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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第365章
    记忆,需要有主体支撑。
    就像是谭文彬拍照时,将照相机绑在脑门上,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至少勉强算是自己的第一视角。
    老狗,则是以自己的视角,拍摄了它眼里虞天南的一生。
    把这种记忆植入一个人的脑子里,他根本就不具备成为一个「人」的条件。
    起初,李追远也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老狗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它为了复活虞天南,不惜一切,砸碎、碾坏了那么多东西,却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
    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但在真正见到老狗后,李追远有所明悟。
    因为老狗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当虞天南陨落时,真正的那个元宝,其实也已经死了。
    生命的载体有时候很轻薄,可再轻薄,也绝对不是单纯一段记忆就能完全支撑的。
    当老狗决意与溶洞下的那尊记忆邪崇媾和,将自己的记忆复刻进虞天南身体里时,就已经事实上标志着元宝的终结。
    接下来,那个操控着虞天南的身体回归虞家的它,可以理解成一种精神记忆上的流感病毒。
    这病毒,进入了虞家,并且在虞家内部扩散、传染,最终对虞家酿成无法挽回的可怕灾祸。
    一个自出发点就是错误的开始,无论这个过程里蕴含着多少正确,都无法取得想要的结果。
    当元宝变成老狗时,虞天南,也就从江上龙王,变成了一条老狗的主人。
    因为,老狗想要复活的,从来都不是那位镇压一个时代的虞家龙王。
    那位虞家龙王,不会允许虞家遭此大难、龙王门庭堕落,不会允许妖兽骑在人的头顶,不会允许自己死后再被复活。
    可老狗对此浑不在意,它清楚主人苏醒的第一时间,必然是以最酷烈的手段镇杀自己这个复活他的大功臣。
    但它所要的,就只是虞天南能再次于它面前睁开眼。
    这应该是老狗内心深处的执念。
    当它与虞天南共同镇压那尊邪崇,发现寿元枯寂的虞家龙王闭上双目、步入死亡时,
    它近乎疯魔了。
    它无法接受,身为伴生妖兽,主人居然会死在自己前面。
    这与虞家传统不符,与它自小到大的信念不符,与它和主人的情谊关系不符。
    它接下来所做的一切,抽丝剥茧之下的最终目的,就是想要再来一次。
    这次,它要死在主人的前面。
    因此,老狗并未植入错记忆,它心心念念,不惜忘掉斩断其它记忆冗余,只为细心呵护下的「主人记忆」,就是这一段,就是它眼里的虞天南。
    而此时的虞地北,等同于在他有限且单薄的人生里,忽然被植入了一个龙王波澜壮阔的一生。
    虞地北没有被取缔和覆盖,他是被完全困住了,困在了龙王的人生浪潮里,茫然无措、迷失混沌。
    可现在的局面下,若是无法让「虞天南」苏醒,那今日虞家的灾祸必然会外溢,酿出一场浩劫。
    真正的虞天南已经死了,不可能真的苏醒归来,但哪怕是个「假的」,哪怕只有那么几成相似,也足以消弭掉眼下这场大劫。
    李追远是通过之前的蛛丝马迹,逐渐纠正先前的判断,发现老狗不是为了洗白自己,
    一路行进至虞家祠堂时,少年也猜测出,老狗真正想要复活的是谁。
    但少年确实没料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快的,就与老狗统一战线,还得来帮它的忙。
    这一刻,李追远终于明悟,天道为什么会早早地在前期的浪里,就给自己铺垫起了虞家。
    从丽江碰到的虞妙妙,再到都江堰溶洞下的邪祟—
    虽然自己可以引导、推动浪花,但最终选择权,其实还是在天道手中。
    头j顶上的那双眼睛,早已将自己这把刀,安排好了该落下去的刀口位置。
    自己若是没能走到这里,中途天折,它欢喜;自己走到这里,且将这一刀完成,它亦欢喜。
    李追远看着面前的谛听,
    开口道:
    「我来帮你,复活虞天南。」
    地下墓场。
    赵毅等人仍沉浸在这种被震撼的状态。
    每一位龙王,都是一个时代的传奇,而虞家龙王因其特殊性,他们身边的伴生妖兽,
    比其他时代龙王身边的追随者,更为亲密。
    在它们身上,你可以看到当年虞家龙王的些许风采。
    赵毅舔了舔嘴唇。
    他走到那头第一眼见到的雪狼前,伸手去触摸。
    「嘶—」
    一股无形的锋锐,在他掌心留下了一道白痕。
    得亏他是半个蛟龙之体,换做常人,这一摸下来,得被切割下半截手掌。
    「新鲜—真新鲜呐—」
    这些话,有些大不敬。
    可赵毅却是发自内心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那姓李的「破落户」给带坏了。
    面对此等威严之存在,第一念头居然不是好好瞻仰,而是查看这肉质保存度是否完好果然,当一个人手头拮据时,很多东西就自然而然地不再讲究了。
    这里的妖兽,并非战死,而是在虞家龙王寿元将尽前,命令殉葬的。
    虞家当年好歹是正统龙王门庭,各种资源手段都不会缺,因此,它们的尸身都得到了极好的保存条件。
    哪怕延续至今,都不腐不堕,既然毛发上的锋锐切割感都还在,那么尸身体内的气血,必然无比新鲜,宛若生前。
    相较而言,它们鲜血的质量,比外面刚刚被屠戮的妖兽,还要高级,因为它们是平静接受死亡,没有挣扎与反抗。
    正适合—阿靖来吃。
    赵毅:「阿靖,你快过来,选一位。」
    「啊。」
    在知晓这些妖兽的身份后,陈靖压根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染指」它们。
    不光是陈靖,连梁艳梁丽和徐明,都对自家头儿这种决断感到震惊。
    它们可是龙王当年的从属,吃它们,岂不是对龙王的大不敬?
