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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四章 覆雨翻云(四)

    云筝,这在望雨楼上弹筝的人,竟赫然就是云筝!
    云筝当然不是在等祺清。
    她要等的是另外的人,一个约了她在望雨楼见面的人。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此遇到祺清。
    虽然她亦知道,既然自己到了天圣城,就迟早总免不了要见到祺清。
    但还是没想到两人的见面会这样快。
    ﹡﹡﹡
    “清儿你不是应该在君主府么,为什么会来了这里?”云筝停止弹筝,首先这样开口道。
    祺清已上得楼来,在一张几前坐下。
    “我……”祺清微一迟疑,先不答她的话,却行问道,“项、项大哥真的出事了么?”
    她本仍想称呼“飞云”的,但面对云筝,终还是改了口。
    “方才小白和小虎他们有来找过我。”祺清这样补充道。
    云筝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淡淡道:“清儿你是知道的,从望日城到天圣城,这一路走来,项大哥和沈括几乎可说没有一日是平安度过,有好几次也都生死悬于一线,但他们最终还是到了这里。”
    “所以你认为他们这次还是可以转危为安,最终脱离险境,是不是?”祺清再问。
    奇怪的是云筝虽并未给她肯定性的回答,她的心却愈加不安,反而更相信项飞云真的“出事”了。
    “你呢?你是否也相信?”云筝以问作答。
    祺清却已将脸转向窗外,在看窗外的雨。
    “我已没有相信不相信的权利,不是吗?”
    并不转身,祺清淡淡的道。说出的话就像这丝丝的雨,看似无情,却蕴蓄着莫大的深情,却又那样空虚,那样落寞。
    既已选择不爱,就没有权利再谈其它。
    云筝显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再提项飞云,话题一转,“伯骞呢,伯骞他对你好么?”
    这次祺清的回答更像是在一个既深邃又遥不可及的梦境中,“伯骞哥哥吗,既然喜欢,就是好的。”
    云筝淡淡看着祺清,忽然内心里就有一种欲哭的冲动,因为祺清的这句话,说得简直就像是她自己的心里话一般。
    既然喜欢,就是好的,自己对项大哥岂非也正是如此?
    云筝不知不觉中已有些动情:“但是清儿你有没有想过,伯骞可能——”
    祺清慢慢回过头来,缓缓摇头:“没有可能,都是女孩子,筝姐你知道的,没有可能。”
    云筝望着祺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已不止有眼泪,还有着远比眼泪更为复杂深邃的东西。一瞬间,云筝只觉得自己已是这个世界上最懂祺清的人了。
    一个女孩子,无论所爱的人如何,她所拥有的这份痴情,的确已足以令人动容。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随着雨水滴落,两人四目相投久久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半晌,云筝忽然道:“我要等的人好像已经来了。”
    祺清却又已将视线移往窗外:“我自君主府出来已有好长时间,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云筝:“清儿你就不问问我在此等的是什么人么?”
    说完再补上一句:“也许,我和这人相约在此,就是为了一起商量怎样对付伯骞?”
    祺清已开始迈步走向楼梯:“我不想知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云筝望着她即将隐没在楼梯口的背影,冲口而出道:“清儿,筝姐希望你记住,无论如何,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祺清倏然回首,幽幽道:“如果项大哥真的不在了,筝姐你能好好地活着么?”
    云筝怔住,不由在心里暗问自己:“如果、如果项大哥真的不在了,我能好好地活着吗?”一时心绪起伏,情不能已。
    事实上这几日她已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但此刻被祺清提及,还是惘然若失,怔怔无语。
    无语中祺清已踩着楼梯缓缓下楼,缓缓走了出去,走进外面漫天细雨中。
    自在飞花,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无边丝雨细如愁。
    人呢,楼中看雨的人和雨中淋雨的人谁心中的愁苦会多一些?
    ﹡﹡﹡
    良久,云筝依然站在祺清方才站过的地方看雨,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但她却始终并没有回头。
    事实上在遇到祺清之前,她也有好长时间是一个人站在这个窗口看雨。
    “很好。”身后的人忽然淡淡说了这两个字。
    “什么很好?”云筝并不转身。
    “人很好。”
    “哦?”
    “你就是云筝?”
    “我是。”
    “圣师城的云筝?”
    “是的。”
    “项飞云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也许。”
    “没有也许。”
    “没有。”
    “真的没有?”
    “我认为没有。”
    那人一阵短时间的沉默:“所以你很好。”
    云筝缓缓转身:“先前我知道你叫方进,现在我还想看看你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那是一个冷酷的人。
    孤独孤傲的人。
    “我是方进。”那人依旧冷冷地道。
    云筝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和我的项大哥很相像?”
    方进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如枪:“你不该笑的。”
    云筝:“若是因为项大哥,那你就错了。”
    方进剑眉一剔:“哦?”
    云筝:“笑并不代表遗忘,更不代表心里没有痛苦。”
    方进:“你有痛苦?”
    云筝:“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方进:“我一向并不多事。”
    云筝:“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他始终是微笑着死去的。”
    方进:“那又如何?”
    云筝:“他微笑,是因为不想让我痛苦。”
    方进:“所以你也可以微笑?”
    云筝:“是的。有时,一个人的微笑只代表他(她)可以更坚强的活着。”
    方进神色稍缓:“我懂了。”
    云筝再笑:“可是我不懂。”
    方进:“你不懂?”
    云筝:“我不懂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约我在此地相见。”
    方进转头,也开始看窗外的雨:“我约你来,只是想确定我是不是已经可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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