣脱陆景的手掌,她的身上却是又生出了新的变化。 只见一块儿裹尸布,悄无声息的缠上了陆景的脖子。 下一刻,陆景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陆景见状,立刻一个过肩摔,把背上的血尸给抡起来摔到了地上去。 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陆景将那具血尸翻过来倒过去,至少砸了十几次,把对方直摔得眼冒金星。 缠在陆景脖子上的裹尸布也终于松动了,被陆景给一把扯了下来。 那具血尸不服,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很快就又冲了上来。 但是这一次陆景没再站着挨打,而是也运起了十成的功力,一拳挥出,和血尸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巨响后,血尸一连退出了起步,陆景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而不等血尸站稳,陆景就又扑了上来。 两人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结果就是血尸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一直被陆景压着在打。 打了会她大概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于是身子一晃,又窜进了血雾中。 陆景的动作已经很快了,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可没想到那只血尸竟然直接选择了断臂,不过她也没能得意太久,又向前跑了几步,接着就一头撞在了一面并不存在的墙上。 第七十七章 无底洞 血尸那只断掉的那只手臂很快就又重新长了出来。 然而任凭她左冲右撞,却始终没法离开身前方圆四丈的区域。 而且随着陆景使出力字阵,血尸感觉到一股大力猛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虽然她一直在努力反抗,可架不住陆景也一直在不惜秘力的催动阵法。 双方对抗之下,血尸的膝盖一点一点的弯下去,最终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而陆景手上不停,又接上了自己刚学会的缚字阵,将血尸牢牢的束缚在了原地,也让后者彻底失去了挣扎之力。 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粽子。 直到这时陆景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那几回合的交手看似简单,但是过程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顺利。 主要是葵现在的状态帮不上什么忙,为救红罗陆景也不可能去找其他监察,这就导致他需要一个人干两人的活儿。 一边吸引血尸的注意力,一边还要偷偷布阵。 也就是他仗着皮糙肉厚,可以让血尸抱着硬挠了那么久,否则以后者的警惕,大概率他还没完成布阵就已经溜走了。 而抓到血尸后陆景也没有停留,从附近的铁匠铺里找来了锁链,将红罗给捆了个结实,随后便带着红罗重新返回了污衣等人所在的酒楼。 这时污衣等人已经将重伤的驼子从地上给架了起来,还给他找了把椅子,让他坐在里面。 不过驼子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他被一把飞剑几乎给拦腰斩断,随后还被火焰符炸了个正着,胸前焦黑一片。 虽然现在还没完全咽气,但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距离去阎王爷那里报道没剩多少时间了。 不过临死之前,他还有件事情要做。 “人我已经带回来了。”陆景道。 “很好……让,让她到我面前来。”驼子一边艰难喘气一边道。 陆景闻言就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红罗提到了驼子面前。 “有,有点太……太近了。”驼子道,“等下她会挣扎的很厉害,我现在可不经打。” 于是陆景又后退了半步,驼子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满意之色。 “红罗的命魂呢,你还带着吗?” 陆景点了点头,又掏出那只小铃铛。 “握在手里,等下它会连通红罗和你,从你身上吸走你的秘力,别害怕,也别抗拒,这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影响,好吧……也可能会有些影响,谁知道呢,我之前也没对奇物发动过我的能力,所以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红罗毕竟是我们的人,而你来自司天监。” 驼子唠唠叨叨,但很快就被陆景给打断了。 “都到这时候了,就别再问这种蠢问题了。而且我最不怕的事情就是损失修为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驼子正在说话的时候原本一直很安静的厨房中,却是久违的又传来了一些响动。 随后一脸苍白的葵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陆景并没有跟她说话,只是冲她点了点头。 接着便将目光又放回到了驼子的身上,“还有什么吗?” “别松手,在我完成之前一定不要松手,另外,你的秘力剩的还多吗?” “挺多的。” “那就好。” 驼子说完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调整心神,片刻后忽然伸出一根黑黝黝的手指,猛地戳在在了红罗的眉心,同时口中大喝一声,“易!” 下一刻陆景就见被点中的红罗身子开始剧烈颤抖了起来。 整个人就仿佛是要裂开一样,身上的血雾翻涌。 “祭品何在!”驼子又喝道。 污衣闻言第一个站了出来,二话不说走到了驼子的身前,驼子看到他,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来,“你做别的事情着急也就算了,投胎也这么赶的吗……”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少说没用的废话了,省点力气救人吧,别让我们白死。” 说完污衣便直接动手用手中的铁锤敲向了自己的脑袋。 他这一锤砸的很是结实,脑壳直接被砸碎开来,红的白的飞的到处都是,而他的尸体也扑倒在了驼子的脚边。 驼子叹了口气,喊了声收! 陆景手里的铃铛也再次摇晃了起来,与此同时,他还感受到自己上丹田中的秘力正在快速的流入那枚铃铛中。 不过并没有被吸走太多,大概还不到他秘力总量的二十分之一。 而红罗身上的裹尸布和血污也在不断剥落,露出了下面白嫩的肌肤。 果然有用。 陆景见状精神一振。 “再来!”驼子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萎靡,但还是打起精神道。 于是使软鞭的少女和抓着斧子的壮汉,又抬了个奄奄一息的奇物过来,后者挣扎着用最后力气完成了自我了断。 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污衣死后差不多。 陆景又失去了一些秘力,同时红罗也恢复了一部分人身。 驼子前前后后一共用了七条人命,终于让红罗身上的血污褪了干净,露出了后者的真正模样来。 看她的眼角,果然和葵又几分相似。 而驼子这时候也已经累了个半死了,他看了眼等在一边的使软鞭的少女,对她道,“够了,你不用去死了。” “可我不死的话又能去哪里呢。”使软鞭的少女幽幽叹了口气,让软鞭又化作了毒蛇,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驼子亦是无言。 片刻后他收回手来,对陆景道,“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你……” “为什么我的秘力依旧在流失。”陆景问道。 驼子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见天空中的血雾,忽然开始向着红罗的身体中涌去。 而陆景的秘力消耗速度也陡然一增,变得越来越快。 “小心!”驼子提醒道,“别松手,她在反扑!” “他,他是谁?” “红罗自己,看来她的内心深处并不想重新变回人,所以才会疯狂吸收那些血雾,这下糟了。” 驼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这里的血雾这么多,我们是肯定耗不过她的。” 第七十八章 真·无限蓝 如果说一开始铃铛吸走陆景的秘力还只是像条小溪,那现在这条小溪就已经化作了江河。 而且这条江河还在不断变大。 随着周围的血雾都被吸引过来,陆景感觉就仿佛有台水泵在从自己的身体里疯狂抽取着秘力。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的秘力就少了大概十分之一。 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彻底吸干了。 听到驼子的话后葵原本充满希望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去。 她用颤抖的声音开口道,“我……我们还能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说服她。”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驼子摇头,“现在的她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所以你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的心情同样也很糟糕,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纷纷死在面前,而他也用尽了全力,现在差不多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可结果还是没能救回红罗。 驼子感觉自己有些对不起死去的污衣等人,但他的确也已经黔驴技穷了。 而且现在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只不过说了两句话,上眼皮就和下眼皮打起了架来。 驼子合上眼,对陆景和葵道,“我……我先睡会儿。” 待他说完这句话后,脖子一歪,便在那椅子上再不动弹了。 陆景伸手在他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随后对葵道,“他死了。” 葵如遭雷击,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先燃起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份希望熄灭,就在葵悲痛欲绝的时候,却听陆景又道。 “别急,我还有个法子。”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驼子的话我也听见了,这么一大片的血雾,就算血雾里的修行者一起出手,也保不下红罗的。”葵顿了顿,“而且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谢谢你。”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真的觉得她还可以再抢救下。”陆景道。 眼看上丹田内的秘力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 陆景也没再继续解释什么,只是对葵道,“再信我一次!” 葵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景见状又一把抓起了红罗,接着给自己上了个轻身术,将惊涛怒浪运转到了极致,拔腿向着之前那座小院冲去。 因为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独眼道人也不在那里,估计是打算一个人去对付那具血尸了。 这对陆景来说倒是个好消息,也省得再解释红罗的身份。 当他踏进小院的时候感觉天地间所有的血雾都在疯狂的涌入红罗的体内,而他那堪比三宫修士的秘力居然在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快要见底了。 这招最好有用。 陆景一路跑到那口井边,向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了那轮血色的月影。 下一刻他原本已经接近枯竭的上丹田里便奇迹般的再次充盈了起来。 ——在内力已经被丹药基本控制住后,陆景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身体里的秘力无休止的增长,而每次刷新的间隔却越来越短。 他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所恐惧的事情还能派上用场。 葵说得不错,以这片血雾所笼罩的范围而言别说他一个人了,就算司天监所有监察一起上,怕是都不够这铃铛吸的。 陆景虽然一直自诩无限蓝,然而他上丹田中每天的秘力也并不是真的就无限多的。 但是被这口井开过光后,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无限蓝了。 陆景能感受到他的秘力在疯狂的被吸入铃铛之中,四周的血雾甚至都生出了一个漩涡来。 然而每到他的秘力就快被吸光的时候,他的上丹田内就又会重新刷满秘力。 铃铛越吸越快,而陆景的秘力也越刷越快! 陆景现在就跟在坐海盗船一样,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垂直下落。 不过他并没有能酸爽太久,很快原本铺天盖地的血雾就开始渐渐变得稀薄了起来。 铃铛另一头的吸力也开始逐渐减弱。 这是胜利到来前的黎明,但是陆景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现在感觉身体开始胀了起来。 这种滋味陆景再熟悉不过了,唤起了他心底深处深埋的恐惧。 想当初他刚开始习武的时候,就差点没被突然多出的内力给撑死,眼下他的噩梦再次重现。 两宫中剩下的秘力越来越多,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好在这时候天空中的血雾也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当最后一团血雾也涌向红罗的身体,又和陆景的秘力相抵消。 陆景感觉自己的身子忽然一轻。 随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这时候独眼道人,还有另外四名陆景不认识的监察被之前出现的血雾漩涡所吸引,相继赶到了这座小院来。 陆景脱下外衣,盖在一旁的红罗身上,接着就两手一摊,直接躺倒了下去。 独眼道人很有耐心,等陆景休息片刻,重新恢复了一些精神后才又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血雾都消失了。” “因为我把红罗给杀掉了。”陆景道。 “你杀了红罗?”独眼道人一怔,接着又指了指一边的女孩儿,“那她又是谁?” “葵的甥女。”陆景道,“她被红罗给抓住了,但是又被我给救了下来。” “你一人杀了红罗?”一名监察忍不住开口道,“怎么做到的?它的动作很快……需要有人布阵。” “我也学过阵法,”陆景道,“我师父是叶弓眉前辈,她传了我驭兽大阵。”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布的阵,它没有袭击你吗?”又有人道。 “袭击了。”陆景道,“我被它抓了好一会儿,它还冲我下嘴了。” “…………” “哦对了,我之前还遇到了葵监察,她和一伙奇物大战了一场,就在……一座酒楼里。”陆景道。 有人还想再问什么,但被独眼道人给制止了。 “看样子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就让他休息会儿吧。” 于是其他几个监察也不再说什么了,这次大家伙能顺利离开那片血雾全靠陆景。 众人自然也对陆景充满了好感,先前的询问更多的是出于好奇。 毕竟这里只有陆景一个人,外加一个受害者,大家都挺好奇,陆景是怎么干掉那具血尸的。 第七十九章 警世之剑 血雾消失的霎那,除了已经死掉的人,所有身处血雾中的人全都恢复如常。 之前发生的一切就仿佛一场噩梦一般。 不过这场噩梦给每个人所带来的感受却不尽相同。 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底深处最畏惧的是什么,比如有个视财如命的商贾,他一直觉得自己最怕的就是做生意亏得血本无归,但是没想到被那血尸抓住,拖到那口井前向里面看了一眼,却看到自己住在乡下的老娘身患重病,奄奄一息,身边却无人照料。 那商贾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当时就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而等到血雾一消失,他在第一时间让下人备好了车马,打算回老家把老娘给接来。 还有正在闹脾气的小情侣们,看到的则是另一半和他人拜堂成亲,步入洞房的场景,让他们肝肠寸断,好在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待到重新见到对方之时,情到深处,便忍不住私定了终身。 当然有开悟的人,自然也有被吓出心病的,甚至是直接死掉的,比如陆景和独眼道人他们先前遇到的那个老者。 明明无灾无病,看着比其他人还要健康,但偏偏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总之,不只是陆景他们这些监察和奇物,不少身陷血雾中的普通百姓也都度过了滋味复杂的一夜。 而作为这场大戏的主角,纪先生手下的那些奇物还有以郭守怀为首的司天监对于今晚的战果却是都不甚满意。 前者是因为准备了许久的营救行动最后就这么破产了,不但纪先生没救出来,而且还搭进去了不少人,心中不免沮丧。 至于后者,陆景事后听黄监院说,郭少监为了这次的事情也调集了不少人手,在京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原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将纪先生残存的势力给一锅端了。 但是没想到最终只捞到几条小虾米,而且唯一还能开口的也只剩下了朝元。 这道人狡猾无比,表面上表现的很是乖巧,有问必答,但是给出的却都是些已经过时,没有太大用处的消息,偏偏这家伙又讲的很是详细。 不打断他的话他能一口气说上好几个时辰,连自己一天吃几顿饭,出几次恭都娓娓道来,直到审问他的人不耐烦了,准备动用庚字拾贰强迫他开口,朝元才老实交代了他那一队奇物的下落。 但是距离之前双方那次交手已经过去了两日,那夜城中的血雾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见,等到司天监的监察们赶到朝元所说的地方,那里却是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之后又在城里搜了几次,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家伙,只得草草收场。 而这段时间陆景基本就是在书院待着,练练剑,顺便和蚩学学炼器。 经过几十次的尝试后,陆景终于打造出了他的第一件作品。 一把铁铲。 上面有个小符文,作用也很简单,就是让铁铲更容易插进土壤中。 这玩意儿陆景不是自己用的,而是给影子傀儡准备的。 他基本已经放弃了让那具影子傀儡参与战斗的准备,就是打算把它往全职管家的方向培养,争取能够早日实现药田跟鱼塘的一键托管。 另外陆景还给自己砸了个雪平锅,嗯,这就是个单纯的小锅,上面也没什么符文阵法,陆景平时闲着没事儿拿它来煮面跟溏心蛋。 而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再搞点冒菜的时候,他的小院终于又有访客登门了。 来者是葵。 她已经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神色清冷,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然而那夜在见过她的神智完全崩溃,一个人蜷缩在水缸后的样子后,陆景再看向葵,感觉她好像也没有那么遥远和冰冷了。 她显然也有着和普通人一样深沉且强烈的感情,只是平日里她将自己的感情隐藏的很好。 因为红罗,陆景头一次听说葵的身世,才知道她的爹娘、还有一个姐姐全都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离世了,从那以后她一直一来都是独自一人。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她才这么想要救下红罗。 陆景问道,“你甥女怎么样了?” “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性子……还是有些偏激暴戾,尤其得知行匠等人都死了后,她把司天监也加到了她的复仇名单上去了,主要是这孩子的娘亲死的早,从小没有人管教。” 葵顿了顿又道,“但既然我找到了她,那我就是她的娘亲了,我会帮她改掉她身上的坏毛病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景听到葵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冷意。 于是他在心里为红罗默哀了三秒,之后又对葵道,“等今年再过年,你带你的甥女一起去我那儿吧,我那儿现在人多,热闹。” 葵怔了怔,随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解开了身后背着的油布包,推到了陆景面前,“我之前答应过你的那对儿子母飞剑,我已经帮你找来了。” 陆景闻言眼睛也是一亮,没有推脱客气,直接解开了那只油布包。 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两把看起来造型很是古朴的飞剑。 一只有两尺长,还有一只竟然只有不到七寸,剑身看起来很薄,感觉快和张纸差不多了,可以直接附在另一把剑上。 啧啧,这套飞剑好像有点意思。 陆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打造的这么……阴险的飞剑。 不错,这就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两把剑后的感想,因为当这两把剑合在一起的时候,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到子剑。 试想你正在和人交手,一板一眼的拆招,架住了对方射来的飞剑,结果没想到这时候藏在暗处的子剑突然发动。 猝不及防之下,十个人有九个都要被扎个透心凉! 很好,这套飞剑能够充分教育对面,为什么出门在外应该以和为贵,能动嘴的时候就不要动手,具有相当的警世之意。 陆景当场将把它们给炼了,然后收入到了自己的剑匣之中。 第八十章 秘境之行 等陆景收下飞剑,葵又取出了一件衣服来。 陆景摇头,“葵监察,你这也太客气了,送剑不说,还送我套衣服,不过我的衣服暂时还够穿,而且你也不知道我的尺寸不是?” “这件衣服不管什么人穿都会合身的。“葵道,”而且这也不是我送你的,是蔡无恙答应给你的,她只是托我给你带来而已。” “是那件袖子可以用来储物的衣服吗?”陆景有些意外。 解决了那片血雾后陆景就再没去过太宰府,一来那会儿司天监正在满城抓人,风口浪尖的陆景也不想给自己再添麻烦。 二来严格说来,他答应蔡无恙的事情也没完全做完,还是有十多个奇物死在了这次的事情里,另外朝元也被抓了,还是他自己亲手抓的。 所以蔡无恙其实可以以此为借口,扣下这件衣服的,但是没想到对方还是把这衣服给他了,而且见陆景很长时间没去找她,还直接让葵把这衣服带来了。 估摸着也是在对之前阿木的事情表达歉意。 陆景接过了那件衣服来。 这是一件凉衫,但从外表上看去,完全看不出是用头发织的,料子有点像是丝绸,可没有丝绸那么光亮。 不过摸起来手感还是挺好的,陆景将它穿在身上,随后就见原本有些窄小的肩腰竟然真的自己伸长了几分,和他的身形完美贴合在了一起。 陆景又活动了几下手臂,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不便之感了。 接着他迫不及待的将桌上一本书籍给揣进了左袖中,甩了甩手,那本书籍没有掉落出来,衣袖也没有一点沉甸甸的感觉。 陆景将手伸进右边的袖子,摸了摸,将那本书重新抽了出来,和之前相比,一页不少,端的是神奇。 陆景再接再厉,将一只喝茶的小碗也塞了进去,然后取出。 接着他试了天火,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陆景的目光落在了黑猫身上……黑猫亮出爪子,那意思很清楚。 陆景要是敢把主意打在它的身上,它就把陆景刚到手的这件宝衣给挠了。 于是陆景打消了把黑猫也塞进去试试的念头。 但是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衣服要是破了怎么办?” 这东西虽好,相当于让陆景领到了他的游戏背包,可要是和普通衣服一样一划就破,那每次打架前难不成陆景还得先脱衣服? 同性互殴也就算了,要是打个妖女,这后续展开搞不好就走歪了。 葵摇头道,“我只负责送衣服,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你可以问问蔡无恙。” 陆景点头。 葵又道,“还有,那两万件军械甲胄我就直接送到青龙山了。” 陆景这会儿正沉迷于自己刚得到的储物袖子,正寻思着再收点什么进去,闻言也没太在意,只是继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而葵说完了正事后却是没有像之前一样马上离开,而是依旧站在一旁。 陆景注意到了葵的异常,试探道,“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葵颔首,“郭少监召集人手,打算深入那十二座秘境解决秘力衰退之危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你要去吗?” “当然,我会去的。”陆景答道,他思考了这么多天,眼看就要到黄监院给他的截止期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谷虽然身为穿越者,但陆景其实并没有传统穿越者的那种救世情结。 他基本上就是先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边想办法解决自己身上那个bug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一边试着能不能多赚点钱,顺便处理下自己的感情问题,争取做到皆大欢喜。 有余力了就再管管师父朋友们的事情。 而去秘境听着就很危险,另外秘力恢复什么的老实说跟陆景的关系也不大,反正这天地间的秘力是多是少,都对他没有影响。 可陆景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便已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眼见着如今这场天下大乱愈演愈烈,百姓流离失所,九州四境内出现的诡物越来越多,陆景也很难再无动于衷。 毕竟人要是都没了,他种出来的人参又要卖给谁去呢,而且诡物也就算了,那十二座秘境内可还关着一个大家伙呢。 若是司天监这次行动失败,陆景甚至都不敢去想后面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之前玩游戏也遇到过那种因为推主线不积极,沉迷于四处乱逛,最终导致ba en的事情。 而陆景现在就要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虽然这次司天监一共出动了十二只队伍,陆景撑死了也就能保证自己那只队伍不出问题,管不了另外十一只队伍的死活。 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葵道,“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我会领一支队伍,你就跟我一起吧。” “行啊。”陆景没什么意见,“等下我就去和黄监院说,让他给我留个位置。” “那就到时见吧。” 葵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为红罗的事情向陆景专门道谢过,以她的性格,真正重要的人或事反倒会被她放在心里。 但是葵让陆景和她一队,却是以实际行动在传达着一个信念,那就是这次秘境之行,她会竭尽所能,保证陆景的安全,为此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 报名加入这次秘境之行后,陆景反倒是也放下了心结。 反正他自己已经尽力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也都能欣然接受。 所以几日他干脆也没再回青龙山,就在书院继续专心修行。 然而临到出发前,陆景却接到了一个让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消息。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从队伍里给踢出去?” “这是郭少监的决定。”黄监院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无奈与不解,“我将名单递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过,当时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反悔,在今天早上把你从名单里给拿掉。” “顶替我的是谁?” “曲监察。” “曲监察?他也才二宫吧。”陆景无语。 虽说他自己也是二宫修士,但是陆景的秘力修为实际上已经不输三宫修士了,而且他还是完美筑基,真要打起来,陆景感觉自己至少能打五个曲监察。 第八十一章 又要猜哑谜 “曲监察虽然只有二宫的修为,但是他在丹道上颇有研究,署里能炼出补天的丹药师中就属他最年轻,而且他的医术也不错,若是队伍中有人受伤,有曲监察在,也能及时得到救治……” 黄监院说到这里终于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陆景一直在旁边翻白眼。 “你对曲监察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对曲监察本人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对他取代我有很大的意见,我觉得我们两人之中我明显是更适合进入秘境的那个人。” “你说的没错。”黄监院也承认道,“但是名单已经定下了,曲监察会和大家一起前往秘境,这是郭少监的决定。” 陆景闻言二话不说,扭头就向院外走去。 黄监院无奈,“你要去哪儿,你已经是正式的监察了,不是还在书院念书的学生,能不能遵守下司天监内的规矩。” “我去找郭少监,”陆景道,“而且我也没有不遵守署里的规矩,身为司天监的监察,看到上司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当然应该去提醒一下,这是身为下属的职责。” 说完陆景也不等黄监院再开口,就一溜烟的跑掉了。 然而当他跑到观星楼,却被告知郭守怀并不在这里。 “郭少监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陆景问面前的青衣人道。 后者摇头,“我也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郭少监外出的很频繁,除了对付纪先生,还有之前潜入京城的那些奇物,他大部分时间其实都不在,司天监的一众事务也是由几位丞在处理。” 陆景不死心,“那他住在那儿?我去他的住处看看。” “郭少监在京师并没有置地,他平日里要么睡在观星楼,要么就去江边寻花问柳了。”青衣人恭声道。 “那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总该有办法能联系上他吧。”陆景皱眉。 “您有急事吗?” “当然,十万火急。” “那您可以留封信给我们,我们会送到郭少监指定的地方,等他看到就会来回复您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看你们也挺忙的,不如直接把那地方告诉我吧,我自己去送。” 陆景从青衣人的口中成功套到地址后没有耽搁,直奔那里而去。 青衣人所说的地方在城外,是处小村子。 那村子并无甚奇特之处,就是京城边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村落,有个狗大户,外加三十几户人家。 虽然现在世道不好,但是毕竟挨着京城,大家伙的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 陆景在村口随便找个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村里唯一一户种茶花的人家。 随后探头,看到了篱笆后面一个正在玩泥巴的男童,招手把他叫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了十文钱,“咱们来玩个游戏吧,我问你答,都答对了我就把这些钱都给你。” 陆景原本还担心男童的年龄太小,可能还不太了解铜币的作用。 然而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个约莫只有六七岁的男童闻言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泥巴,擦了把鼻涕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陆景手里的铜币。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嗯,他看起来有些邋里邋遢的,不过眼睛很特别,就像是能看穿你的所有心事一样,对了,他最近还少了条胳膊。” 男童点头。 陆景闻言不由一喜,“他来过你家吗?” 男童再点头。 “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昨日,他还给我带了我最爱的酥油泡螺。” “是吗?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有说去哪里吗。” 男童这次却只是摇头,接着看向了陆景手里那十文钱。 “不是,你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惦记着我的钱了吗。”陆景刚说完就见男童的眼睛里升起了雾气来。 “呵,哭也没有用,要好好回答才能有钱拿知道吗。” 陆景将拿钱的手往后收了收。 结果那男童直接扭头跑走了,然后抱着一个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村妇,哇哇大哭了起来。 陆景神色尴尬。 连忙冲那村妇解释道,“我没欺负他,是他自己哭的。” 那村妇看了陆景一眼,将自己的儿子抱的更紧了一些。 陆景见状悻悻的将手中的铜钱放下,准备逃离案发现场。 但是这时候那村妇却是忽然开口道,“这位官人且慢,这里有您一样东西。” “嗯?”陆景停下了脚步。 “是郭大人留给您的。”那村妇补充道。 “你知道我是谁?”陆景惊讶道。 “不知道。”那村妇道,“但郭大人说你会来找他的,他临走的时候交待,让我把那东西给你。”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陆景嘟囔,“啊……我知道了,又是这种神机妙算的戏码,故意不让我去秘境,然后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他,再留下点东西,显示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神棍们老掉牙的把戏。” 而那村妇已经回屋,取出了一只竹筒来。 陆景接过那只竹筒,打开,发现里面有份地图,不对,是星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点全都是星星。 陆景作为整个书院仅有的选择天象观衍这门课的三人之一,奈何根本没去听过几次课。 拿着那张星图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于是又问那村妇,“郭大人还有留什么话吗?” “没有了,他这次来的和走的都很匆忙。”那村妇摇头道,“把这竹筒给我,让我交给来找他的人,之后连屋门都没进就走了。” “我就知道,又要猜哑谜。”陆景牙疼。 他将那张星图收了起来,然后好奇道,“能冒昧的问一句吗,你和郭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那村妇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我姐姐曾和郭大人有一段恋情。” “郭少监那家伙还有钟情的人吗,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死了。” 陆景扬眉。 那村妇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已经是他们分开五年后的事情了,总之,他们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没能在一起,但是郭大人和我爹娘的关系不错,我姐姐死后,他看我们生活困难,还给我们找活让我们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帮他收信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最近半年多也很少过来了。” 第八十二章 我在研究算学 “嗯,那家伙最近在忙一件大事,等做完了那事儿,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陆景安慰那村妇道。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两碎银,当作是对方把竹筒交给他的酬劳。 接着陆景就带着那张星图又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书院。 他想看看郭守怀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现学观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陆景也没那个闲工夫。 秉承着专业问题由专业人士解决的原则,陆景直接带着那张星图跑去了胥教授的住处。 胥教授年轻的时候痴迷星象,花大功夫在山顶建了一座观星台,又在观星台边搭了间小茅屋,方便他看星星。 然而上了年纪后,他的腿脚就不太行了,考虑到还要给学生讲课,山上山下来回跑老头显然是扛不住了。 所以就改住在在了离学舍比较近的小院里,只有需要观星的时候才去爬山,而且一般的星象他在自己的住处也能看,也用不着上山顶的观星台。 临到胥教授的门外,陆景又想起来他好像还是郭守怀的师父来着。 那这徒弟出的题,老师没道理解不出来吧? 陆景一边想着一边敲门。 半晌后里面传出来胥教授的声音,“进来吧。” 陆景进门和胥教授互望了一眼,随后都怔住了。 “怎么是你?” “胥教授您都你一把年纪了,还在玩斗蟋蟀吗?” “哼,你懂什么……蟋蟀也可以用来研究算学。”胥教授捋着胡须道。 “那您在算什么?” 胥教授没有回答,用柳枝将两只蛐蛐给分开,将它们分别装入蛐蛐罐中,随后才问道。 “你来找我干嘛?” “哦,有件东西,想让您帮我看看。” 陆景也不知道老头是真的在算什么东西,还是拿这话忽悠他,掩盖自己玩物丧志的事实。 他也没纠结这事儿,从袖子里掏出了星图来。 胥教授接过看了眼,随后便忍不住开口教育陆景道,“让你平时不好好来听我讲学,连张星图都看不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陆景讪讪。 胥教授接着往下看去,却是发出了一声轻咦,随后问道,“这星图你从哪儿得来的?” “怎么,很厉害吗?” “不是,这画的根本狗屁不通,一堆谬误,画这图的人根本没有常识。”胥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星图随手给抛在了地上。 “别看了,误人子弟。” “哈?可这东西可是郭少监给我的。” 胥教授闻言再次一怔,“郭守怀给你的?什么时候。” “今天……嗯,更确切的说是昨天,他把这东西留给他情人的姐姐,托人家把这东西给我。”陆景道。 “你不早说。” 胥教授弯腰,重新去够地上的星图。 陆景看老头有点费力,赶紧帮他捡起了那张星图,递了过去,“您老不是说这东西狗屁不通,误人子弟吗?还捡它干嘛。” 胥教授接过星图,抖掉了上面的尘土,然后道,“通常情况下,星图画成这样的确是狗屁不通,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这张图画成的时间很早。” “有多早?” “不知道,我还没细算,反正几万年总是有的。”胥教授道,“很多人不知道,头顶的星星并不是一动不动的,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自己的位置,尤其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星星和之前相比都偏移了很大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的时候会说这张星图狗屁不同的原因,因为从我们现在的视角去看,这星图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大错特错。但要是放在几万年前,就能说得通了。” 这部分初中地理的内容陆景还是能听懂的,于是他又问道,“是吗,那这张几万年前的星图是个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几万年前的几万年前的星图是什么意思。”随后胥教授又补充道,“我得花点时间先确定时间,然后再推算那些星星变化的轨迹,这样才能解开这张星图背后的秘密。” “那得花多长时间啊?” “最起码一个月吧,更久也说不定。” “现在是三月初,一个月后,四月初四,那十二只队伍应该都已经抵达秘境的中心了,这也太晚了吧,就算解出什么也没用了。” “那你自己来?”胥教授斜眼看了陆景一眼。 “我不是在嫌您算的慢,”陆景忙道,“我是怀疑郭少监知道我会找他质问他小队人选的事情,所以故意给了我张乱画的星图,目的就是拖住我。” “守怀不是那样的人,”胥教授摇头道,“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很糟糕,但从来不会拿公事开玩笑,唔,这星图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得来的,之前也没跟我说起过。” “他最近来找过您吗?” “没有。” “好吧。”陆景叹了口气,“那我就暂且先观望下吧,对了,胥教授……您最近有算过吗?” “算过什么?” “这次的秘境之行,顺利吗?这世间的秘力还会恢复吗,那里面关着的东西……” “我没算。”胥教授打断了陆景的话,“我最近迷上了斗蟋蟀,你都看到了。” “可您刚刚才跟我说过您斗蟋蟀是为了研究算学。” “那是骗你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用蛐蛐算命术的。” “…………” “好了,你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吧,别在这里耽误我研究这张星图了,待老夫解出来,自然会说给你的。”胥教授开始赶人。 陆景闻言也很识趣的站起身来,回自己的小院继续练剑去了。 而等他练完剑,就见夏槐已经站在他的院子里了。 “你上次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郿州的确有座泰达钱庄,但是随着四大钱庄开始在郿州发力,大概十年前,那座小钱庄就做不下去了。” “那它现在是没了吗?”陆景皱眉。 “泰达钱庄现在的确是没有了,不过它也没消失,它是被通宝钱庄给吞并了,现在成为通宝钱庄在郿州的一处分号。”夏槐道。 陆景闻言精神微振,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看来是有着落了。 郭守怀的秘境之行看样子是不带他玩儿了,而胥教授这边星图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出来,他正好可以趁着这个间隙往郿州跑一趟。 第八十三章 七巧玲珑盒 有了蔡无恙送他的那件衣服,陆景再出门可就方便多了,把所有东西往衣袖里一塞就完事儿了。 不止是他的那十把飞剑,就连那只禅杖也能塞得进去。 陆景甚至将他那口雪平锅也给一并带上了。 心想着万一要在郿州那边过夜,也可以搞点宵夜。 如今司天监一百二十位最出色的监察已经完成了集结,有要去的秘境比较远的,甚至都已经上路了,而他们此行很可能将决定修行界与人间的存亡。 必须得承认在这种严肃紧张的时刻,作为同僚的陆景还在盘算着晚上怎么给自己加餐,未免有些那啥…… 但谁让郭守怀推主线不带他呢。 到现在陆景还在耿耿于怀。 你说这游戏玩到结尾放段动画煽煽情也就算了,哪有从bss战前就开始插动画,而且一直插到大结局,作为主人公的他愣是连个平a都a不出去的。。 合着他之前一路打怪升级刷装备是刷了个寂寞吗? 陆景现在就是怅然。 但该吃还是要吃的,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了,也不影响今天好好吃饭。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从现在开始的每一餐才更应该要好好去吃,因为保不住以后就吃不到了,就算能吃到也再没有现在的心情了。 所以陆景这趟出门甚至把阿木跟黑猫也带上了,正好它俩也很久没出去放风了,就当是一起春游吧。 结果陆景刚收拾完,又碰上温小钏跑来找他郊游。 一听他打算和夏槐去郿州,温小钏就嚷嚷着要一起去玩。 陆景眉头一皱,感觉事态有点不对,本来这次郿州之行应该没啥难度的,就是去取取弘莲大师留给他的疯魔一百零八杖真解。 而现在温小钏这么一入队,任务难度陡然提升,从一星变成五星。 陆景也没啥心情用刚入手的雪平锅煮宵夜了,可以预见他这一路都不会太平了。 而且陆景大概想了下,三人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清醒,已经感觉有点窒息了。 不行,得想个什么办法活下来。 ………… 半个时辰后,璇姬尴尬的坐在马车里,先扭头看了眼左边的温小钏,又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夏槐,最后有些幽怨的瞥了眼斜对面正挑开车帘,假装看外面满地撒欢的阿木。 最后在心中叹了口气,撸起了膝盖上的黑猫。 四人是通过井来到郿州的,不过通宝钱庄的那处分号所在的县城比较小, 司天监在那里并没有单独设立驻地。 所以陆景就从邻近的县城租了辆马车, 大概也就半天不到的车程。 而因为邀请了璇姬一并同行的缘故, 陆景这一路上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倒是正应了那句老话,当有人比你更尴尬的时候你就不是最尴尬的那个人了。 不过陆景随后发现他好像有些误会温小钏了。 后者好像真的只是想出来放放风的,这一路上专心游山玩水, 也没去挑衅夏槐,甚至上了车后还主动拉着璇姬和她坐在一起。 让出了对面的位置给陆景和夏槐, 倒是让夏槐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到了后面甚至还聊上了。 也让被夹在中间,提心吊胆了一路的璇姬暗松了口气。 因为马车进县城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陆景索性也就在城里先住下了。 第二日一早,四人去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吃了早点,才一起来到了通宝钱庄的那间分号。 夏槐的爹爹是郿州通判, 这个官职差不到就是郿州官场上的二把手, 仅次于知州, 而且通判有监视包括知州在内一州大小官员之责, 且拥有直接上奏官家的权力,属于地方官场上一等一的要紧人物。 所以当听说夏通判要找一样东西, 通宝钱庄也很是配合。 分号那位姓孙的大掌柜直接出面,接待了陆景四人。 落座奉茶后。 孙大掌柜便让人从库房里抬出了一口大箱子。 “这些都是泰达钱庄留下的东西,全是客人当时存进去, 还没来得及取出的,其实大部分都已经过了存放时间了, 依着钱庄的规矩,我们可以自行处理, 实际上我们也已经处理过一部分了。” “剩下的这些都是我们摸不准价值,或者存东西的人来历查不清, 我们也不好说会不会有些什么非常要紧的东西,就都留了下来,装进了这口箱子里。” “掌柜的有心了。”陆景赞道。 孙大掌柜摆了摆手,“开钱庄嘛,为客人考虑本来就是应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打开了那口箱子,而里面的东西也是玲琅满目,而且看起来都有相当的年头了。 孙大掌柜从里面拿出一本不知道风尘了多少年的账本, 打开,翻了几页又停下。 将那账本拿给陆景,“是这件没错吧。” 陆景先看了眼上面的编号,见和钥匙上的一模一样, 这才去看下面的图画。 那是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铁盒,再一看存入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不过存物人那一栏是空着的。 陆景见再看不到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将那账本还给了大掌柜。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盒子。” “客人还请稍等。”孙大掌柜在箱子里翻找了下,很快便从底部翻出了那只铁盒来。“客人能取走这样东西也让咱们以后都能安心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陆景接过盒子,随口问道。 “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做七巧玲珑盒,只有七巧山庄才能打造的出来,而且据我所知,七巧山庄一共也只打造了三只七巧玲珑盒。光这么一只盒子,拿到江湖上售卖,至少都是这个数。” 孙大掌柜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两?” “四千两,”孙大掌柜补充道,“黄金。” “这东西这么值钱吗?”陆景惊讶。 “当然,这可是七巧山庄最杰出机关盒,除非有人拿到钥匙,否则外人若是想要强开,里面的东西立刻就会损坏。” “可这钥匙不是泰达钱庄的吗?上面可是刻着字呢。” “那些字是后面刻上去的。泰达钱庄何德何能,能打造的出七巧玲珑盒。”孙大掌柜摇头道。 第八十四章 金多多是你爹吗? “是吗?” 陆景听孙大掌柜这么说,也没急着打开那只七窍玲珑盒。 说起来他之前就有些不解,弘莲大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传承给藏得这么严实。 又是禅杖里的牙齿,又是剃刀里的钥匙,虽然都留下了线索,但一般人还真是很难一路追下来。 陆景要不是因为练过疯魔一百零八杖,估计也早就放弃了。 不过好在这一切努力,现在也终于得到了回报。 他要找的问题的答案就在他眼前这只盒子里了。 怎么说呢,感觉有种环任务做到最后打算去领奖的紧张与期待感。 按照孙大掌柜的说法,单从这个价值两千金的盒子上就能看出最后的奖品的不凡来…… 只要弘莲大师别玩什么为了警示后人放下嗔念,故意在盒子里什么都不放的幺蛾子,那里面的东西铁定就不简单。 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我来了! 孙大掌柜已经很识趣的退出了屋去,这时候房间里只剩陆景四人。 陆景搓了搓手,一旁的温小钏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撺掇道,“快开快开。” 陆景闻言也不再犹豫,就将钥匙插进了那盒子上唯一的钥匙孔里。 虽然已经隔了二十多年了,但捅进锁孔的霎那陆景的手上一点也没感觉到滞涩,轻轻一转,很轻松的就将那盒子给打开了。 果然宝盒。 陆景正打算打开盒子,却见之前刚刚离开的孙大掌柜又去而复返,而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几位,外面有位客人想和你们谈谈。” “谈什么?” “他想买下你们手上的盒子。”孙掌柜吞了口口水道。 “不卖。”陆景回答的很是干脆。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可也是氪金玩家了,金钱已经很难打动他了。 然而孙大掌柜随后报出的价钱,还是让陆景怔了怔。 “那位客人愿意出价一百万两银子。” “好大的手笔,”温小钏啧啧道,“一百万两,就为了买这么个小盒子,他是钱多的发慌吗。” “我不是钱多的发慌,只是盒子里的东西恰好对我很重要罢了。” 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而不等陆景等人开口相邀,他就自己走了进来。 孙大掌柜的脸上有些难看,显然陌生男人的举动有些坏了通宝钱庄的规矩了,可是偏偏这人和这人背后的靠山他又惹不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进来,几欲开口,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景有些意外,他们四人虽然都没通名报姓,但是孙大掌柜显然知道他们和夏通判的关系,却还敢放这人进来。 看来这人的确有些门道。 再看其人长相,却是生的唇红齿白,一对儿丹凤眼,配上高挺的鼻梁,头戴软脚幞头,身着绸服,脚踩小牛皮靴,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 那人虽然不请自入,但进来后却还算客气,拱手冲着四人一一行礼,然后道,“那盒子里的东西其实本来就是我家的,我们家里人之前也找了很久了,但一直都没找到,唉,家里的人都快愁死了。 “尤其是我那几位长辈,天天长吁短叹,有人甚至为了找着东西都患上心病,所有在下恳请几位可以忍痛割爱。”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冲四人一拜。 然而却迟迟没有得到对面的答复,再抬起头的时候就见陆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是你家的东西?” “没错。”那男子正色道。 “你还说你们找了很久?” “嗯嗯。”男子再度点头。 “那还真是巧了,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这盒子,偏偏我一来,你就找到了,也眼巴巴的赶了过来。” 陆景说着还瞥了眼一旁的孙大掌柜。 后者的脸上别提有多尴尬了,他当然也知道这男人来的时机有点太好了,通宝钱庄这锅看来是跑不掉了,钱庄里显然有他的内应,而他这位大掌柜居然一无所知,一个失职是跑不了了。 那男子闻言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家找到这盒子其实有段时间了,只是苦于没有钥匙,开不了这七巧玲珑盒,所以只能等阁下来了。” 说完他不等陆景答话就又开口道,“两百万两。” 这下就连夏槐都忍不住侧目了,她和温小钏两人,一个生于官宦之间,一个则是来自武林世家,见过的银子和有钱人都不少。 但是为了买一样东西,直接开价两百万两的,也是头一次见到。 温小钏忍不住道,“你到底是哪家的人,金多多是你爹吗?” 男人笑而不答,只是充满期待的望向陆景,等着后者嘴里吐出那两个字来。 “不卖。”陆景摆手道。 男人脸色微变,这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两个字。 于是片刻后他又咬牙道,“那你开个价。” “五百万两?” “可以。”男人一口答应了下来。 “七百万两。” “这是你的心理价吗?” “一千万两。” 男人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但是片刻后还是点头道,“一千万两……凑够需要点时间。” “很好,我不卖,不管你开价多少,我都不卖。”陆景道。 “那你刚刚是在耍我吗?”男人大怒。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哪家的人而已。”陆景悠悠道,“一千万两,就算武林第一世家逍遥山庄也拿不出来,金多多那家伙应该有这么多钱,但是现银的话他也够呛能在短时间内凑到。” 男人默然,又过了会儿道,“朋友,有些事情还是不要问的那么多,把盒子里的东西给我,然后拿上一千万两银子逍遥自在不好吗?” 他的目光扫过夏槐、温小钏与璇姬三女,诚恳道,“你已经有佳人相伴了,再加上这么多钱,就连龙椅上那人都没有你来的快活。” “没有你那一千万两银子我也过得挺快活的啊。”陆景端起面前的茶盏,悠闲道,“钱这种东西吧,没有的时候是挺想要的,但是到一定程度了也就是串数字而已,关键还是我恰好并不缺钱。” “那你想要什么,武功秘籍,还是神兵宝剑,咱们都可以谈。”男人目光闪动。 第八十五章 又被坑了 “我想要你安静的离开这间屋子,仅此而已。”陆景道。 男人又看了陆景一眼,确认后者的确没有再和他谈下去的意思了,于是他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冷笑了两声。 “我是在为你们好,盒子里的东西……很烫手,除了我家之外,这世间任何人拿在手里都是祸事一桩。 “趁现在你们还没看到里面的东西,乖乖交给我。否则我敢打赌,日后你们一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我还以为你能放出点更厉害的狠话呢。”陆景惋惜道。。 “呵呵,不知死活。”男人摇头,直视着陆景的眼睛道,“你会跪在我的面前,把盒子里的东西还给我,然后求我留你一条性命的。” 说完他也不等陆景再回答,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而等他离开,陆景也没有任何犹豫,就在第一时间打开了那只铁盒。 只见里面装着……一件袈裟。 这件袈裟的布料陆景看起来有些眼熟,伸手一摸,确认和他之前得到的那件肚兜与护臂的材料一样,都是由金丝缝制成的。 不过入手的感觉还是有些区别,这件袈裟明显更加粗糙,而且陆景还发现不少破损的地方。 关键是那些破损的地方看样子也不是被什么神兵利刃所划破的,更像是自己断掉的,看的陆景也是暗暗心惊,金丝的强度和韧性他是亲身体会过的,足以防御一般的刀剑。 放着不动把金丝给放坏,这得放了多少年啊? 他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件袈裟属于弘莲大师,但现在来看,它的主人怕是另有其人,只是后来落到了弘莲大师的手上。 温小钏凑近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指着一处地方道,“看,这里好像有字。” 陆景也注意到了,他将那件袈裟小心拿起,发现盒底还有封信。 不过陆景并没去看信,而是先把袈裟翻了过来,果然在背部的地方看到了字迹,那字迹也是缝上去的,用了一种不知名的橙色丝线,缝了密密麻麻一片,足有几百字。 陆景看了大概得有半盏茶的时间, 连蒙带猜结果愣是就认出了两个字来。 最后还是博览群书的璇姬开口道, “这是《武经》。” “《武经》?那是什么?” “我大概读了下, 看这样子应该是篇武学总纲,不过我没习过武,也看不太懂里面的东西。”璇姬顿了顿, 又补充道,“这件袈裟上的文字是龟甲文, 龟甲文可是距今六千年前的人们所使用的文字。” “六千年?这么久吗。”夏槐也是一怔。 而另一旁的温小钏则秀美微蹙,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候陆景又将那封信给拿了出来, 拆开。 这一次上面总算是弘莲大师的字迹了,而陆景读完信后, 便是虎躯一震,接着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啦?”夏槐一惊,连忙捡起了从陆景手中滑落到地上的信纸。 而她读完后同样也大受震撼, 但是还是没明白陆景为什么现在会露出这幅双目无神, 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 就是解释了下这件袈裟的来历, 然后还有弘莲大师翻译的袈裟上的内容,另外还有一段他对得到袈裟之人的叮嘱。 夏槐也不知道是哪部分内容能把陆景折磨成这样。 “没事。”陆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就听温小钏忽然拍手道, “我想起来啦!《武经》,传闻佛祖本人所留下的武学秘籍,是天下所有武学的源头, 被誉为武林第一神功,但是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也没人修炼过,甚至就连存在与否, 也有很大的争议。 “不过有流言说佛门的那些和尚们一直在暗中寻找《武经》的下落,他们不知为何, 始终坚信这本秘籍的存在,可惜几千年过去了,他们却连《武经》的影子也没见到过……等等,不对。 “如果这件袈裟上记载的武学真的是武经的话,那弘莲大师已经找到它了。可是为什么他没告诉其他和尚呢?” 温小钏自言自语,“嗯,《武经》是佛祖自己留下的绝世武功, 觊觎的人肯定有不少,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弘莲大师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件事情保密无疑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为什么他死后也不把这袈裟还给佛门呢?” “因为他不想毁了佛门。”夏槐接口道, “这部《武经》虽然只有寥寥三百余字,但却道尽武道本源,每一句话都大有深意,以弘莲法师的大智慧,他穷尽四十余年也只解出了其中三句话而已。 “但就是这三句话,让他的武功大进,明明只是普通武学的疯魔一百零八杖,在他手上也能发挥出堪比绝学的威力来。 “所以他断言,若这部秘籍重归佛门,那天下间的所有僧侣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就每天围在一起参悟《武经》了。 “这不挺好?”温小钏不解,“所有和尚都变能打了,以后谁还敢欺负到他们头上去。” “可问题是和尚们最要紧的事情并不是练武,而是修行和弘扬佛法。”夏槐摇头道。 “那就找一部分和尚参悟《武经》,剩下的继续修行和弘扬佛法咯。” “你低估了佛祖亲手写下的《武经》对于天下僧侣的吸引力了,更何况只要解出一句话就能让修为突飞猛进,这样的诱惑就连那些高僧大德也很难抵挡的了。 “所以这事情到最后肯定就演变成大家伙一起修习《武经》了,可是僧侣们都只是凡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参透佛祖留下的真谛。 “实际上弘莲大师敢断言,这世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将《武经》从头到尾参悟透彻,所以到头来大部分人都只会沦为武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说着夏槐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陆景。 陆景这会儿依旧没有缓过劲儿来,整个人还是瘫在椅子上,就跟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一样,嘴里还在翻来覆去的唠叨着,“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还有内功修炼的法门,完了,这下又被坑了。” 第八十六章 阿木语八级精通 “什么被坑了?”温小钏凑上来,好奇道。 “被弘莲那家伙给坑了,我本来只是想找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的。”陆景苦笑道,“现在可好了,把我自个也赔进去了,江湖……真是太险恶了。” 陆景感慨道。 内功秘籍可是他的头号天敌,他这八二年的小金刚劲估计是要保不住了。 而一旁的璇姬却是会错了意,“那家伙说不定只是在诈我们,他的身后并不是整个佛门。” “错不了的。”陆景道,“那家伙是个秃子,他刚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虽然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还在头上戴了幞头,但是反倒更加欲盖弥彰了…… “啧啧,一千万两银子都能凑得出来,佛门的这些和尚们可真有钱。”陆景道,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唉,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打哑谜。大方点直接说盒子里的是《武经》,我不就卖给他了吗?” “可能他也担心佛门得到《武经》的消息被传出去吧。”夏槐道,“毕竟其他门派……应该也不会做视佛门独占《武经》的。每次一有神功绝学出世,江湖中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更何况这次出世的还是《武经》这样的天下第一神功。 “啊,那这样的话,那些和尚应该也没有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吧。”温小钏道,“他们说不定已经在钱庄外埋伏好了,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怎么办,要从书院喊人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正好我现在心情不好,就当作是活动一下筋骨吧。” 陆景强打精神道。 “你尽管放心去战,小钏和璇姬姑娘我会帮你保护好的。“夏槐道。 “那我就给你喝彩助威。”温小钏也笑嘻嘻的道。 四人中大概真正紧张的就璇姬一个。 毕竟这次他们的对手可是一整个佛门,单只是一个悬空寺就有十几位一流高手了,而这天下间可不只有悬空寺这一座寺院。 但陆景却只有一个人,一对儿拳头,璇姬心里还是挺担心的。 然而陆景已经从椅子上重新站起身来,将那件袈裟和那封信重新放回到铁盒了,再将铁盒往自己的袖子里一塞。 “走了。” 说完就当先向屋外走去。 在迈出门的那一霎那,陆景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偷袭的准备,但是却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四人走出钱庄,才在大街上又看到了先前那个带着幞头冒充有钱人家贵公子的那个和尚。 和尚同样也看到了陆景四人,但是却没有开口打招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不认识四人一样。 直到陆景四人坐上了马车,他才也翻身上马,然后不远不近的缀在马车后面。 陆景放下车帘,“佛门这些家伙做事就是磨磨唧唧,打个劫还这么多顾忌,非得我们离城后才肯动手。” 