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再吃
墨画带着丹朱等人「鸠占鹊巢」,占领了术骨部的偏部驻地,
这处偏部之中,修为最高的蛮修,只有金丹初期。
其中偏部最强的头目,和一个战将,死在了之前的伏杀中。一个长老逃了。
偏部这里,则驻守了两个金丹。其中一个,也死在了丹朱手里。
另一个则投降了。
可墨画目光一扫,看了那双阴骜的眼睛,便知他是假意投降,估计是投降之后,想着暗中联络其他人,偷袭暗杀丹朱,或者再起兵反抗之类的。
墨画便找了个由头,让丹朱也将他处死了。
这样一来,这处术骨偏部的金丹,几乎便「死绝」了。
而墨画一方,足有四个金丹。
这四个金丹,带着几百精锐,足以震镊一整个偏部,将近数万术骨蛮修了。
期间也有其他术骨蛮修反抗,墨画也让人杀了,悬户在部落门庭上,以做效尤。
墨画叹了口气。
在道廷的时候,他是个遵律守法的好修士来着,与人为善,一般也不会做这种「滥杀」的事。
只是在大荒这里,实在是没办法。
部落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乱世也不得不用重典。
就这样,术骨部里还是反抗不断,一批一批术骨族人冒出来,公然违抗墨画的命令。
墨画只能全给杀了。
当然,这种事也轮不着他动手。
他是巫祝,只负责定规矩,下命令,违令者死。
真正下杀手的,全都是蛮将赤锋。
赤锋是从战场中历练出来的金丹中期蛮修将领,杀人是真的眼皮都不眨一下。
墨画看过,赤锋砍头跟砍西瓜一样,一刀一个,血溅在身上,他也只当在洗澡,是个十足的狠人。
而赤锋在杀了几波,共屠了近百人之后,这处术骨偏部,也就老实了。
没人再敢逆墨画的命令,和赤锋的屠刀。
墨画接下来,便开始「怀柔」了。
先杀一波,让人惧怕,把规矩立起来。
之后再宽和些,让这些人劫后余生,知道感激,
具体的事,则交给丹朱来做。
墨画是巫祝,负责藏身幕后,颁布神谕,定立法度。
赤锋是蛮将,负责平乱杀伐,立下威严。
丹朱是少主,要宽和慈爱,安抚人心。
这样三管齐下,术骨偏部数万蛮修,渐渐就安定了下来,不敢再生乱滋事了。
丹朱少主的名头,还是很大的。
而且,在蛮荒这个地方,对大多数蛮修而言,「金丹」同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
正常情况下,他们也并不敢反抗「金丹」。
部落刚被攻破的时候,面临生死存亡,他们或许会热血上涌,想着与丹雀部拼个你死我活。
可过了一段时间,热血冷却了下来,他们就不敢再「上头」了。
他们知道,筑基与金丹交手,必死无疑。
而他们的部落,也并未面临「生死存亡」。
丹雀部并未大肆杀戮,甚至连「压迫」都不曾有。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更不必说,墨画白净庄严,丹朱俊美慈爱,两人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悦诚服的气度,让人生不出反叛的心思。
术骨部这些人,很快也就没了,打生打死的心思了。
甚至没过多久,他们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日子。
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被谁「统治」着。
但日子照常过,被谁「统治」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能活着就行。
就这样,墨画姑且算是在朱雀山界,「收服」了第一个势力。
之后墨画并未急着「大刀阔斧」地改革,因为墨画知道,这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饥灾如骨之蛆。
危险也仍并未解除。
一旦饥灾蔓延过来,那他占领下的,这处「术骨偏部」,不但不会成为助力,反倒还有可能成为拖累,乃至于成为饥灾扩散的血肉媒介。
丹朱和赤锋坐镇术骨部。
其他丹雀部蛮兵,也暂时在术骨偏部安顿休整,
墨画则由巴山和巴川两人护卫,原路折返,去亲自查看饥灾蔓延的程度。
大约走了一天一夜,墨画便来到了一处山崖,居高向下望去,便见远处草木枯萎,死尸腐败。
在一片凋败中,寻常修士肉眼看不见的,半红半黄色的饥灾之气,在里面蔓延游动。
墨画眉头皱起。
这股宛如「怪物」般的饥灾之气,不断吞噬繁衍,又变得强大了。
可它又并未继续蔓延,而是停在了原地,在一定范围内,不断巡和徘徊。
停止了?