    赵毅:「虞家遭此大难,我等来此,就是为了解虞家于倒悬,正人兽之正纲,我想,
    这些妖兽大人们若是能复生,看到虞家眼下的场面,必然也会痛心疾首、无比愤怒。
    我们不是在亵渎这些妖兽大人,更不是不敬龙王,而是取之于虞家,用之于虞家。
    我想,龙王与妖兽大人们的在天之灵,也会为此感到欣慰与认可的。
    这是天意—不,是虞意。」
    头儿的话,确实能说得通。
    但大家伙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陈靖脑子里还是「嗡嗡」的,被毅哥推上前。
    「阿靖,快点,选择一位妖兽大人。」
    陈靖不知道具体该选哪个,只能问道:
    「毅哥,这些妖兽大人,都有哪些区别么?」
    赵毅不知道。
    历史上江湖各家对虞家龙王确实都有所记载,但这种记载往往更着重于人,对其身边的妖兽都是一笔带过。
    再者,江湖传闻不见得准确,他赵毅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阿靖,不要着相,不仅是你在选择妖兽大人,也是妖兽大人们在选择你。
    你将要继承那位妖兽大人的遗志与血气,日后在江面上,重现它当年的辉煌。
    跟着你的心意走,不要有太多杂念。」
    「嗯,我明白了,毅哥。」
    赵毅欣慰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阿靖明白了什么。
    但有些时候,想领导一个团队,除了将成员发展为家属外,也确实需要一点领导的艺术。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在这一点上,他比不过姓李的。
    姓李的能将自己身边人每一步的发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浪一浪的提升,节奏清晰。
    他赵毅也能帮,但只能垒地基,最后那一下子的升华,只能靠手下人自己。
    陈靖在这些死去的妖兽大人们之间穿行,最后,走了回来。
    赵毅以为这孩子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正欲开口指派,却看见陈靖站到了最开始的那头雪狼面前。
    「阿靖,这是你的选择?」
    「嗯!」
    「看来,你与这位雪狼大人有缘,雪狼大人也是中意于你。」
    「毅哥,是因为—」
    「好了,给雪狼大人跪下行礼吧,向雪狼大人表明你对未来的决心!」
    赵毅压根不想听陈靖选择雪狼的理由,因为他知道这孩子肯定会说,因为雪狼在这一群妖兽里,最好看也最拉风。
    好端端的严肃氛围,可千万不要破了,大家都端着点,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也都能留有余地。
    陈靖向着雪狼跪伏下来行礼,嘴里诉说着他对未来的展望,大体意思是,他想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好真的能帮到毅哥,帮毅哥走江。
    阿靖本想说帮毅哥成为龙王的,可这句话刚到嘴边,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远哥的身影。
    赵毅对此心知肚明,却并未有丝毫生气。
    他自己这个当头儿的,都一直被姓李的压一头,手下人对姓李的有「心理阴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简单的流程走完,礼完了,该兵了。
    赵毅从梁丽那里要来一把匕首,准备给雪狼大人开个口子,好方便鲜血流出。
    梁丽:「头儿,还是我来吧。」
    赵毅摸了摸梁丽的脸蛋:「行了,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把你们俩给修养复原回来,可别再弄出个满身疤痕,以后在床上我要是挺不起来,还得骂我没良心。」
    这活儿,只得赵毅自己来干,反正他皮糙,耐刮。
    陈靖已经盘膝而坐,运转起功法,气息显露,准备进食。
    就在这时,雪狼脖子下一片白毛的胸口位置,裂开了一条口子,鲜血自里头,汩汩流出。
    走到半途中的赵毅停下脚步,将匕首快速收起,向雪狼行礼:
    「多谢雪狼大人成全。」
    是不是先前的场面话与礼节奏效,无法确定,赵毅觉得这个可能性很低。
    死去的妖兽,它就是死了。
    赵毅猜测,多半是陈靖身上的血脉,和那条老狗沾点关系,且那条老狗在发神经之前,与这些妖兽属同一层级。
    大家伙之间,不仅没有排斥,反而有守望互助的默契,这才让这一进程,变得如此平顺。
    不过,自己也真是好运,能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
    祠堂里应该有这些妖兽的「牌位」供奉,而且这里也没有丝毫祭祀的痕迹,所以这儿,虞家是不会轻易打开的,放在过去,大部分虞家人自己都不知道,祖宅深处,还有这样一处龙王妖兽陵寝。
    赵毅侧过头,看向那头体型巨大的穿山甲。
    自己前脚给那些虞家孩子带来解脱,顺带把那些可爱聪慧的小妖兽也一起送去天堂嬉戏。
    结果后脚,就被这头穿山甲给顶到了这里。
    很难说,这两件事里没有关系。
    「看来,在这虞家祖宅内,不能光晃悠不干正事。」
    雪狼体内流出的鲜血,如同一道小瀑布,冲刷向下方的陈靖。
    陈靖放开一切,疯狂吞食。
    他之前已经吸收了很多妖兽,几乎到了顶喉咙的边缘。
    可眼下的这个大机缘,他是无法拒绝的,也没人能拒绝,就算是九成死亡概率,也值得为那一成的成功,拼一把!