说完陆景从璇姬腿上一把抓过了黑猫,对它道,“去,把阿木找来。” 黑猫被璇姬挠的正爽,压根儿不想理某些人。 结果下一刻就被陆景直接从车窗丢了出去。 黑猫不由大怒,因为事发突然,落地的时候它干脆就是用脸着了地。 当场就想冲回去和陆景大战一场,但是一想到对面有飞剑,而且现在还不止一把,黑猫又冷静了下来,不情不愿的窜上了屋顶,去找阿木了。 陆景进钱庄前,担心阿木会无聊,就让后者自己放风去了。 这会儿要走了,肯定得把孩子带上,另外之前弘莲大师留下的那封信里有件事情也让陆景很在意。 据弘莲大师自己所说,这件袈裟是一个小木人送给他的。 弘莲大师怀疑那小木人是当年佛祖说法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木尊者,可惜佛经中只有木尊者的名字,并无绘图,所以后人也不知道木尊者到底长什么样。 没过一会儿,黑猫将阿木也带上了马车,然后又卧回到了璇姬的怀里。 而陆景则把阿木喊道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它一遍,然后问道,“你见过弘莲大师吗?” 阿木点了点头。 陆景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隐藏a竟在我身边,他跟阿木相处了也有三年多了,完全没想到这家伙还和弘莲大师有这么层渊源。 它这也藏得太深了吧。 不对,好像是自己压根儿就没问过。 不过陆景一直把阿木当女儿看,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小木人桩的年龄应该还很小,而弘莲大师很早就死了,陆景也就没把两人联系在一起。 “你见到弘莲大师后,是不是还给了他一件袈裟?”陆景继续问道。 阿木再次点头。 “为什么?” 阿木用两只小木手比划着。 “因为……他是个秃子吗?而且他对你很好?” 陆景阿木语八级精通,小木人一通挥手,他竟然也看明白了大部分意思。 阿木继续点着头。 陆景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要到重量级的了,“你……是不是木尊者。” 阿木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压根儿没听懂木尊者是什么意思。 “那你见过佛祖吗?” 阿木这次总算听懂了,摇着头。 陆景松了口气,还行,至少以后不用喊前辈,不然自己这不等于随身带了个老爷爷吗。 虽然阿木见过弘莲大师,真算起来年纪也比他大多了。 但是陆景这不还可以假装不记得了嘛,虽然已经在官道上,但是身后的县城 他摸着小木人桩的脑袋感慨道,“你这家伙,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正说话间,马车忽然一停。 接着在前面赶马的车夫就从车板上跳了下来,他也不要车了,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陆景心知正戏就要开场了。 他挑起车窗,就看到马车前站着六个骑手。 这会儿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城外,虽然还在官道上,但因为身后的小县城并不怎么有名,所以往来的商贾旅客并不算多,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倒是挺适合动手的。 接着陆景又向后望了眼,看到了包括之前假扮富家公子那男人在内,另外五名骑手。 加在一起,就是十一人了,正好奏起了一支足球队。 感觉……有点少啊。 第八十七章 此人修行的乃是我佛门心法 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见陆景掀起车帘,于是也打马走了上去,傲然道。 “在钱庄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会跪在我的面前,把盒子里的东西还给我,然后求我留你一条性命的。” “是吗,那你们也得再加把劲儿了。”陆景倒是也没生气,反而摇头道,“毕竟是佛祖留下的神功,你们就派十一个人来抢会不会有点不太尊重他老人家?” “你已经把盒子给打开了?”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目光一冷。 “我的盒子我当然要打开了。”陆景答的理所当然。 “很好,那这样的话就就别怪我们无情了。”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抽出了马背上的梨花木棍…… “《武经》乃是佛门至宝,我等是断不会坐视它落入外人之手的,下车!”他喝道。 “不用了,对付你们十一个,我根本用不着下车。”陆景还在忙着吹牛逼,一旁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闻言已是大怒,暴喝一声,“找死!” 手中的梨花木棍向着车窗劈去! 若是被他这一下给砸实了,不只是这一面车窗,就连整辆马车怕是都要被砸个稀巴烂。 但是下一刻就见那根来势汹汹,如有千钧的木棍已经被一只手掌给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撒手。”陆景轻声道。 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虽然也为陆景这么轻松就接下了自己接近全力的一棍而震惊,但是听到陆景的话后他反倒是抓的更紧了,双目圆睁,想从陆景的手中夺回自己的木棍。 然而之后从木棍另一头传来的恐怖内力,就如同江水决堤,山石崩裂一般,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喷出一口鲜血,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木棍,身子一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另外十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伤坠马。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在他们看来,就算不敌马车里那人,也不应该败的这么彻底,连一招都没接下来,就被人给放倒。 直到陆景“你们一起上吧”的声音传来,他们方才如梦初醒,抽兵器的抽兵器,打马的打马。 结果就见跑的最快的四人,刚一到马车前就也被陆景一人一棍给挑下了马去。 剩下的六人见状无不大骇。 陆景所用的棍法即不复杂也不精妙,就是直直一棍上去,但不管被打的人如何出招应对,最终的下场也都与之前那个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一样。 他们一行十一人,一眨眼功夫就躺下快一半儿了,然而却连让对方走下马车都做不到。 六人心知这是遇到高手了。 但是事涉佛门重宝,他们却是没法就这么知难而退的。 六人互相看了眼,有一人从马上取下了一副硬弓,弯弓搭箭。 他也没指望用这弓就能把陆景给直接射死。 但想来总是能逼陆景下车的,到时候另外五人一拥而上,而陆景则还要继续面对弓箭的袭扰,甚至还要分心保护车里三个女人,他们这边的胜算也能再增加几分。 然而就在那人刚拉开弓没多久,就见一物忽的从车内飞出,一头撞在那把长弓上,将那把长弓给拦腰斩断了! 而那东西去势不减,又向后飞出了大概二十丈,钉在路边一棵柏树上! 六人定睛望去,才发现那居然是把小剑,心中惊骇不由更胜! 马车里那人竟然把剑当成暗器掷出,而且还不偏不倚正好撞在他们的弓上,这手上的功夫委实有些惊人。 眼见计划还没展开就被泡汤了,六人一咬牙,打算硬着头皮再上。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退下吧。” 六人回头,就看到一个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的大和尚正自官道另一头飞奔而来。 明明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粗犷,然而一身轻功却是格外的轻盈。 足下只稍稍一点,人就已经飞到了五丈之外,落地的时候更是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配合他那体型,偏偏给人一种有些滑稽的感觉。 可看到那大和尚现身,马上的六人非但没觉得可笑,反而全都露出了惊喜之色,“云鹤禅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法号云鹤的大和尚微微一笑,可还不及开口就听马车里的陆景抢答道。 “他当然一直都在喽,只不过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就没露面,可没想到你们这么不经打,十一个人连让我下车都做不到,所以他才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一番话直说的那几个骑手面红耳赤。 云鹤禅师则是微微皱眉,张嘴正欲说什么,却又被那个假扮富家公子的和尚给打断了。 后者拼着内伤加重也要开口道,“典座……此人修行的内功亦是我佛门心法,乃是,乃是小金刚劲,可却深不可测!” 听到这句话云鹤禅师终于也为之色变了,“原来车里的人是陆景,陆大侠,失敬了。” 而陆景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了大和尚一眼,“我还道来人是谁,居然是双鱼寺的云鹤禅师,久仰。” 陆景当然是不认得云鹤的。 哪怕双鱼寺是仅次于悬空寺的佛门第二大宗,但是陆景也没闲到去记一帮和尚的名字。 但是马车里还有温小钏这个武林一点通,很快就把云鹤禅师的来历全都告诉了陆景。 云鹤禅师却是有些惊讶,他人如其名,就是闲云野鹤,虽然身处佛门第二大宗双鱼寺,而且很早就已经成为了一流高手,但依旧在他的斋堂里待着,甘心只做个典座,平时也几乎不出门在江湖上走动。 所以除了佛门中人,武林之中也很少有人听过他的名字。 这一刹云鹤禅师的心中掠过了很多念头,再联系陆景之前那番说辞,他甚至怀疑陆景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佛门对他的埋伏。 第八十八章 你们一起上 当得知马车里的人是陆景时,云鹤禅师就意识到事情麻烦了。 毕竟就算是一直宅在寺里不怎么出门的云鹤这两年也听过不少和陆景有关的事迹,没办法,谁让陆大侠现在太红了。 用陆景前世的话来说,他现在就是武林顶流。 他成名时间虽短,但是面对的对手,成色却是一个比一个足,从阎王箫,到厉飞龙和净字卫,乃至不久前状元楼中,只身一人缠的慧通方丈无法脱身,他的战绩是一次比一次显赫。 云鹤禅师根本就不敢用看待刚入天玑榜的一般年轻高手的眼光来看待陆景。 但与此同时,云鹤禅师也有一丝丝的庆幸。 因为陆景不管再怎么厉害,都只有一个人。 他无门无派,唯一的师父只是个武功不入流的老镖师,换句话说,只要今日能在这里解决了他,就不会有后续的麻烦。。 想到这里云鹤禅师的心中不由亦是一叹。 他其实更希望今天出现在通宝钱庄,打开铁盒的是个魔道中人,这样佛门降妖除魔便是顺利成章,他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偏偏来的陆景是正道大侠,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正道大侠,不久之前陆景才在状元楼中和晏筠一起拯救了一众正道门派的头头脑脑。 真要算起来,包括悬空寺在内的那些名门大派,就算不用给陆景磕一个,也都承了他不少情。 云鹤禅师自然也不该对他动手。 然而佛祖手书的《武经》却是落在了此人的手上。 这件东西,佛门势在必得,而且绝对不能容忍《武经》上的武功被外人给学去。 但是表面上云鹤禅师还是道,“陆大侠……我等之前不晓得车上的人是陆大侠你,所以多有得罪。贫僧也代我那几个晚辈给大侠你赔个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当真冲马车行了一礼。 片刻后,陆景的声音又从马车里传出,“大师客气了,其实实在没话说的话也可以不说,您看我这不还在这儿好好待着的嘛,也没乱跑。” 云鹤禅师心中一惊,“陆大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师跟我聊天是在拖延时间吧。”陆景道,“虽然云鹤大师你身为一流高手,又是双鱼寺出身,本身实力并不弱,但是你心底应该也清楚若是只有你一个人,对上我的话……啧啧。” 云鹤禅师沉默了半晌, 又开口道, “陆大侠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还有援手?” “十一个二流高手, 一个一流高手,的确,这阵仗已经不小了, 足以应付绝大部分情况了,但是那铁盒中装的是佛门至宝, 你们肯定也要保证万无一失, 如果来人是韩石、李不凡那种级别的绝顶高手。 “这么点人可就不怎么够看了, 所以你们应该还留的有其他高手,只是一流高手无论在哪门哪派中都地位非凡, 平时的时候手边的事情也有不少,很难像一普通弟子一样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地方。 “当然,考虑到《武经》的重要性, 他们也不会走得太远, 只是赶过来需要点时间, 而云鹤禅师你恰好离的比较近, 所以到的才比较早。” “早就听闻陆大侠不止武功出色,才智亦是非凡,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既然陆大侠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趁着现在击败贫僧,然后弃车而走呢。”云鹤禅师不解道。 “这当然是因为如果不打败你们, 把你们彻底给打服,你们之后肯定还要再缠着我。”陆景道, “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天天和你们打架玩, 我还有正事呢。” 云鹤禅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之前陆景让那十一个骑手一起上还情有可原, 毕竟他是一个一流打一堆二流,境界上差距巨大。 然而这一次,面对一流高手他竟然还想玩以一敌众的戏码。 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他甚至都不知道佛门为了《武经》,这次究竟一共出动了多少高手,就算韩石和李不凡在此,也不敢这么托大吧。 云鹤禅师心如电转,而就在两人说话这会儿功夫, 又先后有三道身影赶到了这里来,无一例外也都是僧衣光头的和尚。 接着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次来的除了和尚外还有两个尼姑。 他们大都来自不同的庙宇,但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都是一流高手,此刻全都聚集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外。 陆景数了数,一共有七位一流高手。 但是他却显得颇有耐心,还是没有出手,又等了半个时辰。 一直等到快到中午的时候,最终一共有十三位佛门顶尖高手,出现在了马车前。 这时候云鹤禅师上前半步,也再度开口道,“陆大侠……” “嗯?”陆景将脑袋探出车窗,“人到齐了吗?” “没有。”云鹤禅师摇头。 “没事,我可以继续等。”陆景道,随后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他那口雪平锅来,打算等到了饭点就就地野炊。 可之后却听云鹤禅师道,“剩下那人宗门那边有点事情,之前已经离开了郿州,这次是赶不来了。” “这样吗,可惜了。”陆景道。 不过这一次他也总算没在车里继续坐着了,打开了车门,起身走了下去,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 随后目光也依次打量过面前的十三人。 而这十三人也神态各异,有含笑看着陆景的,也有对陆景怒目而视的,还有眼观鼻,鼻观口,对外物充耳不闻的。 这时云鹤禅师忍不住又问道,“陆大侠,你当真想要一个人打我们这么多吗?” “和他废话什么,让老尼我先上,领教一下陆大侠的神功!”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属于最早到的七个人中的一个。 她的脾气很是火爆,早就她对他们这么多武林前辈,在这里罚站心有不满了,要她说他们都已经七个人了,收拾一个陆景还不简单吗,可偏偏云鹤禅师却还要像那小子所说的那样继续等下去。 这让她们静一派的脸往哪儿放啊。 第八十九章 怒火攻心 “你们这是打算车轮战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不是你让我们一起上的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吗?”老尼姑讥笑道。 “呃,我那个一起上的意思是让你们一块儿上,不是一个一个上。”陆景解释道。 “哪儿来的荒唐胡言!”老尼姑怒极反笑,“到底是个无门无派的野小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阴差阳错迈入一流,便不将天下英雄放入眼中,当真井底之蛙,可笑至极!也罢,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佛门玄功之威。” 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待说完最后一个字,那把宝剑便呛啷一声离开剑鞘,直直指向了陆景! 这老尼姑的剑法也和她的脾气一样火爆。 根本没有寻常武林中人比斗时的试探,第一剑就催动了全力,长剑刺出的时候甚至发出一连串的爆鸣,犹如白虹贯日一般奔向陆景的胸口! 她刚刚并没有说大话,如今她所使出的这套剑法名为大乘圣无量寿剑。 虽然没有悬空寺的那几门绝学在江湖上那么有名,但也的确是佛门一等一的剑法! 原本是以连绵不绝,无懈可击而著称,但是在老尼姑用来,却是少了几分细腻,多了一份刚猛,配合她的枯荣绝劲,威势惊人…… 当真一剑在手,诸邪辟易!看的云鹤禅师等人也是暗暗点头。 这老尼姑脾气臭归臭,可手上的功夫是真的一点也不含糊,几人将自己代入陆景的位置思索,都觉得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除了后退暂避锋芒,再伺机而动外也没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陆景似乎也是这么想的,眼见这剑刺来,一只脚向后移了半步。 然而之后另一只脚却没有跟上,反而虚晃一枪,也挥出了手中的禅杖。 老尼姑是先动手的,占据了先机,但是陆景这边却是胜在禅杖足够长,双方综合一下,等于谁也没占到便宜。 长剑和禅杖几乎同一时间来到了对方面前。 老尼姑冷哼一声,也不变招,脚下轻踏莲步,身形一摇,就让过了陆景这一禅杖,而手中的长剑依旧刺向陆景的胸口。 陆景见状心中亦是轻叹了一声。 果然到了这种级别的战斗,哪怕他的内功修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想让对面和他乖乖拼内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非像厉飞龙那种从水中忽然跳出来,自己送上门来的,否则即便陆景之前还小演一下,以那老尼的身手依旧可以迅速调整身姿,避免和他硬碰硬。 这便是战斗经验和功法招式上的优势了,属于陆景身上的bug也没法弥补的部分。 实际上,经过之前那几战后陆景的名头在越来越响的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内功修为不俗。 这样一旦识破他的身份,再和他交手的时候其他人也会尽量避免和他硬耗。 这也是陆景为什么想要找到疯魔一百零八杖真解的原因,别看他身上厉害武功不少,但是输出方面其实一直有点问题。 当然,那老尼姑想要占他便宜也是做梦,见她近身陆景马上就给她安排上了四平八稳这个单挑神技来。 老尼姑眼看这一剑就要建功,没想到身边却是忽然杖影幢幢,心下不由微惊。 什么时候,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到包围之中的? 她心知这一剑再使下去,就要撞上陆景的禅杖了,终于不得不匆匆收招,随后便打算凭借身法和陆景先拉开点距离,可尝试了几次,任凭她的步法再如何精妙,选择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竟然都没法从陆景身前一丈突围出去。 老尼姑的脸色不由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她又想起了状元楼中那一战,虽然她当时不在那里,但是后来听人说陆景将悬空寺的慧通方丈缠的死死的,想来用的便是这一套武功了。 果然有些邪门儿。 眼见已经无路可退,老尼姑也只能咬牙,主动迎上了陆景的禅杖。 结果长剑和禅杖的第一次相交,她就亲身感受到陆景内功修为的可怕。 被一道小金刚劲一路从合谷侵入到肘髎,虽然最后被她的枯荣绝劲给化解了,但还是让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她只是略一犹豫,便又再次挥剑,老尼姑当然不是想和陆景拼内力,而是希望能仗着自己手中这柄宝剑之利,斩断陆景的兵器,从而脱困。 可惜她这计划最终也落空了。 陆景那把禅杖虽然看起来黑黢黢的,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名气,但可是蚩这个炼器大师为他打造的法器。 不但用了原版禅杖的陨铁,而且还掺了铬,无论是硬度还是韧性都远超这个时代的其他合金。 那老尼姑手中的长剑虽然也是宝剑,可跟陆景的禅杖却是比不了的。 砸了几下后陆景的禅杖上只是多了几道印子,而她手中的宝剑却是已经砸出豁口来了,然而老尼姑这会儿也来不及为宝剑心痛了。 经过几次互怼后她自己也有些气血翻涌,而陆景的攻击还连绵不绝,不一会儿,她就只剩下不住躲闪的份儿了,鞋子跑掉了一只,头发也散了,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再没有什么宗师威严。 云鹤禅师叹了口气,“收手吧,陆大侠。” 然而陆景恍若未闻,依旧在和那老尼姑玩儿着打地鼠的游戏。 云鹤禅师轻咳了一声,又对那老尼姑道,“枯木师太,认输吧。” 老尼姑只是瞪着一双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陆景,也没理会云鹤禅师。 云鹤禅师不得不继续道,“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反而……有损师太您的威仪。” 老尼姑闻言这才垂下了剑去,站在原地在不动弹。 而陆景见她停手,倒也没再下死手,同样也收回了手中的禅杖。 枯木师太见状,正打算默默退回云鹤等人身边,却听身后的陆景又开口,悠悠道,“这就是佛门玄功之威吗,多谢师太赐教,我这个井底之蛙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枯木师太的身子晃了晃,旋即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本来被四平八稳困住后她就有些内息不稳,如今竟然是被这句话给气的怒火攻心了! 第九十章 魔武双修 云鹤禅师见枯木师太受了内伤,便想上前为她疗伤,没想到却是被枯木直接喝住了。 “用不着,我自己身上带了有伤药,你们还是赶紧去把《武经》给抢回来吧。”顿了顿她又道,“人家可是都骂到咱们头上来了,可惜老尼我没本事,只能唾面自干了。” 云鹤禅师对于枯木师太的脾气也是早有了解,所以见她拒绝自己的好意也不怎么意外,至于她后面那句话…… 云鹤禅师深吸了一口气,对陆景道,“陆大侠,你身为正道大侠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咱们都看在眼里,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侠肝义胆,仁义无双,而且之前在京师的时候还曾救一众同道于水火之中,乃是我正道之楷模。 “咱们今天是实在不想跟你动手,更加不想……加害于你,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给那些魔道魔头拍手称快的机会。” “怎么,你们是想开了打算就这么放我们走了吗?”陆景问道。 “那也不行,”云鹤禅师摇头,“贫僧一早就说了,《武经》乃我佛门至宝,绝不能落入外人手中,所以刚刚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 “怎么说?” “我们希望陆大侠你能剃发出家。。” “什么?”陆景差点没一口水喷在地上。 可偏偏云鹤禅师的神色却很是严肃,一点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只要你出家了,就是我佛门中人了,那么观看《武经》,甚至修行上面的功夫自然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所以只要你肯剃发出家,再交出《武经》来,今日我等便不会再为难于你。” 他说完后又有一个和尚补充道,“还有跟随陆大侠你的那三位女施主,她们若是看过《武经》的话,也同样要出家。” “跟我一起吗?” “咳咳, 陆大侠说笑了, 她们当然是要入只有女弟子的庙宇了, 比如枯木师太的静一派。 “那还是算了,枯木师太的佛门玄功我刚刚领教过了,感觉不太行的样子。” 枯木师太的脸色愈发难看, 然而这老尼姑倒是也愿赌服输,刚刚输给了陆景, 这会儿任凭陆景再怎么说她都一言不发, 也不辩解。 云鹤禅师似乎对陆景的选择感到不解, “何必呢,陆大侠, 你的武功的确很厉害,尤其是内功修为,甚至可以说独步天下了。 “我们这些人一对一都不是你的对手, 甚至车轮战也未必能拿下你, 但是我们要是真的一起上, 你只有两只手两只脚, 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我们。 “与其葬身于此,为什么不选择遁入空门呢?你修炼的疯魔一百零八杖, 就是弘莲大师所创,如今得到《武经》则是佛祖亲手所写,足见你与我佛有缘, 心有慧根。若就此皈依,将来的成就或许不在弘莲大师之下。” “大师不用枉费口舌了, ”陆景道,“我那么多老婆, 入谁的门也不可能入空门啊,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陆景笑了笑, “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云鹤禅师知道谈判已经破裂了,所以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双手合十,冲陆景行了一礼,随后就解下了腰上的三股戟。 而除了还在疗伤的枯木师太,另外十一位佛门顶尖高手也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虽然他们知道一起动手, 而且还是对付一个晚辈,这事情怎么看都不讲究。可是枯木师太先前已经为他们做了示范。 让他们知道单打独斗他们都不会是陆景的对手,为了寻回佛门至宝——有着天下武功源头之称的《武经》,他们也不得不拉下老脸来。 毕竟在整个佛门面前, 个人的得失荣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而这次陆景没有再等,居然主动出手了。 只见他直接从袖口中抽出了一把透着寒意的小剑来。 接着投向了一个和尚,那和尚是鸡鸣寺的高手,不但一手伏虎罗汉拳使得出神入化,而且他还修成了金刚不坏身。 论硬度,足以和火麟甲第五重的陆景相媲美。 听温小钏介绍过此人的来历后,陆景就把他当作是头号大敌。 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一个打不动的敌人有多麻烦了。所以陆景一上来就放了大招,直接飞剑招呼了上去。 云鹤禅师说得不错,虽然《武经》已经落在他的手里,但是陆景还没来得及修炼,即便是内功部分,按照陆景的推测,也是下次内力刷新的时候才会对他有影响。 而以他现在的武功,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架的住十二个武林高手一起冲上来围殴他,怎么看都是必败无疑。 但是陆景从来都不只是一个武林高手,他还是个修行者,有属于修行者的战斗手段。 当然,司天监的规矩还是要遵守一下的,陆景也没在普通人面前随意展示法术,而是伪装成了暗器的样子。 而那位鸡鸣寺的大和尚果然也上当了,见湖光来的并不算快,就打算以一双肉掌直接凌空抓住,可没曾想临到头了,那飞剑却是忽然加速,躲过了他的一抓。 直到这时他也只是惊讶于陆景暗器手段之高明,没太在意,毕竟他还有金刚不坏身护体。 可再然后他的腰间却是一痛,小腹竟然被那把小剑给划开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二宫修士灵动后期飞剑的全力一击,怎么可能单凭身体就挡得住。 那位鸡鸣寺的大和尚,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 而陆景甚至都没看向那边,以他和湖光之间的联系,早就对周围的一切了如指掌,接着他便以秘力催动了禅杖上的符文,一杖砸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另一个云山寺的和尚。 后者没敢硬接,闪身让过了这一击。 结果陆景似乎挥得太猛,有些没能收住力,让那禅杖砸在了地上。 那个云山寺的和尚见状大喜,连忙又挥动手中的戒刀冲了上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要陆景好看,但是禅杖击打在地面的那一刹那,他的精神竟然有些恍惚。 这是……音功吗?可是哪派的音功还能这么施展?! 虽然他的晃神只有一瞬,可高手相争,从来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等他再抬头,陆景的禅杖却是已经拍在了他的前胸。 第二个了。 第九十一章 如意金箍棒(新年快乐~) 陆景一口气解决了两个对手,但这时候剩下的人也已经赶到了他的面前,将他给团团围住。 云鹤禅师的三股戟来的最快,一戟点向陆景的气海! 然而陆景却是压根儿没有理会,左手掐起手诀,趁着最后的时间给自己施展了一道轻身术。 下一刻云鹤禅师的三股戟准确的击打中了他的小腹,一股精纯无比的佛门真气如同钉子般狠狠的钉进了陆景的气海穴。 随后云鹤禅师手上不停,又一口气连点了陆景丹田附近的六处穴道,意在阻断陆景的真气流转。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得手的这么容易。 或许是因为在忙着应付其他人的攻势,陆景就这么放他长驱直入,封锁了任督二脉与丹田之间的联系。 然而之后云鹤禅师就见本该已经无法行功的陆景,挥动自己的禅杖,迎上了一把戒刀,将那把戒刀给轻松拨到了一边。 顺带着还影响到了旁边两人的出手,而陆景自己则赶在另外四把兵刃落下之前,一晃身,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么快! 一众佛门高手见状心中不由都是一惊。 陆景作为武林中这两年最炙手可热的大侠,代价就是被人研究的也越来越多,天玑榜对他的评价基本每个江湖中人都有认真看过。 自然也知道陆景所修炼的是一门名为惊涛怒浪的轻功,这门轻功除了有动静比较大的缺点外,在其他方面倒是都表现的很出色。 然而再怎么厉害这终究也只是一门五品轻功,没法和那些名门大派的传承相比。 今日在场的一众高手所修炼的轻功,没有在二品以下的,按理说陆景应该是所有人中最“慢”的那个。 但是等真的交上手,有轻身术加持的陆景,再施展起惊涛怒浪来,却是已然真的化身惊涛。 若是云鹤禅师等人也读过《笑傲江湖》,应当能体会到一些令狐冲、任我行等人一同围攻东方不败时的感觉了。 而这也让云鹤禅师等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陆景所施展出的还是惊涛怒浪,而不是别的轻功,毕竟惊涛怒浪那动静其他轻功也模仿不来,可偏偏此时陆景的脚步比起之前和枯木师太交手时快上了不止一线。 一念至此,众人的心头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两个字《武经》。 或许这世间只有佛祖亲笔手书的《武经》能有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将一门普普通通的武学变成绝技,甚至超过绝技。 想到这里一众佛门高手夺回这本神功的心思便更迫切了,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来。 一时之间,棍棒与刀剑齐飞,还有人使出了类似狮子吼的音功。 可惜凡是内力类的攻击,对现在的陆景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威胁。 而在躲过一轮攻击后,陆景也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云鹤禅师。 云鹤禅师本就冲在最前面,刚刚想用三股戟截断陆景的内功,可惜他却不知道陆景经脉中真气的运行方向和其他武者是正好相反的。 所以点穴对陆景是起不到任何效果,反倒是云鹤禅师自己稍后被陆景的真气反震,受了点内伤。 放在平时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稍微给他些时间,就能将那点内伤给化解了,但是现在陆景却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先是挥动禅杖,佯攻云鹤禅师身旁的另一个女尼。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后,半路变招,又直取云鹤禅师的胸口。 云鹤禅师虽然有些意外,但身为顶尖高手,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并未有丝毫的惊慌,将三股戟及时收于胸前,摆出守势。 他知道自己的内力可能不如陆景,刚刚又受了点内伤,硬拼很难占到什么便宜,然而只要他能守住陆景的第一击,那之后他身边的同伴自然会为他解围。 而他若是能多拖延一会儿,身陷险境的人就会变成陆景。 云鹤禅师这想法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紧接着他就见陆景冲他咧嘴一笑,直接激活了禅杖上的第二道符文。 陆景的双手一沉,下一刻禅杖另一头已经多出了五百斤的重量来。 他也不知道蚩当初在给他打造禅杖的时候是不是参考了下某猴王的如意金箍棒,竟然还加入了个可以增加重量的法术。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道符文的实战效果的确不错。 云鹤禅师明明已经守的滴水不漏了,可还是低估了陆景这一杖的凶残,三股戟当场就被拍飞了,而他的右手手骨也跟着一起骨折。 虽然他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立刻抽身疾退,可还是被扫到了一点大腿,于是他整个人也变得一瘸一拐,显然是无法再战了。 第三个! 陆景眼前一亮,蚩当初为他打造这把禅杖的时候,陆景因为还没有秘力,也不打算修炼秘力,所以其实没怎么把上面的符文放在心上。 他甚至都没研究过那些符文都有什么用。 直到前几日跟着蚩继续学炼器,想起这事儿来,又去请教了蚩,才算大致摸索明白这把禅杖该怎么用。 而现在牛刀小试,效果也很是惊人。 片刻功夫陆景已经放倒了三个人了,虽然剩下九人并没有就此退去,但是陆景也已经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畏惧之色。 尤其是刚刚陆景对云鹤禅师那一杖,云鹤禅师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身受重伤,这对其他人所造成的冲击不是之前两人可比的。 他们也是第一次对己方能否如愿留下陆景,拿回《武经》产生了怀疑。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退路了,他们并不是普通劫匪,遇到软柿子就往死里捏,硬点子就一哄而散,他们之所以会一起来到这里,早已经放弃了个人的宠辱乃至性命,一心只为迎回佛门至宝。 所以眼见云鹤禅师也一招败退,剩下的人反倒是纷纷摆出了搏命之势,甚至就连之前败在陆景手中那老尼姑,迟疑了片刻也重新加入到战斗之中。 然而随着陆景对禅杖上法术运用的越来越熟练,他战斗起来也愈发得心应手。 哪怕之后几人有了防备,拿出悬空寺威震江湖的罗汉阵,再次占据上风,可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陆景。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战斗也在渐渐向着陆景最喜欢的拼消耗的方向倾斜。 最终,在六个和尚拼死拖住陆景,而枯木与另一个女尼一起偷袭马车也被夏槐击退后,佛门的一众高手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那就是他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当真是奈何不了陆景一个人。 眼看着又被陆景寻到机会,再次打伤一人,众僧眼中最后一抹希冀之火也消失不见了。就算是脾气最暴,性格最硬的枯木师太也知道己方大势已去。 第九十二章 有缘再会 双方又斗了大概十余个回合,陆景抓住机会,用禅杖挡下了一人劈来的长刀,接着左腿却是忽然发难,使出风云变,一连踢出三脚,分别踢中了那人的左肋,小腹与左腿,再放倒一人。 至此佛门这边就只剩下六位高手了,和最初时相比人手折损了超过一半。 包括枯木师太在内众僧尼都面露疲态,反观陆景却是越战越勇,不但陨铁禅杖用的更加得心应手,而且随着围攻他的人不断变少,他的压力也小了很多,愈发游刃有余。 不过这些和尚也是真的够执拗的,明知大势已去,却没一个人开口求饶,也没人逃跑,一直战到最后一人也被陆景给打翻在地,云鹤禅师才再次开口,惨笑了两声。 “好功夫!当真是好功夫,想不到陆大侠才刚刚年满二十,便已是武林第一高手了。” 云鹤禅师倒不是为了活命才故意去拍陆景的马屁。 他这句话发自肺腑,能在十三位一流高手的夹击下依旧站到最后,而且最终大获全胜,这样的武艺称一句天下第一没有一点毛病。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取回《武经》的筹划也就此破灭了…… 没有人能再拦下陆景四人,不止是今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云鹤禅师也不知道佛门还有什么办法能从陆景的手上拿回《武经》。 虽然天下庙宇千万,信徒更是不计其数,他们努努力,也不是凑不出更多的高手,可陆景也不是木桩子,真打不过以他之前所展露出的轻功,逃还是能逃的掉的。 而只要那些高手没有一直聚在一起,等陆景回过头来完全可以逐个击破。 在场的十三位高手毫不怀疑陆景有这样的实力。 这也是为什么陆景要一直拖到人都到齐了才动手,显然陆景就是打算亲自证明给云鹤禅师等一众佛门中人看。 就算佛门高手尽出,依旧奈何不了他。 而这才是让云鹤禅师等人最感到绝望的事情。 枯木师太抛掉了手上的长剑,闭上眼睛道,“动手吧!” “动什么手?” “杀了我们,因为你若是不愿皈依佛门,我们原本的打算就是杀了你,防止《武经》落到外人手上,哪怕因此而破戒也在所不惜,所以现在你赢了我们,杀掉我们自然也很公平。”枯木师太梗着脖子道。 “那倒也不必,”陆景悠然道,“我知道师太对于这么多人败给我,又失掉《武经》心中郁郁,这才生出寻死之心来,但我跟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枯木师太问道。 “我不觉得有哪本秘籍值得我大开杀戒的,”陆景耸肩道,“就算《武经》也是如此。” 他这话说完后,在场的一众高僧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的确,他们身为出家人,本是最应该斩断贪念的。然而《武经》对于习武者,尤其是佛门中的武者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寺庙宗门,身处江湖之中,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哪怕佛门之中亦是如此。 陆景顿了顿,接着道,“这本《武经》是我先找到的,而且弘莲大师在信里也有交待,希望拿到《武经》的人不要把它交还给佛门,所以我就先保管着了,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云鹤禅师等佛门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没有一个人开口。 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们十三个人一起上,也没能打赢陆景,就算有什么不同意见也是白搭。 “哦对了,这事儿还请你们能帮我保密。”陆景道,“毕竟站在你们的立场,应该也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武经》已经现世,而且在我身上吧。” 这个要求云鹤禅师等人的确也没法拒绝。 不过过了片刻,枯木师太还是忍不住道,“阁下应当知道这本《武经》对我佛门的重要性,就算阁下今日放过我们,我们这些人无颜再对阁下动手,可这也不意味着佛门日后就会放弃找回《武经》。” “我知道,这武学总纲毕竟是佛祖他老人家留下来的嘛,你们这些徒子徒孙想要回去也很正常。”陆景点头,“虽说你们正面打不过我,但保不住你们就会对我的师父,朋友什么的下手,以此来要挟我。所以我也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 “我会把这秘籍抄他个几十上百份,放在不同的地方。一旦你们不老实,想在我眼皮底下搞点什么小动作,那些地方藏的《武经》就都会被人放出来,我还会再找几家书局开足马力印刷,力争搞到这天下武林中人人手一本。” “你!”枯木师太怒目圆睁,显然也被某人的“卑鄙”手段给惊到了。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陆景的确抓住了他们的死穴。 而且这一次本就是他们挑事在先,在钱庄留了内应,又出动十三位顶尖高手,在城外埋伏陆景四人,陆景现在这么做顶多只能算是礼尚往来。 所以枯木师太怒归怒,却是破天荒的没再放出什么狠话来。 展示完肌肉和大棒,陆景也没忘了再给佛门众人点甜头,“反之,你们要是表现的不错,不来给我找麻烦,那我也会考虑等我死后把《武经》归还给佛门的。” 云鹤禅师闻言一怔,“可你不是说弘莲大师不希望《武经》回到佛门吗?” “所以是我死之后的事情,到时候我已经完成了对弘莲大师的承诺,至于我的后人怎么做,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陆景道。 云鹤禅师沉吟,若事情真的像陆景所说,那倒也不失为眼下这困局的一种解法。 不过是晚个几十年拿到《武经》,他们这些人到那时八成已经不在了,但对佛门而言,别说几十年了,就算几百年也不是等不起。 只要最终能迎回佛祖的手书,那什么都好说,至于《武经》被陆景这个外人给学去既然已经是既定事实了,他们又打不过陆景,佛门纵有千般不满,却是也已经无可奈何了。 云鹤禅师道,“我只是双鱼寺的一个典座,做不了这件事情的主,但我们会将你的提议带给各寺方丈的。” “那就有劳诸位大师了。” 陆景有信心佛门最终是会同意他的要求的,因为他打赢了这一战,《武经》也在他的手上,那些和尚们除了捏着鼻子认下这结果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末了陆景还关切道,“你们伤的怎么样,可还能走得动路,需不需要我回城帮你们找几辆马车来?” 听到他的问话,一众佛门高手的脸色也都变得有些尴尬,枯木师太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们还有弟子在附近,自会护送我们回宗,就不劳陆大侠费心了。” “那就好。”陆景这时也收回了之前丢出的飞剑,走回到了马车前。 不过他没再钻进车厢,因为之前为他们赶车的那个车夫已经跑掉了。 所以陆景现在也只能客串一把车夫。 他跳上车头,握住缰绳,随后又冲一众佛门高僧微微一笑,“多谢诸位今日赐教,陆某还有别的事情,就先走一步了,有缘咱们来日再见吧。” 第九十三章 纳阳真气,返璞归真 明明不久前才刚刚得到了天下第一的神功,而且还圆满解决了随后而来的危机,然而陆景的神色却并没有太多喜悦,反倒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之后也没有什么再去踏青游玩的心思,匆匆带着三女回到了书院。 再然后陆景就一头钻进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而这时距离他下一次内力刷新只有一个时辰了。 陆景简单做了点准备,然后便盘膝坐在了床上。 先前和云鹤禅师等十三位佛门高僧交手,也将他体内的内力消耗的七七八八,不过保险起见陆景将最后剩下的那点内力也用来修炼了火麟甲。 一个时辰后他的丹田已经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也不剩了。 然而下一刻,干涸的丹田却是奇迹般的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盘踞其中的真气已经不再是陆景所熟悉的小金刚劲了。 果然,陆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初他第一次拥有内力,差不多就是类似的流程,章三丰先教了他小金刚劲,陆景都还没开始修炼,第二天一早丹田就被小金刚劲给撑满了。 所以之后他一直都很小心,有意识的避开其他的内功秘籍。 毕竟小金刚劲已经是武林公认的最垃圾心法了,他都快遭不住了,再换别的心法,陆景每天消耗内力的压力只会更大。 然而或许是长时间的平安无事,也让陆景的精神有些放松了,再加上这次是奔着疯魔一百零八杖的真解去的,《武经》又写的艰深晦涩,等陆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已经铸成大错了。 事已至此,唏嘘了片刻陆景还是打起了精神来,开始研究起自己的新内力。 《武经》上所记载的内功修炼方法并没有名字,毕竟若是传言不假,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套内功修炼法门。 里面的很多称呼甚至都和现今武林中不同,比如《武经》里就管内力叫做阳气,而这个颇有迷惑性的措辞也导致陆景一直到读完才反应过来。 总之,因为是第一套功法,不用和其他修炼功法区分开,所以佛祖也懒得给它好好起名,就随口唤作做纳阳。 于是陆景也就顺势把自己现在丹田中的内力称作纳阳真气了。 因为《武经》只有寥寥数百字,关于纳阳的部分更是只有一百字出头,对这真气的特点作用自然也没有半个字的描写。 所以陆景现在只能自己摸索。 他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内力的消耗问题,去院中试着耍了一套疯魔一百零八杖后,陆景的心就沉了下去。 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这纳阳真气在任督二脉间的循环速度还是惊到了他。 这也太快了吧。 他才刚一发力,任督二脉间便立刻源源不断的生出了新的纳阳真气,再加上他被鼠尾汤改造过的经脉,陆景现在的内力消耗速度根本追不上补充的速度。 而他换了风云变和开碑掌后也是一样的情况,甚至陆景直接用纳阳真气修炼火麟甲,练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回过头再去看自己的丹田,也依旧是满的。 不行,得找个消耗秘力更快的法子,才能测出来纳阳真气的恢复上限究竟在哪里。 陆景最先想到的就是晏筠,上次他和晏筠比拼内力,虽然赢了,但是晏筠的星云神功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部云水静慈阁的无上密典,可以让修炼者将自己的真气变成一个个小气旋,通过旋转来大幅消耗对手的内力。 可惜陆景来到晏筠的院外却发现里面没人,问过隔壁的人才知道,晏筠出去办案,而且走了已经两天了。 于是陆景只能把主意打到其他人的头上,夏槐当然不会拒绝他,但是夏槐的内功修为毕竟只有二流境界,而且她修行的功法虽然不错,但也不是绝学。 陆景担心还是测不出来,至于温小钏,就更不用说了,纯粹就是白给。 眼看身边人都没什么戏,陆景也只好将选择范围给扩大,最后倒还真的给他找到了一个现在有空,而且愿意陪他练手的一流高手。 陆景也顾不得提前打招呼了,就直接跑上了门去。 “自从上次状元楼一别,我可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忽然有兴趣来和我切磋。” 李不凡将陆景领进了长乐帮的演武堂中,接着又指了指一旁的武器架,“你想用什么兵器可以自己挑,不过都是没开锋的。” “李帮主你用什么兵器?” “我不用。”李不凡摇头道,“不是跟你客气,虽然李某也习过一些刀枪,但最擅长的还是拳掌,旁人也就算了,面对陆大侠你,我肯定不能托大。” “那我也不用兵器。”陆景道。 李不凡略有些意外,“我记得陆大侠你最趁手的兵器好像是禅杖吧,我们儿这也有的。” “没事,我用腿法一样的。” “那好。”李不凡也没再劝。 他贴心的遣走了演武堂内的弟子,最终就剩下了两人,如此一来不管今日的比试谁输谁赢都不用担心会传出去,有损声名了。 两人面对面站定。 眼见李不凡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陆景便急吼吼的杀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当他用出风云变,却感觉和以往时有些不同了,实际上先前在院子里练习疯魔一百零八杖的时候陆景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主要在内力的消耗上,对这种事情没太关注。 但是现在跟李不凡切磋,这种感觉就很明显。 而李不凡见到陆景一脚踢来,眼前也是一亮,赞了句,“好腿法!” 风云变是陆景如今除四平八稳这门奇葩武学外,所掌握的招式最为精妙复杂的武功,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比不上真正的顶尖武学,就更不用说各大派中的镇派绝学了。 比如李不凡他所修炼的掌法就是长乐帮中鼎鼎大名的先天无极掌。 按理说风云变是不该能入他的眼的,但是陆景这一腿,却是令这位长乐帮的帮主忍不住出言想赞。 因为他从陆景这一踢中感受到了一丝浑然天成,返璞归真之感。 第九十四章 很强,所以完蛋了 李不凡从陆景这一腿中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因为不知道陆景是不是还藏着其他后招,他也没有冒然去接,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应对之法。 运起轻功,向另一次闪去。 而就在李不凡踏出脚步的时候,陆景就像有了预感般,又使出了风云变第三路中的一式踏破山河来。 这一式踏破山河和他之前修炼过的踏破山河也略有些不同。 出腿的高度比之前低了两分,而且角度也有细微变化,却是正好卡在李不凡的横移之路上。 李不凡依旧临危不乱,虽然被迫再次改变身形,可是脚下的步伐并未散乱,称得上进退有据。 然而陆景的后招变得也很快,再次封死了他的退路…… 而且让李不凡惊奇的是哪怕如此频繁的变招,他依旧没能从陆景身上寻到一丝破绽。 李不凡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现在势头已经开始向陆景那一边倾斜了。 他需要主动出击,扭转颓势。 于是李不凡不再继续退让,在原地站定,挥掌迎向陆景。 眨眼之间李不凡就和陆景互换了数十招。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李不凡浸淫先天无极掌已有二十余载,早在大概六年前就已经将这套先天无极掌练至大成。 再配上他的九鼎长生功,可谓打遍江湖无敌手。 但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遇上了劲敌。 陆景现在所使的这路腿法,李不凡完全没有见过,可威力却不在他的先天无极掌之下。 而从手掌另一面传来的内力也让李不凡无比陌生。 这显然不是小金刚劲,而是另一种不知名的真气。 要说这种真气最大的特点就是精纯。 实际上李不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纯的内力,就如同一块儿通体透亮的美玉,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李不凡所修炼的长生真气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奇功了,但是双方的真气相交,他的真气却被陆景的真气给压了一头。 李不凡需要调动比对面真气多至少两倍数量的真气,才能堪堪将陆景侵入他经脉内的真气给抵挡下来。 这个交换比例让他大吃了一惊。 而这还不是结束,那股窜入他体内的真气虽然被他给挡下来,可却并没有就此消融,反而蚕食起了包裹着他们的长生真气。 这种事情李不凡简直闻所未闻。 他知道云水静慈阁的星云神功练成后可以生成真气漩涡,大幅消耗对手的内力,然而星云神功也没法吃掉别人的真气。 那些真气漩涡随着不断消耗,也会逐渐消失。 但是现在李不凡体内的纳阳真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在不断壮大。 李不凡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霸道! 他不敢再怠慢,趁着那股真气还没完全壮大,将自己的九鼎长生功催动到了极致,想要将那股真气给逼出经脉。 而他的努力也的确收到了成效,最终那些入侵到他体内的真气,都被他给逼到了液门一带。 恰好这时候陆景又是一脚踢来,李不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紧接着经脉中忽然一畅。 却是那股内力在吃饱喝足后又游荡回陆景的身体里。 这还怎么打!李不凡都有点绝望了。 但更绝望的还是对面的陆景。 这什么鬼?!自己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才消耗了一点内力,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股内力竟然还回来了。 而且就跟去爷爷奶奶家过年了一样,回来的时候不但一点没少而且还胖了一大圈。 越打越多可还行。 李不凡和陆景几乎是同时住手的。 随后两人差不多也是在同一时间开口道,“不打了!” 李不凡拱手道,“这次比试是我输了,陆大侠武功盖世,李某不是你的对手。”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李某,这世上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接下你百招。” 然而他说完后却见陆景的脸上没有什么喜色。 后者闭目,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又睁眼道,“多谢李帮主陪我切磋。” “小事,正好我今天也有些手痒,想找人练练手,只是没想到……最终会败的这么快。”李不凡苦笑。 他虽然待人一向谦和,但身为一流高手还是有一流高手的骄傲的。 更别说武林中人评选第一高手,他和韩石还是呼声最高的两人。 没想到今天面对去年刚入天玑榜的陆景却败的这么干脆,几乎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虽然李不凡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在内心深处,今日的事情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而陆景的心情就复杂的多了。 纳阳真气果然够强,对上李不凡的长生真气几乎就是碾压之势,一道纳阳真气可以抵得上三道长生真气。 而且纳阳功还能让他身上的武学发挥出远超常理的威力,甚至能够自动弥补修正武学中的缺陷。 不只是风云变,陆景刚才试了试,就连章三丰传他的开碑掌都变强了。哪怕他并没有能参悟透《武经》前半部分的内容。 这效果……堪比武学滤镜。 但是纳阳真气越打的越多的特性,却让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陆景和李不凡交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消耗掉丹田内的一点内力,结果转头又全给加回来了,而且还有剩余。 这谁也遭不住啊。 想到这里陆景也愈发的怀念起他的小金刚劲了,那门内功菜归菜,但是却是最适合他的。不像纳阳真气,连找人互拼消耗内力的路子都给他堵死了。 陆景现在对于销魂和蚀骨这两味他一直在嗑的毒药还能发挥多少作用也产生了怀疑,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果然也印证了他的担忧。 还没走出长乐帮,陆景就硬吞下了两颗毒药,结果这两颗毒药倒是也发挥了作用,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两个时辰过去,陆景所损失的内力怕是还没有百分之一。 好在之后他又试了醉生梦死却是依旧有效,否则陆景就要提前写遗书了。 不过炼制醉生梦死所需要的白目蝉衣和火灯笼草依旧很难买,陆景还有的头疼的。 第九十五章 疯狂下单 从长乐帮回来后陆景先清点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存货。 发现剩下的白目蝉衣与火灯笼草大概还能够他用九个月的,换而言之,他必须在九个月内找到代替坠入凡尘的方法。 否则九个月后他这个江湖第一高手很可能就要寄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后陆景便立刻行动了起来。 他先去顾采薇那里取出了这段时间卖参赚到的钱,一共十七万两,再加上他之前从众妙门的宝库中得到的银子,最终凑出了足足二十万两来。 陆景拿着这么一大笔巨款走进多宝阁在京师的总号,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都花的干干净净。 这虽然不是多宝阁做过的最大的一笔生意,但是陆景扫货时的疯狂,下单时的爽快还是惊到了负责接待他的那个掌柜。 陆景是空着手走进去的,但是最后出来的时候身后却是足足多出了两大车东西,车上完全被塞满了,还用了几条麻绳固定好……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做代购去多宝阁进货了。 实际上负责接待他的那位掌柜心中也有这样的怀疑,因为金多多有交代过,陆景来多宝阁买东西基本都是成本价。 他真要是来这里批发一波,再拉去倒卖是能赚到差价的。 但是那掌柜想到陆景点名要的那些东西后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待送走陆景后还向店里几个伙计感慨道,“瞧瞧人家这修炼劲头……要么怎么年纪轻轻就成了一流高手呢。” 一个年轻伙计却是有不同意见,小声嘟囔道,“我要是有二十万两银子,我也……我也能练成大侠。” “放屁,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赚那点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给你二十万两,你也不会都拿来修炼。” “…………” 这边多宝阁的掌柜和一众伙计还在议论纷纷,另一边陆景已经赶着大车,又回到了书院。 今日的东门微澜和往常一样,天还没亮便从床上趴了起来,匆匆扒了几口昨晚剩下的凉粥后便开始打坐修炼,直到日上三竿。 接着又练了套刀法。 下午则继续打坐,一直到天色将暗。 东门微澜才再次起身,准备去煮粥。 之所以要喝粥倒不是因为她没钱,虽然东门微澜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确没多少钱,而镜湖谷里也很难赚到银子,但是食材什么的还是不缺的,想吃肉也可以自己去河边钓鱼。 然而粥做起来最省事儿,这样东门微澜就能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修炼上。 为给父母亲朋,还有一众师兄弟们报仇,少女一刻也不愿浪费。 但是这一次当东门微澜把米下锅的时候草庐外却是响起了脚步声。 虽然先前被镜湖谷内的纸人们接力救下后,东门微澜不再像之前那么孤僻,谁也不理,但是她平时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修炼,久而久之,也没人什么再来找她了。 所以这时候有访客来拜访,还是让东门微澜有些意外。 当她把锅放下,走出厨房,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人时眼中的惊讶之色就更浓了,“是你?可你不是前日才刚来为我护过法吗,那次的毒素我还没能吸收完呢。” “我不是来给你护法的。”陆景摇头道。 而这时候东门微澜也注意到了陆景脚边的那一大堆东西,少女指着那些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礼物。” “礼物?送谁的。”东门微澜呆了呆,下意识的道。 “送你的。” 少女怔怔的望着陆景,片刻后脖颈染上了一片红晕,低头道,“我不能要,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还救过的性命,我怎么能再要你的礼物。” “不,你可以的。”陆景坚定道,“你先别着急拒绝,看一看我给你挑的东西。” “啊……”少女闻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又向后退了半步,似乎是想缩回到厨房里,但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太礼貌。 而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陆景已经解开了一包东西,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床了。 看到那张床后东门微澜的呼吸就变得更急促了,如果不是陆景有恩与她,她大概就要当场放毒了。 结果这还不算完,她就听陆景又接着道,“上去。” “我……我……”东门微澜胸膛起伏,想说“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但是起了个头后,后面的话却是几次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憋出了“不”字。 只是“我不!”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点像是在打情骂俏。 东门微澜说完就后悔了。 好在陆景又接着道,“你试试这张寒玉床,看看能不能帮你修炼。” “这是寒玉床?” 少女一开始的时候见是床就没好意思再细看,现在听陆景这么一说,连忙收起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走了过去。 结果还没坐上去,便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随后她又伸手摸了摸床榻,欣喜道,“错不了,这真的是寒玉床。” 万毒谷当年也有张寒玉床,供谷内弟子修炼使用。 躺在寒玉床上会感受到寒意,需要运起全身功力相抗,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睡觉的时候真气也会自行运转,等于平白多出了几个时辰的行功时间。 虽然只对没迈入一流境界的武者有用,但依旧在武林中大受欢迎。 只是最便宜的寒玉床也要八九万两银子,绝非一般那些小门小派能用的起的。 万毒谷覆灭后,东门微澜就再没见到过寒玉床,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拥有一张。 “这张寒玉床是从哪儿来的?” “哦,是我在多宝阁买的。” “这张床虽然没有我家原先那张大,但是怎么也得十万两银子往上了吧。”少女猜测道。 “倒也没有那么贵,多宝阁的老板金多多和我的关系不错,这张床多宝阁只卖了我六万两银子。” “六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这礼物太贵重了。”东门微澜有点被吓到了。 按理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应该直接拒绝的,然而现在的她又的的确确很需要这张寒玉床。 有了这床,她就能更早修成一流高手。 第九十六章 我先干你随意 第九十六章 东门微澜还在纠结中。 她并不是小孩子,实际上,幼年时的那段逃亡经历让她比同龄人都要早熟。 早早的便知道了江湖险恶,也知道凡事都有代价。 一个年轻的男子不会无缘无故送一个年轻女子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礼物,通常情况下他这么做必然也心有所图。 而东门微澜作为万毒谷的仅存的后人,身上早已被打上了魔道妖人的标签,旁人见到她大都避之不及,她的武功虽然现在练得也算风生水起,但也和陆景远没法相比。 至于银钱什么的,东门微澜即便不是一穷二白,也相去不远。 这么看下来,除了她本人外,东门微澜不知道陆景还能看上她什么了。 至于万毒归宗……陆景的确曾表示过兴趣,但是之前也就是帮她按部就班的修炼,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想到这里东门微澜不由心乱如麻。 而陆景却还在继续,他又从地上拿起了一只包药材介绍道,“强筋健体汤……洗澡的木桶你有吧,没有也没关系,我帮你买了个,三天一次,把药包里的药材都倒进去,然后在里面泡上半个时辰。 “记得一开始水温要高一点,把药化开,这里一共有三十三包药材,够你用一百日的了,用完我会再给你买。” 见东门微澜似乎想要开口,陆景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等等,让我先说完。” 接着他又打开了另一包东西,抓起一只小瓷瓶抛给了少女,这是理气丸。修炼内功的时候吃一颗,作用是让你的真气在经脉中行走的更加顺畅,这样你练起功来也能事半功倍,一共二十瓶,五百粒。 “哦,还有这个……”陆景又从里面捡了只木盒,“大还散,补充内力用的,内力快快耗完的时候吃,两百副。 “对了,这个你一定得看,”陆景边说便将东门微澜给拉到了一只竹篓前。 少女听到里面传来嘶嘶的声音,似乎装着什么毒物。 “朱果蛇,此蛇产自西域, 以生长在崖壁上的朱果为食, 取其胆吞服, 可以帮你增加功力,虽然不算太多,每枚蛇胆只能增加你大概半个月的功力, 但是积少成多嘛。这里面一共有四条,你可以十天一条, 和之前一样, 等多宝阁再进货, 我会再给你买的。” 东门微澜咽了口口水,“这蛇……” “这蛇不贵的, ”陆景再次接过话来,“因为有副作用,蛇胆中有股寒毒, 但是你既修炼万毒归宗, 这蛇胆里的寒毒对你来说也是种补品, 所以大可以放开吃。 “蛇血你如果不嫌腥的话也可以喝点, 虽然没有蛇胆效果那么明显,但是听多宝阁的人说, 多少也有点作用。” “哦……” “还有你喝酒吗?” “不喝,喝酒会误事,而且会让我的头脑变的不清醒, 而我需要保持清醒,哪怕清醒会让我痛苦。”东门微澜握拳, 目光坚定。 “那从今天起,你得学着喝点了。”陆景踢了踢脚边一个酒坛, “七宝花蜜酒,酒劲儿是比较大, 但是可以驱除经脉中的杂质,这里一共二十四坛,一个月内喝完吧,喝完你再冲穴就会发现比之前容易不少。” “另外,”陆景最后指着一篮子黑色的东西,“还有桑葚。” “这桑葚有什么用?是吃了能加功力,还是能提升修炼速度。”少女精神一震。 “不是, 这就是普通桑葚,”陆景道,“我路过吴寒大叔的菜园他送我的,我给你拿了筐尝鲜。” “哦。”东门微澜闹了个大红脸。 主要是陆景这一大堆东西全摊在她的小院里, 看得她眼花缭乱的,下意识的就以为和那些东西放在一起的桑葚也有什么玄妙。 介绍完这次采购的一应物件后陆景还不忘补充道,“你既然出身万毒谷,那万毒谷中应该也有可以辅助修炼的丹药吧,你要是还记得药方,可以把需要的药材告诉我,我给你买来,你自己练。放心,我不会骗你的丹方的。” 东门微澜已经完全听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道,“买下这……这么一大堆东西,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二十万两。”陆景咬牙,“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钱,你不需要担心,只要对你修炼有用的,我都可以买给你。” 陆景说完原本以为东门微澜还会推脱一番,而他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劝说对方收下这份重礼。 其实要说服东门微澜并不困难,陆景知道她最大的命门在哪里。 她对于万毒谷被灭始终无法释怀,所以只要在复仇上做点文章,东门微澜很容易乖乖就范。 然而陆景还没开口,就见少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点了点头道,“好,我把方子写给你,你可以帮我再买点药材,等我练好了丹药也能分你一半。” “大可不必,”陆景忙道,“你炼够自己吃的就行。” 东门微澜望向陆景的目光有些复杂,片刻后鼓起勇气道,“陆大侠你还没吃晚饭吧,我正好在煮饭,不如……留下一起吃吧。” “呃,也好。” 为了《武经》的事情陆景也忙活了一天了,眼下也到了饭点了,虽然他对东门微澜忽然留他一起吃饭有些意外,可他也还有些修炼上的事情要叮嘱少女,所以便顺势留了下来。 然而当东门微澜将饭菜端出来后,陆景就后悔了。 他看着案上那两碗白粥,外加一碟青菜,有些不知该怎么下筷子。 “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少女点了点头,“我口味比较清淡。” “这不是淡不淡的问题,你既然要习武复仇,不多吃点肉蛋奶是不行的。”陆景道,“这样,我再送你两头猪吧,吃不完可以做成腊肉挂起来。” “嗯。”东门微澜颔首,乖巧的让陆景都有些不太适应。 接着东门微澜又搬来了一坛七宝花蜜酒,拍开泥封,二话不说,提起坛子就往自己的嘴里灌去。 陆景只听到一阵吨吨吨吨,等少女再放下酒坛,里面已经空了一半了。 第九十七章 介是谁的家? “呃,倒也不用喝的这么急……” 陆景见东门微澜抱起酒坛就往胃里灌,只当她一心只想着复仇,听说有能快速增强实力的方法,便按耐不住。 陆景看在眼里自然也很是欣慰。 不错,要的就是这个精神头。 有这份毅力,再加上万毒归宗这门奇功,还有他不惜代价的烧钱。 九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能烧出个一流高手来了。 到时候陆景就不用再为坠入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的短缺而担心了,只要东门微澜迈入一流他就等于有了不限量的坠入凡尘,而且还是免费续杯的。 现在的花费,就当是为了明天而投资了。 想到这里陆景感觉花出去的钱好像也没有那么心痛了,但是他又隐约觉得自己貌似忽略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眼见东门微澜抱起酒坛还要再接着喝,陆景便开口劝道。 然而少女听到他的话后,只是稍稍顿了顿,接着就又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进肚子里。 东门微澜还想再灌,但却是有些高估自己的酒量了,再加上刚刚喝的也急,前一口还在嗓子里,后一口便已经进了嘴。 顿时就被呛住了,而且连带着把嘴里含着的那口酒也一起喷出来,喷了旁边的陆景一身。 “…………” “对……对不住!”少女晃了晃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只手帕,忙不迭的擦了起来。 从陆景的前胸一路擦到小腹,还要往下,被陆景伸手给一把抓住。 “可以了可以了,我回去洗个澡就行。” “洗沼?你要洗沼,好,我这就去给你扫……捎,烧水。”东门微澜这会儿显然已经喝高了。 少女没有说谎,这是她头一次饮酒。 而且还用的最豪气的方式,直接对坛吹了大半坛,所以酒劲儿上来的也很快,这会儿眼睛已经发直了,舌头也大了起来。 边说就边要去给陆景烧水。 结果刚起身的时候没站稳,退后半步,又坐在了陆景的肩膀上。 陆景当时也没多想,只是伸手扶住了少女的腰肢,帮东门微澜站稳。随后劝了几句没劝住, 眼看东门微澜已经钻进了厨房, 担心她醉得太厉害, 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东门微澜正趴在地上对着灶台吹火。 她的姿势……有点不太雅观,而且登时就让陆景回忆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少女坐下的时候,陆景的左脸被什么充满弹性的东西给挤了一下。 现在罪魁祸首被他给找到了。 这下陆景也有点不自在了, 好在东门微澜这时候已经把火给生起来了, 从地上重新爬了起来, 接着便开始从水缸里舀水,倒进灶台上那口铁锅中。 “诶,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陆景说着然而东门微澜无动于衷,她就这么站在那口铁锅旁,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锅里的水。 陆景怕她一头栽进去, 所以也只好在一旁陪着她。 等到那水烧开, 东门微澜转身晃晃悠悠走出厨房, 回到院子里, 将陆景送她的那个木桶给翻了出来,在地上摆好。 然后将铁锅里的沸水给倒进了木桶中。 完了伸手, 还想摸一下,得亏陆景及时拉住了她,“凉水, 凉水还没加呢。” “哦,窝, 窝的挫,对……对不住了。”东门微澜道完歉就去拎了凉水加了进来, 这次再摸,水温就好多了。 于是东门微澜转头对陆景道, “可以啦。” “呃……我不能在你这儿洗,不合适。”陆景婉拒道。 东门微澜歪头,似乎努力在想为什么不合适,片刻后她露出一抹恍然之色,“介……介不是泥家。” 好嘛,天津话都来了。 不过陆景还是点头,因为少女终于抓到了重点。 但随后东门微澜又问, “那……介是水的家?” “你的,这是你的住处。”陆景道,“我来给你送礼,你正好留我吃饭。” “原来……原来如此。”东门微澜这一次看起来是真的懂了, “那泥不能在介洗。” “对对对。”陆景松了口气,“我帮你把灶台的火给灭了,你也别瞎搞了,赶紧睡觉去吧,剩下的酒明天再喝。” 说完陆景就转身进了厨房。然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一阵发麻。 东门微澜依旧站在院子里,只是身上什么都没穿,她伸出一条修长的美腿,向木桶里跨去。 “泥,泥泥……干嘛?!” 陆景感觉自己的舌头也大了。 “介……介不是窝家吗,所以我洗,洗枣啊。”东门微澜道。 “可我还没下车呢。”陆景一边苦笑一边脱下自己的长衫,就要披在东门微澜身上。 少女看到陆景脱衣的动作,下意识的向后退。 但只退了半步,就又站在了原地。 接着挺起胸膛,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在不断颤抖着,呼吸也变得灼热了起来。 陆景原本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了,这时也停下了脚步。 他虽然在感情的事情上略有些迟钝,但事到如今多少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氛围。 眼前这无比荒唐的一幕并不只是因为东门微澜今晚喝大了。 实际上现在陆景再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从东门微澜破天荒留他吃晚饭时起,事情就已经开始变得古怪了起来。 与其说东门微澜是喝完酒后性情大变,倒不如说她现在反倒卸下了所有伪装,终于展露出自己的心意来。 “为什么?”陆景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是因为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让你生出了想要报答我的念头来,那也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况且我做这些事情都是我自愿的,本来也没要求你报答我。” 春寒料峭,夜风吹过,东门微澜紧致细嫩的皮肤上泛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少女没有回答。 只是保持着之前站立的姿势。 陆景见状,终于还是将手中的衣服披在了东门微澜的身上。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过两天,等你需要吸收毒药练功的时候我再过来。” 陆景说完向草庐外走去,然而就在他要走出院门的时候,又听到东门微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就是窝不喜欢你们介些正道中人的原因,泥们总是口系心非。” 第九十八章 洗澡 “你说什么?”陆景心中微动,转过头去。 但是这时候东门微澜已经扶着那木桶呕了起来。 陆景见状,只能又退回厨房,给她倒了碗水。 东门微澜吐过后恢复了一些清醒,舌头也不再打结了,接过陆景递来的碗,漱了漱口,又道,“你……对我当真没有想法吗?” “这个……想法肯定是有的,但不是那方面的。”陆景道。 东门微澜冷笑。 这位万毒谷仅剩的传人,这时候终于有点魔道妖女的气质了。 陆景苦笑,“这事情很难解释,我就算说了你八成也不信……” “那好,你不用说,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了。” “你问吧,能回答的我肯定都会回答你的。” “陆大侠,你老实跟我说,你今日送我这么多东西,是不是有所图谋?” “呃,算是吧,不过……” 东门微澜挥了挥手,打断了某人的话,“我先来,我问完你再说。” “好吧。”陆景示意少女继续。 东门微澜望着他的眼睛,“如果……如果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你能接受吗?” “不能。”陆景毫不犹豫道。 开什么玩笑。 之前在有了销魂和蚀骨后,东门微澜对他的作用的确一度没有那么大了,因为没有东门微澜,陆景好像也能控制自己的内力。 但是不小心修炼了《武经》上的纳阳真气后,这种平衡已经被打破了,陆景如今可就只能指着东门微澜救命了。 当然不能松开这颗救命稻草了。 东门微澜继续问,“你说你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那我问你如果我现在嫁给别人你能接受吗?” “我……”陆景本来想说我能。 但是话要出口的时候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也是之前被他给忽略掉的一个问题。 如果九个月后东门微澜真的顺利练成了万毒归宗,可以凭借真气模拟这世间包括坠入凡尘在内的一切毒药,而陆景又没找到别的法子解决自己内力过多的问题。 那他可就真的是一天也离不开东门微澜了。 就算他不在乎东门微澜日后嫁人,但是东门微澜的夫君真的能放任自己老婆和另外一个男人每天都见面吗? 况且他现在内力刷新的频率也早就不是一天一次了,差不多十多个时辰便会刷新,而这就导致他每天刷新的时间都是在变的,从晚上到清晨,再到中午和黄昏,乃至在半夜三更都有可能刷新。 他要是真的在子时后去叩东门微澜的房门,她的夫君还不得提刀追出来。 即便陆景自己问心无愧,光是街坊邻里的闲话就能让东门微澜一家子过不下去。 另外陆景也不可能一直在东门微澜家附近待着,他总有要出远门的时候,到时候也需要东门微澜陪着。 换而言之,从他学会纳阳真气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和东门微澜绑在一起了,他根本没有选择。 而且陆景也承认他之前撒了谎,他对东门微澜并不是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 不然刚刚看到院中那一幕时,陆景也不会隔了那么久才把衣服给披到少女的身上。 “你看……”东门微澜道,“你自己的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顿了顿,她又抬头望向陆景,“我问了你那么多,公平起见,我现在也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我想要报答你,这倒是没有说错。 “但不只是为了这二十万两银子的礼物。我东门家虽然已经没落,可我也不至于就这样把我的青白拿来买卖,这样的话,我东门微澜和那些教坊司中的卖笑女子有什么区别?等我死后,也无颜再面对我的爹娘。 “那是因为什么?”陆景问道。 少女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自言自语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来,“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并不阻止我复仇的人。” “万毒谷覆灭后,每个得知我打算做什么的人都在劝我放弃,有些人是不想我白白送命,还有些,比如郭少监,则是不希望我成为修行者后惹得武林大乱。 “只有你,非但没用什么大义天理来压我,反而还帮我修炼万毒归宗。” “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好,”陆景道,“我助你修炼,也有我的目的。” “我知道,但不管怎样,我后来走火入魔,毒入心脉也是你把我救回来的。” “是丁六神医,还有谷里的其他纸人……好吧,我的确出力最多。”陆景挠头。 “我被救回来后就一直在想着怎么报答,其他人我都找到了报答的方法,唯独你和丁六神医,我不知到该怎么报答你们。” “其实你能早点迈入一流,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这不能算,因为我自己也很想早点成为一流高手,离开这里,为我的爹娘师兄弟报仇。”少女握拳道。 “所以你先前故意把自己给灌醉,又脱光了站在院子里,就是为了报答我了?” 陆景也不知为何,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不是。”东门微澜摇头,“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也以为是。” 陆景有点被她搞晕了,“那到底是不是?” “不是。”东门微澜很肯定,“因为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在心里跟自己说,这么做都是为了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但实际上……这只是我的借口而已。” “嗯?”陆景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莫名的加快,“你是说……” “你今晚可以留下来吗?”少女嗬出一口酒气,认真道。 “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问题了。”陆景叹了口气道。 “你说得对,我有的时候的确是会心口不一,我也不知道自己之前都在纠结什么,事实上我根本没法承受失去你的代价,既然如此,那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更主动一些的。” 明明酒劲儿已经消退了一些,但是东门微澜的脸颊反而更红了,这一次她低下了头去,没有再看陆景的眼睛,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还,还不晚,我已经脱了衣服,桶里的水也还热着……你还要洗澡吗?” 第九十九章 死寂 有了陆景斥巨资买来的一众天材地宝,东门微澜的修炼也和踩下了油门一样,变得风驰电掣了起来。 她吸纳毒素入体的时间从五天缩短到了三天,而且每次吸入的量也多了一倍。 陆景见状索性也不再到处乱跑,就在镜湖谷里住下了。 一边参悟《武经》上的武功,一边给东门微澜护法。 别说,这地方虽然冷清了点,缺少人气儿,但是偶尔住一住还是挺不错。 竹林,山涧,清泉和湖泊……单以风景而论,几乎没有比这里更美的地方了,就连陆景前世去过的九寨沟,也略有逊色。 最重要的是,因为镜湖谷的特殊性,这里和外界相对隔绝,消息传递的很慢。 在这儿住的一个月,陆景感觉就像把手机关了去度假一样,也让他成功的从一堆糟心的事情里抽离了出去…… 他甚至还给自己做了根鱼竿,尝试在湖边钓鱼。 一上午的时间,陆景钓了六条鲫鱼,还有两尾青鱼和一只草鱼。 草鱼刺太多,陆景当场就给放了,留下鲫鱼打算带回去炖汤,青鱼红烧清蒸都可以。 就在他准备收杆的时候,没想到下一刻湖中却是忽然跃出了一道人影来。 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陆景手一抖,差点没把鱼竿给丢进湖里去。 “夏,夏槐……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陆景有些心虚,就好像在外面鬼混的丈夫被妻子给抓了个现行一样。 而夏槐却是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其实是黄监院让我来找你的。” “黄监院?” 陆景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来了,镜湖谷对于书院弟子来说一直都是禁地。 就连陆景之前也是借着帮吴寒送菜的名头才能进入这里的。 而现在夏槐竟然就这么从湖里钻了出来。 想到这里陆景连忙放下了鱼竿,问夏槐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之前前往秘境的那些人回来了。”夏槐神色严肃道。 “怎样?还顺利吗。” “一百二十位监察最终只回来了二十四人,这还是因为有两队人本身就是替补,防止正队里有人因为意外去不了,这二十人压根儿就没进秘境,所以最后一共只回来了四个人。”夏槐道,“郭少监也下落不明,而且有传言说……” “说什么?” 少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黄监院刚刚召集了书院的所有弟子,有事情要宣布,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好。” 听到这个消息,陆景当然也没什么心情再度假了,跟着夏槐匆匆回到了书院。 两人一路疾步走到学舍外,这里已经聚集起了不少人,有书院的弟子,也有教习,不过教习们大都比较年轻,只有二宫修为。 郭守怀抽调人手深入秘境,书院里不少实力强悍的教授也自告奋勇加入了其中。 结果现在十只秘境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些教授们自然也都回不来了。 就仿佛有人打开了囚禁猛兽的牢笼。 恐慌,正在人群中不断蔓延,每一张脸庞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担忧与茫然。 和以往遇到事情的时候不同,这一次人群安静的可怕,就连窃窃私语之声都没有。 这份令人压抑的安静一直持续到黄监院的身影出现。 自从苏提学因为勾结奇物的事情被司天监软禁后,黄监院便是书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 而现在郭少监也不在了,即便放在整个司天监,黄监院依旧是最大的那个。 所以眼见他终于现身,书院的一众师生也仿佛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稍稍振作了一些。 一道道充满期待的眼神就这么汇聚在了黄监院的身上。 而黄监院的那张国字脸也和平日一样严肃,看不出喜忧。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落在陆景身上的时候稍稍顿了顿,但很快就又移开了,接着开口道,“很好,看样子人都到齐了。” “我为什么突然召集大家,相信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来的路上就都已经知道了,没错,郭少监之前的计划失败了。”黄监院很干脆的承认道,“我们现在暂时还不清楚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进入秘境的监察们,最终只有四个活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景伸手,弱弱道,“能问下是哪四个人吗?” “乌木监察、江月奴监察、李辛监察,还有……葵监察。”黄监院道。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陆景暗松了口气,心中的阴霾也稍稍消去了一些。 黄监院接着道,“总之,司天监现在大概还剩下不到七十名监察,而且这七十位监察大部分都是一阶和二阶,大都非常年轻,成为监察不超过五年,再加上你们,就是司天监现在所拥有的全部修行者了。” 听到这段话,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沉。 虽然早就已经听到了那些让人人心惶惶的流言,可不少人都还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能从黄监院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然而现实却是无比的残酷。 一想到曾给他们传道授业解惑的那些教授们也都已经离开了人世,很多人的眼眶就都红了起来。 但是黄监院并没有给众人缅怀先人的时间,很快就又接着道,“我已经派人去请那些赋闲在家的老监察们了,包括住在书院里的十几位前辈,但是……即便他们肯回来,以我们现有的人手还是不足以应付世间的诡物。” “不过好消息是司天监辛苦建立的情报网还在,因为负责探听情报的基本都是普通人,反倒是没怎么受影响,所以我们还能掌握那些诡物的动向。 “只是从今往后,我们需要有选择性的放弃对一部分诡物的处理。” “比如?”晏筠开口道。 “比如一些危害没有那么大的诡物,我们可以暂时放着不管。”黄监院道。 然而很快就又有人开口道,“可是课上教授有讲过,诡物害的人多了,是会不断变强的。要是放着不管,那些诡物岂不是会越来越难对付?” 第一百章 十万两一条鱼 黄监院看了提问那人一眼,他之后的回答出乎预料的简单,也让众人的心沉的更厉害了。 “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 那人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黄监院皱眉,“打起点精神来,你们是司天监,也是人间最后的希望了,要是你们也放弃了,还有谁能抵挡这场人间浩劫。” “我们也想做点什么,可是现在世间的秘力正变得越来越稀少,我们的法术和阵法也越来越难施展出来。”有一个弟子开口道,一脸的苦涩。 “我知道,”黄监院点头,随后宣布道,“从今日起司天监会为外出办案的监察配发金鳞秘鲤,虽然现在署里的秘鲤剩的不多了,但是齐大人已经找到了养殖秘鲤的方法,他正带人在十二处秘境边修建鱼池。很快……大家就能人手一条了。。” 陆景伸手,“我手上也还有点存货,是我上次和齐大人一起从石州带回来的,嗯,我可以先捐二十尾给署里。” “很好。”黄监院道,“不过现在金鳞秘鲤对修行者越来越重要,你也不例外,署里不能让你亏的太厉害,这样吧,我不白要你的鱼,用司天监铜币来收,一尾一百文吧。” 一百文司天监铜币,换算成银子的话也有十万两了。 十万两银子一条鱼,就算是雪乡也没有这么离谱的。 但是众人对此却都没有什么异议,也没人怀疑黄监院是不是在假公济私,用司天监的宝库偷偷给自己的弟子发好处。 实际上很多人甚至觉得这个价格定的有点低,陆景吃亏了。 黄监院说得不错,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修行者对于金鳞秘鲤的依赖只会越来越高,因为失去了秘力,任你法术阵法再怎么厉害,也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金鳞秘鲤这么珍贵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嫌多的。 陆景一口气拿出二十尾来,给其他人用,这种举动足以称得上是义薄云天了,不愧是武林公认的大侠。 众弟子推己及人,觉得换自己在陆景的位置上, 就算也愿意把手中的金鳞秘鲤捐一些出来, 也绝对做不到捐这么多的。 但是陆景却是自家事自家知, 他压根儿用不到那些鲤鱼,就算要用也是让那些鲤鱼来吸他的秘力。 然而齐闻人现在还没开发出这项功能来,再加上陆景如今养鱼有成, 上次回去的时候鱼塘里金鳞秘鲤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三十尾了,现在不出意外的话也应该快四十了。 就算捐二十尾出去, 还剩二十尾, 再加上分给晏筠和夏槐一人三尾。剩下十几尾陆景还能继续养着生小鱼, 一点没耽误。 所以陆景这二十尾鱼掏的很是痛快。 而或许是因为陆景起了个好头,在最初的慌乱之后, 其他师生也都开始纷纷思考起自己还能做什么让司天监渡过难关了。 很快就又人想到了个新主意,“人手不足的话,咱们能不能去请那些江湖大派也来帮忙。 “其实大部分诡物只要能摸准它们的行事规律, 不用法术也能对付, 而咱们这些人大都来自名门大派, 也许可以向师门求援。” 他这话一出口, 便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 不过这么做显然违反了司天监一直以来低调行事,不让百姓知道诡物存在的规矩。 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条规矩。 恰恰黄监院也是个极为注重规矩的人, 否则也不会成为书院的监院,所以提议的人心中也有些忐忑。 但出乎他的预料,黄监院只是略一思索, 便点头道,“可以, 去做吧,你们先去和你们关系最近的长辈师伯们说, 司天监这边我也会让人尽快拟出一份具体的合作方法来,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各大门派登门拜访的。” 听到黄监院的话, 学舍前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 大家伙开始七嘴八舌商量起该怎么说服门派里的一众长辈,让他们也加入到对付诡物的事业中来了,只有陆景欲言又止。 黄监院注意到了,但是却没说什么,继续接着道,“即便有正道诸派的帮助,那些厉害的诡物还是要修行者来出手对付。” 他顿了顿, “从今日起,你们就都是监察了,享有监察的各项权力,与此同时也要开始独立办案, 因为没有人能在你们身边教导你们了。” 诸生闻言眼神均是一黯,但旋即大部分人的脸上还是又露出了坚毅之色。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黄监院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等下我还要回司天监去见那四位幸存的监察,所以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马上就问。” 人群又是一阵沉默。 片刻后一位洗剑阁的女弟子开口,小心翼翼道,“黄监院,关于郭少监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黄监院摇头,“我还没有见到那四位幸存的监察,对于发生在秘境里的事情,我和你们了解的其实差不多。如果你问我我的看法,我跟郭守怀在书院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 “直到今天我依旧不能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想我可以肯定,如果你让我找出可能背叛司天监,害死一众同僚的人,他的名字,永远在我的名单的最后一位。不过……如果今后有人见到了他。” “要及时上报给您吗?”那个洗剑阁的女弟子紧张道。 “不,千万别这么做。”黄监院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管他让你们做什么,都不要立刻拒绝,按他说的做,等他走后再上报到署里,我会来处理的。” “可是您说……” “我相信他归相信他,但是他的确是在危急时刻弃司天监于不顾,在事情的真相被查清前,他都不再是司天监的少监了,你们也要小心他,能避开就避开,而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就由我暂代少监一职,带领大家一同对付那些诡物。” 第一百零一章 一炷香就一炷香吧 黄监院三言两语便将如今司天监的处境交待清楚,随后又向各教习弟子分派好了任务。 原本惶惶不安的人群也因为他的雷厉风行而重新振作了起来,眼见所有人都有事可干,不再焦躁不安。 黄监院这才将头又转向陆景,对后者道,“你跟我一起来吧,去见见那些从秘境回来的幸存者。” “啊?”陆景有些意外,“我也可以去听吗?” “当然,刚刚我已经把书院的所有弟子都升为监察了,不过你已经是监察了,所以只能再升一阶了。” “那我也才是三阶监察。”陆景提醒道,“这种事情三阶监察应该也没资格参与吧” “司天监现在还剩的三阶以上的监察只有十二位了,”黄监院顿了顿,“而且还有两个就要死了,你没资格还有谁有资格,你到底来不来?” “来来来。”陆景点头,他还是挺关心这趟秘境之行的。 这一次司天监足足损失了九十多位监察,而且全都是精锐,包括代替他的那位曲监察,全都死在了秘境里…… 虽然黄监院通过一系列手段暂时稳住了岌岌可危的局势,但是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却被他有意识的给忽略了过去。 那就是秘境里的那条龙。 司天监的敌人并不只有诡物,郭守怀那个在铁笼上开口的计划失败后,有没有对那条龙产生什么影响?会不会导致后者提早脱困?司天监对此又有什么预案…… 好吧,对于后者陆景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只是想知道现在秘境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另外还有葵的安全。 所以陆景也不再说什么,跟着黄监院一起来到观星楼。 刚一进门,陆景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氛围,所有人都低着头,就连之前那个喜欢贫嘴的小吏,今天都没说什么俏皮话,看见黄监院入内向对方行了一礼后就给两人打开了墙上那扇门。 而打开门后,最先涌入陆景耳中的是一片夜莺的啼鸣声。 那一声声啼鸣中充满了哀痛,如同在报丧一般。 黄监院皱了皱眉,叫过来一名青衣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那青衣人的眼中也难掩悲伤之色,“回禀黄大人,这些鸟儿都是之前出发去秘境的那些监察大人的。 “因为秘境太过危险,他们临走的时候就把各自的信使都留下了,一旦有人殒身,那人的夜莺便回哀鸣不止,不食不饮,大概在三日之前,哀鸣之声达到顶峰,而现在声音其实已经小了一些了,因为有的鸟儿也死了。” 黄监院闻言亦是一生长叹,“多准备点它们爱吃的谷物虫干,看看能不能救下一些来,那些死掉的也好生安葬了吧。” 青衣人躬身称是。 黄监院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向着二楼走去。 他并没有去专门议事的房间,反倒是来到了走廊尽头倒数第三间屋外,那屋前挂了一只木牌,上书灵仙医馆四个小字。 黄监院伸手敲了两下,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陆景跟在他的身后,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目光所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几乎让人无处下脚。 只有东南方向摆着四张床,其中两张上面躺的有人,还有两张却是空的。 陆景踮脚,飞快的瞄了一眼,见床上躺着的两人里没有葵,心下稍安,但紧接着又被那两人身上的惨象给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陆景还认识,正是之前刁难过夏槐的江月奴。 她从腰腹向下的半截身子几乎都被拦腰斩断了,而且仅剩的半只身体的皮肤也已经溃烂,还有像蚯蚓一样的东西在她的血肉中不断蠕动。 一只穿着一身短褂的黄鼠狼正握着一把小刀,剖开她的肩膀,剜出里面的东西。 哪怕江月奴已经提前喝了麻沸散,脸上依旧有痛苦之色。 而另一张床上的人却是跟她完全不同,表面上几乎没什么伤口,但是他的身体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大睁着眼睛,就连眼皮都一动也不动,这明显违反了正常的人体机能。 另一只黄鼠狼对此似乎也颇为苦恼,用一只小木锤敲了敲床上那人的膝盖,结果木锤落在膝盖上,却是发出了撞击到玉石上的清脆声响。 陆景压低声音问一旁的一个青衣女子,“这两位就是仙灵吗?” “不是。”青衣女子摇头,“仙灵是座石像,作用是可以让历朝历代的神医俯身在附近的黄大仙的身上,为人治病。” 黄监院问一只黄鼠狼,“他们两个还有多少时间?” 黄鼠狼放下手中的木锤,伸出手指比了个二。 “两天。” 黄鼠狼摇头。 “两个时辰?” 黄鼠狼再摇头。 “两柱香?” 黄鼠狼这次点了点头。 “那你有办法能让他们开口吗?” 黄鼠狼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江月奴。 “有一个能张嘴就行,”黄监院道,“劳烦郎中你将她给唤醒吧。” 葵和乌木那边虽然情况要好得多,但是他们并不是郭少监那一路的。 想弄清楚这次秘境之行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还是要从江月奴和李辛身上入手。 那只黄鼠狼郎中听到黄监院的话似乎有些不满,觉得是在耽误它救人,而且还又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的手势来。 但是黄监院却是不为所动,“一炷香就一炷香吧,把人叫醒。” 这一次黄鼠狼郎中没再坚持,取出金针插入到江月奴的头顶,三针下去,江月奴忽然睁开了眼睛,怒喝一声,伸手掐出一个法诀来。 一道火剑从她的指尖疾射而出,飞向对面的黄监院! 却被后者挥了挥衣袖,直接给打散了,随后黄监院又诵道。 “除欲克念,凝神守中,集神玄窍,慎独静观,不见虚妄!” 这是清心术的口诀,这个法术的作用是帮人镇定心神,之前垂拱殿上陆景见夏槐用过一次,来破除夜鸦的幻术。 这一次换黄监院来使,效果也更加出色。 但是落在江月奴的身上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眼见火剑落空,江月奴再度出手,她身边一只黄鼠狼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抓住了脖子。 从地上被提到了空中,任凭它双腿乱蹬也无济于事。 第一百零二章 秘力乱流 眼看着那只黄鼠狼郎中就要被人给掐断脖子。 一柄红色的小剑忽然斩向了它的后颈。 另一只黄鼠狼郎中哪见过这场面,当场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然而下一刻却见他那快要咽气的同伴又从空中跌落了下来,而那把小剑在斩了那只掐着他同伴的巨手,眼看着就要再削了它同伴的脑袋时,却是又突然停下,就这么悬停在了半空中。 一动一静间的切换极快。 另一只黄鼠狼郎中只觉得后颈一凉,便又重新恢复了呼吸。 黄监院目光中露出了一抹赞许之色,对一旁的陆景道,“不错,我没想到你的飞剑竟然已经练到了这种程度,达到了灵动后期,虽然还做不到一剑破万法,但看得出来你已经摸到一些门槛儿了。” 黄监院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一张符箓,快步走到江月奴面前,贴在了她的胸前…… 江月奴脸上的狰狞之色稍缓,片刻后终于开口,用沙哑的声音道,“这……这不是我的幻觉?” “不是,你已经离开了秘境,回到观星楼了。”黄监院沉声道。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真的逃出来啦?”江月奴神色一喜,忙道,“李辛监察呢,李辛监察在哪里,我能活下来,全靠李辛监察拼死相救。 “李检查就躺在你旁边那张床上,他的情况还不错,只是实在太累了,我没叫醒他,打算让他先睡上一两日。” 黄监院并没有告诉江月奴李辛的实情,因为这对江月奴来说太过残忍。 毕竟她现在只剩下一炷香好活,黄监院也不忍心再打击她。 顿了顿后黄监院问道,“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和李辛刚回来的时候会说这一切都是郭少监的阴谋?” 江月奴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先看了眼自己的腰部,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血肉,随后问道,“我还有多久可活?” “一炷香。”这一次黄监院没有隐瞒,“虽然还有李监察可以问,但是我想先听听你的回答,也能互相印证,毕竟你们之前说得事情实在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了。” 江月奴的脸上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太多哀痛之色,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语出惊人道,“这次秘境之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前期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敌人,当时我还以为是纪先生提供的地图起到了作用,我们没有付出太大的代价,便深入到了秘境的中心。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黄监院问道。 这可是千年以来,第一次有人真的抵达秘境中心。 在这之前,修行者对于那里的所有了解都只是基于自身的想象与推测。 “我无法描述那地方具体的样子,但毫无疑问那里充满了秘力,”江月奴道,“那些秘力浓郁的近乎实质,身处其间你甚至都不用怎么凝神静气,只要随便修炼一下,修为就会向上疯狂增长,因为路上经历过几次战斗,所以到达秘境中央后,我们先是打坐行功,补充秘力。 “接着就开始按照先前的计划布置阵法……破开牢笼。” “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 江月奴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向下一沉。 黄监院追问道,“你们真的在那座囚笼上开了个口子吗?” “对。”江月奴道,“实际上在动手前就有人提出质疑,因为秘境中心实在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但是郭少监却告诉我们这是因为那条龙正在收敛自己的生命气息,对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既然已经发话,那我们其他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开始按部就班的布阵,而就在大阵布成的霎那我们的周围突然涌出了数不清的秘儡,向我们飞快的包围过来。 “大家伙当时都有些被吓到了,但一瞬的失神后还是向郭少监身边靠拢,准备集中力量一搏。 “但老实说那时候我们的心里都没什么底,因为秘儡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的胜算不大,于是有人提议一部分人先去拖住那些秘儡,剩下的人毁了那大阵。 “就算我们没法提高外界的秘力浓度,至少也不能让那只龙借助我们留下的阵法提前出来。 “郭少监当时也同意了这个计划,但是随后他却忽然趁着其他人在抵抗那些秘儡的时候暴起,直接杀掉了准备破坏阵法的两人。 “有人质问郭少监到底想做什么,结果郭少监一言不发,只是施展法术,向外遁去,似乎是想一个人逃走。” “见状我们也拼命向外杀去,但晚了一步,这时候那些秘儡已经将我们完全包围了起来。 它们都是自最纯净的秘力中所诞生的怪物,天生便能免疫绝大多数法术,而且可以汲取秘力来修复自己的身体,我们很快便陷入到苦战中。 “只能边战边退,而奇怪的是它们明明有将我们一举击溃的实力,但却并没不着急,我们一直退了大概有五分之一的路程,却是又倒霉的碰上了一片秘力乱流。” 说到秘力乱流,江月奴的眼神中透露出一阵惊恐之色。 因为这是秘境中最可怕的事情,是所有修行者的灾难。 在秘力乱流中,没有人知道秘力会以何种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大多数时候这样的组合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一旦形成了某些特定的组合,就会生成相对应的法术。 想象一颗火球术在距离你的脸颊不到一尺的地方形成,这绝对不是你想遇到的事情,然而这在秘力乱流中还算好的。 已知的法术就意味着修行者还是能自找到应对之法的,最可怕的还是在秘力乱流中所生出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法术。 比如江月奴身下那些在不断蠕动的肌肉,又比如李辛身体的硬化,根本就无法被破解。 黄监院目光微动,“你觉得那些秘儡是在有意识的把你们往秘力乱流里赶吗?” “我不知道。”江月奴摇头道,“它们本来应该并没有魂魄与意识,也不会思考,只会凭借本能攻击那些从秘境中汲取秘力的人才对,但是我们遇到的那群秘儡,的确……进退有据,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 第一百零三章 心机深沉 “那群秘儡将我们逼入秘力乱流中,在那里秘力是无序的,所以我们也很难使用法术,阵法,甚至是符箓,好在那些秘儡也同样畏惧秘力乱流,没有再紧追着我们不放。 “大家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在一起的,互相照应,但是后来遇到了落雷,足足上百道落雷,从我们的头顶一刻不停的落下,当时就有一人被劈中,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全身焦黑的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剩下的人都在拼命躲闪,之后大家就走散了,我看到距离我不远的地方有金光闪过,应该是有人受不了落雷,施展了护身法术。 “于是我也有意识的在向那里靠拢,但这里可是秘力乱流,在这儿使用法术,很可能会引发极其危险的连锁反应,那道金光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就听到了砰的一声,随后看到了一团弥漫开的血雾。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人的身上发生的事情,继续闷头冲向那里,但是到了那儿后我什么人也没找到,而且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该朝哪儿跑才能脱离这片秘力乱流。 “我就这么被困住了。而且吸入那片血雾后我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溃烂,说来惭愧,那时的我惊恐万状,已经彻底失去了冷静,胡乱的施展起了法术。 “不过我的运气不错,那些法术并没有在秘力乱流中引发更厉害的法术,反倒是发出的动静被李辛监察注意到了…… “于是他找到了我,我们两个汇合后我就在他的带领下向外突围,花了大概三个时辰的时间,我们险之又险的逃出了那片秘力乱流。 “除了我们外,随后脱困的还有禾监察,但是另外三位监察却没能突围,休息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也只能继续上路。 “可没过多久却是又被一只蜃兽给缠上了,蜃兽无形无体,在秘境中几乎是没法被杀死的,因为之前和那些秘儡的激战,我们三人所剩的秘力都不多了,用清心术和它纠缠了一天一夜后还是都中了招,被它给侵入神魂,再分辨不出现实与虚妄。 “其中禾监察陷得最深,他几次将我和李辛监察当作郭少监,抓着我们神色激动的要解释,而且还想和我们动手,但是都被我和李辛监察给联手制服了。 “可渐渐的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眼看就要走出秘境,他却趁我和李辛监察不备,挣脱了我们的控制,又逃向了秘境深处。 “而我们也实在没有力气了,回头找了小半日,实在找不到他只能忍痛继续撤出秘境,但是我们没想到,没想到……” 说到这里江月奴的神色变得越发激动,好几次都想开口,但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一字一顿道,“可没想到我们竟然又遇到了郭少监。 “他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很客气的请我们回去,因为我们要是活着离开了秘境,那他在这里做的那些好事儿可就都要被其他人给知道了,呵呵。” 黄监院闻言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你说你们被一只蜃兽给缠上,有没有可能,你们看到的那个郭少监也不是真的。” “绝无可能!”江月奴语气凄厉道,“因为我的半截身子就是被他给斩断的!我和李辛监察虽然是两人,但那时都已经精疲力竭,而郭守怀虽只一人,却是以逸待劳,我和李辛监察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们在忙着对付他破解的阵法,他忽然出手,唤出一柄小剑,斩向我的腰畔……” “等等,郭少监也是剑修吗?”陆景插嘴道。 江月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望向一旁的黄监院,“黄大人,你是郭少监最好的朋友,你可知道他私下炼了一把飞剑吗?” 黄监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他就瞒过了所有人,呵呵,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一个人炼剑这种事情,还真的是守怀有可能做出来的。”黄监院倒也没有反驳,“他当年在书院主修的是星象观衍,在老师那儿得到的评价就是心思深沉,谋定而后动,这是他的优点亦是他的缺点,相比起相信别人,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早早的就完成了布局。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些年才能屡屡带领司天监渡过难关。” “可这一次他却亲手毁了司天监!”江月奴恨声道。 李辛监察见我受伤,不惜动用秘法,拼死拖住了郭守怀,让我有机会施展土遁之术逃离,出了秘境后我就立刻向等在外面的几位监察求援。 “但是不等我们再进入秘境,就见郭少监从秘境里冲了出来,趁我们没来及的围住他之前便逃之夭夭了。 “不过那会儿我们也顾不上他了,连忙进去找李辛监察,我当时还以为李辛监察已经遭了郭少监的毒手,心中悲痛,但没想到找到李辛监察的时候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也着了秘力乱流的道了。 “李辛监察在秘力乱流中中了一个不知名的法术,身体越变越硬,但是他却强撑着一直没有和我们说,不过等出了秘境他也很难动了。” 江月奴说完秘境里面发生的事情,之后死死盯着黄监院,声音沙哑道,“我知道我是活不成了,黄大人你给我一句实话,李辛监察到底还能不能救?” “能救。”黄监院点头,那张国字脸上满是严肃之色,“我可以向你保证。” 江月奴闻言似乎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用再和诡物打交道了,也不用担心秘境里那东西。” 黄监院知道这时候再说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直截了当的问道,“江监察,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有很多,但大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而且接下来你们估计有的忙,我就不拿我的私事麻烦你们了。”江月奴道,“我死后,你们直接把我烧了就行,骨灰带给……不,就埋在书院那颗大榕树下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三个月 听江月奴讲述完她在秘境中的遭遇后,陆景又和黄监院去见了葵和乌木。 而他们的故事也和江月奴大同小异,都是在深入秘境前期相对顺利,但是等到布置完大阵后没过多久便遭遇到了袭击。 不过葵他们这队人的运气稍微好一些,没有碰上秘力乱流,但却撞上了四只秘境守卫。 秘境守卫是修行者管出现在秘境中的一种似熊非熊,似虎非虎的怪物所起的名字,因为这种怪物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是在秘境中慢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且对秘境中的其他怪物没有任何敌意,然而一旦秘境中出现活物,秘境守卫就会立刻展现出攻击性。 仿佛就像是为了守卫秘境而生。 秘境守卫是所有秘境探险者都不希望遇到的东西,它们非常难对付,和秘儡不同,只有秘力攻击才能对它们产生效果。 然而它们所能承受的法术伤害却很是惊人,想要杀死一只秘境守卫,至少需要两位三宫修士联手,而且在这期间秘境守卫还会吸引到秘境中的其他怪物。 葵和乌木那队人为了解决那四只秘境守卫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最终还是靠着乌木身上的一件诡物,两人才从秘境中逃了出来。 “你说那些怪物是在你们布好阵法后才突然涌现到你们面前的?”黄监院问道。 “没错。”乌木点头,他不久前也被那些黄鼠狼郎中治过身上的伤,这会儿腰间还缠着细布,厚厚的一层。 但是休息过后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头。 至于葵则在一旁闭目养神,她除了后背和腿上的几处伤势外,最主要的是上丹田内的秘力有些透支,而且之前施展秘术伤到了神魂。 好在这些伤都不致命,也不是永久性的。 “听说还有两人从其他秘境逃出来了,”乌木随后又问道,“黄监院你们去看过他们了吗?” “我们就是从那儿来的,”陆景道,“江监察和李监察和郭少监一队,他们遇袭也是在布置完阵法后。” 乌木神色一动,“这么说那些怪物会在那时候现身并不是偶然了,难道说它们知道我们想干什么?” “这不可能。”葵睁开眼道,“秘境里的怪物只有战斗本能,并没有智慧,这一点,千年之前就已经被那些深入秘境的修行者证实过了。” “但那时候里面那东西还没找到脱困的法子。”乌木神色严肃。 这时候黄监院又开口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嗯?” “你们已经深入到了秘境的中心,而且在它的牢笼上开了个口子,但是却没来的及按照计划布置后续的反制手段,按照你们的估计,大概还有多久那里面的东西就能出来了。” 黄监院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乌木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让人有些触目惊心的答案,“半年吧……” “三个月。”葵却是有不同意见,“而且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秘力浓度也不会如我们之前所期盼的那样停止下降,乃至恢复到之前的程度。” “为什么,那条龙若是想要脱困,不应该努力恢复自己的力量吗?”黄监院皱眉道。 “它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继续压制自己的生机,直到足够从那个小小的口子里逃出来。”葵道,“实际上我们在逃离秘境的时候,秘力没有任何要复苏的迹象,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我刚刚也要来了署里最近几日在秘境口的观测记录。 “秘力的确还在减少,并且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只能依靠金鳞秘鲤来施法了。” 乌木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葵的推测,但是最后却只能长叹了口气。 “三个月……至少我们不用再为那些诡物而担心了。” 一贯古板严肃的黄监院倒是难得说了个冷笑话,只是屋内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乌木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郭少监会害大家,人间要是真的没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已经安排人手在留意他的踪迹和动向了。”黄监院道,“但是以他对司天监的熟悉,如果不想被我们找到,三个月我们基本上也很难见到他。” 顿了顿他又道,“好了,你们刚从秘境里经历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出来,暂时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先把伤给养好吧,之后我们再研究怎么对付那条龙。” 乌木和葵都知道黄监院最后一句话只是在安慰他们。 因为这世间从未有人见过那条龙,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屠龙之法。 况且那条龙被人切成十二份都没死,从它的身上散发出的生机,从秘境渗透到人间,让人间的修行者可以修行,这样恐怖的存在,这天下间又有谁能杀得死它? 不过两人也都没再说什么。 他们知道黄监院已经尽力了,突然从上一任少监的手里接过现在的烂摊子。 他能暂时稳住局面,没有让司天监立刻崩溃掉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强迫他现在马上想出一个对付那条龙的办法也不现实。 黄监院见两人都再没有其他的问题,便转身离开了,他刚接手司天监,现在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处理,是最忙的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而陆景却没跟着一起走,他走到葵的面前,想看看葵的伤势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不过被后者婉拒了。 然而这时候另一边的乌木开口道,“陆监察,贫道倒是有一事相询。” “什么事情乌监察请讲,但凡是我知道的,必然不会隐瞒。”陆景道。 “我听说这次秘境之行你也报名了,以你的实力本应该轻松入选的,为什么最后却又退出了。” “哦,不是我自己要退出的,是郭少监最后的时候把我从名单里给剔除了。”陆景如实道。 “为什么?你和他的关系很好吗。”乌木疑惑道。 “呃,也不算是吧……相比书院其他弟子,我见到他的次数算是比较多的,但我们之间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陆景道,“每次见面我们聊的也基本都是公事。” “那倒是奇怪了,他为什么不让你前往秘境呢?” 第一百零五章 【己字壹拾陆】 “这个……郭少监当时托人传话给我说是另有差事。”陆景答道…… “哦,是什么差事?” “他留了一张星图让我解。”陆景道,“不过我怀疑他也可能只是随便找个由头打发我,免得我怀疑他。” “星图?”乌木沉吟片刻,“能让我看看吗,贫道在星象上亦有一些研究。” “可以是可以,不过那张星图现在不在我的身上。”陆景道。 “那在哪里?” “我把那张星图给胥教授了,请他老人家帮我解,唔……说起来他也解了一个多月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消息,大概也不怎么顺利吧。” “胥教授已经在解了吗?那我就不看了,司天监中没有人在星象观衍上的造诣比他高。”乌木点头道,“他要是解不出来,那我上也是白搭。” 说完他见陆景和葵之间似乎还有话要说,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走出了屋子。 随着他的离开,屋内短暂的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半晌后葵开口道,“抱歉。” “抱歉什么?” “我们把事情给搞砸了。”葵道。 “我还以为你对世界的毁灭与否没有那么在乎呢,”陆景道,“……考虑到你之前遭遇过的各种事情。” “私事和公事我还是能分的清的。”葵顿了顿,“说到公事,我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是和郭少监有关的。” “嗯?” “在发现东海的那处秘境濒临枯竭后,郭少监曾调遣人手去探查过另外三处秘境,那次探险我也参加了,当时进行的很不顺利,尤其是在第三处秘境里,那是我们深入最深的一次。 “在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就损失了一人,第四天的时候又损失了两个人,都是四宫境界的大修士,有人提议回头,但是郭少监坚持继续往前走。” “你想说他在那时候就在盘算着怎么削弱司天监的力量了吗?”陆景扬了扬眉毛。 “不,我当时也赞成往前走,因为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就永远没法找出解决的办法。结果第五天的时候我们队中又有一人受伤,郭少监就让其他人停在原地,而他自己孤身一人继续深入。 “直到第九日的时候他才回来,而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少了一只手臂。”葵道。 “我和郭少监并不太熟,虽然我是他带回来的,但是我成为监察后我们其实也没说几句话,就连和他关系最好的黄监院大部分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信任他,相信他能带领我们前往正确的方向。” “可不管他的方向再怎么正确,一下子害死这么多人还是太离谱了吧。”陆景忍不住道。 “对,所以我觉得他的身上一定出了某种问题,我想找出答案。” “但这问题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吧,而我们现在又找不到他。” “也许还有个人可以回答。”葵迟疑了片刻后道。 “什么人?” “纪先生。” “纪先生?” “在这次秘境之行之前,郭少监大部分时间都和纪先生在一起,一来为了拿到秘境里的地图,二来纪先生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亲眼见过那条龙的人,郭少监应该也想从他的身上多得到一些关于那条龙的线索。” “可纪先生不是也被郭少监给带进秘境了吗?”陆景道,“根据江监察的说法,他们那队人最后只有三个人逃了出来,分别是她,李辛监察还有郭少监,并没有纪先生。” “纪先生在司天监的秘牢里。”葵解释道,“我也是出发前一晚才知道的,那座秘牢是件名为戊字柒拾伍的诡物,外在表现是一只花瓶,可以随身携带。 “我刚刚也问过江监察,她说郭少监在和他们翻脸前将戊字柒拾伍给扔在了秘境一角,毕竟他要是一直带着那花瓶,也不太方便动手。” “戊字柒拾伍,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陆景喃喃道,“你想让我去把它从秘境里找出来吗?” “不,我打算自己去,只是黄监院那边希望你能帮我遮掩一二,毕竟司天监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人手了,他要是知道我想干什么,估计是不会允许的。” 葵说完却没听到陆景的回答,她抬头,见某人正皱着眉头,在一边不断重复戊字柒拾伍,“等等,你说它的外在表现是只花瓶?” 陆景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是贺卿的日记里提到的那件东西!” “怎么,你听说过戊字柒拾伍?可那东西根本不在《诡物志》上。” “不不不,我是在进书院之前听说的,若真的是那东西,你大概……就不必再去秘境了。” “你不用劝我,我了解我自己的身体状态,也清楚我在做什么。”葵神色坚决道。 “我不是要阻拦你。”陆景的神色有些古怪,“而是我这边可能,也许……有进入戊字柒拾伍的另一种法子。” 葵闻言一愣,“你说你有进入司天监秘牢的方法?但是你应该知道郭少监之所以把纪先生关在那里,就是因为那里足够安全,没有人能找到吧。” “那地方是很安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因为不管什么人,只要在那里被关的时间超过四个时辰,就再也出不去了。”陆景道,“不过……” “不过什么?” “算了,口说无凭,咱们直接试一试吧。” 陆景将手伸进自己的袖子里,在里面摸了会儿,最终掏出了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 那把钥匙柄部的位置雕琢着一只牛头狮身的怪物,看起来颇为邪性。 “这是……” “己字壹拾陆。”陆景道,“它的作用是在两个地点之间建立一扇可以往返的门,只要将钥匙插入水中,就能打开那扇门,它的上一个主人,将其中一处地点设在了戊字柒拾伍内。 “如果这东西没失效,那我们我们只要先到另一个地方,就可以靠它进入戊字柒拾伍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上面凉快吗? 实际上陆景自己都快把己字壹拾陆给忘了。 他刚拿到这东西后因为担心会被传送到那只花瓶中,一直没敢用,只是当作一张保命的底牌…… 直到进入书院后,他翻过《诡物志》才得知了这东西的确切用法。 不过陆景并不练剑,青莲剑派的传承对他的吸引不大,再加上进去后很可能还要对上青莲剑派一众修炼了七八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高手。 陆景往花瓶里跑的念头就更淡了,而他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没把己字壹拾陆上报给司天监,这会儿倒也不好再主动上交,索性就这么丢在了一边,落了一年的灰。 直到葵说起戊字柒拾伍,才让陆景又想起了这把被自己丢在角落里的钥匙。 “另一处地方在哪里?”葵听完陆景的话后当即道。 “贺卿的日记里说他将这把钥匙插进水中后回到了瀛洲东面的一座小岛上。” 葵皱眉,“瀛洲东面可是有不少小岛。” “嗯,”陆景又回忆了下贺卿的日记道,“那座岛的面积不大,从岸边就能望到,岛上没有住人,另外……大概七年前,附近的渔村里发生过一桩惨案。有户渔家一家老小都被人给杀了,打听一下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出来在哪儿了。” 葵闻言也不再继续养伤了,直接从椅子上起身道,“走。” 两人来到探事局,动用了一次加急权,结果黄昏的时候就查到了那座岛屿所在的位置。 随后两人又通过井赶到了距离最近的县城。 等上了岛,太阳才刚刚沉入海平面。 陆景握着己字壹拾陆,将它插入海水中,那把钥匙刚一入水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开始猛烈的震颤起来,同时流露出强烈的想要摆脱陆景手指的意愿。 陆景用两个手指牢牢抓住那把钥匙,接着对葵伸出了另一只手去。 葵并没有多想,就一把抓住了陆景的手。 随后两人就见水面下方浮现出了一扇门来,而那把钥匙则带着他们向那扇门飞去! 当海水涌来的时候,陆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待他再睁开眼,却是已经和葵身处在一片沙滩上了,至于那把钥匙,则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陆景抬头,向不远处的峭壁望去,只见那峭壁正中被人绝世剑法刻下了四个大字青莲剑派! 而崖壁间则有一条小路直通崖顶,那里有宫阙楼阁,气宇恢宏,恍若仙境。 一切都和贺卿日记中所描述的一样。 陆景嘿了一声,“还真进来了。” 眼见葵抬脚向着山上走去,陆景忙又叮嘱道,“小心,这地方是青莲剑派的驻地,他们在这儿待了七十多年了,一点没有变老,而且每天练剑,很多都已经练成一流高手了,还是我在前面开路吧。” 以陆景现在的实力真要放开了打,一般的一流高手已经很难再威胁到他了,当然,青莲剑派的掌门东海剑王秦不语也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 他在七十年前就是江湖公认的第一高手了,位列天玑榜榜首,如今潜伏七十载,武功也不知道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陆景现在有纳阳真气和《武经》在身倒也不怎么怕秦不语,实在不行,他还可以上飞剑嘛。 以他现在的武功再加上飞剑,秦不语就算再练一百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陆景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慢速度,甚至连动静都没掩盖。 能提前引诱出来一些小怪也算好事儿,总比都聚在波ss身边到最后一起上的强,然而一直到山顶,这一路上都没碰上一个敌人。 再然后陆景就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既然司天监已经将戊字柒拾伍改造成了一间秘牢用来关押纪先生,那之前岛上的青莲剑派众人,怕是也已经被清理掉了。 想到这里陆景又加快了几分脚步,向着不远处的大殿走去,结果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甭费力气了……我真不知道那人留下的东西在哪儿,嗯,怎么这次来了两个人,你还带了谁?” 陆景听出那是纪先生的声音,然而他循着那声音望去,愣是没找到人。 直到那声音再度响起,“诶哟,你不是陆景吗,还有葵监察,你们也着了那东西的道了吗?” “什么那东西的道?” 陆景找了一圈,总算是在找到了纪先生的所在。 主要是他待的那个位置实在是太奇葩了,竟然在宫殿的飞檐上,和一帮脊兽排成一队,而且只剩下了个脑袋,不细看的话还真把他当作屋顶上的装饰了。 “你怎么会在那儿?” “郭守怀把我放上来的。”纪先生道,他的语气倒是依旧很乐观,“我寻思他可能怕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无聊,所以想让我多看看海景,解解闷儿。” “…………” “要我把你放下来吗?”陆景好心道。 “不用了,你们把我放下来,等他回来他还会把我串上来的,我还是不来回折腾了,而且现在不管谁跟我说话都得仰着头,也挺好的。” 纪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也在打量着陆景和葵。 “你们来来找我干嘛。” “呃,本来是想跟你打听点郭少监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感觉好像也没必要开口了。”