不,更像是在休息,或者是积蓄力量?
墨画目光肃然。
为什么?
是因为这饥灾之气的蔓延,需要某种「动力」来供给?如今力竭了,所以只能延缓蔓延的进度?
还是说,它在等着什么?
墨画拿捏不准,他对大荒「饥灾」的认识太匮乏了,也不曾见过相关的族志和文献。
墨画沉思片刻后,取出一些令旗,插在了饥灾蔓延的边缘之地,并对巴山和巴川长老吩附道:
「派几个蛮兵,轮流在这里盯着。一旦草木枯萎的界限,越过我插的这些旗子,立马向我回禀。」
巴山和巴川连忙道:「是,巫祝大人。」
之后墨画便返回了术骨偏部。
饥灾的蔓延,暂时停止了,虽然不知什么时候,会继续扩散,但至少眼下,有了一点点喘息的空间。
否则他们就必须尽快撤离。
这处术骨偏部,也要彻底荒废掉。
至于术骨部里的人,不用想,肯定不会跟他们走,那这一个偏部,数万人,肯定都会死在这饥荒之中。
而一旦在饥灾中,死了足够多的人—·
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墨画也说不清楚。
兴衰之兆,必有所始。
吉凶之势,必象其德。
墨画只是隐约猜测,这绝对不可能是好兆头。
甚至极有可能,会是某个大灾厄的源头,是某场大劫的「铺垫」—”
但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该做的事,也还是要去做的。
回到术骨偏部后,墨画便将自己在乌图和元鲁山界,所研究并实践的那一套,完全搬了过来,一点点教给丹朱。
包括,如何信奉神明,严禁滥杀,平抑权力,均分财富,爱护老人,善待蛮奴,教化孩子—等等。
这一套并不算高明,但却十分实用。
实用的举措,比完美的「理论」,要更有益。
有些时候,尽力去做,哪怕有些笨拙,有些粗糙,并不完美,但也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而知行合一,以「行」易「知」。
通过这些行为举措,墨画也在向丹朱「灌输」一些,真正造福苍生,顺承「大道」的理念。
让丹朱学会,如何「改造」蛮族的部落。
他希望有朝一日,丹朱能不辜负他的「期望」,成为丹雀部,乃至朱雀山界的明主。
甚至,能进一步成为,改变整个蛮荒的「英雄」。
这样墨画作为先生,也足以欣慰了。
丹朱也欣然接受墨画的「教导」。
哪怕他是少主,他是金丹,是丹雀部千年难遇的天才,但对墨画这个巫先生,仍旧十分敬重且信服。
此前很多疑惑,他想不明白,但巫先生告诉他了。
很多事,他有心无力,无从下手,巫先生也告诉他该具体怎么做了。
甚至很多时候,他内心会动摇,
也是巫先生,让他坚定了信念,让他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路。
让他知道「振兴部落,造福蛮荒」这种看似「白日梦」一般宏大的愿景,要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要自己去实践,去思考。
那日他梦中所闻,真实不虚。
巫先生,的确是神主降下来,给自己指引前路的。
他也的确,在「指引」着自己。
丹朱宛如一个「学生」一般,信奉并实践着,墨画说的一切,并且悟性极高,心性也极善。
这让墨画也心生感慨。
丹朱或许真的是一个「天生道心」的绝世天才。
别人常以为,丹朱天生的「道心」,是求道之心,是修道的天赋,但其实不完全是。
丹朱的「道心」,更多的是大善之心,是「修行己道,造福苍生」的心。
只是他从小到大,没人「引导」,处处受制,还被认为「幼稚伪善」,因此这颗「道心」,便渐渐有些迷茫和蒙昧了。
若一直这样下去,他就只能辜负了这颗天生的「道心」,陷入与自己的兄长,争权夺利的「私心」之中。
道心惟微。