    不出意外的,陈靖又一次走火入魔了。
    他身上的铁链浮现而出,对他进行着压制。
    可伴随着皮肤上渐渐长出雪白的毛发,铁链的「咔嚓」声不断响起。
    这是要镇不住了。
    姓李的不在这里,自己只能暂时去压制。
    赵毅向前几步,指尖释出白色火焰,搭在自己眉心,天灯开启,光芒落在了陈靖身上。
    陈请身上的暴戾下去了一些,虽然双眸泛红,面容扭曲,可至少,还能继续乖乖站在那里,维系着吞吃的动作惯性。
    赵毅晓得,自己不大可能在正面竞争中赢过姓李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团队实力上不要与姓李的那边出现代差。
    陈靖眼下若是能将这雪狼吸收,几乎就已经是他目前「揠苗助长」的极限,但已足够他成为自己团队里的润生。
    有润生没润生,对一个团队而言,完全是两种概念,只有足够牢固的营盘,才能从容地运用各种手段方法,不再需要次次都冲上去搏命。
    他的团队,为什么前几浪里,总是重伤,浪与浪之间,得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用在疗伤复原方面,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然而,即使点了天灯,这压制效果,也并未能持续太长时间。
    赵毅眉心的灯火一阵摇晃后,熄灭。
    陈靖:「吼。」
    他彻底失控。
    身上雪白的毛发进一步生长,眼眸里的赤红变成了淡漠的白色。
    不过,这次陈请并未直接暴走攻击同伴,而是主动跳到雪狼的胸口位置,双手将那口子撕得更开,让更多的鲜血流出,被自己吸收。
    他现在,真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狼崽子。
    终于,雪狼的身躯干瘪了下去,看似柔顺的皮毛也呈现出枯萎。
    「噗通!」
    陈靖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转过身,目光横扫周围所有人。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道半月标记,他的眸子,更是让同伴们感到陌生。
    他失控了,失控得很彻底。
    赵毅:「阿靖—」
    「嗡!」
    下一刻,陈靖出现在赵毅面前,他没停,直接撞上去的。
    赵毅反应很快,也立刻绷紧自己身上皮肉,侧身相迎。
    「砰!」
    赵毅整个人倒飞出去,在地上滑行出很长一段距离,且与陈靖相撞的那个侧面,鲜血淋漓。
    陈靖撞完后则立在原地,而且重心下蹲,看架势,准备继续对赵毅发动攻击。
    赵毅心里很欣喜,因为他布置了好几浪的野望,终于成为现实,而且是超额实现。
    但幸福的烦恼也随之而来,那就是陈靖想要杀死他们所有人。
    赵毅站起身,吐了口血沫子,扬起手,示意梁家姐妹与徐明给自己打配合,看看能不能将阿靖给再次压制住。
    就在这时,
    「轰隆!」
    上方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震动,随之而来的,是不知多少强大邪祟的放肆嘶吼。
    陈靖眼里的白色出现了波动,像是受血脉中的某种惯性所牵引,当他听闻到这些妖兽的声音时,一种本能,想让他去将它们撕碎。
    杀邪祟的欲望,超过了杀面前的这些人。
    头顶不断坍塌,出现了一道道大大小小的缝隙。
    陈靖纵身一跃,踩着岩壁向上冲去。
    赵毅一挥手,招呼道:
    「我们跟上!」
    enn■■
    李追远走出议事厅,来到前面的祠堂供桌前。
    谛听在后面跟着。
    至于陈曦鸢与润生等人,则跟在谛听后面。
    少年抬头,看向供桌上的历代虞家龙王牌位。
    此刻,所有牌位都发生了龟裂,意味着这些龙王之灵,正在遭受着强烈冲击。
    比之自己在阿璃梦中所见的牌位,还要好上不少,毕竟秦柳两家的灵,是完全不在了。
    李追远右手从供桌上取出三根香,左手一拂,香火燃起。
    将香插入香炉中后,少年开口问向谛听:
    「虞天南的灵,在哪里?」
    谛听目光下移,落在了供桌下的一口黑箱子上,箱子上头放着一张牌位,上面写着「
    虞天南」。
    李追远摇头:「灵不在这上面。」
    谛听:「主人,没有留下灵。」
    李追远:「什么意思?」
    谛听:「主人,没有留下灵。」
    李追远:「虞天南,将自己的灵,提前献祭了?」
    龙王之灵,是龙王独有的存在,它与其它冠以「灵」字后缀的存在截然不同。
    谛听:「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
    李追远:「那就是献祭了,在都江堰的那处溶洞下。」
    很多龙王,都会在自己油尽灯枯前,选择一尊大邪进行镇压,将之作为自己这个时代的谢幕。
    李追远在溶洞下的那幅壁画里,曾目睹过虞天南当年的风采,也曾瞅过一眼那尊记忆邪祟的可怕,那时的邪祟,浓雾滚滚,几乎遮蔽了整座山头。
    与后来,等自己到来时,解决的那一头,简直是天壤之别。
    换句话来说,自己杀的那头记忆邪崇,是被虞天南深刻重创到濒死的存在,就和自己以前在阿璃梦里,钓秦柳两家龙王的「遗泽」一样,那些邪崇当年固然强大,可自己面对它们时,它们的状态早就不复往昔。
    但如果虞天南的灵都在那一场献祭了的话,就意味着,这尊邪崇,超出了虞天南那个时期的掌控。
    岁月催人老,虞天南可能是低估了那头邪祟的强劲,也错把自己认得更加年轻。
    故而,他只得将自己的灵,献祭出来,用以加强镇杀力度,宁愿自己死后不在世间有一丝一毫的存在痕迹,宁愿家族也无法受自己庇护,也要将这尊邪祟镇死。
    原则上,这毫无问题,而且是将龙王的那种责任与担当,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错就错在,不该心软那一下,没有遵照传统,让元宝提前殉葬。
    亦或者,他是觉得,自己能与元宝一起,选择一场共同的落幕。
    哪怕是与那尊记忆邪崇僵持到最后一刻时,他可能也相信,即使自己死了,自己的元宝,也能继续接力,把最后一小段坚持走完,将这邪崇彻底消磨个干净。
    畜生,终究是畜生。
    这是魏正道当初指着猴子,对孙柏深说的话。
    这是人定的,更是天道定的。
    天道对妖的压制,明显更为严厉。
    虞家祖训里,让伴生妖兽殉葬的传统,其实也是在弥补这种「亏欠」。
    谛听:「如果主人的灵还在,你觉得,我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么?」
    李追远沉默。
    谛听:「如果你所说的方法,指的是这个的话,那似乎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李追远:「那尊记忆邪祟的能力,你到底学了多少?」
    谛听:「我也不知道,但够用。」
    李追远:「我掌握得,肯定比你多。」
    谛听:「孩子,不要说大话,元宝很笨,但那是和主人比。」
    李追远:「那尊邪崇,最后,被我‘吞了’。」
    谛听右眼一凝。
    李追远:「而且,你死都死了,一个死人,学东西,哪有活人快。」
    谛听:「复活成功主人,我死你活;若是无法复活成功—」
    李追远:「我在走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是没能将这场浩劫拦下来,那么由此引发的因果,都得由我们这一浪的走江者来承担。
    到时候,都不用你出手杀我,我自己就会在因果反噬之下,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这种没意义的威胁,就没必要再提了。」
    谛听笑了笑,这个话题,勾起了它过去与主人一起走江的回忆。
    李追远:「复活虞天南这件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够了。」
    说着,李追远转过身,目光扫向陈曦鸢、润生、林书友与谭文彬。
    「大阵现在被一条狗给破坏出了缺口,现在,我要你们去那里,将缺口堵住,为我争取时间,由谭文彬临时指挥。」
    最后一句话,是对陈曦鸢说的。
    「是!」
    「是!」
    有着先前在老狗面前「放下戒备」的命令,现在大家伙对把小远哥单独留在这儿的命令,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润生三人转身就要离开,只有陈曦鸢,在转身前,又认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弟弟。
    陈姑娘有着一颗细腻且容易发散的心,谁叫她自小就是靠听家里私宅八卦来练域的呢故而,她觉得此时小弟弟身上,简直在亮着光。
    一个人留在龙潭虎穴,把他们派出去保护苍生。
    谛听的身形一闪,拦在了他们面前,他看着仍站在供桌前的少年,开口道:
    「小子,你这也未免太不把我这条狗当回事了吧?」
    李追远:「你的目的是让虞天南苏醒,不是为了掀起这场浩劫,你之前故意做了那么多破坏,无非是想以道德责任作胁迫,让你的主人不得不睁开眼。
    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他不是不想醒来,而是无法醒来。
    你阻拦我的人去制止浩劫,又有什么用?