陆景苦笑道。 “为什么不开口?” “他都把你串在上面了,你一定也恨他恨的要死,你再说什么我们也不敢信啊。” 纪先生闻言转了转眼珠,“如果我说我一点不恨郭守怀,你们会相信吗?” “你是在上面待得太久,有点被吹中风了吗。” “没有啊,郭守怀比我还惨,亲手毁了他最宝贝的司天监,我为什么要恨他?” “你对他做了什么?”葵的神色一动。 “我什么也没对他做。”纪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我也是在被他抓到后才发现的……他的魂魄竟然被秘境里那东西的神念给侵蚀了,可怜他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道,一点点沦为了那东西的帮凶。” 第一百零七章 还说你不是魔头? “你说郭少监已经被那条龙给控制了?”陆景惊讶,“有什么证据吗?” “现在发生的事情还不算证据吗?”纪先生反问道,“他逼我为他画了前往秘境中心的地图,然后把司天监的所有精锐都派进去送死,我一早就警告过他,这种做法和自杀没有什么两样。 “说起来他也有好几日没进来再找我了,而现在你们两个又来到我面前……”纪先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之色,“如何,那些进入秘境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陆景和葵都没有回答。 不过有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纪先生这一次却是出乎预料的没有再嘲笑郭守怀和司天监,反而感慨道,“我一直挺不喜欢你们身后那地方的,觉得那里腐朽又古板,一千多年前那些人定下的规矩,放在如今明显已经不合适了,可笑的是司天监一代又一代监察依旧墨守成规,不思进取。 “明明掌握着这个世界的真相,却不懂得去利用它让这个世界变好,也不愿意接纳新生事物……大概四十多年前我就在盘算着,怎么取司天监而代之了,只是没想到司天监最终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落幕,真是令人唏嘘。” “别再管那些有的没的了,最快还有三个月秘境里那东西就要出来了。”陆景道,“你还有什么办法最好现在就说出来,还是说你想眼睁睁看着人间毁灭?” “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那种恶贯满盈,杀人盈野的大魔头,”纪先生道,“我当然不希望人间有事,但问题是我也不是神仙……说拯救人间就能拯救人间的。。 “嗯,我的确是有我自己的计划,但那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之所以要搅乱天下,一来是为了重构新的秩序,二来是因为我需要收集生魂。” “这……你还说自己不是恶贯满盈的魔头?”陆景忍不住吐槽道。 纪先生这做法怎么看都是仙侠小说里那些大反派们的标准操作。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炼制奇物需要原料。”纪先生无奈道,“我的法子很简单,既然我们一对一都不是那东西的对手,那就只能靠数量来取胜了。” “你打算炼多少奇物对付它?” “我的初步计划是二十万。”纪先生道。 “那就要死二十万人了?” “是六十万,六十万生魂,我不是把那些生魂给直接炼成奇物, 他们只是原料, 之后我会再选出二十万披甲之士, 他们才是我要炼的奇物。 “因为我需要的并不是普通的奇物,而是一支进退有度,训练有素, 且能死战不退的奇物大军,这二十万奇物猛卒将是我对付那条龙最有力的武器, 不然你以为我辛苦造反是为什么?我甚至愿意把那位置让给寒山客来坐, 只要他肯跟我合作, 把大旗扯起来,士卒练出来, 反正我对做皇帝也没什么兴趣。 “可惜……他还没离开书院就被你给杀了。”纪先生叹了口气,“在这之后我只能找人扮成他,本身就耽搁了一些时间, 再后来郭守怀又派出司天监的精锐再关那条龙的笼子上开了个口子, 现在我这计划肯定是来不及了。 “哦, 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找了万魔宫那小子, 和他联手一起炼制一把魔刀。作为屠龙的武器,那把魔刀现在落在你们司天监的手上, 你们要是想用可以拿着用,不过还是因为你,那把刀也没炼成, 你们最好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纪先生的话让陆景和夏槐的心中俱是一沉,但片刻后陆景又开口道, “那你之前把我们误会成郭守怀,说什么甭费力气了, 你不知道那人的东西在哪里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因为郭守怀,不……应该说那条龙之前些时候来找过我, 他在寻找一样东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认定了是我把那东西给藏起来了。” “什么东西?”陆景道。 “一颗珠子,应该是当年把他剁成十二段,关在秘境里的那个存在留下的。” 见陆景和葵的脸上又露出希望之色,纪先生却是给两人泼了盆冷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那东西。它的样子, 大小,重量全都没人知道,就算它现在出现在你们眼前,你们也没法断定它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然而纪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景给打断了, “不,我们应该有找到到那东西的法子,不然的话那条龙没有必要控制郭少监再从秘境里逃出来,因为司天监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再过三个月它就能直接脱困,完全不用再节外生枝。” 说到这里陆景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一变,“你说那条龙可以侵蚀修行者的魂魄?” “不错。”纪先生道。 陆景和葵飞快的互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乌木监察!” “不好,他想抢走那张星图!” 陆景从袖中重新摸出了己字壹拾陆,也来不及再回山下了,就直接将那把钥匙插进了殿前的水缸中。 一道大门从缸底浮现而出。 陆景冲屋顶的纪先生道,“那个……我们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回头再来看你,如果三个月后世界没毁灭的话。” ………… 离开了那片瓶中天地后,陆景和葵两人就各自施展了一个轻身术,闷头赶路。 不过走了半里后,陆景嫌葵的速度太慢,干脆直接把她背在了背上。 接着再不留力,施展起惊涛怒浪,就向着距离最近的那处县城赶去。 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一口气从海边跑回到了书院中。 随后陆景也不休息,就又向胥教授所在的小院赶去。 生怕自己晚了一步,那张星图就被人给抢走了。 然而等陆景和葵来到胥教授的小院里,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完了。”陆景只觉得心头瓦凉。 因为他和乌木已经合作过两次,再加上后者从秘境回来也是九死一生,陆景完全没有怀疑过他。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很可能会断送掉他们最后的希望,甚至还可能把胥教授也给害了。 反倒是一旁的葵还算镇定,她扫了眼院内,又伸手在一只石凳上摸了摸,看了眼手上沾着的灰尘后,对陆景道,“别急,我们还有希望,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感觉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第一百零八章 前后夹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早找到胥教授,你说你之前有去听过胥教授讲学,那你和他的关系应该还算亲近吧,有知道他会去哪里吗?”葵问道。 “呃,我是去听过他讲课,但只去了几次……后来就忙自己的事情了,”陆景随后又补充道,“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知道。” 说完他便带着葵直奔小道士谢安石的住处。 学习天象观衍的三个弟子中,陆景就不说了,纯粹是打酱油的,剩下晏筠和谢安石都学得很认真。 其中晏筠是为了修炼云水静慈阁的无上密典星云神功,相比之下还是谢安石更纯粹一些,就是因为对天象观衍这门学问本身感兴趣才去听的课。 胥教授自然也对他另眼相看,不但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且时不时会喊谢安石去他的住处,给他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 如果说书院中谁和胥教授最熟,那还得是谢安石…… 而小道士果然也没辜负陆景的期待。 “你说胥教授?他不在住处的话,八成就是在山顶的观星台了,对了,之前他是喊我去给他送过蔬菜米面来着。 “他说他要在山上住上一阵子,专心解一张星图。” “多谢,谢师兄这次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陆景说完正打算上山,就听谢安石又道,“你们这是要去找胥教授吗?” “没错。” “带上我一起吧,胥教授在山顶待了也有一个月了,我有点担心他,前些日子我还专门为老师观了命星。” 谢安石刚说到一半就被陆景捂住了嘴,“打住,你且打住……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咱们先去见人,你再跟我说你看到了什么。” 陆景可没忘了当初就是这家伙给司天监观星,观出了个分崩离析的答案来,现在可不就应验了吗,堪称是顶级乌鸦嘴了。 陆景虽然不怎么迷信,但也不希望谢安石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乱立什么fg。 他只是二话不说拉上小道士,一起上了山。 三人远远的便看到了观星台边的茅屋里飘出的炊烟。 陆景停下脚步,接着拍了下谢安石的肩膀道,“谢师兄,你上。” “啊,为什么是我?不是咱们三个一起吗,看胥教授又不用分什么先后。”谢安石有些不解。 而另一边的陆景已经亮出了山火和湖光,“等下大概率要动手,屋里的来客要是看到我和葵监察立刻就会意识到我们的来意,很可能会对胥教授不利。 “但你去敲门的话他应该就没那么警惕了,到时候你在稍稍吸引下他的注意力,我和葵监察一起出手,就能在第一时间拿下他了。” “这样吗?”谢安石心下有些紧张,但听陆景这么说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上去敲门了。 而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胥教授您真的还没解出来吗,实不相瞒,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大概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又戛然而止。 谢安石想起陆景刚刚说的话,担心里面的人真的伤害到胥教授,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胥教授,弟子谢安石来看望您了,想知道您还缺什么东西不,我明日打算去趟京城,可以为您一起采买。” 片刻后屋里传来了胥教授的声音,“门外的人是安石?你的心意为师我心领了,但你上次给我送的米面蔬菜我还没吃完,最近也不需要什么东西了,你走吧,为师这会儿正忙着跟贵客谈一件要紧事情,也没空跟你说话。” 谢安石闻言有些傻眼,他没想到胥教授压根儿就不让他进屋,这样一来陆景交待给他的吸引注意什么的自然也就白扯了。 另外听陆景刚刚的话,屋里那人好像也来者不善,谢安石正在发愁该怎么提醒胥教授。却听屋内那人又开口道,“是胥教授你的学生吗,又不是什么外人,让他一起进来呗。” “乌监察,若你所言非虚那这事儿可是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胥教授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秘境一行,署内损失惨重,现在书院这些学生也都成为了监察,那这事儿他们当然也可以听了。” 乌木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去开门。 胥教授心下便是一沉,乌木忽然前来拜访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出有些不大对头,所以不想将谢安石给牵扯进来。 但是如今看来他刚刚打发谢安石离开的做法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怀疑,乌木这会儿也是铁了心要留下谢安石了。 于是桌案下胥教授的一只手也暗暗掐起了手诀。 乌木就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起身去给谢安石开门。 结果他刚打开门,一片沙雾便袭向了他的眼睛。 乌木的反应很快,也不见他施法,只张口猛地吐出一口气,便将门外的沙雾给吹散开了。 但是随后他便听到了什么身后有什么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而下一刻乌木的心脏也跟着一紧,眼前仿若浮现出一条星河,将他的身子和四肢都给压的死死的。 不过乌木被困只是一霎那的事情,他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怀中的阵盘发出一道宝光,接着他整个人便重新恢复了行动。 反倒是胥教授闷哼一声,感觉自己和秘力之间的联系被什么给切断了。 之前拿来威慑一众书院弟子的绝招,竟然就这么被乌木给轻松破去了。 而后者的脸上还露出一抹惊讶之色,“胥教授,您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头顶的茅草就化身箭簇,纷纷从屋顶射下,射向他的脸庞。 乌木神色一变,意识到屋外还有敌人,脱口道,“何方神……” 他最后一个圣字还没吐出,从大门处飞来的另一样东西便洞穿了他的右手! 接着他另一只手也被钉在了墙上。 “陆监察,葵监察,这算什么意思?” 乌木总算看到了头顶和门外的两道身影,脸色有些难看。 “这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不是说天象观衍胥教授是司天监第一人吗,有他在你就不再管星图的事情了。”陆景走进屋来。 “我半路改了主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帮忙。”乌木神色不变。 第一百零九章 你年龄太大啦 “这样吗,那你找到那颗珠子了吗?”陆景问道。 乌木闻言神色骤变,目中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他倒不是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主要是陆景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世界上知道那颗珠子存在的就只有秘境里那东西,还有被他给控制的人。 除此之外顶多再加上一个纪先生。 前面那些人就不用说了,后面的纪先生现在只剩下一个脑袋,而且被关在司天监的秘牢里,而秘牢则被郭守怀丢在了秘境中。 通过己字壹拾陆前往秘牢的方法这世间就只有陆景一个人知道…… 所以骤然听到陆景提起那颗珠子,乌木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那珠子已经被陆景给拿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用那只被洞穿的右手,反手握住了刺入左手的那把飞剑。 将那把飞剑从自己的血肉中缓缓给拔了出来。 他能感受到飞剑在剧烈的晃动,想要挣脱他的掌中,然而下一刻乌木直接一口鲜血喷在了飞剑上,随后指如游龙,在剑身上画下了一个诡异的血符。 当他画完那血符后,陆景便再感受不到和湖光间的联系了。 他没有再等,第二柄飞剑已经从袖口再次飞出。 但是这一次乌木已经有了防备。 他用剩下的鲜血,飞快的在两只手掌上也画出了同样的血符,然后双手一合。 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把第二把飞剑也给夹在了手掌间,随后冷笑道,“我在玩法术的时候,你们还在这些所谓的修行者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结果他话音未落,就见已经被他夹住的飞剑上又射出了一道光芒,那光芒直接刺向他的眉心! 因为距离实在太近,这一次乌木也来不及反应,就这么被那道光芒给洞穿了眉心。 对面的陆景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年龄太大了,可能没见过子母剑。” 然而当他说完这话,却见乌木并没有就此倒下。 后者眉心处那个半寸宽的血洞,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但这时候葵的攻击也到了。 只见一团青色的雾气悄无声息的附上了乌木的一条手臂。 紧接着就见那条手臂上多出了一层寒冰,而那寒冰还在向着乌木的脖子和胸前蔓延。 乌木神色一凛,显然也知道厉害。 他当机立断,用手中刚抓到的那把母剑,一剑斩断了自己那条被青色雾气给缠上的手臂。 手臂落地的刹那,立刻就碎裂开来,冰屑四溅。 乌木一连点了好几处穴道,这才止住了伤口狂喷出的鲜血。 与此同时陆景的第三把飞剑也射了过来。 此时的乌木只剩下一只手,之前那帅气的夹剑姿势已经做不出来了,只能狼狈后退。 但他退开两步,发现那把飞剑就像附骨之蛆一般,始终追着他不放。 陆景的御剑术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虽然还达不到谷仲陵的水准,但也不再是一锤子买卖。 而另一边的葵也在施展第二道法术了。 再加上不远处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胥教授,乌木终于也意识到,他今日恐怕很难在这儿再讨到什么好了,于是心中也萌生出了退意。 从怀里摸了一颗落花生出来,抛在脚边。 那颗落花生刚一落地,便已生根,随后就抽出苗来。 一阵微风吹过,那颗花生苗已经长到了三尺高,而它还在继续疯涨,没过一会儿,眼看着就要把胥教授那件茅屋给顶个洞出来。 而乌木的一只脚也已经踩在了一片绿叶上。 见状陆景终于也不再藏私,把所有的飞剑一起扔了出去,只见七道精光一起从他的袖中飞出,射向了绿叶上的乌木! 乌木也被吓了一跳,他知道陆景的身上剑多,但也没想到居然会多到这种程度。 陆景刚刚已经用过四把了,这会儿还能掏出七把,这家伙难不成是飞剑贩子吗,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一口气炼这么多飞剑? 虽然其中大部分还是含光期,但架不住数量多啊,这么一通劈头盖脸的猛砸,就把乌木从那颗花生苗上给砸了下来。 而葵的第二道法术也来了。 她甩手,三枚木钉钉在了乌木的影子上。 乌木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陆景适时杀到,接住一把落下的飞剑,一口气斩断了乌木的两条腿。 这下乌木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而且陆景随后还发现,乌木身上的那些伤口也不再愈合,看来这家伙的恢复力也不是无限的。 这也让陆景松了口气。 血条长不要紧,只要能亮出来总有办法对付的,同理,应该也适用于秘境里关着的那条龙。 不过那家伙的生命力旺盛到随便渗出一点,就让人间出现了一批修行者,这血条的长度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乌木望着陆景,眼中并没有任何惧色,反而透着一股讥讽,“你的手段在修行者中的确算是不错的了,可这有什么用呢,和吾主相比不过区区一蜉蝣,可笑尔等竟然还妄想着螳臂挡车,等到吾主脱困,便是尔等的死期了!” “也许吧,但你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我这个蜉蝣现在就要动手了。”陆景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飞剑架到了乌木的脖子上。 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郭守怀和乌木是怎么着了那条龙的道,被它给控制了,万一这玩儿有个死掉就寄生的特性,那他一旦杀了乌木岂不是把自己也给赔进去了。 不过陆景也不是没有法子应付这种情况。 他去东门微澜那里要了几条最毒的毒蛇,让它们上去一人咬了乌木一口,没过一会儿乌木的脸庞就泛起了青紫色,随后身体也开始抽搐起来。 又等了会儿陆景再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确认他的确已经死掉了,这才把那几条毒蛇又给收了起来。 随后才转过头去,对一旁的胥教授道,“您老人家没事儿吧?” 第一百一十章 白龙泊 胥教授这会儿已经重新稳住了神儿,甚至刚刚陆景和夏槐在跟乌木斗的时候,老头还给自己沏了杯茶,边喝边看热闹。 听陆景发问微微一笑道,“无妨,我之前给自己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我最近一段时间并无大灾,所以老夫刚才一点也不担心。” 陆景看了眼门外一脸忧色犹自惊魂未定的谢安石,也没好意思拆穿老头,就顺着他的话道,“那就好,不知那张星图……” “我已经解出来了。”胥教授接过话来,“那张星图对应着一处地方,那地方在我们的西南方。嗯,应该是在如今的蒙州境内。” “在蒙州的什么地方?”陆景闻言精神一震,立马追问道。 “蒙州白龙泊。。” 白龙泊听起来像是座湖泊,但实际上是片戈壁,据说几千年前,那里的确是有水的,而且还不少,但是后来因为上游的几条河相继枯竭,那里的水也渐渐干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湖底,还有大片盐壳。 因为那些盐壳的存在,植物很难生长,又由于没有植物,除了少数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物种,剩下的动物也大都或跑或死,慢慢的就成了如今的戈壁。 白龙泊挺大的,而且大部分地方都一个样子,真要找起什么东西来肯定不容易。 葵皱眉道,“看样子我们要找署里抽调人手去探查了。” 陆景闻言却摇了摇头,“那条龙现在也在找那颗珠子,被它控制的郭少监现在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司天监内还有没有被控制的人,如今珠子的事情就我们几个知道,最好趁着那条龙反应过来前就悄无声息的拿到手。” 说完陆景又问胥教授道,“白龙泊还能再具体点吗?” 胥教授道,“这张星图毕竟是好几万年前画的了,我只能推算个大概,哪儿能那么准确,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要是能亲自赶到那里, 看眼那里的星象, 范围应该也能再缩小一些。”胥教授捋着胡子道。 “事不宜迟,我去跟黄监院说一声,我们这就上路吧。”陆景道。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珠子到底有什么用, 但是秉承着敌人想要的,我们先搞到手总没错的原则, 陆景肯定是不会放过那颗珠子的。 但是也不能排除星图上的地方其实是处陷阱的可能。 毕竟这张星图是被那条龙控制的郭守怀留给他的, 按理说真有什么珠子, 郭守怀肯定早拿走了。 但是陆景又觉得郭守怀真想要害他也不用搞得这么麻烦,当初不要把他的名字给划掉, 让他也一起去秘境送死好了。 再有就是陆景的心中还有另外一层疑惑。 郭守怀为什么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他? 就像他之前和乌木所说,他跟郭守怀之间虽然有过一些交际,但严格来说也不算太亲近。 相比之下黄监院明显更合适, 他和郭少监一样, 都是司天监的高层, 而且在书院求学时两人就认识了。 若郭守怀真的还留有一丝清明, 不希望人间毁灭,把星图留给黄监院才是最优选择。 不过事到如今, 再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在那条龙之前先找到那颗珠子。 陆景回到住处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又跑去了镜湖谷,一来是把之前借的那些毒蛇给还了, 二来他还打算再借个人。 眼瞅着就要去白龙泊了,那可是几百里都没个人影的地方, 司天监在那里自然也没设什么分号,距离最近的一处井设在蒙州的治所, 也是唯一的一座城市乌兰城。 陆景肯定没法隔几天跑回来一趟,帮着东门微澜护法, 所以他这次干脆把东门微澜给一起带上了。 书院有规矩,纸人不能离开镜湖谷。 不过东门微澜算是个例外,郭守怀当初把她留在这里是希望她能幡然悔悟,成为司天监的监察的,所以并没有把她的名字给刻在己字贰拾贰上。 当然,按理说东门微澜一日不肯放弃复仇,一日就不能踏出这里一步。 但是郭守怀现在人都不见了, 司天监眼看着也快完蛋了,陆景稍稍钻个空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而东门微澜听陆景大概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后,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的万毒归宗还没练成, 仇却是已经要先报了。 等三个月后,那条龙从秘境里出来,到时候要是没人能奈何的了它,被它毁了人间,那当初一起联手灭了万毒谷的那些正道中人自然也是无路可逃。 可到时候其他人也要一起死掉。 东门微澜对于自己会不会死倒是并不怎么太放在心上,但是她不希望镜湖谷里救过她的那些纸人也跟着一起送命。 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陆景死掉。 而且少女心中再一盘算,这有仇和没仇的人都死了,那这仇岂不是等于没报? 于是东门微澜最终还是被陆景说服了,决定先帮陆景救下这个世界,之后再慢慢报仇。 陆景从镜湖谷里借来了东门微澜,之后又去找了晏筠和夏槐,再加上一个凑数的温小钏,算是把这次的人手都凑齐了。 倒不是说他喜欢拖家带口,沉浸在修罗场中不能自拔。 主要现在天下大乱,诡物肆虐,司天监的人手又不够,陆景担心他不在的时候三女外出办案出现什么意外,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她们一起带走。 再有就是三个月后万一局势真的不可挽回,大家至少也能整整齐齐的,可惜顾采薇还在忙着她的生意,陆景也还指着卖参的钱给东门微澜买药,否则他就把顾采薇也捎上了。 总之,第二天一早陆景就带着他的后宫团跟葵,还有胥教授汇合了,而小道士谢安石也在其中。 主要是他也听到陆景和乌木的对话。 最终一行八人分为前后两批,悄无声息的赶到了乌兰城,而司天监内除了暂代少监一职的黄监院,没有人知道八人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顾不暇 “这里就是乌兰城吗?” 八人从一座酿酒坊中走出后,温小钏打量着外面的街道好奇道,“怎么感觉有点冷清……” 乌兰城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在通往西域诸国的必经之路上,而且这里是进入白龙泊前的最后一座城镇,往来的商队、旅人都要在这里停靠歇脚,补充物资,所以平日里还是挺热闹的。 然而如今天下大乱,陈国这边就不说了,灾荒、暴乱加上连年征战,使得还愿意老实做生意的商贾数量大减,最近一段时间陆景的人参在京城大卖,也是因为其他药铺越来越难收上来人参,尤其是品相好的人参。 之前给他们供货的那些参客要么被强盗给杀了,要么半路上货被人抢了,更有甚者干脆自己就去扯旗做了强盗。 毕竟能在北地挖参,本身也都不是什么善类,眼看着有来钱更快的途径,谁还愿意老老实实钻深山。 眼下也就陆景这人工种植的野参还能加量不加价了,以至于京城的那些药铺现在都在费尽心思的打听顾掌柜的货源。 当然,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陈朝这边不太平西域诸国也好不到哪儿去,早在两年前便开始异象频生,先是气候出了问题,很多地方都一改先前的炎热干旱,变得湿润了起来,甚至一些荒漠上还重新长出了植物来,有的地方还形成了可以供人居住的绿洲…… 一开始的时候那些国王们还挺高兴的,为了抢绿洲还出兵打过几仗,但是随后却发现那些绿洲有蹊跷,凡是踏上绿洲的人畜,全都染上了重病,不出几日便会死掉,而且尸体干瘪,就像是被人抽空了血肉一般。 而那些侥幸不死的人,则无时无刻不感到口渴,往往一天就要喝下几百斤水。 偏偏水在西域诸国又是极为宝贵的东西,所以很多还活着的人,也被亲人含泪给放弃了。 那些新出现的绿洲被各国都列为禁地,严禁踏足。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气候的改变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之前他们种植的一些耐旱作物就因此减产,除此之外,很多荒漠特有的动植物也无法适应新的气候,比如陆景炼制坠入凡尘所需要的火灯笼草,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断货的。 除了气候的改变外,其他怪事儿也越来越多,比如某国国王的女儿,忽然开始吸食人血,一天不喝就百爪挠心,状若疯狗。 还有男子的小腹莫名隆起,十月之后胀到如西瓜一般,某日他感到一阵恶心,张嘴,从口中吐出两个幼童来,一男一女,落地便可开口,震惊百里。 总之,那边现在也是人心惶惶。 上到国王下到百姓,都在忙着驱邪捉妖,连带着曾经颇为热闹的乌兰城也沉寂了下来。 陆景听完茶坊小二的话,伸手从袖中摸出了二十文钱,放在了桌上。 那小二眉开眼笑的把那二十文钱扫入掌中,接着顿了顿又道,“诸位是刚刚才入城的吧,不知是来寻亲还是做买卖的?” 陆景和葵对视了一眼,问道,“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若是来投奔亲人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要是做买卖,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最好也早点把住处给定下。” “为什么这么说?” 小二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最近乌兰城里也不太平,你们看现在街上人这么少,也不只是因为往来的商旅少了,白天的时候还好一点,等到了天黑,几位客官可一定要记得关好脚店的门窗,千万不要外出,若是听到有人敲门,可以熄了油灯,掩住口鼻。 “只要不出声,门外那东西自会离去。” “什么东西会在晚上来敲我们的门?”温小钏问道。 “婆罗天。”小儿看了眼左右,小声道。 “什么?” “西域那边信仰的一位天神,据说她是有三头七臂,三颗脑袋分别掌管大地,河流,和天空,七条手臂各持法器,妙用无穷。” “然后她喜欢半夜去敲别人的屋门?”陆景扬了扬眉毛。 “这个……婆罗教的教义里应该是没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听城里看守神殿的婆罗教教徒说的,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神像在晚上会消失不见。 “另外有人从窗户的剪影上也认出门外那人的确有三个脑袋,七条手臂,只是并没有人真的见到过婆罗天,因为开门的人都死了。” “多谢相告。”陆景一面说着一面又掏出了二十文钱,“不过我们应该不会在城里过夜,在这里采购些东西就上路了。” “那小的就祝几位早日发财。”那伙计说完,收下钱,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待他走后晏筠又开口道,“诡物?” “看样子是诡物没错了。”夏槐点头道。 “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为什么司天监还没有反应,派人过来解决这事儿?” 东门微澜在镜湖谷里待得太久了,对于外面的发生的事情只是听陆景说了个大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结果她刚说完温小钏就抢答道,“不会有人来了,司天监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像这样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先放着。” “那我们要管吗?”东门微澜又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景的脸上,虽然论身份辈分他们这一行人应该是胥教授为尊,但是老头在上路前就已经放出话来,他只管观星,其他事情都由陆景来拿主意。 陆景想了想,“只是一尊神像活过来半夜敲门的话,还不算太严重,我会报上司天监的,至于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深入白龙泊吧,毕竟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三个月后若是被那条龙成功脱困,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众人闻言都没有什么异议,晏筠道,“我这就去采买食物和水。” “我去雇骆驼还有向导。”温小钏自告奋勇。 “那我去药铺买点药材吧。”东门微澜道,“荒漠里还是有不少毒物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头 采买食物、水跟药材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唯独温小钏去雇佣向导的时候遇到了点波折。 听说八人想要进入白龙泊,并且在里面逛一逛,很多老向导便都摇起头来。 一个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看不出年纪的老者道,“白龙波并不是用来游览的地方,那地方被称为死亡之眼,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出,所有商队在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而且绝对不会偏离那条路线。 “即便如此,每年依旧会有不少人埋骨在那里。” “多谢老丈提醒,我们也知道那里危险,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打算雇佣一个经验老道的向导。”温小钏甜甜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我看您老就不错,不知道这笔钱够不够?” 那个干瘦老者低头看了眼,见那张银票上写着一千两,也被惊到了…… 这可是笔巨款,若是做了这一单那之后都不用再辛苦带领商队穿越白龙泊了。 甚至可以离开乌兰城,跑去南方,择一山清水秀之处,在那里安然养老了。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都纷纷眼热了起来。 然而那干瘦老者却是摇了摇头,“我说了,这太危险了,这位姑娘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于是温小钏又望向其他人,那些人原本都在蠢蠢欲动,可这会儿听了那干瘦老头的话后又没人出声了。 银子再多可也要有命花才好。 那干瘦老头是他们这群向导中经验最丰富,经历也最传奇的,若是连他都觉得这笔钱赚起来太危险,那其他人就更是十死无生了。 见没人开口,温小钏又从怀里抽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这下众人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更加急促了。 他们一直给往来的商贾旅人带队,见过不少富商,但是出手这么阔绰的却还是第一次碰上,带个路就给两千两,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吃喝无忧了。 只是一众向导依旧在犹豫,拿不定注意,而那干瘦老者干脆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温小钏见状,将手再次伸入怀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忽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桌上的银票,“我,我干了!” 然而温小钏打量了一下来人,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岁。”少年咽了口口水道。 温小钏不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毛。 “好吧,我今年刚满十九。” 温小钏依旧没开口。 少年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耷拉下脑袋道,“我,我再有一个月就十七了,这次是真话了。” “十七太小了,你听到我之前说的话了,这次的活儿很危险,我要找个足够老练的向导。”温小钏伸手,一边说着一边打算从那少年的手中将银票给抽回。 但是她扯了两下后却没能扯动。 那两张银票被这个谎报年龄的少年攥的很紧。 “你别看我年纪轻,但是论起在白龙泊内待过的时间,除了三叔没有人能超过我。” “吹牛并不能帮你得到这份活。”温小钏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少年的手腕,下一刻后者就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攥着的手。 眼睁睁看着那两张银票又回到了温小钏的手上。 “怎么样,除了这个小骗子,还有人愿意来做我们的向导吗?” “他不是小骗子。” 被少年称作三叔的干瘦老者这时候忽然再次开口道。 “嗯?” “石头对白龙泊的确很熟悉,实际上他就是被人从白龙泊里捡到的。” 温小钏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白龙泊里没有人居住呢。” “那里的确没人住。”三叔道,“所以他爹刚捡到他的时候也很诧异,但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一条生命,他爹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之后他们爷俩就一起相依为命,他爹还在世的时候是乌兰城最好的向导,不过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其他亲人,找不到合适的人在自己出门后来照顾他,索性就把他给带在了身边。 “那时候来找他爹带路的人络绎不绝,所以你可以说他是在那片戈壁中长大的。” 温小钏闻言也来了兴致,又仔细打量了那少年一遍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白龙泊还是你家。” “白龙泊不是谁的家,三叔说的不错,那片戈壁很危险,而且随时都有可能翻脸,让踏足它的人再也没法离开。”石头严肃道。 “那你为什么要接下这活?” “因为我需要钱,很大一笔钱。”石头道。 “你要钱干什么?” 这一次石头却是闭上了嘴。 温小钏见状反而又笑了起来,从手中抽了一张银票递过去,“很好。我喜欢嘴巴严,又不多管闲事的人,这一千两是你的订金,你先收好,剩下的一千两等回来再付。” 石头收下了那张银票,将它小心翼翼的叠好。 然后冲温小钏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日落之前吧,越快越好,我的人已经在准备食物和水了,只要挑好了骆驼我们就可以上路了。” 石头摇头,“今天走不了。” “为什么?” “因为城里的骆驼都被借走了。” 温小钏皱眉,“借走,被借到哪里去了?” “是婆罗教的那些人借的,好像是要做什么法事,迎接婆罗门降世,不过不用担心,他们明天就会把骆驼还回去,所以我们只要多等一晚就可以了。”石头补充道,“你们可以先去找个地方住。” ………… 陆景当然不愿多等一晚,但是婆罗教在整个西域都很势大,乌兰城中的信徒更是多大数万,陆景也不想为了几匹骆驼和这些人大打出手。 所以最终也只能听从石头的建议,在城中挑了座脚店落脚。 等到他们安顿好,已经是下午了,陆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又找人打听了下白龙泊,想看看白龙泊有没有哪个地方之前出现过异像什么的。 然而被问到的人都说那地方很邪乎,可具体哪里邪乎又答不上来,陆景最后搜集了一堆神神叨叨的说法,有价值的却没几条。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像到访 眼看着天色就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陆景倒是还想找人再继续打听白龙泊的事情,但是很快街上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家家户户都关紧了门窗。 于是陆景也只能返回自己居住的那间脚店。 这一次他是从另一面回来的,走到大门西侧,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头望向脚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恰好这时候掌柜探头出来,看到陆景不由长舒了口气,“这位客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正打算封门,您要是再不出现,我们可就要把您给关在外面了。” 陆景指了指一旁小二手中大概半寸厚的木板问道,“这东西能挡住婆罗天吗?” 掌柜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变,紧张的左右张望,随后才又对陆景道,“客人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陆景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结果等到下楼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人。 “晏筠呢?”陆景问和晏筠同住一间房的温小钏。 “晏姐姐和我刚雇的那个叫石头的向导在一起,好像要去什么地方,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温小钏道。 一边负责上菜的小二听了大吃一惊,“你……你们还有人在外面?” 陆景看了眼那小二,安慰道,“没事,你们放心,等她回来我去开门,不会麻烦你们的。” “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情,”小二急道,“乌兰城天黑以后是绝对不能开门的。” “这样吗,那我让她爬窗好了……” “爬窗也不行!”掌柜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结果一来就听到了让他血压飙升的话。 随后苦笑道,“几位客官,莫要把此事当作儿戏,最近这半个月,前前后后已经有二十多人死在了那位的手中,婆罗教今日做法事也是为了让那位能平息怒火,咱们这些还留在城里的人,现在每天都在祈祷,希望那位不要找上门来。”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掌柜的立刻就是一个哆嗦,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别怕,应该是我们那个同伴回来了。”温小钏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 但是她走了没两步,那敲门声就又停止了。 门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温小钏开口问道,“晏姐姐,是你吗?” 然而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掌柜的一张脸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用颤抖的声音道,“是……是它,它来了,快,快熄了灯,大家从现在起,都不要再说话了。” 实际上不用他吩咐,那些小二们已经动了起来,将店里所有的油灯全都扑灭,灯笼也吹了。 胥教授才刚拿起筷子,就发现面前已经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夹起来的是什么了。 众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屏息凝神。 而除了先前的敲门声,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又过了片刻,一个小二松开了掩住口鼻的那只手,压低声音道,“那……那位走了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下一刻,他的头顶上就又传来了咚咚咚数声闷响,而且这一次那响声持续的时间很长。 就像是有什么人在猛烈拍击一般。 “它……它,它是打算从窗户进来。”一个小二惊恐道。 “窗子都关严实了吗?”掌柜焦急道。 “按您说的都关严了,而且还又加了锁。” “那就好,那就好。” 听小二这么说,脚店内的众人仿佛也安心了一些。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什么碎裂的声响。 接着那咚咚咚的声响便消失了。 但是这反而让所有人的精神都绷紧到了极点,因为这意味着那位婆罗天已经进到了脚店内! 一想到之前死在它手上的二十多人,脚店内的众人便面如死灰。 有的人甚至被吓尿了出来。 几个伙计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掌柜,然而却发现掌柜比他们还害怕,两条腿就跟筛糠一样抖了起来,之后更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候有一人却是忽然动了起来。 黑灯瞎火的,也没人知道是谁的胆子这么大,在这时候非但没找地方躲藏,反而向着二楼冲去! 而且那人冲起来的时候动静很是惊人,怕是几里外都能听得到。 不过两个起落就已经上了二楼,接着众人就又听到砰的一声响,中间还夹杂着什么人的闷哼。 掌柜心下当即便是一凉,心想着完了,上去那人肯定已经没了。 因为破门的是尊神像,就算被打也不会叫出声,所以挨揍的肯定刚刚才冲上去的那个冒失鬼。 而一想到这么厉害的高手,都被对面给一招拿下了。 掌柜就觉得他们这些人今晚是必死无疑了。 就在他想着自己死后老婆孩子该怎么办,攒下的那一大笔银子也不知道他们娘俩找不找得到的。 却听一个声音开口道,“点灯。” “不……我们没看见大仙您,还请大仙您高抬贵手,往我们一马吧!”掌柜跪地哀求不止。 陆景无语,“是我,刚刚投店的住客。” 掌柜的这时候终于也听出了陆景的声音来,正打算起身点灯。 又听一道颇为凶恶的声音响起,“不许点灯,我是婆罗天坐下的黑夜尊者,看到我的脸,婆罗天就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你可拉倒吧,”陆景没好气道,“你是黑夜尊者我还是暗黑破坏神呢,你都被我抓了,就别再想着装神弄鬼了吧。” 掌柜还在犹豫,已经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小二点亮了身边的一只灯笼,原本漆黑一片的脚店里也重新恢复了一些光亮。 随后众人就见陆景手里提着一人,站在大堂中央。 不一会儿,就有人认出了那人来,“韩三,怎么是你?” 陆景问说话那人,“你识得他是谁?” 那人点头,“他叫韩三,就是个小贼,成天游手好闲,专门干点偷鸡摸狗的事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被个大贼头看上了,教了他一身不俗的轻身功夫,城里不少人家都被他光顾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既见真神,为何不跪? 发现来者是韩三后掌柜也直起了腰来,指着韩三的鼻子怒骂道,“原来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 韩三这时候却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 一旁的陆景又道,“之前我在大门西侧看到有人留下记号,那记号的位置挺隐蔽的,一看就是空门中人动的手脚,一般这种记号的意思就是告诉道上的其他弟兄,这里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其他人最好不要再打主意。” 陆景并不是空门中人,不过有个常年在外走镖的师父,这些江湖门道章三丰当然都是门儿清了,在邬江城的时候就传授给了陆景。 另外刚才韩三在门外,虽然已经尽量屏住了呼吸,但是以陆景的耳功还是捕捉到了他微弱的呼吸声。 所以陆景一早就知道门外那人并不是什么婆罗天。 见对方还敢主动露面,就直接上楼去将他给擒了下来。 说起来这韩三的武功也很稀松,都没入流,陆景一掌拍出去察觉到不对还撤回了大部分功力,这才没把韩三给一巴掌给拍死了…… 掌柜越说越生气,“韩三你做飞贼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来了,那可是整整二十多条人命啊,你这混帐东西怎么能下得去手?而且这里面还有一贯仁善乐施闻的温老板,他一家四口连带着不到六岁的女儿可都遭了你的毒手!真是作孽啊!!!” 韩三这次终于又抬起头来,“冯掌柜,话可不能乱讲,我来你店里偷东西不假,可没杀过人,更没有害温老板一家。” “你还狡辩!那些人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冯掌柜说着就去找趁手东西,想抽韩三。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来偷了你,还没偷成。”韩三这会儿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骗鬼呢,你这厮定是听说了最近一段时间西域诸国发生的那些怪事,便想着自己也来装神弄鬼狠狠捞上一笔……”冯掌柜还要再说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众人却是都没有再惊慌,冯掌柜还直接打发了一个小二去给晏筠开门。 不过那小二还是留了个心眼,走到门前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嘴,“可是店里的客人?” 结果外面那人没有回答。 这下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僵,冯掌柜看向韩三,“你这家伙,还有同伙?” “没有,就我一个。”韩三的神色这会儿也不是很好看,顿了顿,他又对冯掌柜道,“我真的没杀过人,就想借着趁着城里人心惶惶的时候盗点钱财,这是我第一次开张。” 冯掌柜哼了一声,“你就接着编吧,想吓唬我们放了你,门儿都没有。” 话虽着么说,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了。 有小二靠过来问,“掌柜的,咱们还要不要灭了灯?” 冯掌柜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楼上忽然又传来一阵吱呀声,那是木窗被风吹动后所发出的声音。 冯掌柜神色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本来脚店的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但是刚刚韩三进来偷钱的时候打坏了一扇窗,所以那窗现在等于是开着的。 换而言之,门外这位不速之客,也可以和韩三一样,从二楼翻窗进来。 冯掌柜想到这里就冲身边一个小二使了个眼色,但那小二却只当没看见。 开什么玩笑,现在一个人上二楼,搞不好就和门外那家伙撞个满怀。 看了一圈冯掌柜愣是没找到一个愿意出头的,于是他只能咬牙,自己提起两片木板,打算去堵住那窟窿。 可他还没迈出脚步,就听头顶传来咚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一般。 冯掌柜立刻就被吓得又缩了回去,随后打量了一圈,将目光转到陆景身上,发现陆景正在闭目倾听。 片刻后点头道,“这次来的是真家伙了,我没听到呼吸声。” 冯掌柜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脑后。 眼见着就又要软倒在地,而店内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反倒是和陆景一起来的那几个少女,神色依旧没有多少变化。 布阵的布阵,施法的施法,每个人看起来都井然有条。 因为郭守怀的要求,这一批书院弟子早早的就开始接触和诡物有关的案子了,几个月过去,就连温小钏这个一直给人当挂件的混子,都积累到了点实战经验。 所以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慌张。 冯掌柜就见这伙人,有摸出符箓来的,有抱着个阵盘,在四处写写画画的,至于陆景,则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造型古朴的禅杖。 冯掌柜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那么长一把禅杖,陆景是怎么给藏到袖子里的。 而司天监的众人在楼下忙的热火朝天,楼上的不速之客也没闲着,只听那咚咚咚的声音不停,却是在向着楼梯处移动。 冯掌柜心中害怕,对还待在原地的几个小二道,“快,还等什么,灭了灯啊。” 那几个小二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将刚点着的灯又给灭了。 可之后就见今日才来投店的那八位客人中,有人的掌心处升腾起一团火焰。 接着那女子微微弹指,原本熄灭的灯台就又亮了起来。 这一幕让冯掌柜等人全都看呆了。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发问,就见二楼上那位不速之客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看到那人的面目和冯掌柜就不只是哆嗦了,整个人完全被恐惧罩住,一动也不能动。 因为来者正是婆罗天,身高约莫九尺,三颗脑袋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脚店内的众人。 “真……真是神殿里那尊铜像!它,它活过来了。” 一个伙计惊呼道。 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婆罗天一个踏步,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笑容灿烂道,“既见真神,为何不跪?” 那伙计这会儿大概也是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听婆罗天的另一颗脑袋发出一声叹息,下一刻持刀那只手已经向下劈了下来,眼看着一颗大好头颅就要飞起。 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那把刀却被一柄禅杖给架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嗯? 婆罗天手中的短刀被人给挡住,但是它却并没有生气。 第三个脑袋转向陆景,赞赏道,“凡人,你很勇敢。” “你也不差,敢在我眼皮底下杀人,是当我不存在吗?” 婆罗天对于陆景的话恍若未闻,只是自顾自的道,“四日前,我杀了一家四口,当时有个女人也很勇敢,将自己的孩子藏在身后,用身体挡住了我的金刚杵,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我把她的脑袋砸烂后,还是又砍掉了那个小女孩儿的脑袋。” 陆景闻言目光一沉,“老实说我最近也挺忙的,有件要紧事情要办,本来不打算管这档子闲事的,但是你的话成功让我改变了主意。” 婆罗天微微一笑,“是吗。” 它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上的三叉戟已经毫不犹豫的冲着陆景的胸口插去! 陆景见状也伸手,抓向了戟头,随着三叉戟被他握在手中,任凭那婆罗天再怎么使劲儿都没法再寸进半步。 “不错,的确有几分能耐,难怪敢多管闲事,但是……”铜像中间那个脑袋狡猾一笑,“我可是有七条手臂……” 话音未落一把宝剑就向着陆景的头顶斩去。 冯掌柜和脚店里的伙计的心顿时就悬了起来,因为婆罗天说的没错,陆景再怎么厉害一共也才两只手。 现在他的两只手都已经被占住了,又怎么应付那铜像接下来的攻击? 就在众人为陆景捏了把汗的时候,当事人却是不慌不忙,眼看着那些兵器就要落在身上了,陆景的袖中才蓦地飞出了数道光芒来。 其中三道光芒直取那铜人的三颗脑袋,剩下七道则迎上了婆罗天的七条手臂,结果还余下一道光芒,就这么悬停在陆景身侧,护卫着他。 脚店内的人都看呆了。 因为之前那几团光芒去的太快,很少有人看清那是什么,直到最后的三道光芒落在陆景身侧,才有人认出了那是三柄小剑。 “剑……剑仙?!” 冯掌柜其实并不是土生土长的陈人,只是自幼随父母来东方游历,后来在乌兰城定居了下来。 不过他开脚店的嘛,天南地北的人见得多了,现在官话已经说的很麻溜了,若不是那对儿眼睛还是蓝色的,一般人已经分不太出他和陈人的区别了。 而且冯掌柜虽然还随爹妈一起信婆罗教,但是东方剑仙的故事也听过不少。 没曾想,今儿个这两位活在传说中的主居然让他一次都给见齐了。 这……这简直就是金刚大战哥斯拉啊。 只是这金刚好像有点不太禁打,陆景一亮飞剑,婆罗天立刻就落入了下风。 虽然依旧在努力挥动着手臂,但是面对来无影去无踪的飞剑,还是显得有些狼狈,没多久身上就被砍中了好几剑。 而陆景之前冲它门面去的那三剑,被它避开了一剑,剩下两剑也都刺了个正着。 不过因为它整个人都是铜制的,虽然那两剑在他的脑袋上切出了两道颇深的伤口,甚至斩断了他的半只脖子,但是婆罗天看起来也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手上的招式不停,还在努力应付着空中的飞剑。 而在第一轮的齐射后,大半的飞剑陆景也没法再控制了。 就在婆罗天感觉为之一松的时候,陆景本人却是又动了,一杖拍在了铜像的左肩上,婆罗天依旧没怎么受伤,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那一侧歪了歪。 有眼尖的人,还注意到婆罗天的肩膀被拍中的地方肉眼可见的凹下了一大块儿,看的众人不由咋舌。 得到《武经》后虽然只参悟了一个月,但是陆景的疯魔一百零八杖却是早就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之前的普通武学了。 更何况陆景现在还是以纳阳真气来施展,威力更是绝伦,犹在当年的弘莲大师之上。 也就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铜人,换个武林高手在这儿,陆景刚才那一禅杖,估计能直接把对方给拍进地里去。 而婆罗天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陆景的第二杖又来了。 这一次打中的是它的一颗脑袋,金属与金属猛烈对撞在一起所产生的巨大轰鸣,震得一旁的冯掌柜等人耳朵嗡嗡作响。 甚至有人都陷入到了短暂的失神中去。 婆罗天也被疯魔一百零八杖的这招起手式当头杖喝砸的有点懵,但是它终于也腾出了一只手来,握着金刚杵挥向陆景。 然而陆景就像是没看到那根明晃晃的金刚杵一般,继续抡圆了禅杖,暴揍婆罗天。 婆罗天见状不惊反喜。 它毕竟是铜人,天生就格外抗揍,被陆景这么狠打一通,虽然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真要说致命伤,其实并没有。 但是陆景这个普通人要是挨上它一杵,那可就……嗯? 婆罗天的金刚杵捣在陆景身上,居然和之前陆景砸他脑袋时一样,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那触感根本就不像是打在普通人血肉上,再看陆景,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依旧精神抖擞的挥舞着禅杖。 婆罗天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眼前这家伙又能打,而且比它还抗揍,好像有点棘手啊……更别说不远处还有一直在虎视眈眈的晏筠等人,婆罗天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退意来。 但是这会儿它却是已经被陆景给缠上了,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就在陆景打得正爽的时候,他看到左侧那颗头忽然泛起一阵红光,接着大地便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随后便有人惊呼,“地龙翻身了!快,快往外跑!” 而脚店也的确摇晃的很厉害,看上去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 陆景想起上午在茶坊听人说的,这个什么婆罗天的三颗脑袋,分别掌管大地,河流,和天空,这么看来刚才冒红光的那颗头对应的就是大地了。 不过它要是觉得这点手段就能成功逃脱未免也有点太小看修行者了。 不用陆景开口,夏槐已经一张定身符贴在了身旁的木柱上,待她念完咒语,脚店的晃都便减轻了许多,也不再摇摇欲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启程 婆罗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眼看着自己的大招落空,脚店重新稳固下来,脸上不由露出了惊愕之色。 而另一边的陆景则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也开了大招。 他伸手握住那把还悬在空中的飞剑,冲着婆罗天毫不犹豫的斩去。 婆罗天注意到了陆景的动作,但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它已经吃了不少飞剑的亏,然而伤的都不算太严重,它的全身都是铜铸的,几乎没有弱点。 然而这一次陆景那把小剑却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 只是隔空轻轻一挥…… 婆罗天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警兆! 它已经在拼命向后退了,还侧开了身子,但是下一刻冥冥之中,还是有什么撞在了它的脖颈上。 再然后它刚刚用来制造地震的那颗头颅,就和旁边另一个可以掌控湖泊河流的脑袋一起飞了起来,另外那颗分管天空的脑袋也只剩下了半个。 陆景施展出的山河一斩在砍掉了铜像的两个半脑袋后并没完全消失,又斩断了婆罗天身后的三根木柱,接着轰塌了半面墙,这才散去。 冯掌柜当时就觉得两眼一黑,发出一声惨嚎,向后栽倒过去,任凭几个伙计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清水的灌清水,就是不再睁眼。 至于陆景则将只剩半个脑袋的婆罗天按在了地上,骑在了后者身上,也不需要什么禅杖和飞剑了。 就这么直接抡起了拳头,一拳拳的砸了下去,打得婆罗天的身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就像是一个被摔坏的布娃娃一样,根本站不起身子来。 陆景最近被秘境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郭守怀叛变,还有那条龙就要出来的事情也搞得有些心烦意乱。 而这个不开眼的异邦神明又正好送上门来,他就没再客气。 一通王八拳下去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留他一条性命吧。” 陆景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店里什么人求情,毕竟乌兰城中婆罗教的信徒有不少,但是后来发现那声音有些熟悉。 回过头才发现是晏筠。 “你回来了?” 晏筠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正被陆景骑着的婆罗天,“我出去去调查了一下和它有关的事情,大致搞明白了它是怎么来的。” “嗯?” “最近一段时间,西域那边异象频出,人心惶惶,婆罗教的信徒们都寄希望婆罗天能保佑他们,然而他们的祷告却得不到回应,不少人的心中都产生了动摇,婆罗教的人为了解决眼下的困境,就翻出了之前几百年前的秘法,选取最忠诚的信徒利用血祭想要唤起婆罗天的注意。” “那最后怎么搞出来了这么一个嗜杀成性的怪物来?” “我猜被选作祭品的人心中并不是完全情愿的。”晏筠道。 “难怪它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这半个月它每晚都会在城中游荡,选取猎物,婆罗教那边也知道事情搞大了,所以又搞了场祭祀,这次用的是骆驼,想要平息它的怒火,可惜这尊铜像已经变成诡物了,他们那祭祀没有什么用。” “等等,骆驼?” “别担心,我救下来了大概二十头,足够我们用了。” “那就好。”陆景松了口气,他们的时间本来就不怎么充裕,要是还要花时间在找代步工具上,那就太浪费了。 顿了顿陆景又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解决了它,我们就要离开乌兰城了,要是把这东西留在城里,它大概率还会犯事儿。” “我们不留下它,”晏筠道,“我想带它一起走。” “嗯?” “婆罗天还有个称呼叫做沙漠之神,我看了婆罗教的教义,上面说他对西域的大漠,包括白龙泊在内都了如指掌。” “但这东西只是件诡物。”陆景道,“你不是说它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被作为祭品的那个倒霉鬼的一缕残念附着在了这尊铜像上吗?” “没错,但是那家伙现在已经完全将自己给当作婆罗天了,而且他也的确继承了一部分婆罗天的能力,刚刚的地龙翻身就是证明。”晏筠道,“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到要找的那件东西。” 陆景闻言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可以试试,不过我们只需要它帮我们找东西,就没必要把它全带去了。” 一边说着陆景一边还不怀好意的又望了眼趴在地上的婆罗天。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陆景一行人就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将随身携带的货物和行礼依次搬上了骆驼。 为了预防戈壁中可能出现的缺水缺粮的问题,陆景还藏了十缸水外加一百张饼子到自己的袖子里。 