这种微弱的道心,一旦泯灭了,几乎再无萌芽的可能。
而在大荒,甚至在九州,这种大善的「道心」,其实都是不太受人认可的。
但凡有超世之才,可成大事者,若道心重,则成英雄,私心重,则成枭雄。
世人鱼目,只知称赞「枭雄」的狠辣,却根本不知道「英雄」的可贵。
甚至颂扬枭雄的自私,贬低英雄的无私。
认为枭雄果决强大,而英雄伪善无能。
却不知这世间,走正道而成大事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能力「强大」。
因为走正路,其实比走邪路,要困难百倍。
而丹朱便具有这种英雄的「道心」。
这种道心的可贵,也只有墨画能看得出来。
只因墨画,天生神识过人,久经阵法磨炼,神念造诣深邃无比,如今又学了因果,参悟天机,方才能透过皮囊,看到人深处的神魂和心相,知道人内在的真与善,美与丑。
丹朱如同璞玉。
墨画要做的,就是避免这颗「璞玉」被污染了,并好好将他打磨出来。
这才是「先生」该做的事。
虽然他这个先生,还只是个筑基。
虽然他这个先生,年纪比丹朱还小。
而当丹朱在治理术骨偏部的过程中,一步步成熟,道心也在一点点坚定的时候,墨画也在偷偷摸摸,做起了另一件事。
他要把术骨偏部的蛮神给「偷吃」了。
修士不修神识,因此绝大多数修士,对「神念世界」一无所知。
术骨部也是如此。
他们有信仰,很狂热,但又根本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明究竟是什么。
甚至连自己信仰的,是不是同一个蛮神,也是稀里糊涂的。
越愚昧,则越迷信。
同样,越是迷信,也就越愚昧。
这也给墨画行了方便。
他身为「巫祝」,在神念层面,无论做什么手脚,都不可能有人知道。
这处术骨偏部,规模大,人数多,自然也有神殿,有供奉的「蛮神」。
他们的神殿,墨画早就发现了。
术骨部的祭祀方式,墨画也找了一些术骨族人,或是旁敲侧击,或是循循善诱,或是威逼利诱地问出来了。
之前局势混乱,墨画没来得及下手。
如今局面稍稍稳定了些,墨画自然而然,也就打起了这尊蛮神的主意了。
偌大的术骨神殿中,屹立着一尊牛首白骨像。
而整座神殿,只有墨画和铁术骨两人。
墨画按照术骨部常用的方式,布置了祭坛,便命令铁术骨道:「你,跳舞。」
铁术骨是真不知说什么好。
谁家断胳膊断腿的人,天天跳舞?
但墨画是位高权重的「巫祝大人」,铁术骨不敢得罪一点,只能认命一般,垂着头,
低声道:
「是.」
宽旷的神殿中,烛火分明,三牲摆在供台上,
铁术骨按照墨画给的「舞谱」,开始跳术骨偏部中流传的,用来取悦蛮神,迎接蛮神降临的舞蹈。
即便同一大部,不同正部,偏部,乃至游部间,也流传着不同的「祭祀舞」。
在术骨族人眼里,这叫「风俗」差异。
但墨画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供奉的,压根就不是一个蛮神,祭祀的舞自然不一样铁术骨四肢断了,是墨画让人弄断的。
如今好了很多,也是墨画让人接好的。
如今墨画让他跳舞,铁术骨只能拖着残缺的身子,以稍显僵硬,但足够怪异的动作,
将祭祀舞跳完了。
跳完之后,神念上的迷雾,开始在神殿弥漫。
周遭的世界,开始扭曲。
一股莫名的吸力,将铁术骨的神识,抽离识海,吸入了某个虚幻的梦境中。
这不是铁术骨第一次经历这种滋味。
同样也不是铁术骨,第一次经历这种惊恐。
他埋头在地上,瑟瑟发抖,双目紧闭,什么都不敢看,生怕犯了忌讳,死无葬身之地下一瞬,「噗通」的声音响起。
似乎有什么东西的脑袋,掉在了地上。
这个脑袋,铁术骨听声音,好像跟上次的有点不一样。
但归根结底,似乎又并没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