    我不希望我的人死,我不希望浩劫产生的因果落在我身上,我不希望我走江失败,我现在比你,更希望虞龙王能够苏醒。
    所以,
    给我让开,蠢狗!」
    这一声呵斥,别说陈曦鸢都有种心神荡漾之感,谭文彬与林书友也不自觉挺起自己的胸膛,就连润生,
    眼里都冒出了光。
    非当事人,无法体验到这种感觉。
    这一浪里的幕后黑手,制造这一切的「大邪崇」,被自家小远哥,当面直呼「蠢狗」。
    要知道,小远哥对自家养的那条小黑,都不会这般严厉和不客气。
    谛听右眼不断闪烁。
    他无法辩驳,因为少年说的确实是事实。
    左眼金色开始沸腾,显然真正的「谛听」早就憋愤良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这只金色的左眼,打第一次看见这少年时起,就对这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恶感。
    没来由的恨,而且恨入骨髓的那种。
    如若不是黄色的右眼,也就是小黄狗完全掌握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换做先前还是大白狗状态时,谛听第二眼就会扑上去,把这少年给撕了。
    这种感觉,也并非没有缘故,因为谛听从菩萨座下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步步沦为被老狗洗掉记忆的玩物,都是拜李追远所赐。
    黄色的目光变得坚定,左眼闭起。
    「真正谛听」的愤怒,在此刻,不值一提。
    谛听让开了路。
    谭文彬四人走出祠堂。
    陈曦鸢忍不住发出感慨:「以前看先人们的笔记,看到他们对那一代龙王的溢美之词,我总觉得有些过度肉麻与奉迎,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已经是很内敛的表述了。」
    谭文彬:「这确实。不过,我好像发现,在小远哥喊老狗‘蠢狗’时,那老狗不是生气,反而有点激动?」
    陈曦鸢:「有么?」
    林书友:「有,像小远哥第一次喊我阿友时,我的反应一样。」
    谭文彬:「我怀疑,这就是以前虞龙王对元宝的昵称,小远哥刚刚是故意把这个称呼加进去,好让它同意给我们放行。」
    陈曦鸢:「连骂人的话都得深思熟虑?小弟弟这活得,好累。」
    谭文彬:「你呼吸时会觉得累么?」
    陈曦鸢:「有道理。」
    谭文彬:「好了,走,我们该去堵门了。」
    陈曦鸢:「听你的,小弟弟说,让你来指挥。」
    谭文彬听到这话,有些头疼,若是说以前他还能似模似样地指挥一下的话,现在大家越来越强活儿也越来越细腻,加之这次还有个陈曦鸢在,他是真不晓得该怎么好好指挥。
    可偏偏,眼下四个人里,除了自己没人能承担起这一责任的,让润生指挥还是让阿友指挥?
    若是让陈姑娘指挥,怕是域一开,笛子一举:兄弟们,跟本姑娘上!