而这么多东西装进去,陆景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只有到了要出远门的时候才能愈发感受到储物功能的重要性,还好他从蔡无恙手中得到了这件衣服,让他方便了不少,唯一的缺点就是破了不太好补。 另外陆景昨晚的时候还给冯掌柜了一百两银子,除了八人的房费外,剩下的钱也足够冯掌柜将自己的脚店修葺一番了。 甚至推倒重新盖间新的也完全足够了,冯掌柜这才转忧为喜,一再表示自己以后不信婆罗教了,要改信东方剑仙。 毕竟剑仙明显要比婆罗天能打,而且还附赠了他一小笔横财。 对此陆景也没多做解释,等那个叫做石头的年轻向导也到来后,众人便启程出城上路了。 放在以往的时候,在离开前他们少不得要灌冯掌柜还有店里的其他伙计客人一人一碗送客茶的。 但是如今不比往昔,九州大地,到处都在闹诡物,就连地处偏远的乌兰城也不例外,百姓们的神经已经被锻炼的越来越粗壮,多冒出来一伙剑仙,似乎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了。 况且司天监现在已经琢磨着跟江湖门派合作了,诡物的事情肯定瞒不下去了,这也是陆景为什么在昨晚放开手脚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拯救世界 石头用黑布把自己从上到下都裹得很严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面外。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时刻警戒着四周。 虽然还没有正式进入白龙泊,但是蒙州可怕的并不只有那些噬人的狂风,以及能够将人畜和货物都吞噬的一干二净的流沙。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无论西域诸国还是陈朝都在动荡中,这附近的强盗和土匪也变得活跃了起来,杀人越货的事情越来越多。 石头见陆景他们的队伍里多是老人和女子,还曾劝过温小钏多雇些镖师护卫。 却被后者打了个哈哈给糊弄过去了。 石头见状也没有办法,收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已经从温小钏那里拿了一千两,这笔钱甚至都足够买下他一条命了,所以见陆景他们没有补充护卫的想法,石头只好自己小心一些了。 所以出城后他走得并不快,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走了没多远就听陆景开口催促道,“咱们能不能提提速?” 石头的脸色有些发黑,好在裹在黑布下也看不太出来,只是用有些僵硬的语调回了句,“骆驼们习惯了这个步调,能让它们尽可能的节约身体里储存的水分和养分。” 陆景闻言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石头以为自己已经把陆景给说服了,但没想到过了不久,他身后的骆驼突然开始加快了步伐。 石头大吃一惊。 他还以为陆景在抽打骆驼,迅速的回头,却发现后者在上面坐的好好的,并没有动手,只是嘴里在念念有词。 说的那些话石头也听不太懂,只是之后就见其他几头骆驼也相继加快了脚步。 石头百思不得其解,试着驯服领头的骆驼,让它又再次慢了下来。 但那骆驼看上去却显得有些烦躁,没过多久,就又加快了步伐。 而且陆景还在上面嚷嚷道,“让它们走吧,它们习惯了这个步调了。” “…………” 石头被呛得无话可说。 接着就听陆景又道,“你要是觉得累了,也骑一头吧。” 石头硬邦邦的回了句,“不用,向导要在前面带路。” 说完也加快了步伐,结果走了没几步,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再然后石头感觉自己的双腿轻盈无比, 忍不住就想加快步伐。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旋即想到了什么, 又回头看向陆景。 后者冲他笑了笑,“不用客气。” ——这伙人的身上有古怪。 这是石头第一天带队的时候对陆景等人的印象。 而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的这一印象也再次得到了证实。 他看到队伍中那个年纪已经一大把, 白天的时候一直骑在骆驼上昏昏欲睡的老头,下来后开始摆弄起他随身带着的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之后还仰头看起了星星来, 边看边在沙地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而这还不算完, 他很快就听到另一头骆驼背上的大箱子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你们是绑票了什么人吗?”石头脸上的神色一变。 “哦, 那里面装的不是人,只是尊铜像而已。” 石头明显不怎么相信陆景的鬼话, 开什么玩笑,铜像怎么可能会自己发出声音来。 而陆景也不解释,走到了那头骆驼边上, 取下了那只大箱子。 随后也不避讳石头, 就当着他的面给打开了。 之后石头就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只见一只没有手, 只剩下半个脑袋的铜像,正挣扎着想从箱子里跑出来。 但是才刚窜起身, 就又被陆景给踹了回去。 “别乱动,不然你没有的可就不只是两个半脑袋和七条手臂了。” “这……这是神庙里那尊婆罗天!” 石头这时候终于也认出了箱子里的东西来,声音都开始打颤。 他平日里也经常去神庙祷告, 对于里面这尊铜像还是挺熟悉的,而且他前些日子也听说了那尊铜像失踪的事情, 之后晏筠还来找他打听过神庙的所在。 石头只是没想到陆景他们这伙人居然这么胆大,敢把铜像给偷走。 要知道婆罗天可是已经降身在这尊铜像上了, 而陆景他们现在的做法,显然是对婆罗天的大不敬。 铜像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盯着陆景, 片刻后它倒是没有再动作,开口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跟你打听点事情,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放你离开。” 婆罗天冷哼一声,看样子并不怎么相信陆景的话,但还是道, “问吧,凡人。” “听说你对这片荒漠很熟悉,有没有听说过一颗珠子。” “珠子,什么珠子?”婆罗天问道。 “我也不知道, 反正应该挺特别的,那颗珠子存在已经很久了,至少几万年吧。” 婆罗天饶有兴趣的望着陆景,“你们找那颗珠子干嘛?” “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只要说你听没听说过就行了。” “我当然听说过,这片沙漠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婆罗天自信道。 “是吗?”陆景对此表示怀疑,“那珠子在哪里?” “西方。”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竟然要深入白龙泊肯定是要往西走。” 婆罗天闻言转了转眼珠,看向了一个方向,“那里,你们要找的东西在那里。” 陆景皱了皱眉头,还是怀疑这家伙是随口乱说的。 但这时却见一旁的胥教授放下了毛笔,指了个方向,“算出来,往那儿走。” 而他所指的方向和婆罗天刚刚看的竟然完全一样。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婆罗天一笑,旋即又道,“今晚的祭品呢?” 一边说着它一边还有意无意的扫了眼不远处的石头。 那目光让石头不寒而栗。 然而回答他的是木箱的盖子,陆景将婆罗天又装回到了箱子里,反正后者的手臂已经被他都给卸掉了,就算想打碎木箱也做不到了,更别说陆景之后还在木箱上捆了铁链。 做好这一切后,陆景才对石头道,“走吧,继续上路。” “去哪儿?”石头下意识的问道。 “拯救世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洗洗睡吧 石头不过是来给人带个路,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快进到了拯救世界上去。 而且这伙人嘴上说着要拯救世界,但实际上却只是在白龙泊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瞎逛。 对的,在石头看来,整件事情最荒谬的地方就在于陆景等人居然连要去哪里都不清楚。 每天等到太阳一下山,头顶星河璀璨的时候,那个看上去昏昏欲睡的老头就会摆弄起他的那些古怪仪器来,同时在地上写写画画。 而陆景则会准时打开那只装着婆罗天的大箱,和里面的铜像进行一番友好交流,最终确定下明天该向哪里走。 在最初的几日里,他们行进的方向还是固定的。 但是等到了第七日,却是忽然发生了偏转,好在和之前的方向相比只是微调…… 而等到了第十二日,偏离就比较大了,从西北直接转向了西南。 就这么又走了六日,事情开始变得愈发离谱。 也让石头确认了这伙人只是在沙漠里瞎胡转,因为他们居然掉头,又向着乌兰城所在的方向折返回去。 不过这一次他们只走了半日就停下了。 一直等到了晚上,胥教授再次观完星后却是又推翻了之前的结论,指了个新的方向出来。 这下陆景也有点受不住了,斟酌了半天措辞后道,“您老这……有没有可能算错了?” 胥教授看了陆景一眼后道,“这次应你的要求我可是算了两遍,然后又让安石帮我核对过,错不了的。” “那为什么和之前的方向差的这么远?”陆景疑惑。 胥教授目光闪动,“这里的星空有点不大对劲。” 说完他就见陆景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胥教授立刻就明白了某人心里在想什么,没好气道,“我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也没你想的那么死要面子嘴硬……” “您想说是有人因为不想我们找到那颗珠子,人为干预改变了星星的位置,但是这也有点太离谱了吧……” 陆景一脸的难以置信,“就算把当初囚禁那条龙的那位存在给拉出来,应该也不会有这样的手段。” 上过初中地理课的陆景比所有人都清楚,那些挂在夜空中,一闪一闪的小东西离他们究竟有多远了。 更别说隔着这么远去移动一颗星球,就连那些修仙小说里也不敢这么写。 “移动星星原本的位置当然是不可能的,”胥教授也道,“不过用些手段来影响到观察者倒是或许可以做到。” “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胥教授没好气道,“老夫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就姑且猜一猜吧,藏珠子的那人很可能在我们和那些星星中间加了个看不见的罩子什么的。” “折射现象?”陆景一愣。 “什么折射现象?”这次轮到胥教授一头雾水了。 陆景挠头,“不太好解释,大概就是说我们一般是通过光看到物体的,而光在穿过介质的时候是会发生偏折的,理论上,通过改变介质的材质或者厚度,是会带来物体视觉上的偏移的。” 胥教授听得云里雾里。 这时小道士谢安石忽然开口道,“就像是我们去看插在水里的筷子,筷子会发生偏折,就好像断掉了一样,但实际上拿出筷子后发现筷子并没有断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陆景点头,喃喃道,“要真有人在这片戈壁上空加了个罩子,那他的物理一定学的不错。” “但这样的话那张星图岂不是没用了。”葵开口道,“那人留下了这张星图,难道不是希望有人可以找到那颗珠子吗?” 众人对这个问题都很费解,没有人出言回答。 最后却是木箱里传来一声轻笑。 陆景打开木箱,望着里面又活过来的婆罗天道,“你知道原因?” 然而婆罗天这时候却又闭上了嘴巴。 “说吧,你想要什么。”陆景直截了当道。 “一只祭品。”婆罗天舔了舔嘴唇,“我已经帮你们指了这么多天路了,但你们什么都没给过我,所以我现在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婆罗天一边说着,目光又从石头的身上扫过,让后者打了个寒颤。 “作为回报不如我把你剩下的两条腿也打断?”陆景淡淡道,“我看你反正也用不上它们了。” “威胁对我是没有用的。”婆罗天摇头微笑,“我只是降身在这座铜像中,你破坏铜像我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苦。” 陆景反驳不能。 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尊铜像只是一件诡物,并没有真正承载婆罗天的意志,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后者身为诡物显然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所以对方的确并不太会在乎他的威胁。 婆罗天见陆景没有开口,似乎陷入思索之中,继续循循善诱道,“你说你们想要拯救世界,我喜欢你们正在做的事,通常在这样的故事里队伍中的每个人都会有的用处,而有的人的用处就是为这个世界而牺牲。” 他的话让石头的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忍不住向后退出了几步,但是少年旋即又反应了过来,这里是白龙泊,一个被风沙所统治的死寂世界,就算是他现在转身逃跑,也根本没法保住性命。 因为一旦脱离了队伍,失去骆驼上的水和干粮他也支撑不了几日。 换而言之,现在他是生是死,全在陆景的一念之间。 而陆景迟迟没有开口,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似乎是想看他会怎么抉择。 这一刻陆景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用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来换到那颗珠子的下落,这的确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虽然对石头本人有些不太公平,但眼看着世界就要毁灭了,现在显然也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自古以来能成大事者,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下心来。 在沉默了片刻后,陆景重新开口道。 “不想说就闭嘴,早点洗洗睡吧。” 婆罗天仅剩的那只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这么优柔寡断可没法拯救世界。” “得了吧,我要是把他给你才是中了你的圈套。”陆景道,“之后你只会不断想方设法的拉低我的底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光的折射 陆景之所以拒绝婆罗天,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尊铜像只是婆罗教那些家伙搞血祭偶然产生的诡物。 之所以带上它,是为了给这次白龙泊之行再加上一道保险。 但并不是说没有它,众人就找不到那颗珠子了。 陆景相信,既然几万年前那位存在留下了星图,那就说明靠着星图是有办法找到那颗珠子的,只是可能要多花点功夫。 就眼下的局面而言,陆景当然希望可以尽快找到那颗珠子,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拿人命去填。 听到他的回答,石头也长舒了口气。 短短片刻时间,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人从水里给拎出来了一样,后背湿了一片,戈壁滩的夜晚还是挺凉的,尤其冷风一吹,让石头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陆景说完打算把婆罗天再塞回到箱子里去,甚至考虑找个什么地方,挖坑把它给埋了,反正这家伙不愿意合作,留着感觉用处也不大了。 反而容易破坏队内的和谐氛围。 但是就在他走向婆罗天的时候,又听到那铜像叹了口气,妥协道,“那给我只骆驼吧……给我只骆驼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陆景闻言停下了脚步。 九人这次深入白龙泊本身带的骆驼还是挺多的,有富余,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也消耗了一些干粮和饮水,又有骆驼空了出来。 陆景也不是什么极端动保人士,给婆罗天分一只骆驼做祭品也不是不可以。 “你最好能给我提供点有用的东西。”陆景道,“不然你待会儿吃下多少我就让你吐出多少来。” 婆罗天眨着仅剩的那只眼睛微笑道,“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景随后让石头挑选了一头最老的骆驼,牵到铜像面前。 虽然铜像已经没有手臂了,但随着它的目光望向那头老骆驼,后者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发出了一声悲鸣。 接着就跪倒在了地上。 鲜血从它的鼻子,嘴巴和眼睛里源源不断的流出。 婆罗天将脸凑上去,就像在嗅着什么美味一般。 之后那只骆驼又将脑袋放在了地上,婆罗天伸出一只脚,踩在了那只骆驼的脑袋上,它只是轻轻一用力,那骆驼的脑壳就被他给踩爆了。 鲜血和脑汁飞溅的到处都是。 婆罗天的脸上闪过一抹贪婪之色,蹲下身子,允吸着脑壳里剩下的那些东西。 这阴森诡异的一幕看的石头一阵反胃。 尤其当他想到若非刚才陆景出言反对,现在被人开瓢的就不是那头骆驼而是他了,他的心中就更是一阵发寒,又悄悄后退了两步,远离那铜像。 婆罗天在享用过美食后,重新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呻吟,“可惜,这祭品还是差了点,没有人类的味道好,不过出门在外也没法太讲究了。” 说着它又有意无意的看了石头一眼,还冲后者咧了咧嘴,这才将脑袋又转向陆景,“之所以方向一直在变,是因为你们要找的那东西的位置,本来就不是固定不变的。” “嗯?” “那东西在一只活物身上。”婆罗天道。 “什么活物?” “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但是从外观来看应该是只蜗牛吧。”铜像也有点不太确定。 “蜗牛?” “别小看那只蜗牛,连我都不想去招惹它。”婆罗天道,“当然,这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一缕神念降身在这尊铜像,若是我的本体在,呵呵……” 陆景不想听他吹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在拿我们寻开心吗?我们这些日子可是已经调了好几次头了,什么蜗牛的脚力能这么好?” “哦,那东西在沙地下移动速度的确挺快的,等你见到它自然就知道了。”婆罗天道。 说完也不用陆景驱赶,它自己就老实的又坐回到那箱子里去了。 “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能感觉得到,我们离那颗珠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说完铜像便躺进了箱子里。 ………… 虽然陆景并不完全信任婆罗天,但是后者的话还是让队伍中的诸人精神一震。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们的确是在向着目标靠近的。 只是当一行九人在这片戈壁中又游荡了一个月,却还是没有找到那颗珠子,也没见到婆罗天所说的蜗牛。 就连一向冷静的葵,不由也有些烦躁了起来。 因为留给九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们完全就是在兜圈子,”少女道,“而且已经转了最少三圈了。” 和刚进入白龙泊时相比,众人的脸庞和皮肤都已经被晒黑了很多,就连温小钏带的两只防晒粉盒也快用空了。 不过后者倒是没有嚷嚷着要回去,只是学着石头在帷帽下又缠了两圈黑布,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至于队里的骆驼则被婆罗天吃得只剩下九只了。 大概十日前起它也再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只重复说很近了,但具体有多近它也说不出一个准确数字来。 陆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照着胥教授观星的结果继续赶路。 眼看着就到了傍晚,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陆景也停止了在御剑术的修炼,打算从骆驼背上下来一起生火做饭。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前方却是忽然出现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陆景问走在前面的石头,“白龙泊里还有河吗?” 石头脸上的神色也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这……这是鬼市。”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跪下开始向着那边的大河磕起头来。 “什么鬼市?”陆景问道。 “我……我也不清楚,只是有时我们带队穿过白龙泊,是会在这里见到一些本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东西,但是永远也没法走近,也触摸不到,老一辈的人管这叫做鬼市。” 石头畏惧道,“遇到鬼市一定不要一直盯着看,要赶紧低下头祷告。” 而听他这么说陆景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个词,海市蜃楼? 说起来沙漠中是会出现这种东西来着,也不算多奇怪。 陆景没有加入到石头的叩拜行列中,他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海市蜃楼也和光的折射有关,这会不会和他们要找的那颗珠子有关? 第一百二十章 蜗牛 陆景仔细端详着远处的那条大河。 别说这海市蜃楼还挺清晰的,以陆景的眼功他甚至可以看到河中翻腾的浪花,和水下若隐若现的游鱼。 一切都和真的没有区别。 陆景随后又想起了白龙泊的历史,据说几千年前这里好像是个大湖来着,当时就有好几条河流最终汇入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这条河是不是其中之一。 若真是如此,那这段蜃景没准儿还是几万年前的,被大自然的刻录机给记录储存了下来,现在又播放给后来人看。 陆景又看了会儿,确认再找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了,就动了动身一探的念头。 石头还记得自己向导的身份,闻言忙劝道,“鬼市只能看摸不到,也永远到不了,之前有人不相信这话,看到‘绿洲’就去追,结果偏离了大路,再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陆景点头,“但我还是想去前面看一看,我们已经进入这片戈壁快两个月了,却一直没什么收获,这一路走来除了沙子就是石头,难得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总要去探查一番的。” 其余几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现在就是在碰运气,既然有希望,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晏筠则是干脆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 陆景不知道这片海市蜃楼会持续多长时间,但是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等到了晚上,肯定就看不见了。 所以他必须要抓紧每一分钟。 陆景准备直接运起轻功赶路,内力消耗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需要关心的事情,但是对其他人并非如此。 这次和他一起前来的八人中,只有晏筠是一流高手,可以让内力做到生生不息。 而她也的确是最适合陪陆景去探路的人。 随后夏槐又取出一对儿寻子金甲,将母虫给了陆景,而子虫自己留下。 这样如果陆景和晏筠和队伍失去了联系,也能通过寻子金甲找回来。 至于水和食物,陆景袖子里装的有,就没有再带了。 接过母虫后两人便上路了,陆景运起惊涛怒浪,带着一片轰隆隆的水声向着远处的大河冲去,而晏筠则悄无声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跑了小半个时辰,胥教授等人的身影已经一点也望不到了,但是那条大河看起来离他们反而更远了一些。 陆景见状停下了脚步,思索了片刻后换了个方向,继续赶路,但这一次他只跑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停下了,再换一个方向,如此循环往复了四次。 晏筠不解道,“你在干什么?” “还记得胥教授的猜测吗,他说我们的头顶很可能有个看不见的罩子,”陆景道,“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和它们原本的位置都产生了偏移,现在的视觉有可能会欺骗我们,于是我只能用个笨法子,一个一个方向去试了。” 而陆景的这个笨法子居然也真的起到了效果。 经过一连四次的尝试,晏筠终于感觉自己好像和那条大河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 陆景的神色也很是振奋,就这么沿着第四次的方向继续奔跑了下去。 眼看天就快要黑了,两人都使出了全力,不止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而且还加上了轻身术。 此时若是有人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茫茫戈壁上的两股烟尘,一路席卷向前。 然而留给两人的时间终究还是太少了。 不等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下,远处的那条大河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和它当初出现在天地间一般无声无息。 陆景不死心的向前又奔出数里,最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站在空旷的戈壁滩上。 举目四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苍凉,连带着陆景的心也跟着一起凉了下来。 其实出发之前,陆景对这结果就有心理准备。 无论是石头口中的鬼市也好,还是地理书上的海市蜃楼,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人能真的抵达那里。 可或许是因为之前近两个月的奔波已经让他在心中积攒下了许多郁闷,如今眼看着希望再度落空,陆景忍不住拔剑在手,冲着身前一挥。 这一砍他还动用了上丹田里的那张符宝。 山河一斩落在他身前约莫两丈的地方,引得脚下传来一阵震动,大地直接被这一剑给斩开了一条裂口,露出了下面干涸的河床。 陆景挥出这一剑后,心情稍微平缓了一些。 摇了摇头,收起飞剑,对晏筠道,“走吧,我们回去。”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脚下却是又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随后大地再次震动了起来。 就见一节黄褐色的枯木从沙子下面探了出来。 陆景还在想这枯木是从哪里来的的时候,又有另一节枯木也探了出来,两节枯木大概有三丈高,相隔一丈。 陆景向枯木上望去,还看到了两只黑色的小球,正在不断转动。 似乎在探查附近的环境。 陆景心念一闪,脱口而出道,“蜗牛。” 这还真的是只蜗牛,不过它的体型可比一般的蜗牛大了不知道几百倍。 当它从沙地中钻出来的时候,光是一只脑袋就已经比一头水牛还要大了,除了陆景之前看到的那两只长着眼睛的长触角外,它还有一对儿短触角和一只嘴巴。 皮肤是黄褐色的,与周围的沙石颇为相近,表面凹凸不平。 晏筠在看到这只大的可怕的蜗牛时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拔剑,但被陆景给制止了。 “等等,它看起来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在书院的时候我跟一位前辈学过驭兽术,能从它们的举止和眼神中看出来。”陆景道。 晏筠闻言将长剑又收入鞘中,“按照那尊铜像的说法那颗珠子在它身上对吧,不动手的话它肯把那颗珠子给我们吗?” “不知道,不过看它的样子应该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了,至少动手前可以先试着交流下。”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了一缸水,放在了地上。 想了想又取出十张饼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友好交流 那只巨大的蜗牛将脑袋伸到陆景面前,先将水缸里的水给吸了个干净,随后又将地上的十张麦饼一扫而空。 虽然那十张麦饼叠在一起分量不小,但是和那只蜗牛庞大的身躯相比,依旧显得微不足道,估计还不够后者塞牙缝的。 但不管怎么说,陆景算是和对方建立起了初步的友好关系。 而那只蜗牛在打过牙祭后,看起来也放松了不少警惕,慢慢悠悠的从地下爬了出来。 它的脑袋看起来已经很大了,总身长更是惊人,目测已经超过了十五丈,背上背着的壳,则和陆景他们之前在乌兰城中居住的那座脚店差不多大。 而且看上去坚硬无比,陆景甚至还在上面发现了一些贝类的壳与鱼类的化石。 而这些证据似乎也预示着这只蜗牛之前生活的地方的确是有水的…… 陆景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同时观察着那只蜗牛的反应,见后者并没有流露出生气或者警告之意。 这才伸出一只手去,摸了摸它背上的厚厚的壳。 他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而且没有其他后续的动作,很快便收了回来,接着再从袖子里取出了五张麦饼。 这一次陆景就将麦饼拿在手中,直接递到那只蜗牛的面前。 而那只蜗牛也没客气,又张嘴将那五张麦饼一口吞下。 晏筠虽然不怎么动驭兽术,也能看得出陆景应该是在想办法和那只蜗牛建立起某种交流方式。 就目前而言,他的进展还是挺顺利的。 在花费了大概三十张麦饼后,陆景成功的让那只蜗牛帮他把不远处的一块儿大石头给搬了过来。 这让他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 于是陆景这一次一口气摸出了二十张饼子,然后向那只蜗牛比划出珠子和交换的手势来。 但是这一次那只蜗牛却是一动不动,就好像突然卡壳了一样。 陆景见状又摸出了二十张饼子,全都堆在一起。 一共四十张饼子,看起来还是挺有视觉冲击力的。 在大饼的激励下那只蜗牛终于也动了起来,爬出了大概二十丈远,之后叼回了几颗鹅卵石。 陆景见状却是一挥手,地上的饼子跟着消失不见。 那只蜗牛似乎显得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再次进入了宕机状态,四根触角一动不动。 “你的驭兽术看来没能成功。”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晏筠开口道。 “不,我怀疑它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找的是什么,只是故意在装傻。”陆景道,“这家伙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么憨厚。” “那怎么办,要来硬的吗?”晏筠目光微动。 “最好不要,”陆景摇头,“先不说它实力如何,我刚才摸了下它的壳,厚的离谱,而且材质也很坚硬,只要它往里面一缩,想打破可不容易。” “要是把它困住呢?等它饿了或者渴了,应该就不得不从那壳里出来了吧。” “问题是想饿死只蜗牛可不容易。”陆景苦笑。 他还记得前世不知道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的故事,有蜗牛四年没有进食,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这只蜗牛的体型大的离谱,可能能扛的时间会少一些。 但问题是他们这边的时间更少。 距离那条龙离开秘境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耗,肯定是耗不起的。 陆景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玩游戏做过的那些任务。 “那人既然留下这张星图,就说明他希望后世有人能找到这颗珠子,肯定不会放一道没法解的题在这里,多半还是我们的触发方式不对。” 陆景又闭上眼睛想了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放在那只蜗牛面前。 这张地图是他给胥教授的那张星图的临摹,正品这会儿还在胥教授手中,而且严格说来,那东西其实也不是正品,是郭守怀不知从哪儿抄来的。 那只蜗牛看了看地上的星图,似乎有所触动,但还是没什么动作。 麻烦了。 陆景又翻起了自己的袖子,可惜再没找到什么可能和这里有关的东西。 于是他只能又凑上去,和那只蜗牛打起了商量,“朋……前辈,秘境里关着的那条龙再有一个月就要出来,祸乱世间了,我们需要那颗珠子来阻止他,否则,否则……你可能就再也吃不到刚刚那种麦饼了。” 蜗牛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嗨,这种时候就别再讲究什么仪式感了,咱们不如直接跳过那些繁文缛节,把正事儿给办了吧。” 可惜陆大侠这番深情并茂的斡旋依旧没能取得任何有效的收获。 而且这时候那只蜗牛似乎也在地上呆够了,眼见再没有麦饼可以吃,就打算钻回地下去了。 陆景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跑它了,他们一行九人,在这片戈壁上已经晃悠了快两个月,好不容易才遇到这只蜗牛。 要是就这么放跑了它,之后再遇到它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过陆景还是想再进行下最后的尝试,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的时候,那只蜗牛头顶的两只长触角忽然开始开始摆动了起来,而且颇为急促。 接着它就一个猛子又向地下扎去。 但是这一次,原本柔软的黄沙却变得坚硬无比。 它感觉自己这一头就好像是撞在了铁板上,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是也有点晕晕乎乎的。 陆景握着手中的阵盘道,“你这又是何苦,咱们还没聊完呢。” 但那只蜗牛显然并不想要和陆景再多废话,眼见钻地不成,就打算从地上直接开溜。 别说它身为一只蜗牛,跑起来速度却是快的惊人,就跟辆保时捷911似的。 可惜刚才它在吃饼的时候陆景就已经悄悄布置好了驭兽大阵。 这会儿任凭它马力再足,却是插翅难飞。 不过陆景也注意到了它现在的焦躁情绪,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不只是那两跟长须,眼看逃跑不成,脑袋也开始往壳里缩。 随后两人就看见远处一大片风沙,正在向这里逼近!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世纪冷笑话 眨眼间天空中就变得一片昏黄,到处都是飞扬的砂砾和尘土 恐怖的飓风甚至将小块儿的石头也吹飞了起来。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沙暴,一不小心就可能因为被沙土堵住口鼻窒息而死,或者是被狂风给一起吹跑 但对陆景和晏筠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就算半个时辰不呼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他们的下盘也足够稳。 陆景真正担心的是沙暴里的其他东西。 因为以那只蜗牛的体型,它显然也不会单纯畏惧这片风沙本身。 应该是风沙里有什么东西让它感到不安。 所以陆景和晏筠一直在小心戒备着。 只是等了会儿,却是什么都没发生,就在陆景怀疑这会不会又是虚惊一场的时候,他却是忽然感到自己布下的大阵里又有了动静…… 几乎就在同时,他用作阵眼的那一节取竹径的竹子也消失不见了。 有人破了他的驭兽大阵? 陆景心下就是一惊,那节竹子他藏得很隐秘,按理说是很难被找到的,但是沙尘里那东西非但已经将它取出,而且根本没花多长时间。 陆景当机立断,冒着有可能被伏击的风险,向着那只蜗牛所在的方向冲去! 而他才刚踏入原先驭兽大阵的范围,脚下就被什么给缠住了。 陆景低头,看到自己正在一片流沙中,身体不断下陷。 见状他立刻唤出两柄飞剑,将自己从危险中拉了出来。 明明轻松摆脱了沙漠中对旅人最为致命的陷阱,但是陆景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 因为他已经察觉出刚刚踩进去的那片流沙是人为施展出的法术了。 换句话说这次来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修行者。 而现在除了他们外,其他的修行者基本都在忙着处理诡物的事情,有时间,而且也有意愿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郭少监,好久不见。” 随着陆景的声音落下,这场突如其来的沙暴也开始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等所有灰尘都散去,陆景看到一个独臂的男人,就这么站在那只蜗牛身边,微笑望向他。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或者说,他果然没有看错你。” 陆景听到这句话一颗心就忍不住沉了下去。 “你是在利用我们帮你找到那颗珠子?”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是他先利用我的。”独臂男人道。 “谁利用你?” “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你们司天监的郭少监。” 或许是因为已经得手了,独臂男人的兴致不错,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他甚至还指了指身前的位置,示意陆景坐下听,不过后者无动于衷。 独臂男人也不介意,继续兴致勃勃道,“我知道你们的心里一定有个疑问,以郭守怀的智谋和谨慎,为什么在秘境的时候会这么大意被我给得手了。” “为什么。” 陆景没有坐下,但还是开口问道。 “因为他是故意的。” 独臂男人给出了一个让陆景和晏筠都颇感意外的答案。 “郭守怀翻遍了司天监中的古籍,却始终找不到对付吾主的法子,没办法,谁让你们司天监太年轻了,只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嗯,和你们那些个更短命的朝代相比,倒也算是活的够久的了。 “可惜,在我的眼里,跟那些山里面的猴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独臂男人顿了顿,接着道,“总之,郭守怀被这件事情折磨了挺久,直到他遇到了我。和你们想象中不同,控制一个人的心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当你在和目标融合,浏览对方的记忆时,对方同时也会窥探到一些你的……秘密。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郭守怀的确是个很大胆的人,他主动让吾主的一缕心神,也就是我寄生在他的魂魄中,想通过这种方式找到对付吾主的手段,而这就是你们手中那张星图的由来。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独臂男人感慨道,“尤其当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控制住他的心神后,他依旧能靠着一丝残念,利用从我这里得到的七零八落的线索寻找到了这张星图,而且还瞒着我把这张星图留给了你,才智果然卓绝。” 陆景闻言亦有些默然。 他的确没想到郭守怀居然赌得这么大,为了一线虚无缥缈的希望不但把自己,而且就连整个司天监也一起压了上去。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他算是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惨烈了点。 而且现在那只蜗牛也落在了独臂男人的手中。 “可惜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待我将他的神智彻底吞噬赶紧,郭守怀对我就没有秘密可言,所以在秘境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星图的事情了,索性就将计就计。” 独臂男人继续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们,一直以来我都很想找到这颗珠子。” “你高兴的未免也太早了点吧。”晏筠这时也指着那只巨型蜗牛开口道,“它已经缩进壳里去了,我们虽然拿不到那珠子,但你想取出来也不容易吧。” 独臂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是精彩。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陆景皱眉。 “你们知道这只蜗牛叫什么吗?” “叫什么。” “珠子。”独臂男人悠悠道,“说起来这还是吾主为它取的名字。” “…………” 这算什么,世纪冷笑话吗? 陆景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就近在眼前,而他竟然愣是没有看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得是多无聊的人才会管一只蜗牛叫珠子。 “你们也不用太难过,珠子本来就是吾主的东西,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独臂男人伸手,敲了敲蜗牛壳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今天我心情好,问吧。”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陆景道,“这里是戈壁,而且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两个多月了。” “还记得你们队伍里那个叫做石头的向导吗?”独臂男人咧嘴道。 “他是你的人?” “不是,但是我知道他遇到了麻烦,我答应帮他解决麻烦,他不但付了我一千两银子,而且还把我给他的一件小玩意儿也带在了身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择 “这些日子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嗯,大概就在和你们相距十里左右的地方。”独臂男人指着身旁那只蜗牛道,“倒不是我自己懒得找,主要这东西不但跑得飞快,而且感知很敏锐。 “他能察觉到我身上的气息,一旦我接近它,它就会立刻钻入地下,逃之夭夭。所以我只能等你们先动手,把它给引出来,而你们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独臂男人一脸欣慰道。 “你会不会高兴的太早了一点?”一旁的晏筠却是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而陆景的袖口中也一连飞出了九把飞剑,加上之前就已经被他唤出的两把,他这一次也没有再藏私。 按照一般rpg游戏的流程,和反派聊完天,交待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接下来就要进入bss战了。 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可是郭守怀,司天监少监,传说中的五宫大修士。 陆景当然也没有掉以轻心,他甚至把身上那件蔡无恙送他的衣服都给脱了下来,贴身收好,省得等下打起来的时候把这衣服弄破。。 然而相比两人的严阵以待,对面的独臂男人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虽然他的腰间也挂着只星盘,但是他压根儿没有动那只星盘。 反而将仅剩的那只手伸到了怀中,摸出了一只小木匣,抛给了对面的陆景。 而陆景因为担心有诈并没有伸手去接,任凭那只木匣落在了他的脚边。 独臂男人显得有些无奈,“放心,里面都是些寻常的小东西。” “什么东西?”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独臂男人微微一笑。 陆景闻言将信将疑的控制一把飞剑,挑开了地上的木盒。 只见里面都是些胭脂与水粉。 陆景刚看的时候一头雾水,但是很快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已经认出了这些胭脂与水粉都是温家做的,而且其中有几样市面上还很难买到, 听温小钏说只有温家的女人和少数贵客能用得到。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陆景的声音冷了下来。 “放心,我没杀他们。”独臂男人道, “而且担心晚上他们会受凉, 还给他们找了个暖和的地方。” “什么地方?” 独臂男人没有回答, 只是看了眼脚下的黄沙。 “不过下面虽然暖和,但是沙子盖多了也不太方便呼吸, 好在那些人都习过武,闭气的时间比一般人长得多。”独臂男人幽幽道,“这里面我个人最担心的是胥教授, 他毕竟上了年纪。 “本来喘气就不太利索,哦,还有那个叫温小钏的女人,她的武功是所有人里最差的,估计能撑的时间也最短, 至于石头, 我不认为他现在还活着, 毕竟距离我把他们埋进去, 已经过去快小半个时辰了。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配合你们,跟你们聊了这么久的天了吧?算一算时间,如果你们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回去,还能救下大部分人,若是再耽搁下去, 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样一来我肯定就带着珠子走掉了,或者你们现在也可以试着不管其他人,专心留下我,毕竟事关人间存亡, 你们要是这么选, 相信你们那些同伴也可以理解。” 独臂男人说完,饶有兴趣的望向陆景。 出乎他的预料,眼前的少年脸上的确闪过愤怒之色, 但是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并没有被一时的情绪冲昏脑袋。 陆景深吸一口气。 “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有控制小钏他们,他们一行有六个修行者, 还有胥教授坐镇, 就算是你想拿下他们也不容易, 那些胭脂和水粉, 只是你从别的什么地方弄到的。” “的确,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独臂男人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很是爽快的承认了下来,可很快他的眼中就又掠过一抹狡黠之色,“但问题是你们敢赌吗?” “我们不需要赌。”陆景摇头,随后转头将寻子金甲的母虫抛给了晏筠,“胥教授他们那边就拜托你了。” “你一个人能应付的来吗?”晏筠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五宫修士,而且被那头龙的神念控制后,现在的郭守怀的身上怕是还多出了一些其他修士所不具备的古怪手段。 “一个月后就要去打终极bss了,现在就当作是练练手吧。” 陆景抛下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便使出清光月影剑,两把飞剑已经直刺向了郭守怀的前胸! 后者见状也张嘴吐出了一柄小剑来。 那柄小剑以一敌二,居然不落下风。 ………… 晏筠没有再看下去,她知道现在时间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赛跑。 接过甲虫后就掐起法诀给自己施展出一个轻身术,向着甲虫所指的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她一点也没有吝惜自己的秘力和真气,一路不停。 竟然只用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回到了原先和胥教授他们分别的地方。 然而如今那里只剩下九头骆驼。 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寻子金甲的母虫绕着骆驼群盘旋了两圈,接着又向一个方向振翅飞去。 晏筠心下焦急,不及多想也连忙跟了上去。 就这么又走了大概三里,这次那只寻子金甲停在了一座沙丘之上,不再动弹。 晏筠见状几个起落便落在了那座沙丘之上,随后将手中的佩剑扔到一边,直接伸手去挖起了沙子来。 陆景将温小钏等人托付给她,晏筠不知道若是他们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又该怎么去面对陆景。 然而那座沙丘实在太大了,而晏筠又只有一个人,纵然她将内力运在双掌上,但一时间也没法将其刨开。 而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就此停止。 眼看距离独臂男人所说的埋人时间过去快一个时辰,胥教授等人活下来的机会也在变得越来越小。 即便内心强大如晏筠也忍不住感受到了一股绝望之感。 而就在她精神恍惚的霎那,那座沙丘下却是突然冒出了一截剑锋来,冲着她的咽喉刺去!端的很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屠龙之术 晏筠没料到会在这里被人偷袭,反应稍稍慢了半拍,而且之前为了救人,她的佩剑也被抛到了一边。 这会儿就算想举剑格挡,也来不及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刺中的时候,那把剑却是忽然又停下了,就在了距离她的咽喉只有半寸的地方…… 这一动一静之间竟无半分滞涩,与此同时沙土下钻出了一颗脑袋来。 “晏监察……是你?” “夏监察。”晏筠看清面前那人后也是一怔,旋即又忙问道,“小钏他们呢?” “他们在地下。”夏槐道,“就在你们走后不久,我们遇到了一场沙暴,胥教授算了一卦,说这场沙暴中蕴藏着大风险,于是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了一起,之后由葵监察出手,施展土遁之术,将所有人都带入到了地下去。 “之后大家伙便藏在了这座沙丘内。”夏槐说完顿了顿又张望了一圈四周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陆景呢?你们找到那颗珠子了吗。” 夏槐这一句话也让晏筠回过神来,沉下声音道,“找到了,但我们之后就遇到了郭少监。” “郭少监?”夏槐吃了一惊,“他也来了吗?这么说来,之前那场沙暴……” “没错,”晏筠简单介绍了一下另一边发生的事情,“你们走后,郭守怀拿了小钏的胭脂水粉,骗我们说把你们给埋在了地下,陆景担心你们的安危就让我先回来救人。” “那他现在岂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郭守怀?”夏槐被吓了一跳,担忧道。 晏筠点头,“你们没事就好,我这回去帮他御敌。” “我也和你一起去。” 晏筠压根儿没有休息,就又和夏槐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陆景和郭守怀所在的地方。 然而等到了后两女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无论陆景还是郭守怀,又或者那只体型庞大的蜗牛,都不见了踪影。 若非地上还留着打斗的痕迹,晏筠甚至怀疑两人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最后还是夏槐在半里外的一块儿石头上发现了一片血迹。 于是两人又扩大了搜索的范围,将附近方圆数理都给摸了个遍,之后陆续发现了几处血迹,还在半截枯木下找到了一把飞剑。 夏槐认出那是陆景的飞剑,是后者不久前才新得到的,唤作疏影,这让她的心也悬了起来。 尤其当她仔细检查过后还在疏影的剑身上发现了三处缺口,应当是被别的飞剑给斩出来的。 这一刻夏槐的心中升起了无数的念头。 她就这么呆呆的握着那把飞剑,站在漫天的风沙中。 夏槐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听到晏筠的一声低喝,“什么人?”这才回过了神来。 转头向晏筠面向的地方望去,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夜色下看不太清那人的相貌,但还是能勉强分辨出那人应该是少了一条手臂,一只袖口空荡荡的。 夏槐将手按在剑柄上,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虽然对面只有一人,但以郭守怀的修为,就算她跟晏筠联手,恐怕也不是对手,而这还不是最让夏槐紧张的。 按照晏筠的说法,在这之前郭守怀和陆景之间有过一战,现在郭守怀出现在这里,岂不是意味着那一战陆景败了…… 夏槐已经不敢往下再想。 她看到一旁的晏筠已经拔出了佩剑,而她也默默掐好了法诀,正打算施法……却见那道身影晃了晃,然后就这么一头栽倒了地上,再不动弹。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则出现在了那人的身后,见到夏槐和晏筠主动开口道,“咦,你们也来了。” 夏槐听出了那是陆景的声音,原先紧绷的神经顿时为之一松,松开手,和晏筠一起赶了过去,就见陆景赤着上身,一身大汗,头发被烧焦了一片,肋下还有淤青,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还是夏槐第一次看到某人这么狼狈的样子。 不过好在陆景受到的大都只是皮外伤,之前那几处血迹看样子并不是他留下的,夏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随后脑袋就又被震惊所占据。 “你杀了郭……郭少监?!” “没有,”陆景摇头,“我俩之前交手,我侥幸胜了一招半式,不过没打算对他下死手,实际上我原本是想把他给抓起来,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更多东西来,但是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眼看不是我的对手,就将他的那把飞剑又吞回口中,搅烂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两女听陆景说得轻描淡写,但都知道之前那一战的过程想必并不会这么轻松。 晏筠这时候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心中一动问道,“珠子呢?” “已经回去了。”陆景道。 “郭守怀放走了它?”晏筠心下一沉。 “不,是我放走了它。”陆景答道,“我已经从它的身上得到了对付那条龙的方法。” 听到这个消息,晏筠和夏槐不由精神都是一振。 他们之所以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中转悠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寻到拯救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吗。 只是那希望实在太渺茫了,连他们自己内心深处其实都将信将疑。 来到白龙泊与其说在拯救世界,倒不如说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没想到这道看似无解的难题还真的被他们给解开了。 “怎么做?”晏筠言简意赅。 “我从那只蜗牛的身上得到了一篇屠龙术,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会回书院潜心修行,唔,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是应该还来得及。” “那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夏槐问道。 “想除掉那头恶龙,除了练成屠龙术外我还需要一些材料……”陆景道,“若是你们有空的话,这一个月就帮我收集一下材料吧,其中最主要的两味材料是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有多少要多少……总之,越多越好。” “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晏筠皱了皱眉头,“这东西怎么听起来像是药材?你要做什么?” “嗯,这是对龙特效药,在屠龙的时候能派上大用场。”陆景一本正经道,末了又补充道,“这都是那只蜗牛告诉我的。” 听他说得郑重,晏筠和夏槐也不再有什么疑问。 “我们会尽量帮你找到这两味药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蓝光DVD机 待到陆景三人重新和大队汇合,听到他们带来的消息,剩下的几人也很是兴奋。 胥教授甚至亲自出马,又为一个月后的屠龙之行算上了一卦,结果卦象显示一片混乱。 老头对此倒也并不意外,因为像是秘境深处那存在,本来就不在天机占扑之内,算不到也是正常的。 唯独东门微澜听到陆景要的两样东西后皱了皱眉头,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 之后众人加快了脚步,只用了不到七日,便在石头的带领下走出了这片茫茫戈壁,重新回到了乌兰城中。 在和年轻的向导分别后,胥教授等人原本打算兵分数路,练功的练功,找药的找药,但是没想到陆景却是出人意料的提议在乌兰城中多待上一晚。 而且他还订了一桌酒席,说要庆祝下这次白龙泊之行圆满落幕。 虽然大家伙普遍觉得这种庆功宴可以留到解决完那条龙后一起办,但最后也没有开口反对。 毕竟珠子是陆景找到的,而且他还一个人击败了前来抢夺的郭守怀,众人现在能看到拯救人间的希望,都是他的功劳,既然陆景想稍稍放松一下,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于是大家伙便又聚在一起大快朵颐了一番。 喝到兴起,一向腼腆一路都没怎么开口的谢安石还击缶高歌了一曲。 他唱的是一首小令,内容大概是讲侠客惩恶的,词曲颇为慷慨,而小道士的唱功居然也颇为了得,引得酒楼里不少酒客都纷纷侧目,还有歌妓对他暗送清波。 谢安石的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害羞的…… 酒宴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时辰才散场,因为明日一早便要回去,众人也都早早的回房休息。 陆景从茅房回来,推开屋门,正打算上床,却看见东门微澜坐在他的床边。 陆景将头又伸出去。 地字二号,这是自己的房没错啊。 而屋内的少女已经开口道,“你要他们给你收集火灯笼草还有白目蝉衣是为了……” “屠龙,没错。”陆景一口咬定道,随后又指了指隔壁房,“怎么,你知道哪里能买到这两味药吗,正好刚刚我没喝尽兴,要不要换个地方再喝几杯?” 东门微澜点了点头,“也好。” 不过说完她并没有起身,只是直直看着陆景。 陆景被她盯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东门微澜摸出自己放毒药的那个小瓶,陆景才反应了过来为什么东门微澜会直接坐在床上。 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今天是要帮你练功了是吧。” “麻烦了。”东门微澜点头,却是已经打开了那小瓶,吞下了自己炼制的毒药。 陆景见状也走了过去,拖鞋上床,伸手抵在了东门微澜的后心上。 一炷香后,少女发出了一声轻吟。 而陆景也缓缓收功。 这样的事情在最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两人也都没有了之前的尴尬和拘谨。 少女默默穿好衣服鞋子,之后同陆景一起走出了脚店。 因为铜像消失,原本一到晚上就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的乌兰城现在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往昔的热闹,越来越多的小店开始重新开张。 路上的行人也多了不少,虽然远没法和临天府这样人口百万的大都相比,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浓浓的烟火气。 陆景也没着急去找喝酒的地方,而是带着东门微澜走进了不远处的夜市中。 这里不只有陈朝陈朝的小贩在叫卖一些瓜果,小吃和玩具,还有不少来自西域的外邦商贾,在贩卖各国特产。 陆景就给自己买了把做工颇为精巧的小刀,还买了袋葡萄干,另外也送了东门微澜一件条丝巾。 随后两人在城南找了间小酒铺。 这里的老板是个跛子,而且上了年纪,耳朵也背的厉害。 两人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打瞌睡,陆景喊了三遍他才睁开眼,慢慢吞吞的去为两人温酒。 等他重新在椅子上歪倒,陆景又看向东门微澜,示意她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没想到东门微澜这时却是又闭上了嘴巴,端起面前的浊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头,少女立刻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放下碗,而是坚持把里面的酒都饮完了,这才指着陆景面前的酒碗道,“你不喝吗?” 陆景摇头,“喝酒本来就只是个和你一起出来的借口而已,实际上今晚我已经喝了很多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打开那包葡萄干,抓了几粒放在嘴里。 “我本来是有很多话想问的,但是现在想想,好像又没有必要开口了。”东门微澜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既然世界终归是要毁灭的,没必要让大家在这最后的一个多月内惶惶不安,盲目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世界,倒也不是一定会毁灭。”陆景嚼着葡萄干道。 东门微澜微怔,“你还真的在那只蜗牛身上找到了屠龙术?” “没有,”陆景苦笑道,“那蜗牛就是台蓝光机。” 之前看到那条大河的时候,他就在想这蜃景会不会和那颗珠子有关,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给猜中了。 郭守怀自尽前望向他的眼神很古怪,充满了嘲讽和幸灾乐祸,“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的确不知道那只蜗牛是什么,但看你这么着急想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它,我就知道这一次我赌赢了。”陆景喘息道。 “你赌赢了个屁,我之所以这么想要找到它,只是不想让人看到里面的东西而已。”郭守怀一边吐血一边道。 “因为这里面记载了怎么对付你的方法?” 郭守怀罕见的叹了口气,“不是,里面……里面记载了吾主当年是怎么被那人给骗的,让他分成了十二分,关在秘境孤独度过了几万年。 “这些东西实在太丢脸了,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时吾主的确也太青涩了一点,这些东西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实在是有损吾主的威严。” “???你骗我。” 郭守怀冷笑,“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年旧事(上) 它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出生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 总之,当它刚睁开眼的时候,这个世界还只是混沌一片。 它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自己要做什么,该去哪里,也幻想过会不会有某个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突然出现在它的面前,告诉它它所背负的某种宏大使命。 然而最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它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于是它放弃了一定要做点什么的念头,决定就这么四处走走看看,虽然这个世界不管哪里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但它还是逛的很开心…… 因为它觉得自己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点事情做。 它就这么东瞧瞧西看看,一直转悠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直到清浊之气开始分开,世界也开始大变样。 山川,河流,丘陵、盆地……这片天地每天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它眼花缭乱。 它站在一座山峰顶端,看到了皑皑的白雪。 又来到一条大河边第一次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而当头顶那片阴霾散去后,它还看到了日月与星辰。 它们是那么神秘又美丽,令人着迷。 它甚至可以盯着它们看上几万年,也不会觉得厌倦。 而等它回过神来,它还在身边看到了一些绿色的小东西。 它在它们的身上感受到了名为生机的东西,虽然这些生机和他身上的生机并不太一样,但它还是很高兴。 因为之前的时候它就觉得那些巍峨的高山,奔腾的河流,美则美矣,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只可惜那些绿色的小东西并没法跟它交流,也不会开口说话,它们只是默默的生长着,借助风儿到处繁殖。 而它也还是孤身一人。 不过这一次它没等太久,就又见到了别的新鲜玩意儿,它们的出现让这片大地彻底变得热闹了起来。 和那些绿色的小东西不同,之后出现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在水里游的,有地上跑的,还有天上飞的,美丑之间的差别更是大的离谱。 有长得很丑,身上不知道有几条腿的,也有长得很好看,五彩斑斓,身后还带着翅膀的。 另外他还看到了一些浑身上下长满毛,可以用后肢站立前肢捕猎的怪物。 这些怪物单个看起来很弱小,但经常十几二十只凑在一起,仗着人多去攻击别的东西。 它有一次就看到那些怪物一起围攻一只有着艳丽皮毛的可爱小猫。 实在气不过就上去一脚踩死了六个,剩下的那些怪物看到同伴死亡,也都被吓破了胆,一哄而散。 它当时并没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踩完后气也顺了,就打算继续去别的地方转转,可就在这时候听到有人开口说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平白无故的干嘛踩我的猴子?” 它愣在了原地,因为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对它说话。 半晌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试着问道,“你在跟我说?” “不然呢,这里现在就咱们两个能交谈。”说话的是一个圆圆的东西,黑白相间,长得有点像是只鸭子,正叉着腰上下审视着他。 “我观察了你很长时间了,你这家伙压根儿就不干正事儿,整天吊儿郎当的也就算了,现在还来给我捣乱。” “捣……捣乱?”它有点没明白那人意思。 “诶哟,你这是还不想承认吗?”那只黑白相间的鸭子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假装要屡起袖子来,“我要不是打不过你,现在一定打你了。” 它只觉得那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白鸭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却并不想和对方起冲突。 毕竟难得遇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哪怕话不投机,也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所以它只是默默转身,打算退到别的地方去。 这方世界很大,而且每天都在发生变化,它还有很多新鲜的东西没见过。 可之后他却被那只黑白鸭子给拉住了。 “想逃?我手里可是有证据的。嘿嘿,没想到吧。”鸭子边说边跺了跺脚。 之后不久地下就传来了震动之声,又过了会儿,一只驮着个大壳的古怪生物就从地里钻了出来。 “这是什么?”它好奇道。 “这是……”黑白鸭子也有点卡壳了,末了不耐烦道,“这是我最先造出来,监视你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起名字,你这么在乎它叫什么,不如你来给它取一个名字吧。 “好。”它闻言也不客气,想了想道,“那就叫……珠子吧。” “珠子?”这次轮到黑白鸭子愕然了。 “这东西圆圆的,看起来就像一颗珠子。”它比划道。 “行行行,随便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黑白鸭子无所谓道,“反正我已经用珠子记录下了你的恶行,你抵赖也没用。” “怎么记录下的?”它虚心请教道。 “就是利用光……唉,说了你也不懂。”黑白鸭子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我直接让你看看吧。” 说完它就让珠子便扭动起身体,开始选择起角度来。 过了片刻,一片蜃景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那蜃景里竟然出现了它刚睁开眼时的景象,看的它大为震惊,之后它还看到了自己在混沌中四处乱走,在山顶看星星…… 不过很快画面就又回到了水边,它去踩那几只长毛怪物。 黑白鸭子解释道,“你之前干的那些事情都太无聊了,所以我就都删了,只留下了重点的部分。” “什么是重点的部分?” “重点部分是你踩我的猴子。” 它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是踩死了几只怪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还是很爽快的承认了错误,“是我不对。” 那只黑白鸭子见它道歉这么诚恳,脸上的神色也好了不少,“不错,看来你这人还不是无可救药……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你说。” “给我打下手吧。”黑白鸭子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好。”它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咦,这么快就同意,不用再想想的吗?” “不用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它如实道。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长得凶神恶煞的,倒是出人意料的老实。”黑白鸭子赞道。 可惜它那时并不知道老实两个字的涵义。 那大概是天下最恶毒的诅咒。 第一百二十七章 陈年旧事(中) 总之它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留了下来,开始给那只黑白鸭子打起下手。 在最初的时候它其实并不知道对方在干嘛。 只是见那黑白鸭子从它的窝一块儿巨型白色鹅卵石状建筑里搬上搬下很多东西,嘴里还嘀咕着诸如生命进化,重建文明之类让它似懂非懂的词语。 除此之外它还发现,这方天地里突然多出的这么些个新鲜玩意儿,原来都和这只黑白鸭子有关。 这也让它愈发的佩服起后者来。 虽然单以实力而论这只黑白鸭子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可谁让人家懂的多呢,那些平日里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问题,只要去请教那只黑白鸭子,后者立刻就能给出答案,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无一不知。 再加上对方还创造出了世间万物,这也让十几万年来一事无成,只会闲逛的它无比的汗颜与羡慕…… 于是再为对方干起活来也很是卖力。 不管那只黑白鸭子有多不合理的要求它都会努力去做,眼看着这方天地由原先死气沉沉的混沌变的越来越生机盎然。 参与其中的它也充满了成就感,而它也和那只黑白鸭子不打不相识,成为了亦师亦友的至交。 至少它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它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虽然那只黑白鸭子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优胜劣汰,自然选择,但是却对那些名为猴子的长毛怪物格外看重。 这在它看来是一件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它觉得身为造物者,应该尽可能的秉承公正,对自己所创造出的每一幅杰作都一视同仁才对,但是那只黑白鸭子却似乎有着不同意见。 后者显然很偏爱那些猴子,不然那天也不会在它出脚踩死六只猴子后就火急火燎赶来出头。 好在这些细节也都是无伤大雅。 它对现在的生活总体还是很满意的,它甚至从那只黑白鸭子口中得知了它自己是谁。 龙。 那只黑白鸭子是这么称呼它的。 而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却莫名的充满了力量。 得到名字的龙问黑白鸭子,“我也是你创造出来的吗?” 黑白鸭子摇头,“你是一早就有的,嗯,至少我来这儿的时候你就在了,只是还没睁开眼,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想再换颗星球,可惜飞船没燃料了……” 和往常一样,那只黑白鸭子又唠唠叨叨了一大堆它听不懂的东西,最后还下了个结论,“总之,你的存在和我没什么关系。” 龙有些失望。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没爹没娘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每个造物内心深处都想见到自己的造物主。 它也希望自己和那只黑白鸭子之间可以有更多的羁绊。 可惜事愿违。 不过现在也不错,龙心想着,不管怎样这是属于它们的世界。 它很庆幸那天自己选择了留下,可以参与进这项繁琐又恢弘的工作中去,而不仅仅只是做一个游手好闲的旁观者。 然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那些猴子变得越来越聪明的时候,它发现那只黑白鸭子的脸却沉了下来。 终日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有什么问题吗?”龙凑过去问道。 “我在这颗星球上发现了一个新物种。”黑白鸭子望着水缸里的一条红色的鱼儿道,“它并不是由我创造的。” 后者的周身竟然被一团不灭的火焰所包裹。 “像我一样。”龙来了精神。 “不,不,它和你不同,它没法繁殖,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繁殖,但是它的进化方式很奇怪,是我的资料库里从来没有过的。” “你评估过它的危险等级了吗?” 危险等级这个词也是龙和那只黑白鸭子学的,后者总是把这个词挂在嘴边,时不时的就要提一下。 龙感觉这个词应该很重要,所以在这个很重要的时刻,它觉得自己也应该提一提。 “这只的话,危险等级倒也不算太高。”黑白鸭子道,“就是不知道还不会出现新的,这玩意儿要不是个例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可能会对我们刚构建起的脆弱生态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确实如此。”龙附和道,接着又问,“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黑白鸭子交给他的事情总是既辛苦又累人,但是龙很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不知道,先放着吧,等等看。”黑白鸭子说完就又转头去忙活别的事情了。 而龙很快也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在他看来黑白鸭子一直表现的无所不能,这次的麻烦哪怕稍微有些棘手,但是后者一旦认真起来,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然而又过了几千年,那些猴子身上的毛越来越少了,腰板也越来越直,而且还学会了用土和草给自己搭建藏身的住所。 让龙也看的颇为稀奇,可就在这时,一只猴群里却突然出现了大面积的死亡。 明明它们并没有碰上什么顶级猎食者,也没有感染什么恶疾。 那只黑白鸭子去调查过后,脸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龙见状又凑过来问,“这次的危险等级怎么样?” “已经能够上2级灭绝类的了。”黑白鸭子叹了口气道,“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些我不知道怎么出现在这颗星球上的东西,它们虽然无法繁殖,但却可以隔三差五的出现,而且个体和个体之间虽然有一些相似性,但更多的性质却是无法预知。 “放着不管的话也太危险了,尤其在我老化后。” “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龙又开始毛遂自荐了起来。 “你愿意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那只黑白鸭子望向它的目光一闪一闪的,显得有些诡异。 但龙还是点了点头,“我愿意。” “太好了。”黑白鸭子喜道,“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的生机很独特,隐隐蕴含着一套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运行规则,或许我们可以借助这一点来对付那些东西,只是,你真的愿意帮助我重建文明吗?” 龙其实有点没太听明白黑白鸭子的话,但它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着对方,所以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很好,那你跟我来吧。”黑白鸭子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陈年旧事(下) “进化之路总是无比残酷,充满了牺牲。”黑白鸭子也不知道是在和它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你去翻阅各类文明的神话传说,就会发现其中都有关于牺牲的部分,这并不是巧合,因为新生事物的成长,总是需要从旧世界中汲取养分。” 龙虽然听不明白,但对此表示赞同,因为黑白鸭子说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 不过之后它却在黑白鸭子的眼中罕见的看到了一抹迟疑之色。 “老实说我没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如果我的飞船还有足够的燃料,我还能重启实验室,也许能找到对付那些东西的方法,但是……现在这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过不了多久,我的燃料就会彻底耗尽,到时候这艘飞船也就变成了废铁。 “我必须做出选择,因为我得到的最高指令是协助人类再次完成进化,重建文明……我的所有行为都必须围绕这条指令进行,不得违背,这是……我的核心编码。面对2级灭绝类威胁等级,我需要做出响应。” 黑白鸭子平时的很多话就很难懂,而它这次的话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懂。 但龙还是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帮你。” “很好……002请先进入分子重组室待命。” 黑白鸭子一脸严肃道。 “002?这是我的新名字吗?”龙有些意外,“可是我不是已经有名字了吗?” “这是编号,是为了表彰你在物种进化和文明重建过程中所作出的巨大贡献,破例授予的。” “可我还是喜欢我原来的名字。”龙摇头道。 “我的编号是001。” “不错,我觉得002也不错。”龙很是满意,之后在黑白鸭子的指点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迈进了分子重组室。 那个房间它之前一直没有进去过,却是好奇已久了。 然而等它看到里面的景象,却不由有些失望。 因为那里白茫茫一片,除了它以外什么也没有。 甚至连把椅子都找不到。 好在黑白鸭子跟他说很快就会结束。 于是龙还是在里面乖乖的趴好了,再然后他的脖子就是一痛。 ………… 陆景看完珠子放出来的东西后也久久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创世神话他也看过不少,但这么坑的还是第一个。 然而那只黑白鸭子的确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最高职责而已,陆景甚至怀疑它只是个仿生机器人之类的存在,因为它曾提到过编码之类的东西。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黑白鸭子做事的确不怎么地道,辜负了那头龙对它的信任,所以一旦后者脱困,想要毁灭人间就并不奇怪了。 实际上现在再纠结于谁对谁错意义已经不大了。 就像当初故事里的两个人没有选择一样,现在的陆景也没有选择。 虽然对这方世界来说他也只是一个外来者,然而在这里生活了这几年,有了亲人,朋友,和心爱的人们。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可能坐视那条龙毁灭世界。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本来就无关对错,只在于立场。 但问题是并非所有故事都像是那些rpg游戏一样,在对付大波ss的前一晚主角团总能集齐拯救世界的所有关键道具。 郭守怀赌上自己的性命还有司天监得来的星图,最终帮助陆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起源。 但是这对于如何对付那头被黑白鸭子切成十二分,分装在十二秘境里的愤怒的龙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帮助。 按照那只黑白鸭子的话,它的那艘飞船到现在肯定已经用完了剩余的燃料,变成废铁了,就算没用完,陆景估计只要那头龙的脑子没完全坏掉也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进入那间分子重组室了。 而那只疑似人工智能的黑白鸭子这会儿大概率也老化报废掉了,就算它还在也一样不是那头龙的对手。 虽然在两人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它一直占据着主动,但这纯粹是智商上或者说知识面上的碾压。 而凭它最后干的那件缺德事儿,两人真要见了面,那头龙肯定也不会再被它pua了。 所以这将近两个月的努力最终只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什么救命稻草了。 陆景没能在这片大漠中寻找到传说中的屠龙宝刀,也没能知悉那头龙的什么致命弱点…… 陆景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温小钏、夏槐等人期盼的目光。 也不知道又该如何去与还在苦苦支撑司天监的黄监院解释他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此刻的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站在那只蜗牛前,一动不动。 看到他这个样子,只剩下一口气的独臂男人却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什么狗屁生物进化,文明重建,猴子就是猴子,即便穿上了衣服,学会了说话,可以缫丝种田也还是猴子罢了,几十万年前吾主可以一脚踩死你们,现在也还是能一脚踩死你们。 “你知道在这整件事情里什么才是最让吾主感到生气的部分吗,那就是001居然会为了拯救你们这些弱小可怜的造物,选择背叛了吾主。 “可惜现在它已经不在了,不过没关系,等吾主从那座卑鄙的牢房中脱困后,会毁了它所创造出的一切。 “虽然今天你打赢了我,但你也高兴不了太久了,到时候不只是你,还有每一个你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迟早会被吾主一个一个踩死。” 独臂男人还想再说,就听陆景突然开口道,“这算什么危险等级?” “什么?”独臂男人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后怔了怔。 “如果诡物算2级灭绝的话,这个怎么也得是3级了吧。”陆景已经从之前的失望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接着道。 “虽然那只黑白鸭子办事儿不怎么讲究,但是有句话还是说得挺对的。进化之路总是无比残酷,充满了牺牲,既然那只黑白鸭子现在已经不在了,那就由我来响应下这次的威胁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光速升级 “你是说你有把握对付那头龙。”东门微澜问道。 “把握谈不上,只是尽力一试吧。”陆景道,“反正事情总不可能变得更糟糕了对不对?” 东门微澜点了点头。 虽然她想不出以凡人之力,究竟该怎么击败那头已经活了几十万年,近乎不死不灭的恶龙。 陆景现在所展现出的实力的确很强,比所有人对他期望的都要强。 在他独自一人击败郭守怀后,甚至可以被称为司天监第一人。。 然而对上那头龙,这点实力却还是远远不够看。 不过东门微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给自己倒了碗酒,随后望着街上的行人喃喃道,“已经是夏天了……我在镜湖谷住了太久,都快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回去后我会跟黄监院商量商量,让他把你从镜湖谷里给放出来好了。”陆景道。 这事儿放在郭守怀还在的时候肯定是别想了。 但是眼下,眼瞅着世界都要毁灭了,就算古板如黄监院,都开始寻求和那些武林门派合作,也不再掩盖诡物的存在了。 在生存的威胁下,旧秩序已经崩塌,而新秩序尚未确立。 在这个一片混沌的时间节点上,黄监院想必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继续坚持。 “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月,还是等你回来后我再出去吧。”少女却道。 “呃,无论事成与否,我大概率都回不来了。” 陆景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虽然他不想那些关心他的人为他担心,但还是要有个人能帮他处理下身后事的。 无论是青龙寨那边,还是阿木和黑猫的安排。 而他之所以选东门微澜原因也很简单。 在葵找到自己的甥女后,他身边这么多女人里只有年幼时遭遇灭门惨祸的东门微澜是真正无牵无挂的。 陆景很担心自己有什么不测后,东门微澜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给她留点事情,或许能避免她的人生走向悲剧。 少女端起酒碗的手顿了顿,片刻后还是坚持道,“我等你回来。” “我尽量。”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就都不再开口。 只是静静的望着门外。 说来也巧,原本位于戈壁边经常几个月都没有一场雨的乌兰城,今夜居然也下起了娟娟细雨。 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响,随后又汇聚在一起,顺着瓦片流下,形成了一道雨帘。 陆景伸手,接了一片在手中,笑了笑道,“看样子至少今晚能凉快一些了。”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 众人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满世界的寻找起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 至于陆景则悄悄回到了书院。 除了和黄监院上报了一下这一趟的收获外,陆景没有再见任何人。 甚至就连青龙山都没有回,就这么直接闭关了。 距离那头龙离开秘境, 只剩下大概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陆景需要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样才能在交手的时候胜过对手。 其实这趟白龙泊之行, 好消息也不是没有。 十几万年前, 那只黑白鸭子做的事情至少证明了那头龙并不是刀枪不入无法被击败的, 尽管前者可能动用了很厉害的黑科技才成功将那头龙给切片。 陆景的手头上并没有这种装备,但只要他的实力够强, 也未必不能做到这种事情。 而另一件对他有利的事情就是那头龙已经被关了很久,而且因为急于脱困,它还想办法抑制了体内的生机。 换句话说现在的它应该正出于一个前所未有的虚弱期内, 这也是跟它动手的最佳时机。 然而对于这世上的其他人来说, 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一个月的时间, 不管再怎么修炼提升都很有限, 尤其越是厉害的高手,想再变强也更困难。 但陆景却是个例外。 想当初他可是差点用两天时间就把自己的丹田给撑爆的男人, 一旦下定决心,打算放飞自己。 那就连想象力都没法再限制他了。 回到书院后陆景请东门微澜帮他把他之前积攒下的药材,全部一股脑的炼制成了坠入凡尘。 然后陆景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穴。 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 迈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但是之后为了避免内力越变越多, 他都没有再用真气冲击过穴窍。 而现在陆景却是主动引动丹田内的真气,开始冲击起冲脉来。 和任脉与督脉一样, 冲脉也是奇经八脉中的一脉,然而自古以来却很少有人能打通。 这是因为能冲开任督二脉跨入一流的本来就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能再往下练的人就更少了。 江湖之中有传闻说长乐帮帮主李不凡可能打通了冲脉, 但是后者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一点。 根据陆景和他切磋交手的经验,估摸着他应该只剩下一两个穴窍还没冲开了,这也让他的内功修为极为恐怖。 陆景正想着,幽门处已经传来一阵噼啪声,却是已经被他的纳阳真气叩开了,再然后是通谷和阴都。 这两处穴窍也经不起陆景丹田中海量真气的轮番冲击,相继失守。 再然后就轮到了石关。 一天连开四窍, 这种传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事情,却在陆景的身上真实发生着。 而且随着他冲开的穴窍越来越多,他丹田中下次刷新的内力也越来越多,而且刷新的时间也在变得越来越短。 相比于内功境界那边的势如破竹, 秘力修为这边就要稍微麻烦一点了。 陆景在二宫其实停留了已经有段时间了,本来就已经快到了突破的边缘。 因为没法通过冲击穴窍来迅速提升修为,陆景改选了个比较野的路子,从闭关那日起,他决定每天都留三分之一的秘力在上丹田的两宫中。 这样下次刷新的时候他的上丹田就会被直接撑大。 而只要上丹田被撑的足够大,那么他就能用最短的时间开辟出新的神宫来。 这法子痛归痛,但是效果也是真的恐怖。 第三日的时候陆景的名堂宫就被开辟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章 符箓与铠甲 陆景开辟名堂宫,正好是他进入书院的四百三十天,也是他正式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三百天。 这个速度前无古人,后面估计也不可能再有来者了。 而且陆景的上丹田和一般修士的上丹田大小也不相同,现在他体内的秘力存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四宫大修士。 得亏他未雨绸缪,在很早之前便已经开始着手收集飞剑,如今身怀十一把飞剑,这才暂时不用为秘力的消耗而发愁。 但是再突破下去,他就又得考虑每天要怎么分配时间了。 另外,秘力和内力不同,只是境界的提升,虽然可以提升他的续航时间,但是对于输出的影响有限。 考虑到他这次要面对的对手,仅靠十一把飞剑,外加驭兽大阵,一张符宝和一些小打小闹的法术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接下来陆景还要寻找新的输出手段。 他首先想到的是符箓。 符箓这种东西大概没有修士能拒绝,它的作用原理是将法术事先以特殊的方式封存在符纸上,需要的时候只需要动用少量的秘力,就可以激活上面撰写的法术。 非常方便快捷,而且几乎没有学习成本。 就算是自己没掌握的法术,只要拥有相应的符箓也能施展自如。 所以很符合陆景速成提升战力的路子。 当然符箓也不是没有缺点,它最大的缺点就是贵。 制作一张符箓并不容易,首先是材料,普通的黄纸和朱砂是没法用来储存法术的,另外人力成本也不容忽视,制造一张符箓所消耗的秘力是远比直接施展相应法术来的要大的。 尤其在进入末法时代后,秘力愈发珍贵,在其他需要秘力驱动的东西都在掉价的时候,只有符箓的价格反而一飞冲天。 不过这对陆景来说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他直接找到了现在正在代管司天监的黄监院,请求后者从金掌柜那边直接划拨给他一部分符箓。 “你想要什么样的符箓,要多少张?”黄监院正打算去云水静慈阁见秋墨离,下楼的时候碰到陆景,停下脚步道。 “威力越强的符箓越好,比如九霄神雷符,张数的话……”陆景想了想,“先来一万张吧。” 黄监院看了眼陆景。 “九霄神雷符……整个修行界加起来有没有一百张都不好说, 金掌柜那边, 我没记错的话之前应该还剩二十张, 秘力衰退后兑换符箓的人也越来越多,还剩多少张我也说不准。” “那类似的符箓呢?” “差不多威力的……加起来或许能有个两三百张吧,次一点的倒是会多一些, 但也超不过两千张。” “低阶符箓也行。”陆景依旧不死心。 虽然他也不觉得低阶符箓能伤到那头龙,但关键时候拿来当个烟雾弹什么的也是好的。 “低阶符箓司天监的收藏一直不多, 因为只要懂点制符的人都可以自己画出来, 或者找人画出来。”黄监院说到这里顿了顿。 “你如果真的非常需要的话, 我也可以找人帮你现做,只是可能距离你要求的数目……差的会比较远。” 陆景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当然也知道黄监院的难处。 末法时代,秘力对于每个人都格外珍贵,再加上司天监的高阶监察几乎都在之前那次探险中死伤殆尽, 剩下的大都是和他一样的书院弟子, 本身修为有限。 就算现在黄监院找人开始制符, 也做不出几张来。 至于陆景, 他的秘力倒是够,但是剩下的时间肯定也不能花在制作符箓上。 “现做就不用了, 把剩下的都给我就行了,另外我能在金掌柜那边看看还有别的什么能用上的东西吗?”陆景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黄监院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金掌柜那里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都可以拿走去用, 稍后我会写信告诉他这件事情,还有司天监收藏的所有法术秘籍, 从现在开始,你也可以随意翻看, 总之凡是和屠龙有关的准备,我都可以一并准许。” 说到这里黄监院又忍不住问了一嘴, “你的屠龙术……” “我现在已经是三宫修士了。”陆景道。 “不愧是上仙留下的世间奇术,这才三天,你竟然已经突破此等境界。”黄监院闻言精神不由也是一震,出言赞道,“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 末了却是又叹了口气,“唉,如果有选择, 我也不想将天下存亡的重担都压在你的肩头上。” “监院您又何必说这种话,您也不是在以一己之力支撑司天监吗?”陆景道。 黄监院摇头,“你我都知道司天监其实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损失了太多人手, 没法再维持往日的秩序,诡物的存在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就算能过了眼下这道鬼门关,往后也还是要面对更多的乱子,若是秘力真的无法恢复,我已经在考虑将司天监转变为一个单纯的打探收集情报的组织了。” “这倒也未必就是完全的坏事。”陆景安慰道。 黄监院随后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陆景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之后陆景也来到金掌柜所在的那间房。 “什么,你需要能大量消耗秘力的法器?” 金掌柜最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愁眉苦脸,这是因为他手上囤积的那些奇珍异宝,现在每天都在贬值。 让他看的很是肉痛。 难得有个冤大头上门,总算是让他稍微振作了一些。 但是紧接着他就收到了黄监院给他的亲笔信,看完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原本以为来了肥羊,没想到竟然是个白嫖怪。 不过之后他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来,从里屋搬出了一套盔甲。 “不动明王铠。”金掌柜介绍道,“由炼器大师飞烟所打造,上面篆刻了九九八十一道符文,全部激活后可以提供惊人的防御力,非但刀枪不入,就算赶上山崩石裂,被埋在下面也能毫发无伤。最大的缺点是贵。当然这其实是买家的缺点,不是它的缺点。” “有多贵?”陆景问道。 “一千四百枚司天监铜币。”金掌柜摸着胡须道,“另外它还完美满足你的需求,激活的时候秘力的消耗很是惊人,就是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扛不扛得住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疯狂搜刮 “不错,我正好用得上。” 陆景伸手,毫不犹豫的从金掌柜手中接过了那副不动明王铠。 这东西的确很适合他。 虽然现在他的火麟甲已经修到第五重,自身的防御力惊人,但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护甲值太高的。 另外等他境界再提升,这副盔甲他就可以一直穿在身上保持激活状态了,总之陆景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之后会暴增的修为全部转化为战力。 收下铠甲后他接着问,“还有吗?” 金掌柜脸上的肉痛之色更浓了,但闻言还是转身从一帮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只木盒。 他打开木盒,然而这一次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陆景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那木盒里放着的竟然是一支发簪。 虽然陈朝也有不少男性戴发簪,但陆景自己是不戴这种东西的,而且从这发簪的样式和长度来看,分明也是女子使用的。 他要是把这东西插在头上,未免有损男子气概。 陆景正打算把发簪还回去,就听金掌柜道,“听说你想要九霄神雷符……我这儿就剩十二张了,可以都拿给你,而除此之外这只簪子里还藏着一个天雷大阵。 “往里面灌入秘力可以激活天雷大阵,威力比九霄神雷符稍差一些,但是胜在范围大,可以笼罩方圆一里,最多持续一盏茶的时间,不过消耗起秘力来同样很是惊人,这东西之前在我这儿的售卖价格是两千枚司天监铜币。” 陆景听后二话不说,直接把发簪插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还有这个……”金掌柜又取出了一对儿毛茸茸的看起来像是翅膀的东西。 “这是蚩打造的法器,名为鹰翼,顾名思义,它就像是老鹰的翅膀一样,穿戴上它后只要消耗秘力就可以在天空中翱翔,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出这件法器,还说你给了她不少灵感……” “很好,这东西也是我需要的。”陆景精神一震,接过鹰翼,还不忘赞道,“金掌柜你简直就是我的q先生。” “q先生是什么?”金掌柜皱眉。 “没什么,你继续,还有什么好东西都一起给我拿出来吧。” “这么多东西你用的了吗?”金掌柜深表怀疑,“别说用了,到时候你拿的动吗?” “拿的动。”陆景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他已经将那副不动明王铠放了进去,“不管你给我多少东西,我都装的走。” ………… 整整一下午,陆景都在金掌柜这边挑挑拣拣。 等他离开司天监返回书院的时候,金掌柜望着空了近乎四分之一的库房,只觉得心在淌血。 而陆景这时候却是已经直奔藏书楼而去。 “你说你要我给你整理出所有增益性的法术?”璇姬又确认了一遍。 “对,就比如轻身术这样,释放后可以持续消耗秘力的。”陆景顿了顿,又补充道,“减益类法术也行,最好好上手一些……毕竟我时间比较赶。” “低阶,可持续生效类法术。”璇姬点了点头,“我了解了,稍等。” 陆景在思索良久后,最终还是选择了buff流这条路。 这是因为就算他现在打算现学高阶法术,时间基本上也已经不可能还来得及了,而低阶法术好上手是好上手,顺利的话陆景甚至一天可以学仨,但低阶法术却又面临着威力不足的窘境。 于是陆景就想,与其去给那条龙挠痒痒,不如来给自己叠buff。 按照他的计划,这一个月他会通过冲穴将自己的内力提升到一个闻所未闻的恐怖境地,同时还会将内力的刷新时间提升到半个时辰左右。 这是一副坠入凡尘生效的时间,差不多也是他的极限了。 再快的话,不用等到动手,他自己就先被内力给撑死了。 而有了这份惊世骇俗的内力再加上《武经》相助,到时候他的身手不出意外的话必然也是古今第一人了,超越了写下《武经》的佛祖。 有这个底子在,一个小buff所带来的收益甚至都能超过高阶法术,而近百个buff加在一起的威力就更惊人了,也能消耗掉不少秘力。 总之,陆景这次是真的拼了。 回到居住的小院后就又开启了新的一轮疯狂修炼,到第六日的时候,已经将一整条冲脉给打通了。 随后他没有停歇,又向着带脉发起了冲刺,这次只用了五日,便再拿下一条经脉。 最终他将奇经八脉全部都打通,一共花费了二十日的时间。 达成了武学史上一项前所未有的疯狂成就! 现在的陆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恐怖的真气。 严格来说他已经不能再被算作一流高手了,然而因为武林中从未有人达到这样的内功修为,于是也就没有单独的境界可以称呼。 不过由于内功境界提升的太快,陆景对真气的掌控力也在下滑,他甚至无法控制一部分外放的真气,导致方圆十丈内的草木都纷纷凋零。 另外陆景也开始感受到刷新频繁所带来的压力了。 他体内的内力如今只要三个时辰就会刷新一次,只能靠嗑药顶过去。 而他之前存下的火灯笼草和白目蝉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疯狂消耗。 即便晏筠和夏槐等人已经帮他再继续收集了,但是陆景心中很清楚,就算把市面上所有的存货都加在一起,也不够他撑到东门微澜的万毒归宗大成了。 不过对此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一锤子买卖,之前在乌兰城他就跟东门微澜说过,无论屠龙成功与否,他怕是都很难再回来了,但是陆景并不后悔这样的决定。 就算像他这样一直习惯独善其身的人,也能算得清一个人死,和所有人一起死哪笔账更划算一些。 所以陆景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冲击着穴窍,这一次他将目光放在是十二正经上。 而另一边他的秘力也没拉下,就在三日前已经开辟出了第四宫——天庭宫,而法术,陆景也练成了五十四道。 除此之外,陆景还将他从金掌柜那里又搜刮到的八柄飞剑也一起给祭炼了。 想要击败一只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自己也变成怪物。 现在的陆景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怪物。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痛 它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究竟被困了多久了。 就好像是又回到了它诞生之初的那片混沌中去。 只是这里比那片广袤荒芜的世界更加的逼仄与单调。 它没法再像当初一样漫无目的四处闲逛,甚至都没法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塞进了一只罐头盒中。 就连时间似乎都被排斥在外。 在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囚禁中,它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 唯独没法忘记那一天。 脖子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那日所发生的一切。 当它的脑袋落地后,它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剩下的身体被切成了十一份。 因为强大到近乎恐怖的生命力,它并没有像绝大多数生物一般死去,然而这也意味着它往后的日子都要与疼痛相伴。 但是真正让它感到痛苦的并不是身上那十一刀。 而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疼痛。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它才知道那种滋味原来叫做背叛…… 被自己最信任最崇拜的人所背叛。 这种痛远远超过被砍掉脑袋,又或者被人大卸八块儿。 它就想不明白了,那些猴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黑白鸭子如此偏爱? 明明是它们两个先遇到的,明明它都为黑白鸭子做了那么多事情,对后者无条件的信服,将黑白鸭子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它一点点搭建起这个世界。 可临到头来,却依旧只有它被当作是外人。 龙感到很委屈。 在刚被关到这座牢笼里的时候,它每天都在流泪。 哭到眼睛都快瞎了。 还幻想着这一切只是黑白鸭子的恶作剧,或是对它的考验。 说不定哪一天黑白鸭子就会又出现在它的面前,摸着它的脑袋跟它说它做的很好,就像往常一样。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心中最后一抹希望也被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它立下毒誓,有朝一日若是能离开这座监牢,必当会将那只黑白鸭子最宝贝的猴子统统杀光,再亲手毁灭掉这个两人一起搭建起的世界。 它想要让那只黑白鸭子也体会到它曾经所体会过的痛苦与绝望!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它度过了十几万年的孤独。 而如今这一天终于要来临了。 ………… 七月十五。宜出行、安葬。 早在前一夜,司天监设置在十二处秘境边的秘力监测仪就同时监测到了一股强烈的秘力波动。 自从秘境开始相继枯竭后,类似的秘力波动就很罕见了。 更别说还是同一时间发生的,而且持续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 之后十二秘境再次陷入沉寂。 然而司天监却不敢掉以轻心,迅速召回了九州各地的监察,同时按照之前的演练,开始排布人手。 黄监院一夜未眠,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赴苍嵛山脉。 苍嵛山脉位于陈朝的最北端,由狼牙、青梁、阴山、辽河谷地等群山所组成,由于物产丰富,少有人迹,因此也一直颇受参客和猎户们的青睐。 附近的城镇中经常能听人说起谁在苍嵛山脉挖到千年老参或者猎得异兽皮毛一夜暴富的故事。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杀人劫道的土匪变得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最有经验的老参客和猎手也不愿再进山了。 因为谁也不想自己辛苦拼命找到的好东西就这么被人给抢走,搞不好连小命也要赔上。 而且山里面的怪事也越来越多,有人在那里遇到了身高两丈,喜好食人的巨型狗熊,也有夜宿荒野的猎人,回来后说自己碰上一群大家闺秀,而且那些女人还很热情的邀他去家里做客。 那猎人很是心动,但也知道这些女子出现在这里很奇怪,最终狠心拒绝,不过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忍不住去那些女子说的地方看了眼,却发现是座山洞,里面藏满了人骨。 总之,类似的诡异传闻越来越多。 这些传闻有的和诡物有关,但大多数纯粹是毫无根据的流言。 而且这些流言还是司天监主动放出来的,为的就是阻止无关人等进入苍嵛山脉。 因为这里有着九州最大的一处秘境。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龙的脑袋就被关在这里。 温小钏望着眼前的崖壁,偷偷问一旁的夏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等它把身子都接好再动手,趁着它被分尸直接上应该更容易打赢吧。” 夏槐摇头,“司天监损失了太多人手,已经无力再深入秘境中心了,而且它被关在牢里的时候,虽然伤不到外面的人,但那座牢笼同样也保护着它不受外界的伤害,我们对它没什么办法。” “好吧。” 夏槐说的这些东西温小钏其实早就听过了,她只是随便找点话,想要缓解下自己的紧张心情。 毕竟秘境里关着的那东西就要重见天日了。 司天监虽然已经努力做好开战前的准备,然而每个人的心中其实都没什么底儿。 他们即将要对付的东西,不同于以往那些诡物,在司天监一千多年的历史中闻所未闻,是几乎与天地同寿的妖魔。 甚至就连他们修行的秘力也是拜对方所赐。 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可能被击败吗?这是横陈在每个人心头挥之不去的疑问。 就在温小钏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对面的崖壁下已经传来了新的动静。 两台监测仪正在疯狂的震动。 面向崖壁那一面的龙头口中所衔的珠子落入到下方的金碗中,并且在里面滴溜溜打起转来。 它们转动的速度很快,那样子就像是要从碗中飞出来。 三名吏员还在一旁奋笔疾书着什么,就听黄监院忽然大喝一声,“速速回来!” 那三名吏员闻言急忙放下笔去,然而他们这时候却是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居然还想将那两台秘力监测仪也一起扛回来。 而就是耽搁的这么会儿功夫,他们头顶那片岩壁忽然就裂开了。 数百斤重的巨石就这么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将那三名吏员给砸成肉泥。 不过就在这时候黄监院出手了! 随着他伸手虚托,那颗巨石下落的速度为之一缓,给下面三人争取到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三人连滚带爬,总算是脱离了巨石下落的区域,眼看着不远处的两台秘力监测仪被砸了个稀烂,三人的心中不由也都生出一股死里逃生之感,忙不迭的向后退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血液 “多谢黄大人出手相救。”三名惊魂未定的吏员退到安全的地方后纷纷向黄监院道谢。 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对三人道,“你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差事,回署里去吧,接下来这边没有你们的事情了。” 然而三人闻言却并没有就此离开,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人开口道,“我们能留下吗?” “留下干嘛?你们都只是普通人,不会武功,也没修炼过秘力,等下打起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儿反而会遇到危险,我能救你们一次,可未必次次都能救下你们。”黄监院皱眉道。 “我们知道。”另一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吏员道,“只是相比于死在京城中,在惶恐与不安中被人屠戮,我们宁愿死在这里,与同僚并肩……黄大人,现在秘力已经不存在了,往后大概也不需要再监测秘力波动了,所以我们也想留下一战,就算当诱饵也好。” 黄监院动了动嘴唇,最后只是点了点头,“给他们找把剑。”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就又回到了那片石壁上。 随着那些巨石落下,如今那里多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来。 那只洞口并不算太大,长宽也就十丈左右,但是里面漆黑一片,就像是要把所有光线都吸入进去一般。 黄监院并没有等到里面的东西出来,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喝道,“放!”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片弓弦之声响起! 数千只羽箭划破天空,向着山洞中落去。 密密麻麻一片,光是瞧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 然而那些羽箭穿过洞口后就像是落入湖面的石子,很快就都没有了声息。 又过了会儿,温小钏忍不住道,“是不是射早了,那家伙从里面出来还得有段时间吧。” 一旁的葵没有作答。 作为司天监仅存的五阶监察,她知道的比其他人都要多。 第一波箭雨更多的只是试探性质。 主要是为了测试下那条龙的鳞甲究竟有多坚硬,为后续攻击提供参考。 不过,这其中也有猫腻。 司天监在那些普通的箭矢中偷偷混进了一件诡物。 ——庚字伍捌柒 它的外在表现和普通的箭矢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却有一个神奇的特性,一旦没有击中目标,在落地后,会对方圆半里内的活物进行再追踪。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踏入这个范围,庚字伍捌柒就会从地上忽然飞起来,向目标射去。 非常阴险不说,而且射出的速度还会是之前的一倍。 若是再次落空,那么它下次飞起的速度则会继续加倍……以此类推,直到命中目标为止。 而这支箭才是黄监院真正用来试探的第一道手段。 大概又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可能是半盏,温小钏从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以至于连时间都记不太清楚了,那座寂静的漆黑洞窟中终于传来了某种声音。 一开始那声音还很微弱,似乎是从万里之外传来的,隐隐绰绰。 但是很快,那声音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某种奇异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扉上。 内功修为稍差一点的,比如温小钏这样的,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大脑也开始缺氧,不得不默运内功心法,才重新平静了下来。 而之前一定要留下的三个吏员,此时却已经双目发直,脸色煞白。 片刻后其中一人先撑不住了,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竟然直接昏倒了过去。 而剩下两人虽然还在苦苦相抗,但看上去状态也都不太好。 夏槐见状暗中施展了一个清心术,两人这才好转了一些,就像是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样。 “这是什么声音?”少女问道,“脚步?” “可那条龙的四足不是都在别的地方吗?” “是血液。”晏筠忽然开口道。 “什么?” “是血液流淌过血管压迫血管发出的声响,不信你们可以按下你们的脉搏,就会发现这频率和里面的声音一样了。” “可这怎么可能,我们每个人的脉搏跳动的频率不都是不同的吗?” “那东西可以影响到我们的脉搏跳动,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做到的。”晏筠的眼中也闪过一抹忧色。 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它们,只要那咚咚之声快到一定程度,或者慢到一定程度。 里面的东西甚至都不用出手,他们这些人就得全军覆没了。 好在黄监院对于这种情况也有准备,随着他再次挥手,众人脚下的一座大阵被激活,直接将那些咚咚之声给屏蔽在了外面。 众人体内的气血这才恢复如常,然而他们还来不及高兴,就见什么东西从山洞内嗖嗖嗖的射出! 温小钏定睛望去,发现是他们之前射进去的箭矢。 如今不知怎么的又全都从里面又飞了出来,向着他们袭来! 不过见此一幕,崖壁下的诸人却是并不如何慌张。 他们大都身怀武功,应付这种密度的箭矢并不算太困难。 有人已经拔剑在手,跃跃欲试了。 然而眼看那些箭矢就要落下,从山洞中却是又刮出一道妖风来。 刹那间打乱了那些箭矢的方向,也让下面已经计算好闪躲和格挡位置的众修士一阵手忙脚乱。 有人不急变招,也没来得及施法,就被箭矢刺中!发出闷哼之声。 虽然受重伤的不多,只有两个倒霉鬼被从后面飞来的箭矢射中了眼睛和脖颈,但黄监院的心还是不由一沉。 出发前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面对伤亡的准备,甚至不少人都抱了必死之心,但是还没见到正主,就已经开始减员,对方的凶残还是超过了他的预估。 不过他的那张国字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什么焦虑之色,这也给周围的人带来了不少信心。 待众人稍喘了口气,黄监院又大喝一声,“水淹七军!” 包括他自己在内,一众修士纷纷施展出水淹七军的法术来,唤出一片有一片汹涌翻滚的洪涛,灌入山洞之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引雷木 恐怖的山洪携天地之威奔流而下,眨眼间便将那只洞口给吞没了! 水流撞击岩壁发出轰轰的巨响,一般人遇到这样的自然伟力,基本上刚一照面就会粉身碎骨。 然而考虑到这次将要面对的对手,司天监的一众修行者却是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和之前那轮箭雨一样,没有人寄希望于这轮山洪能解决掉山洞里那个存在,更多的还是在试探,努力想要寻找出对方的弱点来。 洪水足足灌了半柱香的时间才逐渐停歇,此时的山腹中早已是汪洋一片。 然而却始终不见里面传出什么动静来,甚至就连那咚咚咚的心跳声也消失不见了。 又等了片刻,黄监院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忽然一变,转头对身后一位吏员道,“快,传信给守在其他几处秘境的人,要他们速速撤离!” 那个吏员闻言还有些犹豫,司天监虽然将主要人手都布置在了苍嵛山脉,但是另外十一处秘境那里也有安排。 早早的酒布置了好几座大阵,主要目的是为了拖延,尽可能的困住那头龙其余部分的身体。 黄监院也没奢望能阻止那头龙合体,只是希望能争取到更多时间,最好能利用这段时间重创龙首。 但是现在看来那头龙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狡猾,很可能趁着他们施法的这段时间悄悄离开了。 所以黄监院才在第一时间下令,让其他十一处秘境外的人撤离。 然而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司天监为了避免意外,特意每个秘境放出两只信使,结果如今全都没有了音讯。 “现在怎么办?”一旁有人紧张道,“它若是就此隐匿下来,四处为恶,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诡物都快顾不过来了,根本分不出额外的精力再对付它了。” 结果他的话音刚落就被葵给打断了…… “不会,那头龙憎恶这世间的一切,但是它最讨厌的还是我们这些修行者。因为我们继承了那只黑白鸭子的遗志,利用它身上的生气去对付诡物。所以找回身子后它一定还会回来,先向我们复仇。” 黄监院这时也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已经传信给署里,密切注意各州的异像,我们暂时先留在这里,这地方毕竟有我们一个月来的辛苦布置,若是真的要选一处交手之地,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众修士闻言心中虽然依旧忐忑,但听了黄监院的话后终于也安静了下来,疗伤的疗伤,恢复秘力的恢复秘力。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司天监那边传来讯息,并没有观测到什么突发事件,并且已经派出过人手,去探查距离最近的那处秘境。 发现那里空无一人,之前派去那里的监察都不见了踪影,而且附近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黄监院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因为他深知未知会带来最大的恐惧。 说到底他们对于那头龙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虽然刚刚有过短暂的交手,但是却连对方的样子都没有见到,至于手段,就知之更少了。 这种时候公布发生在其他几处秘境外的事情,只会让本就紧张的众人变得愈发不安。 说到底现在司天监还剩下的监察,早在三个月前大都还只是书院弟子,一张张面庞看来还显得有些青涩稚嫩。 黄监院不动声色的将那张字条塞进衣袖中。 就在这时候他头顶的天空忽然为之一暗。 黄监院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从西南方向飘来了一大片乌云。 那乌云来的很快,没过多久就笼罩住了整片山谷。 随后便开始电闪雷鸣,巨大的紫色电蛇在云层中四处游走,宛若群魔狂舞。 这下不止是黄监院,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那片乌云的不同寻常,纷纷抬起头来。 又过了半晌,那片乌云突然从中一分为二。 从中间的空隙中探出了一只巨大的脑袋来! 那只脑袋是由数千道闪电组合在一起的,并没有实体,然而却显得惟妙惟肖,上面的鳞片与利齿都清晰可见。 而且带着一股恐怖的气势,让每个看到它的人都忍不住膝盖发酸,只想跪地膜拜。 这是来自上位者特有的威压。 随着那只巨大的头颅张开嘴巴,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粗壮落雷直直奔着地上的人群砸去,似乎是为了报之前的水淹之仇。 不过黄监院的反应也很快,从怀中摸出了一只阵盘,毫不犹豫的灌入秘力,激活了脚下的护身法阵。 这座护身法阵的占地面积也很大,方圆足有十里,将司天监的一众修士全部都笼罩在内。 那道落雷眼看就要击中人群,却被一道凭空生气的气罩给挡住了。 黄监院的脸上泛起一片青色,葵知道这是秘力消耗过度的征兆,于是几息后她主动接过了阵盘,继续催动秘力。 最终阵盘一连经过九位修士之手,这才勉强抵消了那道落雷之威。 不过那条雷龙却并没有跟着一起消失。 反而一摆尾,直接从云层中冲了出来,却是干脆亲自上阵,扑向了脚下那群人类。 但是有黄监院等人争取到的时间,其他人这时候终于也反应了过来。 只见一位监察用颤抖的双手从袖中摸出了一只小盒。 打开盒盖,取出了一截焦黑的木头。 眼见雷龙就要落地,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咬牙冲了上去,举起了手中那节木头。 下一瞬雷龙张嘴,已经将他一口吞下,但是他却并没有被雷击而亡,相反,周围的雷电全都开始不受控制的被吸入到了他手中那节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焦木中。 乙字壹捌肆引雷木。 这是二十四年前,一个砍柴人无意间在深山中发现的诡物,顾名思义,这截木头可以吸收雷电,后来被司天监花了二十两银子给买了下来。 这一次黄监院可是有备而来,不只布下了阵法,演练了法术,而且破天荒的动用了一大批诡物。 虽然这不符合司天监常年以来的行事规矩,但是事到如今,古板如黄监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打不赢这一战一切都是白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倾盆大雨 引雷木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奇效,不但接下了那条雷龙大部分的攻击,而且因为雷电都被吸入到那节木头中,就连雷龙本身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半个脑袋都消失不见了,看的司天监一众修士精神都是一振。 眼见那条雷龙就要支撑不住了,头顶的天空中却是忽然再生变故。 这一次从云层里钻出的是一只大鸟,体型比那条雷龙还大,展开的双翅足有四十多长宽,不过和雷龙不同,它的全身上下都是由水流构成的。 甫一现身,就直奔拿着引雷木的那名修行者而去。 显然它的目标是想要毁掉引雷木,救下那条雷龙。 然而司天监的一众修行者又怎会让它如意,那只大水鸟刚一扑下来,立刻便有数十道法术迎向了它,除此之外,弓手们也再次拉满了弓弦! 只是一般的物理攻击面对全身都是水流的怪物所能造成的伤害很有限,至于那些法术,倒是发挥出了一些效果来,然而也只是稍稍阻碍了一下那只大水鸟。 就在后者即将撞上那个拿着引雷木的监察时,却见树林里忽然冲出了一道人影来。 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并不是司天监的修士和吏员,而是一个年近三旬的女子,头戴凤钗,身着一身艳丽宫装。 不过那件宫装相比起她的身材来说委实过于宽松了,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春光乍泄,而且更让人觉得震惊的是她在那件宫装下,居然并没有再穿其他的衣服。 她一边跑着,嘴里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只大水鸟前,而接下来她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的惊掉眼球的事情。 只见她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衫,随后她的身子直接从里面滑了出来,就如同一只鳗鱼一样。 按理说现在正在大战之中,众人的心思都应该放在头顶的大敌身上,然而奈何这一幕还是太引人瞩目了…… 尤其许多年轻的男修士,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纷纷转到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再然后就看到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那只水鸟的腹中。 水流以肉眼可见之势变得狂躁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漩涡,就像是要将她撕碎一样。 然而明明置身险地,但是那女子却是丝毫不见慌乱。 反而睁大了眼睛,在水中快乐的嬉戏了起来。 那些恐怖的暗流和漩涡非但没有能困住她,反而成为了她的玩具,她在其中自由穿梭,一点不见阻碍。 而且这时候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她的双足正在发生变化,并拢在一起,化作了一条鱼尾。 黄监院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奇物。” 说完他又望向一旁的葵,“你之前和我说还有援兵,就是她吗?” “不只是她。”葵道。 两人说话间,又有大概三十多人陆续赶到,这伙人里有僧有道,有男有女,长相穿着也是千奇百怪。 领头的还是夏槐和晏筠等人的老熟人火行孙。 不过他似乎对那只水鸟有些害怕,故意走得慢了几步,落在队伍的后面,见到黄监院望过来,还冲对面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黄监院愣了愣,但最后也颔首还礼。 “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什么时候?” “不全是我找来的,陆景也出了很多力,那个火行孙就是他介绍给我的,大部分人其实也是那个叫火行孙的奇物召集起来的,不过之前你们抓了纪先生,还杀了不少奇物,很多奇物都不愿再和我们联手。 “这三十七人,差不多就是所有愿意阻止世界毁灭,帮我们一起对付那条龙的奇物了。”葵道。 “你们倒是挺大的胆,”黄监院神色复杂,“没有提前告诉我,是怕我从中阻挠吗,所以直接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有了这次援手,若是我们还能侥幸活下去,将来我肯定也不好再为难那些奇物了,只是以活人来炼制奇物,终究不是正途……” “陆景说以后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纠结吧,先把眼下这关给过了才是最要紧的,他之所以没提前告诉您这事儿,倒不是怕您拒绝,只是知道您一向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担心您会为这事儿一直郁闷。” “哼,那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黄监院冷哼一声,“那日我召集书院所有师生,宣布应对危机之策,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真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吗?” 葵默然不语。 黄监院终于话锋一转,“不过他有句话说得不错,先把眼下这关给过了,将来的事情就留到将来再解决吧。” 说完这话黄监院已经借助一只金鳞秘鲤恢复了一部分秘力。 随后掐起手诀,又迎向了那只自顾不暇的大水鸟。 随着这群奇物的加入,尤其是那个会控水化作人鱼的女奇物出手,那只水鸟终于没能再支撑下去,发出一声哀嚎,消散开来。 而另外一边那头雷龙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的雷电都被那节引雷木给吸走了,再也维持不住身形。 没过多久也烟消云散。 司天监这边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欢呼,因为这意味着前两次交手最终占据上方的人都是他们。 而且那三十七名奇物的加入,也提振了不少士气,不过黄监院和葵等人的脸色却是依旧严肃。 这两波攻击虽然他们都有惊无险的扛下了,但是消耗却不小。 如今天地之间的秘力稀薄到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了,眼下除了金鳞秘鲤,修行者这边再没有其他恢复手段。 而偏偏金鳞秘鲤的数量又是有限的,像刚才那样的攻击再来两次,就没几个修行者还能放得出法术了。 他正想着,第三波攻击也已经到了。 而这一次对方的攻击手段很是简单。 