    那更没得玩。
    谭文彬:「唉,要是前外队没死,待会儿也跑过去堵门就好了。」
    林书友:「三只眼可能没那么有种。」
    以三只眼的脑子,混到祠堂这里来,难度应该不大,他既然没在这里出现,那按照林书友对他的了解,怕是一直在外围摸鱼。
    谭文彬:「好歹是前外队,总得有点期待,万一这次他真男人一把了呢?」
    林书友撇撒嘴,显然是不信的。
    陈曦鸢:「虞家正门处的人现在肯定很多,老东西们不用太期待,但余下的走江者倒是可以争取。
    所以,待会儿是打龙王秦还是龙王柳的旗号?」
    谭文彬:「两个都不打。」
    陈曦鸢:「那怎么号召人,还是就纯粹靠我们自己?」
    谭文彬:
    「打龙王陈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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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家龙王的石碑落下后,原本漆黑一片的虞家祖宅,渐渐被红色的光芒所笼罩,黑暗被驱离,能见度随之提升。
    大家都是奔逃而至,且目光众多,先前落单时能偷偷摸摸干的事,这会儿倒是没办法再下手了。
    长辈们全部都来到了虞家正门外,以陶万里与令竹行这两位龙王门庭出来的为主。
    二人目光对视,年轻走江者折损了很多,这并不稀奇,这里头也不乏他们下黑手的功劳,可他们这帮老东西们,居然也缺损了不少。
    更吓人的是,明秋水,竟然到现在还没出现。
    先前进攻虞家时,就是以他们三人为主,轰破虞家大门后,一通乱杀,其余人负责跟随,短时间内就将盘踞在这里的妖兽屠戮大半。
    陶万里:「你说,明秋水是折在机缘里了,还是—」
    令竹行:「什么样的机缘,值得她这种出身的去冒险?」
    陶万里:「呵,那就不得了了。」
    说着,陶万里目光落在了坐在台阶上的令五行身上,令五行丢了一只耳朵,脸上带着血迹,原本身边的四个人,此时只剩下两个。
    不过,令五行身上有好几股气息波动,应该刚收获的东西,还未能将其完全吸收与压制。
    到目前看来,他的收获,是极大的,这还只是单纯感知出来的。
    令竹行知道陶万里是什么意思,目光特意瞥向陶竹明。
    陶竹明也是坐在台阶上,身边的四个人一个没少,而且看起来状态也保持得很不错。
    陶万里:「你看,我们家竹明两手空空,衣服都没怎么脏,像是就在里头闲逛了一圈令竹行:「我是竹明的干爷爷,当初竹明出生,我去你家喝满月酒时,就瞧着这小子不俗,硬是逼着你们认了干亲,还在他名字里加上我的‘竹’字。
    竹明这小子,心思似海,他就算得到什么机缘,也不会表现出来,是个天生做大事的料。」
    陶万里:「你家的令五行呢,不也得了你的字?而且是你本家的侄孙。」
    令竹行摇摇头。
    两个老人的目光再次逡巡。
    一持枪青年,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正靠着柱子勉强站立,胸口血淋淋一片,明显被开过膛。
    他很惨,但他的真实情况很难瞒过两个老东西的眼,其看似虚弱萎靡,实则依旧能枪出如龙。
    一个光头汉子,蹲在那儿,身上半边烧焦严重,包括头顶也是如此,他身边的两个手下,正在帮他撕扯脑袋上的焦皮。
    一灰袍书生,坐在石狮子上,身旁有个老奴端着肉食,还有一个书童在递水。
    不光是陶万里与令竹行在观察,周围的其他老家伙们也在观察。
    这么多人一起进去,此时,就剩下这五组了。
    死去的年轻人中,怕是死于寻找机缘的,是极少数,妖兽在这里盘踞生活那么久,哪有多少危险的机缘。
    绝大部分,应该都死于老家伙们的黑手之下,亦或者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有些老人们在互相安慰,或许,安慰的那个老人,正是杀对方后辈的那个。
    陶万里叹了口气:「这就是走江啊,确实残酷。」
    令竹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东西,你可没少杀,现在在这儿感慨个屁。
    远处,邪崇气息越来越浓郁,虽然大部分邪祟都被龙王石碑牵扯住了,但仍有一小批没受影响,这会儿已经逼近大门。
    陶万里:「怎么说,拦不拦?」
    令竹行:「你先打个样。」
    陶万里:「咱俩好歹出自龙王家,先前那架势,跑就跑了无所谓,现在的邪祟数目还不算很多,倒是有机会拦一下的。」
    令竹行:「那些龙王石碑无法阻挡其它邪崇太久,一旦石碑破裂,后续的邪祟一股脑涌出,我们被牵扯住的话,想再跑,就没机会了。」
    陶万里:「可是,太丢脸了。」
    令竹行:「命和脸,你想丢哪个?呵,你我要真是要这脸,家里就不会把我们俩派出来了。」
    陶万里:「说是这么说,但我们可以走,这些孩子」
    「虞家事急,我先去通知本宗早做防备,再拿章程,先行告辞!」
    「为苍生计,我只得先行一步!」
    「为正道计,合该从长计议,诸位莫怪!」
    已经有老家伙直接走了,这次来虞家的老家伙们的数量,本就比年轻人多得多,其中很多人是没晚辈在这里走江的,本意是来虞家跑马圈地拿资源,见局面不可收拾了,自是走得毫无挂念。
    有的自家晚辈折在了里面,这里的邪崇,他们再拦也没意思,甚至巴不得余下其他家的年轻人,也赶紧都死了好,这样心里还舒服一点,那走得也是相当利索。
    「轰隆隆!」
    那尊体形巨大的存在,已能看见身形,那是一座肉山,上面布满了蛆,无法看清楚它的本体是什么,或者,长久的腐烂与滋生,连它自己都分不清楚,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它所行之处,大量白黄色的肉蛆抖落,如同瀑布倾斜,脚下大面积的蠕动,又像是水流。
    令竹行:「能二次点灯么?」
    陶万里:「二次点灯得看时候,早点点灯说不定就没事儿了,可眼下这情形,就算认输下场,也得遭受因果反噬,怕是要落得个生不如死。」
    令竹行:「其实,你我家里,多付出点代价,帮孩子们消弭一下,倒也不是不行。」
    龙王门庭的底蕴,确实是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陶万里:「一来家族底蕴不是消耗在这儿的,一个为天道所弃的才俊,已丧失了家族对其继续投入的必要;二来,你得先问问这些孩子们,是否愿意认输。」
    令竹行:「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啊。」
    这时,陶竹明起身,走向令五行。
    「令兄,见到赵兄了么?」
    「未曾,赵兄怕是—」
    「不会,我观赵兄,好像根本就没打算往这宅邸深处去的想法。」
    「那他现在人呢?」
    「谁知道呢。」
    「你看,老家伙们,开始走了。」
    「我刚才数了一下,老家伙们折损的,怕是不比咱们这帮年轻人少,你做掉几个?」
    「几个?兄弟你太瞧得起我了,就一个,那个老杂毛死去前,还拉掉了我一只耳朵。」
    「我也就一个。」
    「你看起来倒是很轻松。」
    「装的,我现在身上伤势严重。」
    「那位胸口上的伤势,以及光头上的焦皮,也不是妖兽的手笔。」
    「那就都算一个好了。」
    「那位正在被老奴喂的肉,看起来有点老啊。」
    「那也算一个。可这么算下来,数目对不上了,要么就是有人与老东西同归于尽了,
    要么就是有人,杀了不止一个老东西,两个,甚至是三个。」
    「能杀三个老东西的家伙,到底谁才是老东西?」
    「挺吓人的,真的,不过,有一位如果没死,也进来了,说不定可以。」
    「你说陈家那位?她倒是真有可能。」
    「四玄门的人失踪了,死在了洛阳城区,悄无声息,应该是背着我们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想去追杀人家吃独食,结果被反杀了。
    这就说明,要么陈家那位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要么就是有另一伙人在保护她。」
    「那日博物馆大阵坍塌我就怀疑了,可是赵毅与陆轩都说是虞家妖兽在外攻阵。」
    「听他们放屁,要是妖兽们都能玩起阵法了,咱们家长辈还怎么攻得进这虞家?」
    「来了,它们来了,怎么办?」
    「我是不会认输的,再说了,这时候二次点灯,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也是这般想的。」
    二人目光交汇后,全部站起身,各自面朝自家长辈,也就是陶万里与令竹行,行礼开口道:
    「虞家灾祸,将蔓延人间,感谢长老为我龙王门庭之尊严念,为正道念,助我等为苍生守门!」
    陶万里:
    令竹行:
    俩老头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先前在祖宅里,涉及到走江者身上因果深重的缘故,他们这帮老东西都会尽量避免与自家晚辈碰面。
    就是刚才,双方也是泾渭分明,各自站一圈,连声问候都没有,就是怕掌握不了这个度。
    而当这俩年轻人,向着自己直接发出恳求时,俩人心中不祥之兆迅速升腾,他们清楚,这是因果已经在开始攀扯他们。
    这俩小畜生,用的是「感谢」而不是「请」,这是要硬生生地把他们俩拉着一起当垫背!