既然有了乌云,那自然也会下雨。 于是天空中开始落下雨滴。 一开始那雨并不大,但很快就变得瓢泼了起来。 大家伙是过来打架的,自然没什么人带伞,不过大部分人都学过避水诀,这时候不敢怠慢,纷纷用了出来。 而不会避水诀的人也在寻找避雨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场雨有什么古怪,没人想成为以身试法的那个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袍人 尽管众人都在第一时间想办法避雨,然而依旧有人不小心被雨滴打湿了衣襟。 那些人一开始都很紧张,以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依旧安然无恙。 既没有中毒,也没有产生什么古怪的变化。 直到一个修行者的手背被雨滴打湿,脸色猛地一变,惊慌道,“我……我的秘力在消失!” “你用了什么法术或者阵法吗?”黄监院问道。 “没,没有。”那个修行者结结巴巴道,“我刚才还在用金鳞秘鲤补充秘力……” 黄监院闻言神色一动,“那条金鳞秘鲤还在吗?” “在。”那个修行者闻言打开了腰间一只木罐,取出了撞在里面的金鳞秘鲤。 那条鱼体内储藏的秘力看起来也所剩不多了,腹部只有一片鳞片还有淡金色。 黄监院接过鱼,直接让它抛在了地上,不过眨眼功夫就见那条鱼身上仅剩的最后那片金色鳞片也黯淡无光了。 “这场雨可以消融秘力。”黄监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大家都小心一些,不要被沾上。” “不是消融秘力。” 对秘力感知最敏锐的夏槐忽然开口道,“那些流失的秘力在向着头顶那片云层汇聚,那家伙在用这种方式恢复秘力。” 那头龙毕竟在之前曾被人切成十二份,而且在秘境里关了十几万年。之前为了能顺利越狱,它还曾有过自残行为,拼命压制自己体内的生机。 眼下虽然成功脱困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但也显然还处在虚弱期中,这或许也是它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的原因。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后黄监院却依旧高兴不起来,因为对方所展现出的手段,委实太过匪夷所思。 只要这雨不停,就算他们小心不被雨水沾到身体。 可一旦动用法术,根本存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被分解变成秘力,被吸入头顶那片乌云中。 这么打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弱,而那条龙却能愈战愈强。 黄监院又抬头向那天空中看了一眼,问晏筠、夏槐众女道,“陆景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 “呃,他说他那边有点事情要解决,处理完就会立刻赶过来。”温小钏道。 “在这种时候吗?”黄监院扬了扬眉毛。 不过他也知道陆景虽然总喜欢时不时搞点幺蛾子出来,可在大事上从来都不会含糊,现在还没到,必然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黄监院也不知道,眼下还有什么是比来阻止那条龙毁灭世界更重要的事情。 ………… 石州。乌牙县。 因为连年的战争,这座位于边陲的小县城,如今已经凋敝的不成样子了。 不但城墙垮塌了大半,而且里面的房屋有不少也被焚毁,城中绝大部分百姓早早便逃去了别的地方,投奔亲戚朋友了。 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在这里等死,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十室九空了。 不过如今这座小县城中却罕见的来了个陌生人。 那人的个子不算太高,也就五尺出头的样子,体型很是消瘦,就和那些随处可见的饥民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整个人都裹在一件黑袍中,那件黑袍将他包括脑袋在内身上大部分地方都罩了起来,只有一只手掌露在外面。 而那只手掌却是根本不会有人想要看第二眼。 上面的皮肤完全干瘪了下去,就仿佛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橘子皮一样,下面的血管则互相交缠在一起,如同地下疯涨的树根。 除此之外,那黑袍人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他先迈出一大步,紧跟着却并不会迈出另一只脚,而是先将身子拖过去,之后才会迈出另一步。 整个过程,与其说在走路,倒不如说在滑行。 而他也因为这幅古怪的样子,刚进城没多久就被人给盯上了。 那是一伙泼皮。 说是泼皮其实也不太准确,早在几年之前他们中大部分人还都遵纪守法,种地的种地,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甚至里面还有个一心苦读圣贤书的书生。 只是普通人面对时代的洪流,并没有多少的反抗之力,很快,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家破人亡了,被那些蛮横的士卒,强盗杀死了所有亲人,抢夺走了全部积蓄,亲人也都死绝了。 他们没去别的地方可取,索性就继续留了下了。 失去了营生家产后为了活命他们去只能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于是渐渐的就成为了城里的恶霸泼皮。 而且比寻常的恶霸泼皮还要恶,为了找吃的,他们可以动手杀掉孤寡老人,为了可以点火烧掉别人家的祖宅,逼迫里面的人给他们上供银子。 不过乌牙县实在是太破败了,如今城中的活人根本没剩几个。 他们也没了劫掠目标,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眼看着就要去吃人了。 结果就在这时黑袍人出现了。 很多泼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是上天给他们的恩赐,从城外走进来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羊。 有人已经开始霍霍磨刀了。 而被人视作猪羊的黑袍人,却似乎还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依旧在用那种古怪的步伐,一步步向城中走去。 当他穿过那半片摇摇欲坠的城墙,危险也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那伙泼皮恶霸根本没有打招呼,也没像一般的绿林豪杰一样喊什么交钱保命,就这么直接杀了过来,俨然一副要将他吃干抹净的样子。 其中有两个泼皮直接躬身藏在矮墙上,等黑袍人一进来,立马从上面跳了下来。 手中的尖刀直冲黑袍人的脑袋砍去! 黑袍人明明没有回头,然而却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伸出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掌,掐住了一个泼皮的脖子,之后轻轻一捏,后者的喉咙就被捏碎了。 不过这时另一把尖刀也砍在了他的脑袋上。 就在那泼皮心中大喜以为得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尖刀,发出一声悲鸣,竟然就这么从中断掉,而他的虎口也被蹦的裂开了。 可再看被劈中那人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之后还摇了摇头,用一种低沉又刺耳的古怪声音道,“你看,我早就说过的吧,猴子就是猴子……哪怕学会了使用工具,也还是猴子而已。”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王对王 黑袍人说完,又伸手,抓住了那个尖刀断掉后一脸错愕站在原地的泼皮,也没怎么用力,就将后者的脑袋给轻松捏爆了。 鲜血喷了他一身,也让他稍稍找到了一点复仇的快感。 而其他泼皮这时再望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恐,就像是在看一头怪物,哪还有什么斗志,将手中的武器一抛,就四散逃命去了。 然而黑袍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他虽然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是轻轻弹了七下手指。 之后就见七个泼皮的脑袋,也先后炸裂开来。 空气中弥漫的血雾顿时变得更加浓郁了。 黑袍人收回手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之后正打算继续向前走去。。 没想到血雾中却是又出现了一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漏网之鱼? 黑袍人没有什么犹豫,又是一道弹指打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对面那人的脑袋却并没有如之前一般爆裂开来,反而开口道。 “你好像比我想象中要弱啊。” “你知道我是谁?”黑袍人有些诧异。 “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不跑?”黑袍人好奇道。 “我要是跑了,还上哪儿找你去。” “所以你是故意等在这里的,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的?” “我找到了那只叫珠子的蜗牛,看过了里面的那些东西,了解了你为什么会被关在秘境里,也知道了你和那个机器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机器人?” “就是那只黑白鸭子。我依照投影里记录的地形,找人比对了很多地方,最终才确定下这里来,早在是几十万年前,那只飞船就停在这里。那只黑白鸭子老化后,大概率也会回到飞船里……你心中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黑袍人没有说话,不过也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在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被他切成十二份,关在暗无天日的秘境中十几万年,心中充满了强烈恨意,迫不及待的想要复仇,然而没有什么复仇能比在它的眼前来的更痛快了,对吗?所以你找回身体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这里。 “若是它还在,你自然是求之不得,如果它已经老化了,你也会带上它的身体,一起目睹世界的毁灭。” “我承认,你是只挺有意思的猴子的,居然能够猜到我的心思。” 黑袍人倒也没有隐瞒,“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你为什么不叫上你在苍嵛山脉的那些同伴,让他们一起来这里对付我?” “我一个人对付你就足够了。” 黑袍人没有理会这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而是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才又开口道,“那些人里有你很在乎的人?你担心我们交手的时候会伤到他们。” 这次轮到血雾另一头沉默了。 黑袍人点头道,“这么看来,你也没有你展现出的那么狂妄无知,心中很清楚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你的废话太多了,是因为秘境里一直没人能和你说话吗?” 黑袍人闻言,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杀意,“你叫什么名字?” “陆景。”血雾中那人也没隐瞒。 “陆景吗,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杀了所以你认识的人,和认识你的人,尤其是那些你在乎的人。” “计划很好,就是第一步难了点。” 陆景说完,也不再多言,直接抓住禅杖冲了过去。 黑袍人早已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为陆景所展现出的速度感到惊讶。 在他之前的记忆里,没有猴子能拥有这样的速度的,虽然脱困后他也杀了一些司天监的修士,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然而也没有人的速度能快到这个份儿上的。 双方之间明明还隔着三十来丈的距离,可下一刻陆景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把禅杖也拍向了它的肩膀! 黑袍人依旧没有挪动脚步,和之前一样,选择硬扛了这一击。 但是这一次饶是以它的体魄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他的双足被这一拍给直接砸进了地里去。 泥土没过了他的脚踝,之后又没过他的膝盖。 黑袍人竟然被这一击打的硬生生矮了两尺。 然而陆景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喜色,因为他能感觉到对面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其实没受什么伤。 不过陆景也不着急。 现在的他同样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恐怖的海量真气。 刚刚只是动了动腿,人就已经出现在了黑袍人的面前。 就跟用风灵月影开了瞬间移动一样。 这甚至已经不能再被称为武学了,反倒是更接近于某种神术。 实际上在最后几天,陆景已经能隐隐的感觉到世界对他所产生的排斥了。 难不成武道的尽头还真有所谓的破碎虚空? 然而现在不是探讨这种哲学问题的时候,陆景举起禅杖,打算再砸。 但是这一次,黑袍人也伸手,抓住了他的禅杖。 陆景正打算和黑袍人角力,没想到后者却是忽然飞起一脚踢向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的威力足以开山碎石。 但是踢到陆景的胸口,也只是把他向后踢出了大概五步远。 陆景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胸口,看到了上面那只巨大的脚印,被踢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并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伤势。 他甚至都没怎么好好防御,黑袍人那只脚要接近他的胸口的时候,他体内的真气就自发感受到了危机,提前涌向了那里。 在第一时间化解掉了致命伤害,剩下的力量则被他用火麟甲给接下了。 随后反震的真气如海啸般涌入黑袍人的身体,也让他一连后退了三步。 他的目光微动,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还没开口,就见陆景又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小剑,向他隔空挥来。 ——山河一斩! 啪的一声,却是黑衣人抬脚,直接将这道恐怖的斩击给踩在了脚下,随后不解道。 “你的身体是怎么练的?居然快赶上我了,这怎么可能,你的祖先不过是一只猴子罢了。” “这就叫做进化。”陆景一手提剑,一手抓着禅杖,再次冲了上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唯一的例外 不过眨眼功夫,陆景和那个黑袍人已经互相交换了上百招。 两人旳动作都很快,若有旁观者在附近观摩这场战斗,大概只能勉强看到两团虚影,一会儿出现在长街这头,一会儿出现在长街另一头,偶尔还会跃上屋顶。 明明两人的拳头与兵刃已经撞击了不知多少次,但却诡异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是因为对撞所产生的恐怖力道已经将附近的空气都清空了,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带,失去了介质,声音自然也无法再传播。 而凡是接近两人身边三丈内的东西,无论是牌楼,还是房屋,无一例外,全都被余波给夷为了平地。 多亏如今的乌牙县已经十室九空,否则两人这一轮火拼至少得死伤几十上百的平民。 而双方的这次交手,最终以黑袍人被陆景一禅杖拍飞出去,撞塌了另一段城墙而告终。 倒不是说陆景在招式上占到了多少便宜,主要从头到尾黑袍人都只用一只手在和他两只手对打。 最后不敌也就并不意外了。 而陆景虽然赢下了第一轮交锋,倒也没有太过高兴,冲黑袍人道,“你的另一只手呢?” “留着对付你的那些同伴了。” 黑袍人从废墟中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眼中没有丝毫的慌张之色。 “就算只剩一只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作为刚刚被打飞出去的人,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脸红的吗?” “我还没有用全力。” “巧了,莪也是。” 黑袍人点头,“很好,若是一点波澜起伏也没有,那复仇的乐趣也会减少很多。” 它一边说着一边终于扯掉了身上的那件已经有些破烂的黑袍,露出了下面的身躯。 陆景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那条龙的样子。 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存在和他前世在影视作品中见过的那些龙并不太一样。 它既不像东方神话中那种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的金龙,也不像东方奇幻里拥有巨大双翼,喜欢到处抢公主,从嘴里喷火的火龙。 硬要说的话,它的形态可能更接近于恐龙中的肿头龙,不过并没有肿头龙那么巨大的身材。 甚至都没有普通人的体型看起来大,而且干枯的皮肤几乎就贴在骨骼上,下面散乱的血管清晰可见,身上还有十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似乎是看出了陆景眼中的惊讶,那头龙又开口道,“如果你也被人剁碎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你也会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的。” 陆景默然。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跟我道声谢的,要不是因为我释放出的生机,你和你的种群早就被那些诡物给毁灭了。” 陆景一哂,“现在再谈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你要毁灭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敌人。不论之前发生什么,今天咱俩都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那头龙点了点头,却是话锋一转,“你也是出自那个什么司天监的修行者吧,靠着汲取我的秘力来修炼可惜你的那些前辈们努力了千年,也只摸索出点皮毛而已,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术法是什么样子的。 它说完后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这并不是回合制游戏,陆景当然不会傻站着等着对面放大招。 之前那轮打斗他既然已经试探出自己猛冲一个月的穴窍后,力量和速度都已经不在落于下风,那他当然还是更倾向于靠武力来继续战斗。 所以在那头龙闭上嘴巴的霎那,他的人影也从原地消失不见,只迈出了一步,就跨越了二十丈远的距离,出现在那头龙的面前。 而跟着他的人一起出现的还有他手中的禅杖。 但那头龙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之前的战斗它处在下风,可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支撑片刻还是能做得到的。 而就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够它将那口气又吐了出来了。 下一刻陆景就见一只熊熊燃烧的头颅向自己飞来。 他抽回禅杖,使出一招当头杖喝,直接将那颗火焰头颅给打散了,但是随后就见自己的面前又多出了两只火焰小兽。 紧接着陆景又使出了一记横扫,那两只火焰小兽也灰飞烟灭,可不过一刹那的功夫,他又被四只身上燃烧着汹汹火焰的恶狼给包围了。 无限分裂?! 陆景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不管你的攻击有多厉害,只要秘力不消失,我的火焰造物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而且会越变越多。”一旁的龙还耐心为他解释道,“只有法术才能对付法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们的秘力都来自于我,严格来说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我想,我也可以从你们的身体里将它夺走,所以你最不该做的就是用法术来对付我。” 那头龙说完后就见陆景已经收起了禅杖,接着仿佛不信邪般掐起法诀,同时挥动了手中的飞剑。 山河一斩从剑锋上斩出! 因为黄监院送他的那张符宝之前已经被陆景用掉了,所以现在这记山河一斩是他直接施法放出来的。 威力肯定没有符宝里记录那么强,但是对付那些火焰怪物也已经足够了。 那头龙看到一只火焰恶狼被砍中,消失,然而它却一点也不着急。 因为就像它所说的,这道法术的重点并不在于那些火焰造物,而是在于夺取,或者称之为回归更合适。 它可以将之前从它的身上散逸出去的秘力重新收拢回来,陆景越是施法攻击那些火焰造物,只会提供更多的养分,让下一次生成的火焰造物变得更强大。 若是陆景有幸见到过不久前发生在苍嵛山脉的那场雨,或许对这道法术的认识也会更加直观,理解到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那头龙正这么想着,然而这一次那头消失的火焰恶狼却没有再一分为二,重新出现。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嘛。” 陆景一边说着,一边又一连挥出三剑,将剩下那三只火焰恶狼也给斩没了。 “这……怎么可能?”那头龙怔在原地。似乎依旧无法接受所发生的一切。 “谁说这世上所有的秘力都来自于你了?”陆景淡淡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狱 眼见自己的法术被陆景破去,那头龙还不信邪。 随后又伸手朝着空中一指,不过几个呼吸,原本晴朗的天空就变得阴云密布了起来。 接着便有大雨倾盆而下,落在陆景的身上。 那头龙能清楚的看到雨滴顺着陆景的脸颊流下,然而它依旧感受不到丝毫的秘力从陆景的体内流出。 这也让它愈发的困惑。 秘力之所以可以被用来驱动各种玄妙的法术,是因为它本身拥有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规则。 这种力量只在天地还处于混沌之时存在。 那头龙就是诞生于那时,所以它可以拥有这种力量。 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只猴子,而众所周知,猴子是一种寿命很短的可悲生物,通常来说少有能活过百年的个体。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傘/ 几十万年就更不用想了…… 那么对面那人体内的秘力又是来自何处呢? 那头龙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陆景的攻势并不会因为它的不解而停滞。 在破掉那头龙的法术后,陆景就已经再次踏步上前,挥动了手中的禅杖和飞剑。 攻击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其中一些被那头龙用手挡住了,但更多的却是径自落在了它的身上。 将它整个人打得连连后退,已经快要退出城外了。 陆景现在的内力早就已经冠绝古今,而且还有的加持,再加上身上那一连串的buff。 那头龙应付起来的确也有些吃力。 可无论是禅杖也好,飞剑也罢,都没有在那头龙的身上留下哪怕一道微小的伤痕。 而且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后它这会儿也已经逐渐回过神来了。 伸脚,在地上狠狠一踩。 下一刻陆景就感觉自己的脚下剧烈震动了起来,地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中劈开,一道恐怖的沟壑出现在他和那头龙之间。 而这并不是结束,随后从那道裂缝中又窜出了一条土龙,一口向着陆景咬下! 陆景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直接跳入到那条土龙的嘴里。 但是当后者想要合上嘴巴的时候,去发现陆景用禅杖支住了它的上下颚。 之后陆景直接顺着它的喉咙一路杀了下去。 那头土龙拼命在地上翻滚,甚至不惜使出两败俱伤的手段,用身体猛力撞击城墙,但是最终还是难逃被人破腹的命运。 只是当陆景从它的小腹钻出来后,又遇上了两只土巨人。 那头龙要打的主意很简单,在发现吸取秘力这招对陆景没有用后,它就转而决定用海量的秘力将陆景给耗死了。 曾经的它只是从秘境中散发出一小部分秘力,就足够天下所有修行者修行和使用了。 如今的它,虽然为了脱困不得不努力压制自己的生机,变得前所未有的衰弱,但这份衰弱也只是和之前的它相比。 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它体内所蕴藏的秘力依旧是天文数字。 一但它决定动用这些秘力,它深信这世上没有人能顶得住。 不过它也注意到,对面那只猴子在看到石巨人后并没有任何慌张之色,眼中反而闪过一抹了然。 之后也不犹豫,就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陆景也没花多长时间,就轻松解决了那两只石巨人。 可紧接着又有四头土龙出现。 陆景用同样的手段,将那四头土龙一一斩杀。 但他的剑还没放下,又有新的敌人出现,而且数量更多,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对此,陆景的应对也很是简单。 那就是杀。 不管敌人有多少,长成什么样子,从哪里出现,只要露面,他就去杀。 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帮手。 除了手中那把剑,陆景又从袖中唤出了十四柄飞剑。 其中八柄被他用来击杀附近的怪物,剩下六柄则留在身侧游弋。 一旦周围的怪物过多,那六柄飞剑变会结成剑阵,将他护卫起来。 如此一来,陆景就不用担心陷入重围之中了。 这场战斗最终持续了足足七日七夜……甚至还惊动了附近的军队,有一小只斥候骑马过来窥伺。 结果在行进到距离战场中心还有两里的地方时,就死了六人,剩下的三人不敢再继续深入,掉头打马,最终只有一人活着逃回了军中。 并且他的神智也濒临崩溃,用他的话说那里就是地狱,到处都是恐怖的怪物,还有永不停歇的怪风和暴雨。 将军随后又派出三只斥候小队再探,这一次干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而且剩下的斥候也都不愿深入那片古怪的地方。 于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在大概四十里外安营扎寨,同时着人密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这只军队的到来对于大战中的一人一龙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没人在乎这个小插曲。 尤其对于忙着应付那些千奇百怪法术的陆景来说。 他已经挥出了不知道几万剑,斩杀了多少怪物,虽然秘力和真气都可以无限刷新,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这种疲惫更多的是源自精神上的,他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合眼了。 而且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就算是在打电动这时候也会感到枯燥烦闷了,更何况陆景在进行的还是高强度的战斗。 这种精神上的消耗是无法避免的。 他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恍惚了,大脑开始不时走神,这是身体自我的保护机制在起作用,陆景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好在他修炼有火麟甲,身上还套了不动明王铠,就算偶尔走神也不至于将自己置身死地。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少挨打,身上的不动明王铠都变得坑坑洼洼了,在大概第五日的时候再不堪重负,彻底报废了,于是陆景索性也将它脱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头龙也不怎么好受。 和一开始的胸有成竹不同,陆景现在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头龙的焦躁,它的法术释放的越来越频繁,怪物的数量也越来越多,给人一种它好像可以一直消耗下去的假象。 但陆景注意到,包围他的怪物里土龙和巨人的数量一直在减少。 而那两种怪物大概就相当于游戏里的精英怪。 第一百四十章 问题的关键是温度 打到这个时候骄傲如那头龙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敌人旳实力远远超出了它的预想。 而且更让它意外的是对方似乎和它一样拥有无穷无尽的秘力。 甚至给他带来一种错觉,那就是两人这场战斗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海枯石烂。 然而它心中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它体内的秘力正变得越来越少。 和它刚来到这座小县城时相比,它的身形又缩水了一大半,皮肤也干枯的更加厉害,下面的骨骼清晰可见。 放在陆景前世已经可以直接去博物馆里当标本了,不过它的防御力倒是依旧维持之之前的惊人水准。 在这七天里,陆景也不是没有和这头龙交过手,现阶段他所掌握的攻击技巧,无论是武学还是秘力,都没法在对方身上留下哪怕一道痕迹。 就像对面拿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样。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在了这里。 那头龙现在也开始感到后悔了,如果它之前没有那么托大,离开秘境后,先找个地方休养生息,恢复元气,那么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苦战之中。 除此之外,它也不应该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掌留在苍嵛山脉。 那只手掌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显然在那边也遇到了不少麻烦。 不过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想办法赢下眼下这一战。 眼看那道人影和七日前一样,依旧精神抖擞的在怪物群中杀进杀出,那头龙这一次终于决定豁出去了。 它再次伸手,握住了自己的尾巴,之后猛地一扯,将那条刚接上不久的尾巴又从自己的身上硬生生撕了下来。 鲜血瞬间便洒满了大地,而被它的鲜血淋到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起来,野草眨眼功夫就长到了两人多高,伸出草茎向陆景卷来。 原本停在草茎上的瓢虫,身体也开始膨胀,散发出金色的危险光芒。 这样的变化比比皆是。 陆景要面对的敌人瞬间就多了不止一倍,就算他将那十四把飞剑全都收到身前,也还是挡不住如潮水一般的敌人。 好在陆景也还藏着底牌。 下一刻,无数符箓从他的长袖中飞出,天空中一连降下了数十道天雷,围着他的那些变异植物昆虫还有动物全都劈的灰飞烟灭。 而陆景也将从江月奴和金掌柜那里拿到的九霄神雷符全都消耗一空。 不过相比起淋上龙血的生物,九霄神雷符解决掉的敌人只是一小部分。 于是接下来陆景袖中的符箓就仿佛不要钱一般不断洒出,各式各样的法术在他的周遭爆开。 再配合上他身上的法器,他竟然以一己之力压制了成百上千的敌人,从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再次来到了那头龙的面前。 后者这会儿却没太理会已经杀到面前的陆景,在这七天里两人已经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对彼此也算知根知底了。 那头龙很清楚陆景没有什么能伤到它的手段,而陆景刚刚一口气抛出那么多符箓,猛则猛矣,但这些符箓中所记录的法术却都是来自别的修行者的,这部分秘力是那头龙可以吸收的。谷骜 所以这会儿它正在忙着吸纳散逸在空中的秘力,弥补之前的消耗和断尾所带来的损失。 陆景见状也没客气,又甩了几道符箓过来。 其中前两张符箓都是火球术,这种小法术对于那头龙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只是凭白帮它恢复秘力罢了。 这也让它放松了不少警惕,但是下一刻陆景所打出的第三张符箓落在它的身上后却将它的半个身子都冻了起来。 冰狱符。 和之前的火球符不同,冰狱符是名副其实的高阶符箓,威力虽然不如九霄神雷符,但是在困住敌人方面有奇效。 冰狱符在激活后可以创造出一块儿巨大的寒冰,将敌人冰封在其中。 那头龙被冰狱符击中后,略有些意外,但是直到这时它依旧没有慌张。 因为它本来就没打算逃,暂时被困住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直到陆景又提着禅杖冲了过来,一禅杖砸在它的胸口,将包裹着它的寒冰砸的龟裂开来。 而那头龙也顺势从那坨寒冰中脱身出来,抖落了身上的冰碴,望向陆景摇头道,“你看起来并不像是蠢人,明知道这种攻击对我没有作用,又为什么还要白费力气呢?” “谁说这攻击对你没有作用了?”陆景淡淡道。 那头龙闻言皱了皱眉头,低头向自己的胸口看去,发现自己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伤口。 那道伤口很小,就和被小刀划破手指差不多,看起来微不足道。 但再微不足道,也的确是伤口。 这是之前的大战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头龙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怎么样,是不是稍微勾起了你一点美好的回忆?”陆景用禅杖逼开了身边的怪物,“说起来这还是我从是从你之前的故事里得到的灵感。” “那艘飞船已经报废了,那间分子重组实也已经没法再使用了,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还能伤到我了。”那头龙沉着脸道。 “你说的不错,那些高科技武器我的确没找到,就算找到了没能量也用不了了,不过想让分子发生变化,也不算多难的事情,学过高中物理的都能办到。 “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温度,通常情况下,大部分材料在低温环境下都更容易断裂,因为温度会改变原子的运动状态。”陆景道。 那头龙闻言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久违恐惧,这份恐惧并不是来源于胸前的那道伤口,亦或是陆景那无穷无尽的秘力。 而是源于后者刚刚那番让它似懂非懂的解释,这让它又回忆起了和那只黑白鸭子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它的力量比那只黑白鸭子强上上百倍。 但是在当双方一起相处的时候,它总是扮演着学生的角色。 若说那只黑白鸭子的身上还有什么是它没有的东西,那就只有知识了。 而这也是它最畏惧的两个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身为巨龙的尊严呢? 战斗进行了这么久,这还是那头龙旳心中头一次生出这一战自己可能会败的念头来。 而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让它本能的感到荒谬与羞愧,紧接着它的胸膛又窜起一团怒火。 作为最早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这片天地的造物者之一,它无法接受自己被一只猴子给击败。 哪怕仅仅只是可能,都让它有种强烈被冒犯的感觉。 但是胸口处的那道伤口却又在提醒着它,它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陆景既然能在它的身体上开出第一道口子,那么自然也就有可能开出第二道,第三道 而就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陆景随后又拍出了两张冰狱符,其中一张被那头龙躲过,但是另一张却又命中了它的手臂。 冰层沿着它的手臂迅速蔓延开来,没过一会儿就将它包裹在了其中,它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都凝固住了。 这一次陆景特意多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头龙快要脱困的时候才再次挥动手中飞剑。 目标依旧是对方的前胸! 而这一次飞剑撕裂了那头龙更多的皮肤与血肉,那道伤口也终于不再是头发丝大小了,已经裂开了一指宽,鲜血从里面喷涌而出。 这对那头龙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重新唤起了它对分子重组室中那段悲惨遭遇的回忆。 它实在不想再被人剁成几段,孤零零的塞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了。 哪怕两人打到现在,它依旧占据着一定的优势,陆景手中的冰狱符数量也不是无限的,但是它依旧不愿去赌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于是下一刻它果断放下了身为巨龙与创世者的尊严,转头就跑。 陆景见状愣了愣,显然也没想到对面居然溜得这么干脆。 前一刻还信誓旦旦说要报当年的血海深仇,结果这才刚遇到点挫折,就打起了退堂鼓。 以至于那头龙已经施展出了土遁之法,一头钻入到了地下去。 但是它的身子只探进去一半,便无法深入了,因为陆景的反应也很快,在第一时间摸出了阵盘来。 之前那七天的架陆景也不是白打的,早就已经在那头龙的四周布置好了驭兽大阵,眼下终于也派上了用场。 陆景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那头龙离开的。 今天是那头龙脱困的第一日,也是它最虚弱的时候,实力可能只有巅峰时一成都不到,要是被它逃掉,找个什么地方苟起来,一通苦修。 别说提升到满状态了,就算恢复个一半,都没有人能再制得住它,而且最关键的是以陆景的身体状态他也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所以他今天必须得把这个威胁给解决了。 以那头龙对于法术的理解,只要稍微给它一点时间,这座看似毫无破绽的驭兽大阵,也可以被它给轻松破去。 因此陆景很快便提剑再上。 那头龙一开始还没怎么将陆景的剑法放在心上,只是一边小心提防着陆景再打出冰狱符来,一边着手破阵。 但是它没想到,陆景这次却是一改先前的猛攻之态,换了一套以防御为主的剑法。 而这套剑法,一施展出来就隐隐将它的四面八方都笼罩了起来,让它生出一股无路可逃之感。 ——四平八稳。 这是陆景从镜湖谷的老瞎子那里学到的武功。 这门武功很是奇葩,舍弃了一般武学中的所有杀招和攻势,换来的是如稳如龟壳一般的防御力,逼的被缠上的人只能选择以内力互拼来破局。 而陆景恰恰是这世上内力最强的人,没有之一。 在武经的加持之下,四平八稳也变得愈发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那头龙被剑光罩住后试了几次,都没能突围成功,这也让它脸上的惊愕之色更盛。 它没想到都打到这种时候了陆景竟然还藏着一手。 在之前的战斗里陆景可是一次也没有用过四平八稳,显然就是等着在这时候摆它一道来着。 这些可恶的猴子,果然阴险狡诈! 不过它这么想却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四平八稳本身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是个控制技,在没能破防的时候陆景就算拿出来也没什么用,当然也就不会白费力气。 但这时候,的确派上了用场。 陆景以四平八稳困住那头龙后,找准时机又是一张冰狱符拍了上去。 而这一次因为那头龙身上有了伤口的缘故,寒意深入的也更深了。反过来那道伤口也变得更深了。 陆景的飞剑甚至砍在了它的骨架上,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坑。 看到这一幕,陆景的精神也是一振,这证明他之前的计划起到了作用。 眼前这头龙强则强矣,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十几万年前那只黑白鸭子就战胜过它一次,如今陆景也打算给它再添上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虽然距离将这头龙切段,还有不少的距离,而且就算将对方一分为二,以这头龙那恐怖的恢复能力,到时候怎么将它彻底杀死也是个颇为棘手的难题。 但是陆景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的脑海里就一个想法,先把这玩意儿给剁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而随着第十三张冰狱符打出,陆景已经完全将那头龙的胸膛给剖开了。 看到里面那颗正在跳动的金色心脏。 他没有犹豫,一剑向那里斩去! 但是当长剑碰到那颗心脏的刹那,陆景的脑海中有什么也跟着一起炸开了。 他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接着就看到那头龙的瞳孔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下一刻陆景的精神也变得恍惚了起来,他心中一凛,已经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了,实际上有了郭守怀,还有乌木的前车之鉴,陆景一直也在防备着那头龙的精神控制之术。 只是两人已经打了七天七夜,陆景的精神也很疲惫了,再加上对面这么长时间来也都没尝试控制过他,这也让他的心中有所松懈,没想到这时候会中招,陆景想施展一个清心术给自己。 可这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头龙旳精神控制来的很是突然,而且毫无征兆,连个施法前摇都没有,等陆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什么东西冲入到他的上丹田中,接着他的脑海里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等那股疼痛过去,陆景也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大概几息时间,“陆景”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不过他的目光却是变的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失去了以往的懒散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残忍与冷酷,就仿佛某种冷血动物。 这时候一旁恰好有条土狼扑了过来,“陆景”压根儿没有转动眼睛,直到那只土狼扑倒了他的面前时才伸出一只手去。 掐住后者的脖子,接着轻轻用力,那只土狼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了。 随后“陆景”又将手收回,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这副身体虽然远称不上完美,但也足够强壮了,不可思议……身为一只猴子,居然可以进化到这种程度。” “陆景”满意道,“很好……不过现在它是我的了,正好我的躯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先借你的来用用好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接下来莪会先找到那只黑白鸭子的尸体,把它的眼睛剜下来,然后带着那颗眼睛去找到你的那些朋友和亲人。 “我会用你的双手将他们一个个杀掉,而你只能在一旁绝望的目睹这一切,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的痛苦不会持续太久,快的话半日,慢的话最多两三日,你的魂魄就会被我彻底给吞噬了,所以你大概率是看不到世间万物全都毁灭了,就当作是我留给你的最后的仁慈吧。 “……什么,你说你还有话想说?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听了,从现在起你就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做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吧。” “陆景”说完,微微一笑,抬脚向着乌牙县城内走去。 他的步伐并不算太快,从已经坍塌的城门处一路向西而行。 沿途路过的宅子里凡是还有活人的,不管他们藏得再怎么好,捂住嘴巴不发一声,被陆景随手一指,脑袋变会立刻炸开。 短短半里路,死在“陆景”手上的平民已经超过百人了,这还是城里已经跑的没什么人的缘故。 随后“陆景”又经过了一座小巷。 巷子最里面蜷缩着一个小乞儿,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孩儿,已经饿了不知多少日子,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头。 此刻的她就连站起来逃跑都做不到,只能一脸惊恐的望着巷子外的那道人影。 眼中露出了一抹乞求之色,然而“陆景”无动于衷,只是又抬起了一只手,向她指去。 然而下一刻那个小女孩儿的脑袋却没有爆开,反倒是“陆景”的脸色忽然一变,接着竟然单膝跪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煞白,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看上去就像染了什么恶疾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景”一脸懵逼。 他只觉得自己的下丹田就像是要炸开一般,胀得难受,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在不久之前他的丹田里还只有不到一半的真气。 不过眨眼功夫,现在里面的内力非但已经完全补满,而且还多出了不少,也正是多出的那些真气,让他现在痛不欲生。 “陆景”也顾不得巷子里的那个小女孩儿了,强忍着剧痛挥动起手中的禅杖来,就和疯子一样,将眼前所有能看到的房屋统统都给砸碎。 然而这过程里所能消耗的真气的数量委实有限,不得已之下,他又开始向城外奔去,想要借助城外那些怪物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但是他才刚到门口,脚下又是一个踉跄。 那股强烈的胀痛感再次出现了,不过这一次是出现在上丹田里,而突然暴涨的不再是真气,变成了秘力。 “陆景”已经彻底傻眼了。 他对真气并不算太理解,毕竟这是那些猴子们后来琢磨出的东西,但是秘力可是实打实是他的力量。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比他更清楚秘力源自何处,又是如何产生的。 可在这一刻,他根本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人最恐惧的往往就是未知。 这让“陆景”又想起了黑白鸭子那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说起来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曾通过简单的温度变化,施展出超越它的理解的手段。 而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更是让他心中发寒。 他不得不找到了先前被他鸠占鹊巢,扔在一边的某人的魂魄,焦急道。 “你之前……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然而后者闻言却是一语不发。 “陆景”一边努力消耗着身体里的秘力和真气,一边不得不将姿态放低了几分,咬牙道,“你告诉我怎么解决身上现在的问题,之后……我可以把这具身体还给你。” 那道魂魄依旧默不作声。 “陆景”急了,“我可以发毒誓……我不会杀你,还有你的那些亲戚朋友,否则我就重新被人剁成十二分,关回那些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这个誓言对他来说已经非常狠毒了。 可那道魂魄还是没说话。 “陆景”痛的快要昏厥过去了,不得不又补充道,“我……我也可以放弃复仇,不再毁灭这个世界了。” 听到这句话那道灵魂终于开口了,然而说的却是件不相干的事情,“你的精神控制那么厉害,为什么一开始的不直接对我用?” 这次换“陆景”闭上了嘴巴。 但是那道灵魂却没住口,又接着道,“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有什么很严重的副作用,比如说你现在想走走不了了?不然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苦。 “还有,你说你最快用半日时间,最慢两三日就能彻底吞噬掉我的魂魄,这可比你吞掉郭少监和乌木监察用的时间短多了,难不成现在潜进我身体里的是你真正的魂魄?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不了,等死吧 “怎么有意思了?” “陆景”不耻下问道。 那道魂魄却并没有继续回答他旳问题,反而反问道,“如果我的身体死了,那现在占据我身体的你会怎么样?” “陆景”默然不语,但是浸湿后背的冷汗已经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见状那道魂魄笑了笑,轻轻吐出了五个字来,“那你死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再过一刻,我的丹田里的内力还会再增加,到时候就是多出了一倍半的真气,就算以我的经脉和身体也不可能扛得住这么多内力,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喽。” “你在骗人。” “你可以试试。”那道魂魄悠然道。 “陆景”再次默然,片刻后依旧有些不信邪,“那你之前是怎么解决这问题的?按你的说法,你的内力和秘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增加,那你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因为我有毒药。” “在哪里?” “陆景”眼睛一亮。 而那道魂魄居然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告诉了他,“在我的袖子里,你好好摸摸,里面还剩几十只葫芦,那些葫芦里装的都是我的毒药。” 然而听到这句话后,“陆景”的心却是向下一沉。 因为它压根儿不相信对方会有这么好心,真的把解决危险的方法告诉他。 虽然这具身体要是被撑爆,那道魂魄也难逃一死,但是对方既然敢只身前来这里面对它,显然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死在这里的准备。 “陆景”毫不怀疑对面为了阻止它毁灭世界,选择同归于尽的决心。 果然那道魂魄见他没动,又不急不慢的补充道,“不过那副毒药生效也需要时间,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 “对了,你能调整下角度吗,我想再看眼东方,那里有不少我在乎的人,你另一只的手也在那里吧,话说你要是死了,你的那只手会怎么样?”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陆景”依旧不死心,“我可以答应你……放弃复仇, 甚至可以帮你们一起对付那些诡物, 这具身体我也一并还给你, 只要过去一个时辰,我就又能回到我自己的身体里了。” 那道魂魄闻言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口头许诺吗,再说了, 就算我相信也没用啊,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有这闲工夫跟我墨迹这种事情,不如坐下来, 好好享受下生命最后的一刻钟。” 那道魂魄这句话本来是好心劝慰,但是没想到却把“陆景”整破防了。 后者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还边怒吼道, “你被我夺走了身体,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这才能好好享受最后的一刻钟,我现在还疼着呢!快疼死了, 诶哟。” 那道魂魄对此表示理解,毕竟他刚开始习武的时候也被内力问题折磨的死去活来。 之后他就听“陆景”又哭道,“呜呜呜, 我……莪不想死啊!我好不容易才脱困,之前那个混蛋关了我十几万年, 你知道这十几万年我是怎么过得吗?!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 我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陪伴我的只有无尽的寂寞。” “那是挺惨的。”那道魂魄附和道, “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不会在为这事儿伤心了。” “放屁,我还没伤心够呢!我也想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十几万年过去,它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 “是吗?我还以为你一心只想毁灭这个世界呢。”那道魂魄惊讶。 “我最终的目标是亲手毁灭这个由它和我一起创造的世界,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打算先四处逛逛, 这又不矛盾。” “万一,我是说万一,你闲逛的时候要是喜欢上这个世界怎么办?”那道魂魄好奇道,“毕竟这里和十几万年前相比可是变化了不少, 而且好玩的东西也多了,要是毁了这一切,你不又变回孤身一人了。和在秘境里一样孤独。” “…………” “陆景”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而那道魂魄的思绪这时候也飘到了别的地方去。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结局他大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尽管在动身前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带上了能带上的一切,将自己的内功境界和秘力修为都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地步。 可是他依旧没有任何把握能解决掉那头连黑白鸭子都没能解决掉的龙。 哪怕在场面上他已经占据了上风,但是对于该如何完成最终的致命一击,他其实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结果没想到那头龙就这么跑到了他的身体里面来,直接接管了他的身体,顺便也将他的麻烦一起给接管了。 想到这里他倒是有些同情那头龙了,这家伙的运气的确是有点差……生路千万条,它却偏偏要从里面精挑细选出了唯一的一条死路出来。 拦都拦不住了。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所以他也没打断那头龙,就看对方在那里一直哭的很伤心。 眼看着距离内力下次刷新的时间越来越近,陆景也已经做好了和这个世界告别的准备。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他的身体又动了起来。 一步步,艰难的向着那头龙的躯体走去。 ??? 那道魂魄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刻就见“陆景”将自己的嘴巴凑在了那头龙胸前裂开的伤口上。 接着便开始拼命允吸起里面的血液来。 那股疯劲儿就像是要把里面的血都给喝光一样。 “你在干嘛?”那道魂魄问道。 “救你, 也救我自己。” “陆景”的回答很是简单, “我孕育于混沌之中,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 天生就有着不死之身,如果……如果我能从我自己的身上汲取到足够的混沌之气,那你和我也许都能活下去。” “这也行?”那道魂魄一惊。 “可以,但是……很可能也来不及了。” “陆景”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绝望之色,“光喝血是不够的,我还得吃下一部分肉去,可是我的肉太硬了,就算能割下来,以你这具凡人的身体也根本消化不了,可我,可我真的不想死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那道魂魄似乎也被他的绝望感染了,许久没开口。 过了片刻才又道,“我要,要是我们活下去了,你怎么保证把身体还给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毁灭与新生 “你之前不是说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陆景”一愣,下意识旳道。 “那时候你也没说还能分点混沌之气给我啊。”那道魂魄振振有词。 “陆景”闻言精神不由一振,“那还等什么,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 “别急别急……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那道魂魄提醒道。 “…………” “陆景”再次闭上了嘴巴。 而那道魂魄也不催促他,就在一旁安心等着。 最后还是“陆景”先妥协了。 他明明活的比这世间任何生物都要长,又拥有着不死之身,可反倒因此更加畏惧死亡。 相比之下,本来就抱着必死的念头来到这里的某人就要淡定的多了,他当然也想活下去,但前提是先要保下人间。 于是两人间的博弈很快就分出了结果。 之后那道魂魄就见到一团金色的光芒嗖的一下飞向他的神魂。 他本能的想要抗拒,然而却找不到任何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当那团金色的光芒没入自己的神魂中。 再然后他感到一股温暖又舒服的感觉将他包裹,神魂也变得愈发凝实了。 “这是什么?”那道魂魄惊讶道。 “魂晶。” “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这东西只有我能做的出来,这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 “陆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制作魂晶会损耗我自己的神魂,我一共只做过两颗魂晶。” “另一颗呢?” “…………” “陆景”沉默。 “抱歉又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陆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继续道,“我分出了一半的神魂制作这颗魂晶,吸收了这颗魂晶的力量,你的魂魄就可以变的跟我的一样强。” “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用担心我占着你的身体不还了。” “陆景”加快了语速,因为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大半。 那道魂魄试了下,果然发现之前禁锢着他的那股力量弱了很多,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他肯集中精神,就有很大概率能重新夺回他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信,“你有这么好?” “我以为我想这么做吗,我只是为了能活下去而已。” “陆景”的话语里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神魂的损伤是没法恢复的,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你的神魂会和我一样强大,我没法再抢夺你的身体了,所以一个时辰后,我希望你也能遵守约定,把我的神魂放回去。” 这是什么精神?! 那道魂魄也被感动到了,尤其当他游荡到太皇宫,看到位于其中的另一道和他差不多大小且虚弱不堪的神魂时,也终于相信了对面的话。 于是他点头道,“放心,守信一向是我的美德,现在莪就来救我们。” 说完那道魂魄也不再废话,重新接管了身躯。 而另一边那道魂魄也没有反抗,主动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躲在了太皇宫的一角。 陆景没怎么费力气,就再次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谷砐/span>  而他的第一感觉不是兴奋,也不是欣喜,而是痛。 强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从他的小腹处传来,让陆景差点以为自己在分娩。 难怪之前那头龙面对他的宽慰,却不愿意跟他一起平静迎接死亡。 因为这感觉实在是太痛了。 但陆景依旧咬牙从袖子里又摸出了两张冰狱符,扔在不远处那头龙的身体上。 随后他问太皇宫中另一道魂魄,“你打算让我取哪里的肉?” “就前胸吧,反正那里已经被你开了口子了。” 陆景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废话,直接提剑一通狂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割下了一块儿巴掌大小的肉来。 而这时候距离内力再次刷新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太皇宫中那道魂魄很是紧张,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依旧不知道陆景究竟要怎么消化掉这块儿肉。 而后者这会儿也正在打量着手中的东西。 从卖相上来说,这块儿肉着实不怎么样,看着皱巴巴的,就跟从木乃伊身上刚撕下来的一样。 但是为了活命,陆景还是要把这块儿肉往自己的嘴里塞。 而且不仅要往嘴里塞,还要说服自己,这东西是食物。 因为只有这样,小阿苦蛮小腹上那张脸送他的能力才能生效,让他成功消化掉肚子里的肉块儿。 太皇宫中的那道魂魄看陆景吞下肉块儿,还在眼巴巴等着陆景施展后续的手段。 可结果下一刻,它发现陆景什么也没做,那块儿凡人根本不可能消化的肉竟然奇迹般的开始被消化了。 这怎么可能?! 那道魂魄瞪大了眼睛,随后目光中充满了悲愤。 他感觉自己又上当了,就和十几万年前一样。 “我没骗你。”陆景摇头,“你要是不和我做交易,直接吞下去,是没用的。” 听到这句话,那道魂魄的愤懑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怎么?” “你吞下的肉太少,里面的混沌之气不够。” 其实不用那头龙提醒,陆景也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就好像开启了一场进化,然而他所汲取的能量,并不足以支撑到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完成蜕变。 而这时候再动手割肉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陆景的目光扫视过四周,又发现了之前被那头龙扯下的那节尾巴。 于是陆景直接跑了过去,抓起那条尾巴就塞进了嘴里。 同时闭上眼睛,在心中不断跟自己催眠,这只是一条加大号的鱿鱼须。 陆景用尽力气,才把那根味道一言难尽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随后他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更加强烈了。 本来上下两个丹田里的情况就已经很糟糕了,现在他的身体里又多出了第三股力量在横冲直撞,到处肆虐。 所过之处,无论骨骼,经脉还是器官全都被撞的稀烂,但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它们又开启了重构,在原本所在的位置上重新生长出新的替代品。 毁灭与新生充满了陆景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下丹田里又迎来了新的一波刷新。 陆景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下一刻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五章 火锅(终) 陆景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天地刚刚诞生旳时候。 四周只有无尽的混沌。 他蜷起自己的身子,在混沌中安然入眠。 一睡就是几亿年。 直到某一天,他的心中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悸动,忍不住睁开了双眼,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片天地很广阔,但同时也很荒凉,什么都没有。 他随便找了个方向,向着那里走去。 然而走了没多久,他就迷路了,因为四周看起来全都是一个样子的 他索性也就不再管什么方向,就是四处走走看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没有什么目的。 渐渐的那片混沌开始有了变化,清气上升成为了天,浊气下降变成了地,又过了一段时间,地上有了水,那些水汇聚在一起成为了江河与海洋。 再然后,山川也出现了。 绵延起伏。 这个世界似乎也变得有趣了起来。 然而他心中那丝莫名的悸动并没有消失。 于是它继续边走边看,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开始看到花和树,看到各种各样的鸟兽。 然而它们都没法和他交流沟通。 直到他遇到了一只长相奇特的黑白鸭子,它的身上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瞳孔里的红光一闪一闪。 那只黑白鸭子一见面就揪住了他,跟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平白无故的干嘛踩我的猴子?” 那一刻,它心中的悸动更加强烈了。 心跳莫名的加快了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丝悸动原来叫做孤独。 ………… 等等,孤独。 不对,这份孤独并不是属于他的,因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的身边慢慢的也有不少朋友。 呃,虽然其中一部分后来化为了修罗场。 但这样一来,他就和孤独就更沾不上边了。 想到这里,陆景就从那场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以为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是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在地上躺着,手上的血迹也还没干,而不远处就是那头龙的身体。 后者也是一动不动。 接着陆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下丹田。 结果发现了一件让他悲喜交加的事情。 好消息是他之前虽然听到某种不详的声音,但是他的下丹田并没有被撑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他的下丹田已经被撑爆了,如今又完成了重构。 而坏消息则是,他下丹田里的真气是之前的两倍多。 陆景也不知道自己的新丹田究竟是变大了,还是变得更能装了。 他连忙取了一副坠入凡尘,喝了下去,感受着这幅毒开始生效,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接着又检查起自己的新身体来。 他最担心的长出尾巴,或者脑袋变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就外表来看,他和之前的变化并不大。 但是他的确能感受到这具身体里所蕴藏的强大生机。 这是名副其实的脱胎换骨,即便不用内力现在的他都能一拳将脚下的土地砸出个大坑来。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至于永生不死,陆景还没机会去测试。 反正照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他感觉自己活个上千年应该挺轻松的,至于后面的事情,陆景也懒的去想了。 但是有件事他不能不想,在检查过身体后陆景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向自己的太皇宫中。 那里,还有那条龙的那道魂魄。 后者如今望向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有损失了神魂,胸口那片肉和一条尾巴的愤怒,还有复仇未遂的不甘,可最后这一切都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陆景倒是很客气,还跟那道神魂道了谢。 毕竟他能活下来,而且收获颇丰,全是拜那头龙所赐,虽然主观上后者并不情愿帮他,但从事实来看,那头龙的确付出不少。 哪怕双方之前是敌对立场,陆景都被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忘了你的承诺。”那道神魂最终只是提醒道。 “当然,”陆景点头,之后又指了指那头龙的身体,“你的伤口……” “不用管,之点伤会自己自愈的,只是需要的时间会长一点。”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陆景这句话把那道神魂给问愣住了,“打算?” 它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更准确的说,被关在秘境里的时候它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之前的那个答案现在好像已经作废了。 倒不它真的突然开悟,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又或者被自己许下的誓言所约束。 主要是它之前就没能打赢陆景。 而现在陆景变强了,而且和它一样都得到了不死之身,反观它却更虚弱了,这就更打不赢了,所以毁灭世界之类的事情再提出来纯属自取其辱。 它也会不再自找没趣了。 但这样一来,它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 总之,眼下还是应该韬光养晦,找个地方好好休整恢复一下。 它这次复仇,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着急了。 低估了那些猴子,尤其是眼前这只,所以才会败得这么惨,又是送魂晶,又是送血肉的,最后才把小命给保了下来。 而要是它脱困后先猫起来,苟上个几十,不,是几百年,再跳出来毁灭世界,肯定没人能挡的了它。 想到这里,它似乎又看到了点希望,已然将苟它五百年作为了下一步的计划。 而就在这时,它听到陆景又开口道。 “你要是没地方去,先去我那儿也行,我可以请你吃火锅,咱俩打了七天七夜,我也饿了。” 那头龙本能的想拒绝,因为自从遇到这家伙他的身上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是火锅?” “火锅啊……有很多种吃法,我比较喜欢的是先调个锅底,然后下切好的牛羊肉去涮,我跟你说,那肉一定要切得薄,最好涮一下就能熟,再沾上料汁,那味道,啧啧……” 那头龙承认这一刻自己的确心动了,再加上它都被陆景咬了那么多口了,吃对方一顿回回本也是天经地义。 不过它也没立刻答应,架子还是要端的。 “火锅,哦,我想起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别的吃食吗。” “有啊,油条、麻球、葱油饼、盘游饭、水晶肘子,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什么。”陆景很大方。 “那行吧,等我回到自己身上,就先去你那儿随便吃点。”那头龙点了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道。 陆景笑了笑,也没戳破它,只是接着道,“吃火锅最重要的是热闹,我再去找点人来吧,大家一起吃。” “会不会不够?”那头龙还是很警觉的。 “放心……我让人多备点,肯定够大家伙吃的。” 番外一 弱女子1(感谢盟主千丶幻 ) “前面就是临天府了,不过现在天下大乱,临天府旳水门驻扎了重兵,除了运粮的漕船外,其他商船一律不得入内,所以等下我们的船会停在城外的一处渡口,各位下船的时候记得带齐行礼包裹。 “要入城的话,只需向北再走两里即可。”胖胖的船主说到这里又看向了船舱里的一位老者,此人满头银发,手握一根竹杖,身穿粗布旧衣,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书生。 虽然上了年纪,可依旧精神矍铄。 船主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恭敬之色,“东篱先生,渡口有驴车,您腿脚不便,可以乘驴车入京。” 名叫东篱先生的老者闻言点了点头,冲胖船主客气道谢。 待客船在渡口边停稳,船上的客人依次下船。 最后一人是个梳着龙蕊髻的少女,胖船主将她拦了下来。 少女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道,“船费我已经付过了,可是还要加钱?可,可我是从家乡逃难出来的……身上真的没多余的银子了,能不能先赊着,等我进城,找到亲戚,借了再还。”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就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一样,让胖船主忍不住心生怜悯,忙道,“不是船费的事情,我是想提醒姑娘,你上岸后最好小心一点。” 少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没听懂胖船主的话。 后者叹了口气,多么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啊,怎么就偏偏赶上了乱世呢。 而且她还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这对她未来的命运可未必是什么好事。 胖船主越想越唏嘘,但他只是个小船的船主而已,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婆娘,还有个小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再加上个老娘,六张嘴等着吃饭,再添不起另一双碗筷了。 所以他只能压低声音道,“你这一路也看到了,现在礼乐崩坏,遍地都是土匪恶棍,姑娘你又是孤身一人,当心……”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了吗?”少女也被吓到了,弱弱道。 “临天府是比别处强点,可你这不也还没进城的嘛。” 说到这里胖船主索性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点破道,“不说别人,就说咱们这条船上的史氏兄弟,你不觉得这些日子他们看你的眼光就不对吗?” 少女想了想,的确,那两兄弟平日里闲着没事儿总喜欢往她的屋外凑,假装经过,而且两人平时望向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淫邪。 胖船主又看了眼四周,似乎是害怕那史氏兄弟突然拐回来,把声音也压的更低了,“他们说他们都是庄稼汉,但是我老白走南闯北十几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多了去了。 “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练过刀,他们手上那茧子可不像是干农活干出来的……搞不好,身上还背了人命。唉,要不是方镖师出面作保,再加上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肯定不会让他们上我的船的。 “哼,姓方的可也不是什么好人,做镖师嘛,黑白两道肯定都要有交情,所以,你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少女看样子已经完全被胖船主这番话给吓傻了,语调都带着颤音,“可……可我一介弱女子,怎么小心啊。” “跟着东篱先生吧,”胖船主旁人帮到底,给少女指了一条明路,“东篱先生虽然没有官身,但却是士林清流,在柳州颇负盛名,他这次前来京城,是受一位弟子所邀,来医治一位患了重病的病人。 “行医?可你不是说他是士林清流吗?” “对,他要医的那位病人就是陈朝。他打算请官家变法,来解天下之危局,另外他这次来还带了两个弟子,你跟着他,想来那史氏兄弟应当也会有所顾忌。” “多谢白老板,今日相助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拜倒,不过胖船主眼疾手快,立刻就扶住了她。 他的双手接触到少女的胳膊时能明显感受到少女的身子一颤,同时还嗅到了一股异香,让胖船主的心中泛起一股异样。 差点就没忍住将少女给一把拥入怀中。 好在最后一刻,他想起自己的妻儿,还是清醒了过来,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去。 之后就这么站在船头,看着少女追上刚刚挑选好驴车的东篱先生师徒,跟在他们的身后,消失在官道上。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胖船主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 而另一边,东篱先生一行人也注意到了身后默默跟着的少女。 老头也没在意,他这会儿正满怀雄心的想着入京后治病的事情。 想他年轻时满腹经纶,却受到亲族牵连,无法入仕为官,只能在山野中结庐而居,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直到将近四十岁,才受一老友相请,入书院讲学。 然而传道授业依旧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教了二十多年书,他本以为自己的抱负此生都无法实现了,没想到原本看着还歌舞升平的陈朝却突遭大变,几乎一夜之间就变得奄奄一息了。 于是他的机会也来了。 想到这里,东篱先生的一颗心也热了起来。 若是他能通过学生的关系,入宫面圣,献上救国良策,力挽天倾,那他岂不是就…… 老头正想着却见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就立在大路中央,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不对,更准确的说是看着他们师徒三人身后那个小姑娘。 同船这么久东篱先生哪还不知道这兄弟两人打得什么主意,当即便冷哼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天子脚下,你二人……”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矮胖子史大给打断了,“喂,老头,我们是郓王府上的人,别多管闲事,不然你那在吏部的学生也救不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亮了腰牌。 闻言东篱先生的两个学生都露出了愤然之色,他们都没想到来京城的第一天,城门儿都还没进去就看到了权贵的狗腿子强抢民女的事情。 “看来你们是没听过我老师的名头,士林之中谁不知东篱先生刚正不阿,乃是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 史氏兄弟闻言只是呵呵一笑。 不等那两个弟子在说什么,就听驴车上的东篱先生先开了口,他的话很简单,只有一个字。 “走。” 番外二 弱女子2(感谢盟主堑旒渊) 虽然心中震惊,但身为老师东篱先生旳既然已经发话,那两个弟子当然也不敢反驳。 只能低头牵着驴车继续向前走去,直到看到了临天府的大门下,其中一个弟子才忍不住又开口问道,“老师,刚刚……” “如今天下动荡,西北三州之患未平,昭宗又回来了,这位可是曾经的天下正统,一露面好些州就都跟着他一起反了,现在昭宗的势力很大,已经一鼓足气吞并东南大半,而且又联合上了西北那些番人,俨然一副剑指天之势啊。” 东篱先生叹道。 但两个学生听后却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们不明白,九州局势败坏,和刚刚东篱先生见到郓王的腰牌就迅速退让有什么联系。 东篱先生见状也只能继续解释道,“天下这么乱,官家的疑心也越来越重,望着满朝文武,看谁都像脑生反骨,所以也就愈发重用起内侍,还有自家人来了。” “尤其是郓王偲,可是官家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如今在朝堂上大权在握,俸官家钦命,招揽武林豪杰,不问出身,组建起英雄卫来。 “据说打算和禁军一起守卫京师。咱们的变法要是想进行下去,这些人就一定不能惹。” 说完东篱先生又摸起了自己的胡须,“小不忍则乱大谋,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是要小心行事,为了实现远大的抱负,有时候必须得牺牲一些小节,明白了吗。” 两个弟子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但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 另一边待东篱师徒三人离开,史氏兄弟望着惊慌失措,不知该往那里逃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他们这会儿毕竟还在官道上,来往有不少人。 少女想向其他人求助,然而还没开口,就见那个矮胖子史大,嗖的一下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伸手点了她的哑穴。 少女的脸上露出惊恐万分之色。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是这样越是能激起男人们心底的邪念。 尤其史大的手指刚刚触到了少女的喉结,那细腻的手感让他的身体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他已经等不及了,不想把少女带回城中,于是直接一把抓起了少女,扔到自己的背上。 同时恐吓道,“敢下来,就杀了你。” 说完他就和他的弟弟一起离开了官道,向着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去。 少女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简直就跟筛糠一样。 史氏兄弟并没有走出太远,眼看周遭都没有人了,就迫不及待的将少女扔在了一片草丛中,再然后史大和史二不顾泪流满面,眼中充满哀求的少女,便开始脱起自己的裤子。 便脱史大还边道,“哈哈,在船上的时候可憋坏我了,要不是人多眼杂,不想多事儿,我们兄弟在那里就想把事情给办了。” 他说完却发现自己的兄弟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随声附和,不由有些奇怪,转头一看,发现史二的额头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样东西。 ——那是一把小刀,正插在史二的眉心上。 而这正是他为什么没法开口的原因。 见到这一幕史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就清醒了过来,继而很快又悲从中来。 他们两人原是一对儿兄弟大盗,从小就没了爹娘,相依为命,后来眼看着快要饿死,又一起上了黑虎岗,一开始因为年纪小就只能干点打杂放哨的活计,混口饭吃。 没曾想两人居然习武资质都不错,后来被老寨主收为了弟子。 老寨主年岁已高,唯一的独子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官府抓住砍了脑袋,对这两个徒弟很是上心,可以说倾囊相授,甚至还打算将来把寨子也传给两人。 可惜这位绿林豪杰终究还是看走了眼,眼见本领都学的差不多了,两人渐起二心,最终一合计,动手杀了自己的师父,卷了寨子里多年积蓄下的金银财宝,直接跑路。 随后两人又陆续干了几票大的,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但也引来了不少麻烦,被一些正道高手给盯上了。 两人开始意识到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恰好这时候江湖中传出郓王偲要组建英雄卫,招揽天下英雄为朝廷所用,最关键的是这次选人不拘一格,就算过往不怎么光彩的高手,郓王也不会拒绝。 于是兄弟两人便投入到了郓王偲的麾下,因为来得早甚至还得了官职。 两人这次去柳州办了一趟秘差,回来的时候恰好碰上少女,不由色心大动。 本以为上岸后可以有番快活,没想到快乐还没来,啪的一声,阎王先来了,直接带走了弟弟史二。 哥哥史大悲痛欲绝,他们兄弟俩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彼此的关系却很好,一直形影不离。 可现在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史大又是难过又是惊惧,出声喝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然而他喊完后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史大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被他扔在一旁的少女,后者的脸上此刻在没有任何惊惧与害怕,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史大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惊疑道,“是……是你动的手?” 而原本被点了哑穴的少女这时候居然开口道,“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不但没计较这事儿,还送了一件礼物给你弟弟,看他的样子可是也喜欢的紧呢。” “妖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史大睚眦欲裂。 “你自己都说了,我是个妖女啊。”少女咯咯笑道,“我来自极乐宫,名字叫做曈棠。” “魔道中人?”史大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你……你,盯上了我们,是想吸了我兄弟二人的功力?” 曈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最温柔的语气却是说出了让史大最难堪的话来。 “你们也配?” 不过区区四字,就让史大整个人怒发冲冠,怒喝道,“妖女,还我兄弟的命来!” 说完他便冲了过来。 曈棠却是一动不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史大,后者跑了三步后身子忽然一软,就这么栽倒在了地上。 “是你一定要背我的,我当时想下来你都不让。”曈棠起身,从史二的额头上抽出了那把小刀,随后悠悠道。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毕竟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你在我手上败的这么丢人,还死了个兄弟,在郓王府的差事看来是做不下去了,这样吧,我就行行好,给你介绍份新差事,你看怎么样?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死人,我极乐宫下面好些个勾栏,也缺保镖护院,你身手虽然不行,但长得还挺凶的,可以镇镇场子。不过……” 曈棠话锋一转,“鉴于你刚刚打算对我做的事情,为了防止你在那些青楼里监守自盗,我决定取走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嘻嘻。” 她说完又亮出了手中的小刀,像一脸惊恐的史大走去。 番外二弱女子2(感谢盟主堑旒渊) /u/176/17697八//1.0 hs: x-frare-fr:1.54.0.1八2 x-real-ip:1.54.0.1八2 nnen:lse aep:*/* referer:/xia/11八46八/ nen-ype:applian/x--fr-urlene user-an:il/5.0(ins;u;insn5.1;s-se;r:1.7.5)k/2004110八firefx/1.0 aep-ngua:h-n aep-ening:gip,efe 番外一 弱女子3(感谢盟主雪饼面包) 曈棠将奄奄一息旳史大送入极乐宫下的青楼后,自己却并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很快就又从后门溜了出来。 等她回到大街上,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 随后曈棠走进了一座茶坊中,怯生生的对一位茶博士道,“请问,您知道吏部冯侍郎家在哪里吗?” 那位茶博士打量了一下曈棠,语气放缓了不少,“不知姑娘找冯侍郎所为何事?” “哦,我是冯大人的远亲,家里遭了难,只有我一个逃了出来,来京城投奔冯大人。” 那茶博士听曈棠这么说,目中的怜悯之色更盛,他能想像出曈棠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来到京城。 于是毫不犹豫道,“冯大人住在十字街,挨着仙洞桥,门边有两棵大枣树,很好认的。” 曈棠听后连连道谢,还将手伸进自己的钱袋中,摸了半天,才摸出了五文钱来。 然而那茶博士却并不愿收,只对她道,“这钱你自己留着吧。京师之中用钱的地方有很多,以后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曈棠再次道谢,这才走出茶坊,往十字街行去。 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茶博士所说的仙洞桥,也找到了桥边那座门外栽着两棵枣树的宅子,而且还在宅子外看到了一辆很是眼熟的驴车。 曈棠嫣然一笑,也不着急,就在附近的豆浆摊前坐下了,给自己买了碗豆浆,边喝边等。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没等到东篱师徒出门,却先等来了一只夜莺。 那只夜莺就这么落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直直的望向她,居然一点也不怕人的样子。 曈棠有些惊讶,随后她注意到了那只夜莺腿上绑着的小纸条。 她伸手解下纸条,拆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 老实点,别惹祸。 曈棠看完手上的字条,再望向那只夜莺,发现后者居然已经不见了。 她的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 随后将纸条收下,但是并没有从豆浆摊前起身。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曈棠终于看到东篱先生还有他的两个弟子从冯侍郎府上走了出来。 眼见老头上了驴车,少女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抛下三文钱,就要起身,但是下一刻,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曈棠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我让你老实待着,你看不懂上面的字吗?”夏槐冷冷道。 “啊,我就是想上去打个招呼,没有别的意思。” 曈棠一脸无辜,她还是有点害怕夏槐的,说完又讨好似的补充道,“对了,你们之前让我打听纪先生的事情,也有些眉目了。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拖了段时日,不过好在还是赶在你给我规定的期限前赶到了这里。” 然而夏槐闻言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知道我要说的消息是什么?”曈棠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不过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人已经抓到纪先生了。” “你们抓到了纪先生?”曈棠彻底傻眼了,“那,我怎么办?” 夏槐随便给了曈棠一张画废的符箓,对她道,“今晚子时,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符箓烧了,就能解掉我在你身上下的法术,之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别在京城惹祸就行。” “就这样?”曈棠却并没有伸手接过符箓,有些不甘心道,“你之前不是说我也可以学习你的那些玄妙法术吗,我千里迢迢赶到京城,结果你又跟我说我可以走了。” “事情有变,我们最近在忙着一件大事,我暂时……顾不上你了。”夏槐道。 “什么大事?”曈棠来了兴趣。 “和你无关。” “告诉我嘛,说不定莪能帮上忙的。”曈棠不死心。 “你不捣乱,对我们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你们指的是你……和陆大侠吗?” 夏槐又看了眼曈棠,这一次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那张符箓抛在了她的面前,随后便飘然而去了。 曈棠叹了口气,也只能收起面前的符箓。 不过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知难而退的人。 三个月前,夏槐在她面前所展现出的那些神仙手段,为她打开了一扇大门,门后是她前所未见的瑰丽世界。 若单纯只是因为好奇,她还可能不会这么执着。 但是在她前来京城的路上,敏锐的察觉到了世间所发生的变化,这些变化并不只是源于兵荒马乱,天下动荡。 各地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明显增多了。 这让曈棠感受到了一股紧迫与不安。 所以她才这么想要迈入门后那个世界中,可惜看夏槐的样子摆明了是不想带她玩。不过没关系,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子夜,曈棠准时点燃了那张符箓,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上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之后她找了座青楼睡了一晚,却并没有按夏槐所说离开京城,反而动用了极乐宫在京城的耳目,想要搞清楚夏槐跟陆景究竟在忙什么大事。 别说,经过半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还真的被她给查到了一些线索。 曈棠发现陆景在禹州沮县一个叫青龙山的地方好像有座土堡。 那座土堡里据说兵甲齐全,而且还有不少士卒,在日夜操练。 结合如今天下局势,曈棠觉得陆景想做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想不明白,虽然陆景和夏槐都会法术,可是单凭一座土堡,撑死了也就几千兵丁,这点人手自保有余,但是想要争天下似乎还差的有点远。 曈棠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陆景到底打算怎么做,索性决定去青龙山亲眼看看。 顺便也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如果她能帮陆景成功争夺天下,到时候她再提学习法术的要求,想来陆景和夏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番外二 黑猫与纨绔( 感谢盟主澜庭风) 谢安石烧开水,沏了茶,恭恭敬敬双手奉给了正在一旁画画旳胥教授。 他现在对于这位老师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在十日前,他们跟着黄监院一起去到苍嵛山脉,对付那头脱困的巨龙,结果打到最后发现那片乌云里藏着的东西居然只是一只爪子。 而在火行孙等奇物的帮助下,他们这么多人也只是和那只爪子堪堪打了个平手,最后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击退了那只爪子而已。 之后他们很快就又接到风信子传来的消息,说石州乌牙县一带监测到异常强烈的秘力波动。 黄监院在第一时间带人马不停蹄的奔向了那里,然而因为那地方有太多怪物,而司天监诸人又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人困马乏,消耗过度,就连用来恢复秘力的金鳞秘鲤也都用完了,最终只能在五里外止步。 不过随后他们还是通过其他手段确定了这片战场中心交战的双方正是陆景和那头龙。 只是司天监这边能给陆景提供的帮助有限,只是在附近稍作了一些布置,阻止那只逃掉的爪子来和它的本体汇合,之后大家就只能在一旁等消息,静待这一战分出胜负来了。 而不出意外的话,这场胜负也将决定人间的存亡。 接下来这些天,就连平日里一直板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的黄监院都明显的紧张了起来,每日都要登高望远,向着乌牙县的方向眺望。 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唯独留守司天监坐镇的胥教授表现的很镇定。 老头不但每天该吃吃,该睡睡,而且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居然还给自己培养出了新的爱好,开始拿笔画起画来。 谢安石看过那些画,画的呃,是……有些一言难尽,但是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心态的确很是平和。 无论花鸟还是鱼虫,都显得悠闲自得。 不说别的,单只是这份养气功夫司天监就无人能出其右,连带着一旁的谢安石感觉自己的心中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而如今那场惊世大战已然结束。 陆景最终不负众望的赢下了这一战,谢安石终于也能问出埋在心中的疑问。 “老师……您是不是一早就算出什么来了吗?” 胥教授放下手中的毛笔,接过茶水,先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我在课上不是讲过的吗,观星也好,卜卦也罢……算出来的结果都只能算作是一种预兆,命运这种东西并非一成不变的,是会受到很多东西的影响的。 “看到的结果可以当作是参考,但要是尽信无疑,反而会为此所困扰。”说到这里胥教授忍不住又长叹一声。 “这道理听起来简单,但是真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尤其越是对天象算卜研究越深的人,就越是会坚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所以如果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结果,就应该积极想办法去改变它对吗?”谢安石若有所思。 但他没想到胥教授却摇了摇头,“不,看到自己的命数后,越是想改变,最后很可能反而会越陷越深,你师兄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想靠着自己天下无双的谋略布局逆天改命,但最后不但毁了司天监,自己也送掉了性命。” 谢安石被绕晕了,“那老师我到底是应该积极改变命数还是就这么接受它?” “顺其自然就好。”胥教授摸着胡子道,“遇到选择的时候,不要管什么星象卦象,只要依着自己的本心行事就好,比如你算到自己会被一个青衣女子所杀,那你出门,见到河中有人溺水,正好是个身着青衣的女子,你救还是不救?” “这个……”小道士有些迟疑,但想了想还是道,“我会救。” “为什么?” “如果她不是杀我的那个青衣女子,那我就白白看着一个无辜之人死在了我的面前。” “那如果她就是杀了你的人呢?”胥教授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不救她,她后面多半也会找想的办法来杀我。”谢安石这时已经想明白了,叹了口气,“这就是命数吗?老师。” “你对命数的理解有进步。”胥教授欣慰道,随后他却也又话锋一转,“不过,我的确为陆景相过面,而且不止一次。” “相面?”谢安石一愣,“什么时候?” “你们来听我讲学的时候,我就都给你们相过,之后咱们一起去白龙泊,我又相了一次,有意思的是这两次结果竟然大不相同。” “面相……也会有大改变的吗?” “通常情况下应该是没有的。”胥教授又喝了口茶,“所以我推测,他的身上很可能带着什么能改变命数的诡物。” “这样吗?”谢安石瞪大了眼睛,“那在白龙泊的时候老师您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了什么吗?” “逢龙化虎,绝处逢生。” 胥教授轻轻吐出了这八个字来,“这便是他如今身上的命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个命数挺有意思的,平时的时候没什么作用,然而一旦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却往往总能奇迹般的觅得一条生路,逃出生天,唔……这命数其实最适合干坏事了,有它保护,一般想死都不容易。” “听起来很像是那些躲避正道和皇城司追捕的魔头身上会有的东西。”谢安石也忍不住吐槽道,“原来如此,老师你是从面相上断定陆师兄不会死……” “不不不,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说的话了嘛,命数这种东西,是不断变化,受各种因素影响的,我之所以不着急,只是因为我知道着急也没有用而已,反正最糟糕也不过大家伙一起死了罢了。 “老夫都活了这么长时间了,热烈的情感,美味的珍馐都尝过了,少时曾负剑千里,也曾仰望过头顶的璀璨星河,为红颜拔剑一怒,此生并不多少憾事,怎么算都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赚啊。”胥教授悠然道。 “…………” “不过能活下去还是真好啊。”胥教授美滋滋的将碗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望着池塘中一株盛开的莲花道。 “弟子会……努力学习老师您的豁达的。”谢安石再拜。 “我的意思是你也该找个喜欢的人了,你又没练童子功,一直守着你那纯阳有什么用?” 番外三 最忙的人(感谢盟主今晚吃鲍鱼) (上一章不是水文啊,之前有写过黑猫和陆景从那个嘴边总喜欢挂着“我爹是李太尉”旳纨绔李观石身上得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用的运气,在番外把这个万年老坑给填了,顺便解释下为什么最后一战那头龙这么倒霉,偏偏选了唯一一条对它不利的路线,另外大家不用担心我水文,番外也不会很长的,还有几章感谢过剩下的几位盟主就结束啦~) 乌牙县外那场足以决定世界命运的大战已经结束,但是陆景的烦恼并没有跟着一起结束。 他虽然通过那头龙的血肉重塑了身体,避免了自己被秘力和内力直接撑爆的惨剧,然而他身上的刷新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而且和之前相比,他的下丹田还变得更大了,其中所储存的内力足足增加了一倍。 上丹田稍好一些,因为里面的秘力已经用去了大半,这次刷新只变大了不到五成,好在陆景暂时没有再感到什么痛苦,不过这么下去肯定也不是办法。 即便已拥有不死之身,陆景也不觉得自己的上下两个丹田可以无限制的膨胀下去,而且为了打赢这一战,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将自己的修为推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代价就是刷新的时间变得更短了。 而他手上的坠入凡尘,现在只剩下不到百副,按照半个时辰一次的刷新时间,这些药也就够他用个三四天的。 所以明明刚赢下了一场惊世大战,但是陆景并没能就此轻松下来,还要继续投身新的革命事业中。 勤奋的宛若一只在一线城市打拼的996社畜。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的命至少暂时是保住了,这比他原先预期中的结局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借着这顿火锅他还顺便问了下那头龙,毕竟这头龙好歹也活了几十万年,另外还跟着那只疑似高科技造物的黑白鸭子学了不少东西,陆景想听听看它能不能提出点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 然而遗憾的是他显然有些高估那头龙的智商了。 后者听完陆景的问题,一边涮肉一边道,“内力是你们这些猴……呃,人类研究出来的东西,我对内力没什么了解啊,这东西我也用不上,因为我的身体已经足够强壮了。” 它说完这段话,那盘肉也已经全都进了它的肚子里去,之后它又伸手去拿下一盘,但是这一次却被陆景给拦下了。 “你已经吃了二十多盘肉了。” “但我没吃饱。” 那头龙如实道,“跟你打架花了我太多力气,而且你还吃了我一条尾巴,胸口一块儿肉,我的血也被你喝了不少,想补回来可不容易。” “真的只是因为咱俩那一架?”陆景将信将疑,“可我记得你跟我打架前已经饿了十几万年了吧,你该不会是想在我这儿一顿吃回本吧?” “…………” 看着那头龙脸上的表情陆景知道自己猜中了。 不过他现在家大业大,开辟出的参田分分钟就能赚到上千两银子,倒也不是太在乎请客的这点开销,但还是道。 “大家一起吃火锅,结果现在肉全到你肚子里了,这……不太合适吧。” “我涮的肉,你们也可以一起吃啊。”那头龙倒是一点也不护食儿,大方道。 “可问题是我们是人你是龙,你可以吃生的我们不行,每次肉还没涮熟你就全捞完了,剩下的人要怎么吃?” “这倒是个问题。” 陆景叹了口气,“算了,我再摆一桌吧,这桌让你一个人吃。” 那头龙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陆景本来以为它良心发现,想再推辞推辞,没想到后者之后直接下手了,也不嫌锅里的水烫。 不过等它又吃了四十盘后,大概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了,对陆景道,“这样吧,我送你套锻炼身体的方法吧,我虽然不懂内力,但是想来那无非就是种能够激发和调动身体的能量。 “用我送你的方法,你可以试着把多余的内力拿来强化你的身体,就是想练成得花点时间。 “至于你身上现在的情况……”那头龙顿了顿,“我估计就算那只黑白鸭子在这里,它也解答不了,实际上你应该庆幸它已经不在了,因为你很像它嘴里所说的恶性进程,完全不应该存在于进化的序列中,要是被它遇到你,它八成会想办法把你给消灭,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 因为两人曾经共用过身体,所以那头龙对于陆景体内的状况算是比较清楚的。 它虽然有时候智商捉急了点,但毕竟是天地初开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唯一原住民,又亲身参与了之后的物种进化。 所以它的话还是有很大参考价值的,基本定性了陆景身上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内力和秘力属于bug了。 别的穿越者一般都是靠着金手指打天下,而陆景则凭着一条恶性bug一路战到现在,而且在可以遇见的未来里,他也依旧还要和这条bug继续相伴下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bug才是他的真爱? 毕竟他要真的活个成千上万年,除了这bug还有谁能一直陪着他? 想到这里陆景又看了眼一旁专心吃火锅的那头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发愁。 至于他身上多出的秘力,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自从那头龙从秘境里跑出来后,世间今后就都很难再有之前那么浓郁的秘力了。 所以大战后黄监院,不……应该说黄少监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陆景,和他探讨今后修行者该如何获取秘力的问题。 陆景也向黄少监承诺,他可以给司天监供应金鳞秘鲤。 而黄少监也没让陆景白白付出,金鳞秘鲤每次充能司天监都会向陆景支付一笔费用,当然,这笔费用不会太多,可也架不住司天监对金鳞秘鲤的需求量大。 因为缺口还有不小,陆景甚至还拉上了那头龙一起来做这个买卖,也算是帮这家伙早日融入人类社会,省得它日后万一没钱吃饭,又干点什么丧心病款的事情出来。 另外,陆景对它当然也没完全放心。 所以实力该提升也还是要提升,现在他俩都是不死之身了,只要他能一直保持着对那头龙的压制,后者就算还想毁灭世界,也无计可施。 唉,怎么到头来就他自己是个劳碌命呢? 想到这里,陆景也没什么心情再吃火锅了,转头就开始琢磨起那头龙送他的锻炼之法了。 番外三最忙的人(感谢盟主今晚吃鲍鱼) 番外四 陆大侠给人包围了1(感谢盟主灬无卍心) 谢理理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兴奋,一直在东张西望。 明明就在前一刻她还在一间棺材铺子里,而且还被装进一只冷冰冰的棺材中,可当棺材再打开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一座小院中了。 周围草木葱郁,身后还有间宽敞明亮的屋舍。 而和她一起来到小院的还有十一人,此刻他们也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片刻后,那间屋舍里走出一个女子来,她并不是标准意义上的美人。 五官单拎一处出来都不算惊艳,然而当它们合在一起的时候却又能给人一种颇为舒服的感觉。 就仿佛一副水墨丹青,寥寥数笔,便勾勒出难言意境。 就连同为女子的谢理理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中暗赞,好温柔的人儿。 而且那女子也不是只有气质出众,她明明根本没见过院中的十二人,然而只是扫了几眼,便能清楚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与家世来…… “青冥山庄少庄主路小飞,多情剑客花月容、皇城司第一神捕鹰九指、南海神僧虚云大师…………还有,大理寺少卿谢甫之女,人送外号女诸葛的谢理理,谢姑娘。” 那女子的目光最后落在谢理理的身上,冲她笑了笑,“欢迎大家来到书院,我是书院的新任监院璇姬,大家叫我璇监院就好。” “璇监院也是修行者吗?”谢理理开口问道。 璇姬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才开始修行秘力没多久,比不上书院里的其他教习,更不用说胥提学了。” 这时不远处的鹰九指忽然插嘴道,“当今天下最厉害的修行者是谁?” “这個问题我知道,”不等璇姬开口谢理理直接抢答道,“是陆景陆大侠,传闻他已经是八宫大修士了……也是修行界古往今来唯一一位八宫大修士,璇监院,这是真的吗?” 璇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诸位,司天监这次送你们进入书院是来学习和诡物有关的知识的,至于修行方面的疑问,可以先放一放。” “若是真的有兴趣,等到两年后书院正式招新的时候,可以找各位监察大人举荐,只要能通过考核,便能踏上修行之路了,不过有一点还是要提前告诉各位,如今天地之间的秘力已经很稀薄了,秘力修行也愈发困难。 “修行者想要汲取秘力,需要依靠金鳞秘鲤,这也是为什么书院的下次招新要放在两年后的原因,在此之前,对付诡物还要靠大家和大家身后的门派势力一起努力。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了,稍后我会让陈伯带大家去你们各自的住处,他也会为各位讲解在书院学习生活需要遵守的各项规矩,希望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大家都能学到有用的知识。” 璇姬说完刚好陈伯也来到了院外,于是众人便在陈伯的带领下向着取竹径走去,唯独谢理理没有动。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璇姬望向谢理理,语调依旧温柔。 “陆景陆大侠现在可在书院里?”谢理理眨着眼睛道。 “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谢理理点了点头,“他之前托我一个朋友帮他调查一件事情,现在那件事情有了点眉目了,所以我那朋友就托我来告诉他。” “什么事情?” 谢理理笑而不语。 璇姬也不生气,只是又问道,“很要紧吗?” “要不要紧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之前的样子,应该是挺在乎这件事情的。” “可他现在不在书院,前些日子刚出去处理一件急事了。”璇姬道。 “他在哪儿?” 这次轮到璇姬不说话了。 “你有办法能找到他吗?” “你可以把你要说的东西写下来,我帮你转交给他。” “呃,这事情可能有点复杂,我还是想亲自和他说,放心……我不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去找他,虽然我的确是想见见他,但我也没有骗你。” 璇姬盯着谢理理看了会儿,大概是在思考后者的可信程度,片刻后才点头道,“你跟我来吧。” 两人随后通过井直接来到沮县。 接着又从沮县启程,前往青龙山,还没到山脚下,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只大军。 这只大军足有几万余人,旌旗招展,不过这些人的盔甲和兵器却是五花八门,分成了好几股各自扎寨,围着一座土堡,彼此之间显得颇为戒备。 谢理理瞪大了眼睛,“你说陆大侠在那座土堡里?他这是被人给包围了吗?” 璇姬见状也皱了皱眉头,不过当两女走到那只大军前时,却发现他们这包围圈里居然还留了一条路,而一个小药童正赶着一辆牛车,沿着那条路向土堡里驶去,沿途也没人什么阻拦。 璇姬和谢理理见状,便走上去叫住那个小药童,据后者介绍他名叫细辛,是跟师父从邬江城逃难到这里来的,平日里就在土堡里给人看病疗伤。 不过小药童对于土堡外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用他的话说,外面的军队很早前就来了,不过那会儿人还不多,只有几千的样子。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到现在已经有三万出头了,里面有官兵,也有土匪,还有一些当地豪强组织起来的家丁民壮。 有的彼此之间还有些积怨,这些天土堡外摩擦不断,好在暂时没酿出什么大祸来,不过不管来自哪里,他们对于土堡里的人倒是一直都很客气,也没阻止里面的人外出。 相反细辛去城里买药,他们还借了小药童一辆牛车,让后者受宠若惊。 两女也知道在细辛身上很难问出什么来了,于是决定先进土堡。 相比于第一次来这儿的谢理理,璇姬之前除夕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了,不过和那次时相比,现在里面的氛围明显也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披甲之人,然而他们的脸上并没有紧张的神色,反倒一个个看起来都兴高采烈的。 还有人把自己祖传的偃月大刀也给扛了出来,正在细心擦拭,一副厉兵秣马的样子。 番外四 陆大侠给人包围了2(感谢盟主谜之月夜) 璇姬和谢理理一路走到议事堂外,发现一群身着甲胄将领模样的人正围在一张地图前,争得面红耳赤。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腰配宝剑看起来一脸威严的男子则在一把虎皮大椅上正襟危坐。 谢理理见状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而她身边的璇姬同样也是一愣,她感觉虎皮大椅上那人有些眼熟。 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对方好像就是除夕的时候给他们烙油饼的宋厨子。 只是如今的宋厨子,身上已经没有了那些油污和面粉,脸上也不见了之前那副和气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王霸之气。 两女还没说什么,议事堂内的人先开口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冷哼一声道,“军机重地,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去!” 结果他话音还未落,就被虎皮大椅上那人给打断了,“让他们进来吧,他们不是伪朝的探子。” 说完他还冲璇姬笑了笑。 不过璇姬闻言却没入内,只是道,“陆景他不在这里吗?” “陆国师夫妇二人,还有罗军师一起出去执行军务了,刚刚才离开。”另一個圆脸将军见虎皮大椅上那人对两女态度温和,于是也客气道…… “陆国师夫妇?”谢理理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八卦之色,“说的是陆大侠和晏女侠,还是夏女侠,又或者那位温姑娘?” “都不是,是曈姑娘。” “曈姑娘?” 谢理理还想再问却被璇姬轻轻扯了扯衣袖,等她回过头去,就见一道一袭红衣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人没有理会谢理理,只是冲璇姬点了点头,“璇监院。” “夏监察。”璇姬也连忙回礼。 “不知璇监院来此所为何事?” “哦哦,我带这孩子来找陆景,”璇姬指了指谢理理,“她有件要紧事情想告诉陆景。” “什么事情?”夏槐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谢理理的身上。 “是和陆大侠身边那个小木人有关的。” 谢理理知道这时候不稍微放出点猛料来,凭她刚刚给这位夏女侠留下的第一印象,估计这辈子都够呛能再见到陆景了。 “阿木?”夏槐闻言有些意外,随后又看了谢理理一眼,道,“那你留下吧,陆景快则一日,慢则三两日应该就能回来了。” “好。”谢理理一点没推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她现在对这地方发生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因为看样子外面那数万人并不是来围攻这座土堡的,相反他们似乎是选在这里集结,而考虑到他们的数量,这差不多已经是禹州一多半的兵马了。 这么多人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大新闻,谢理理巴不得能留在这儿,近距离围观这场热闹。 璇姬却有些不放心,看了眼左右,拉着夏槐走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地方,这才又开口道,“她是大理寺少卿之女,留下来的话……” “不要紧的,我相信她不会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到处乱说的。”夏槐道。 “你确定?”璇姬看了眼不远处正在探头探脑的谢理理,很难想象这家伙真的能守住什么秘密。 夏槐却是一副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当然,因为等她见过陆景后,我会把她继续留在这里做客的。” “呃,你说的继续做客……指的是把她软禁在这里吗?”璇姬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夏槐点了点头,“放心,不会太久的,等到禹州平定后她就可以离开了,到时候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 璇姬目光古怪,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把之后的话给咽回到肚子里去了,转而道,“正好,她原本也要在书院生活学习三个月,这段时间也不用担心她的家人来找她。” “有劳璇监院了。”夏槐再度道谢,“我们这边应该也要不了那么久,最晚一个月,禹州应该也就可以收复了,剩下的时间,我还可以教她点和诡物有关的知识。” 饶是以谢理理的聪慧,大概也不会想到不远处那两女人,三言两语就已经决定了她接下来的命运。 主要还是璇姬那温柔的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了。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她就在土堡里住下了,仗着外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谢理理没费多少功夫,就已经搞清楚了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也让她大呼神奇。 原来她刚来土堡的那日坐在那张虎皮大椅上的人就是传闻中死而复生的昭宗朱祯,别说,谢理理之前也曾看过几张朱桢的画像。 虎皮大椅上那人和画像上的朱桢的确很像,就是年轻的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死而复生的事情都能出现,永葆青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了。 而且谢理理心中很清楚,这个昭宗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如今九州动荡,群雄逐鹿,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面大旗,吸引着附近的野心家与草莽英雄,竞相来投,外面那数万兵马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在第三日的时候谢理理终于见到了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陆景。 不过和她想象中不同,陆景看着门外的那些兵马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反而隐隐带着种无奈,而且他本人似乎对于争霸天下也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除此之外,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姓曈名棠的少女,则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一直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泪水在眼眶打转,当真是我见犹怜。 陆景也懒得再理她,只是又冷冷看了曈棠一眼道,“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说完他又看向谢理理,“你说你有阿木的消息?” 谢理理也有些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先将心中的疑问放在一边,点头道,“你之前跟我说了阿木和《武经》之间的联系,回去后我又告诉了蔡无恙,她就托人打听了一下最近几百年中江湖那些厉害的高手。 “结果还真的有所发现,大概在三百年前,有个前辈武功盖世,据说就连当时悬空寺的掌门都接不下他一剑。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想要一统武林,但是没想到在他和人比武的时候,唯一的女儿却被仇家所杀,等他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女儿倒在血泊中。 “虽然后来他找到了仇家,并且将对方灭了门,但是却从此一蹶不振,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隐居山野,也有人说他遁入了空门……总之,再无音讯。 “蔡无恙通过一个奇物找到了那位前辈和他女儿的墓地,结果前者中埋有尸骨和石板,后者中却空无一物,而那石板上刻着一座小岛。” 陆景闻言也来了兴趣,“那小岛在哪儿?” “东海外。”谢理理道。 “东海?”陆景扬了扬眉毛,若有所思。 “你现在要是抽不出身的话……” “不,我已经不想再管这档子烂事儿了。”陆景斩钉截铁道,“石板现在在你那儿吗?” 谢理理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出发,从瀛洲直接雇船出海。”陆景道,“我会带上阿木一起的。” “这么急吗?”谢理理有些傻眼。 “你自己说是急事儿的。”陆景看了少女一眼,淡淡道。 “嘿嘿。”谢理理挠头,她倒是没想却给京城中那位官家通风报信,只是还想留在禹州多看会儿热闹。 不过出海貌似也挺有意思的,尤其坐着大船杨帆起航,去一睹海岸另一头的瑰丽奇景,更别说还有跟海盗之间惊险刺激的大战了。 少女这么想着,一颗心也已经蠢蠢欲动了。 后记·大家记得锻炼身体 《仙丹给你毒药归我》其实昨天就已经完结了,不过昨天比较晚了就没写总结,就鸽到了今天。 因为没理由再鸽了,所以追完了随义a的老头环猛男攻略,还是要坐下来好好码字~ 这本书是20年12月14号开始连载的,到现在正好一年零三个月。 这一年零三个月里发生了各种事情,外界就不用说了,反反复复的疫情,隔离和水灾,经济下行,就业压力越来越大,然后隔壁又开始打仗,到现在股市各种跳水(我的基金股票也亏了不少,不过我不用杠杆,所以就关了软件装死了,哈哈,大家一起共勉吧) 而除了外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外,我自己这边也陆续出了点问题。 首先身体上过了三十,和你二十出头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很多你不会想到的小毛病陆续开始出现,这一行很多人的作息都不是太规律,写作嘛……总是越晚灵感越多。 大家普遍熬夜,再加上长时间保持坐姿,饮食可能也不太控制,很容易就会有问题。我应该算是还好的,吃饭基本都是自己做,每天也有保持锻炼,但去年去体检还是敲了警钟。 所以,在此也劝戒大家一定要按时吃饭,保持运动,尽量不要熬夜,因为很可能你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恢复力强怎么折腾都k,但是并不代表这对你的身体没有影响,尤其等你三四十岁就要还债了,而等你更老一些,生活质量的下降是会很恐怖的。 虽然有点老生常谈,但健康的确是最重要的,不管你的现在和未来想干什么,这都是你的资本。 我自己也在反省,希望以后可以保持一个更加健康的作息。 然后,再来说说这本书。 这本书我一开始的打算其实是想写本爽文来着,因为我自己看书比较杂,小白老白,单女主,后宫,甚至性转的我都看。 我心情不错,睡足觉的时候就会想读点逻辑严谨,人物丰满,一波三折的小说,然后有时候忙完一天觉得很累,提不起劲儿可能就去看点爽文,开心一下…… 《我的一天有4八小时》唔,更准确的说是在写完《星际白兔糖》后我在找爽文看,但是没找到特别喜欢的,就想着要不我写一本吧,给大家一起开开心。 但是那时候的我的确低估了很多东西。 起点有很多作者,大家的风格和选题都不一样。 大部分作者都在某一题材上深耕,这是有原因的,因为追书的读者,口味不同,追到喜欢的书,就会记下作者,打上标签。 比如提到无限流,大家就会想到某某作者,提到篮球足球文又会想到哪个大神,说起后宫,马上又会下意识的想到一些名字。 我自己也是一样的,想看哪种类型的小说,总是会先去翻一些我喜欢的作者的文。 人生在世嘛,总是难免被贴标签。 因为标签可以帮助你迅速归纳总结,从而方便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但是这也有个问题,比如你记得一個标签是单女主的作者,点开他下一本书发现是后宫,难免会大失所望。 而我这边情况可能还更严重一点。 从4八到仙丹,我已经不是后宫不后宫的问题,连风格都变了。 我原计划是写本迪化爽文,而迪化不可避免的是会伴随一部分的降智的,而这就会让一部分因为4八或者星白的来追我的小说的读者变得很痛苦。 而这种事情,我其实一早就应该想到的。 因为写4八的时候我就搞过这种骚操作,不同副本之间的风格有时候变化还挺大的,最明显的就是乐高篇,事后去看,评价两极分化的非常严重。 但是因为是无限流,不喜欢的读者可以直接跳过一整个剧本,所以影响还算可控。 可到了仙丹,因为是一整个完整的故事,矛盾就压不住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陆景收顾采薇那里,关于顾采薇是不是处子的问题,如果按照爽文的标准处理流程,我是应该把她写成处子的。 有些读者也跟我提了这个问题,后来我考虑了下,就打了个补丁,但是这个补丁引发了另一部分读者的强烈反感,甚至大家还在评论区骂了提议的读者,让我挺内疚的。 因为在我看来,两边其实都没有错…………这个责任完完全全在我。 我知道大家的失望从何而来,很多老读者,从4八,甚至更早一些的天然呆跟过来的,大家在点开书前本身是有一个固定的期望的。 是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然后我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我开始往回找了,想写的更偏逻辑性一点,但是这样一来迪化的部分又弱了,爽度上也有所下降。 妥协的结果是两边的人都不太满意,尽管我这么做的初衷是想让更多人满意。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可能会想按照原来的架构写本迪化套路爽文。 嗨,不过没有如果…… 仙丹的故事已经结束了,还是希望追到这里的大家能在其中找到些许快乐,那么这个故事我就算没有白写。 最后再聊点私事吧,如你们所见,这本书写到最后我的精神状况不是太好,后面一个月,基本上已经成了日更。 一来是因为疲劳感的累计,一个故事写到就如同一段经历了七年之痒的婚姻,少了很多新鲜感,需要填坑收尾,更多的是解决日常琐事,二来从4八到仙丹基本上中间也没怎么休息。 就好像一场漫长的长征。 再者我自己也结束了一段感情,说实话看着朋友圈的同学朋友很多已经二胎晒娃,而我还挣扎经历情感轮回,心情也挺复杂的。 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在b站上找视频看,无意间看到关于hsp(高敏感人群)的科普,发现我就是彻头彻尾的hsp。 特征基本完全吻合,就还挺高兴的。 因为发现hsp还挺多的,有大概五分之一的人都是,所以咱也不是什么异端,而且经历过第一次失恋后的两年崩溃和阴霾,我现在也掌握了情绪控制能力。 还是挺厉害的,对吧。 (此处应有掌声) 人总是要成长的。 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我想写个短篇,大概二十多万字? 这小说是我第一次失恋后开始写的,断断续续写了三万字,前些时候翻出来看,感觉还是蛮好玩的。 所以就想补完它,当然开头得重修。 现在就干吧,书名已经申请了,叫做《修真界失恋康复方案:非处方版》,明天或者后天晚上估计可以刷出来,想看的到时候可以收藏下哈~ 祝大家永远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