    持枪青年,转过身,对着后方一位头发花白身背两杆木枪的老者行礼:
    「不肖子孙徐默凡,请叔公,为苍生念,助我等守门!」
    老者将一杆木枪抽出,往地上一杵,坦然道:
    「自当如此!」
    老者有两杆木枪,其中一杆红的、绿的、黑的,浸染得一塌糊涂,仿佛连枪身都吸满了血,这是他用来杀妖的。
    而老者现在所用的这一杆木枪,枪身纯木色,白缨如雪,这是拿来杀人的。
    他在以此方式表明,先前在虞家祖宅里,他未曾对年轻人下过手。
    书生放下手里满是老茧的人手,抹了抹嘴,对身后喊道:
    「朱一文不孝了,得请姨奶与我今日一同死在这儿。」
    后方一位穿着打扮很是土气,脑袋上还别着一朵花的老太婆叹了口气,道:
    「唉,不该来的我,活该贱命。」
    那光头汉子吹了吹刚从脑袋上撕扯下来的焦皮,笑道:
    「他妈的,你们谁把我那矮矮胖胖的老叔给早早弄死了?」
    大部分老东西都已离开,但还有几个没走,留在这儿。
    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明了。
    其实,就是先前那些离开了的,倒也不全都是贪生怕死,而是这队伍,经过虞家祖宅天忽然变黑的那一遭后,本就凝聚力不够强的人心,直接就散了。
    一伙人里,谁刚刚偷袭过谁家晚辈,这样的团队,该怎么统筹,该怎么上下一心?
    徐锋芝将木枪一甩,指向站在那里的还没表态的陶万里与令竹行,冷笑道:
    「呵,老朽自小都是听历代龙王的故事长大的,幼年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故事中人物一样,站龙王身后,为人间斩妖除魔。
    如今这龙王门庭,倒是让老朽好生失望!」
    陶万里:「我等站在这里,还需多言?」
    令竹行:「若真想走,我等早就走了,就是现在,难道说就走不得了?」
    徐锋芝看向陶竹明与令五行:
    「龙王门庭,当以千责万难为先,以一家当天下任。
    唉,自龙王秦与龙王柳衰落后,这江湖浩然正气,怕是都垮去了一半。
    两位在我眼里,反倒不如各自家里的这两位娃娃。」
    陶万里:「少说点漂亮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令竹行:「今日事急,恕你无罪。」
    「轰隆隆!」
    来了,很近了,最大的那头,身上的肉蛆,都已经甩到了这里。
    陶竹明与令五行各自领着人走下台阶,准备迎敌。
    书生从自己竹筐里,取出一本书,开始翻动。
    徐默凡将长枪一抖,站在了自家侍女身前。
    光头男站起身,搓了搓手,骂了一声:「娘的,真是好恶心的一玩意儿。」
    后方的老者们也都各自上前,站在年轻人身后,包括陶万里与令竹行。
    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等待,有可能,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场厮杀。
    忽然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前方地下不知道哪个裂缝里窜出,直冲而起,撞入到那巨大邪崇之中。
    「轰!」
    那巨大邪崇竟然在这一撞击之下,倾倒下去。
    但那漫天的肉蛆,却立刻迅速移动,井然有序,或形成囚笼或聚成刑具,准备对那小小的身影进行绞杀。
    「嗡!」「嗡!」
    两道寒芒浮现,将蛆墙割开口子,是梁家姐妹前来援助。
    一根根藤蔓拔地而起,试图将那海量的肉蛆阻拦。
    最后,一道身影腾空。
    赵毅回头看向身后就在不远处的虞家大门,那里聚集着不少前阵子认识的熟人。
    快速全都扫一眼的目的,不是想打招呼,而是看看姓李的在不在里头。
    还好,姓李的不在。
    如果姓李的这会儿也在这儿准备做最后的殊死抵抗,那他会觉得这一浪,真的要完蛋了。
    看不见姓李的,赵毅心里当即踏实了许多。
    他本没打算当这个出头鸟,可谁叫陈靖走火入魔后,对邪崇的气息就像是狗见了骨头似的。
    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得选,只能带着人去策应陈靖,自己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宝贝疙瘩,可别刚结果还没享受到呢就天折了。
    但,来都来了,上也上了。
    赵毅干脆放声长啸:
    「九江赵毅,为苍生守门,誓死不退!」
    话刚喊完,那边的大块头又一次爬起,肉蛆形成巨口,想要将前方所有人一口闷下。
    赵毅来到那大块头头顶,双手掐印,对着它脑袋狠狠打了下去。
    「吼!」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接下来,大量肉蛆变成苍蝇,四处飞舞,这苍蝇身体很软,只要触碰就会炸开,飞溅出的液体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赵毅:「徐明,木墙!」
    徐明双手狠狠拍在地上,一根根木桩立起,想要为同伴们遮蔽,可按照这速度,显然会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砸下,其所过之处,所有苍蝇全部炸裂,却没有丝毫汁水外溢,
    将伤害压至最低,并且,她还为众人及时撑起一座屏障。
    林书友舞动双锏,身形转动出残影,砸入蛆墙之中,给这大块头来了一记洞穿。
    润生在下方,以黄河铲刺入对方那腐烂的脚底,奋力抬起,一身血污的陈靖从里面杀出来,一拳轰在了那只脚上。
    在陈靖与润生的合力下,大块头再次狠狠落地。
    身形如猿散发着血光的谭文彬跳到了大块头的脸上,对着那只扭曲狰狞的眼球,五感成慑!
    顺带还不忘大喊一声:
    「龙王陈家,为苍生守门,誓死不退!」
    虞家正门处,一直严阵以待的众人,被这忽然出现直接冲上去就开打的转折,给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虽然决意不二次点灯也不后退,可这心底,多少带着点消极。
    徐锋芝大笑一声:「这九江赵毅与江湖传闻倒是相符,枭雄就该有枭雄的样子!龙王陈,还好,这座江湖,自秦柳之后,总算还有愿意主动出来担事的龙王门庭!」
    这时,一道道红光落下,分别射中此时正在与大块头邪崇搏杀的赵毅与谭文彬等人,
    众人立刻感觉身上暖洋洋的,有一种力气用不完的感觉。
    陶万里:「这是虞家大阵在对人进行加持、赐福!」
    令竹行:「功德机缘,功德机缘呐!」
    陶竹明、令五行、徐默然、书生与光头汉子,眼里当即一阵火热,立刻带着手下人也冲了上去,拦住后面跟进上来的邪崇。
    红光又一次出现,分别照向了他们,但无论是亮度与时间,都比第一批,差了不止个档次。
    这让他们心里很是不平衡,因为他们没打算退怯,可就是因为没打第一波冲锋,就因此没能吃到最肥美的螃蟹膏肉,只能啃根蟹腿。
    此时,这批邪崇的前进虽然被挡了下来,但形势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那尊大块头邪崇,面对着赵毅与陈曦鸢等人,虽然被一次次掀翻击倒,可气势上还未呈现出衰弱。
    其余邪崇也都一样,那些走江者团队只能很勉强地阻挡它们,根本就谈不上将它们击垮。
    并且,持续鏖战下去,他们的局面也正变得越来越危险。
    这亦是先前大家都对此感到绝望的原因,里面每一头邪崇都是龙王亲自封印的,就算不复当年,可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镇杀的,要不然龙王也不用把它们提回来镇压在自家祖宅中。
    你或许可以挡住一时,可最终,葬身于邪崇手下的,仍旧是你。
    徐锋芝:「走江争龙,有时拼的就是一口气势,这口气谁先提上去,谁就占了先机。
    身为龙王,自当带头,勇往无前!
    我家默凡的枪,到底是少了这一抹锋锐啊!
    默凡,叔公亲自来教你!」
    徐锋芝枪尖擦破掌心,鲜血溢出,将木枪染红,而后身形跃起,一人一枪,如游龙般横冲直撞。
    自家派系不得干预自家走江者走江,这是铁律,违背者受因果反噬,徐锋芝懒得掐算这么做,到底是在救苍生还是在帮自家走江的娃娃,他无所谓了。
    他的每一枪,都能将一尊邪祟暂时逼退,枪身如火,
    他身上更是真的有火焰在燃烧。
    这是一开始,就把自己体内已步入年迈的气血与所剩不多的寿元,都点燃,融入了这枪法之中。
    为的,就是帮这些人暂时缓解一下压力,好让他们得以喘一口气。
    至于这因果,徐锋芝只希望老天有眼,让他一个人,人死债消,切莫牵连至家族。
    当他一枪,洞穿大块头的躯体,将一大片的肉蛆焚化时,恰好看见陈曦鸢一笛子将大块头的脑袋砸凹一大块。
    徐锋芝:「这才是龙王家的娃娃!」
    四散的肉蛆,凝聚出一道道或人或兽的身影,向众人扑去。
    却又在下一刻,一条条黑色的丝带将它们全都缠绕后,集体炸裂。
    赵毅张开双臂,让自己那本色黑皮肤,再度回归,将血淋淋的身体填补。
    好狠!
    徐锋芝:「赵毅,是那九江赵家,配不上你!」
    随即,徐锋芝枪尖一撩,自上而下,将那大块头快速分割,紧接着高高跳起,枪尖刺入大块头的胸口,再奋力一转!
    一团汹涌的火柱,被迅猛拔出,大块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其四分五裂的身体,分解出更多的肉蛆,而后转变为浓稠的液体滩开,试图以这种方式重塑自己那臃肿庞大的身躯。
    最先聚集的,应该是心脏位置,徐锋芝正欲前往,却发现那里站着的润生,双臂交叉后,一拳打出。
    强横的气浪层层叠叠,将本该凝聚起心脏的漩涡打崩。
    这直接严重阻滞了大块头邪祟的重新回归。
    徐锋芝目光一瞪,这气浪之法,他认出来了。
    只是这次,他并未像先前那般张口喊出来,而是先回头瞥了一眼后方,随即放声大笑,持枪冲向下一尊邪崇。
    头戴一枝花的老太婆与另外几个老人也冲了上去,老太婆掏出一把绣花针,直接刺入自己身体,而后双手一拍,将一头扑上来的僵尸顶了回去。
    陶万里:「这是搞什么?一上来就是秘法,奔着必死无疑去?」
    令竹行:「这是在致敬龙王,给自己选落幕。」
    陶万里:「要致敬,也该是我们致敬自家先祖才是。」
    令竹行:「很难想像,这话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陶万里:「罢了,我这辈子,脏事儿错事儿格局小的事儿,做得可不老少,临了给自己洗一洗,死后是不是也有脸见见我家祖宗?」
    令竹行:「同问。」
    有这一众老家伙的加入,局面确实是好了很多,至少,勉强维系住了一种短暂的平衡。
    只是这平衡实在是太过脆弱,当那身披袈裟头戴道冠的道士出现时,其左手拂尘右手降魔杵,几乎凭一己之力,要将这局面颠覆。
    邪崇之间,亦有强弱之分,虽然都是饱受镇杀之苦,可这种由玄门中人演化的邪崇,
    往往更懂得抵抗来自阵法与岁月的侵蚀。
    然而,就在这时,一记大印,直接轰在了邪道身上,将他上半身砸塌,随即一记雷鞭横甩,把其整个人抽飞出去。
    陶万里:「小个头的你们自去应付。」
    令竹行:「大块头的,交给龙王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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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打得很热闹,可惜,他们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徒劳,就是眼前的这些,他们也镇不死,只能消耗。
    更何况,那些龙王石碑快崩裂了,到时会有大量邪祟蜂拥而至,呵呵。」
    谛听负着手,站在少年身侧。
    少年则在虞地北面前,盘膝坐下,血水,将少年的双腿完全浸泡。
    这种油腻腻的感觉,李追远很不喜欢,而且旁边还有一头老狗,在絮絮叨叨。
    李追远抬头看向他,说道:
    「你再罗嗦,信不信我让你去帮他们阻拦邪祟?」
    谛听:「你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些邪崇,可是他亲自放出来的,这里的局面,更是他一手酿成。
    李追远:「我若是拿不帮你复活虞天南来要挟你,你会不去么?」
    谛听:「呵呵呵,你敢么?」
    李追远:「你让你的左眼仔细看看,真正的谛听应该能分辨,我到底敢不敢。」
    谛听的左眼金色开始流转,它真的在看。
    李追远也向他袒露出自己的内心,不设心防。
    随后,谛听面色一变。
    它从少年的眼眸里,看见了一种纯粹的淡漠与无情,不是伪装,而是最真实的一面,
    换言之,少年之前的种种行为,才更像是违背其本心的伪装。
    他,是真的敢。
    什么苍生,什么伙伴,什么大局,什么走江,如果自己愿意和他赌,他真敢和自己赌。
    勇气游戏,当你看见对方那张比你高的底牌时,你就已经输了。
    谛听:「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追远:「闭嘴。」
    谛听沉默。
    李追远伸出手,将自己的指尖,抵在了虞地北的眉心,闭上眼。
    下一刻,李追远出现在了虞地北的意识中。
    这里很夯实,很详尽,也很细腻,也因此,使得这里成为禁锢虞地北的枷锁。
    这里,是虞家。
    一个过去的虞家。
    站在虞家祖宅的街道上,能看见很多人与动物。
    李追远身后也有一只动物,是一只小黄狗。
    老狗,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李追远回头,看了它一眼。
    老狗消失了。
    李追远走进旁边的一座院子,这里距离虞家祠堂很远,证明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虞家核心子弟。
    推开门,走入小院,李追远看见一个小小少年正蜷缩在井边,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他不是虞天南,他是虞地北。
    李追远的到来,让虞地北吓得叫了起来,但在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后,虞地北眼里的慌乱稍稍平复,疑惑道:
    「我好像记得你,可是,你是谁?」
    虞地北是一个单纯如白纸的人,当他的大脑被一下子灌入那么庞大的记忆,且还是「龙王的经历」,他的自我认知,其实已经被严重稀释了。
    比如,他现在就记不起自己是谁。
    李追远在虞地北身前坐下,对他道:
    「我姓李,叫李追远,我们认识的。」
    「我们,真的认识么?」
    「嗯。」
    「那你是我的朋友?」
    「我们交换过书看。」
    「那我们就是朋友。」
    李追远提起自己的手,想要去触摸虞地北的眉心。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自己来催眠虞地北,再通过自己所擅长的黑皮书秘术,来修改他的认知,让他认为自己是虞天南。
    但李追远的手,在将要触碰到虞地北额头时,停住了。
    虞地北:「你怎么了?」
    李追远:「没事。」
    一个被欺骗的人,是无法走完虞天南的一生的。
    如果自己这样做了,那就会犯与老狗先前一样的错误。
    李追远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虞地北:「你是要走了么?」
    李追远:「我不走,我马上回来。」
    虞地北:「好,我等你回来陪我玩。」
    李追远走出院门,回到街道上,对着空荡荡的街面,少年开口道:
    「你出来。」
    小黄狗再次出现。
    李追远:「你进去吧。」
    小黄狗目露疑惑,但还是走了进去。
    「哈,小黄!」
    在看见小黄狗时,原本蜷缩在角落里的虞地北,立刻扑了上来,将小黄狗包入怀中温柔抚摸。
    「小黄,小黄,小黄—」
    小黄狗的狗眼里,出现了轻微的闪烁。
    它是虞天南的狗,但它同时又陪伴过虞地北长大。
    它的忠诚,只对虞天南,可虞地北在这种几乎忘记自己是谁的前提下,依旧铭记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感觉,很难不将它触动。
    当然,触动只有这一瞬,它的狗眼立刻恢复平静。
    一个自己为主人精心挑选的身体罢了,又怎么能配与我的主人比?
    李追远走到虞地北面前,伸出手:「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
    虞地北将手交给李追远去牵,怀里依旧抱着自己心爱的小黄狗。
    虞家祖宅,现在是一片祥和,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危险。
    不过,因为这里太过真实,一些禁制与阵法,居然也都存在。
    李追远带着虞地北来到虞家后门,少年上前,亲自打开了阵法,石门缓缓开启。
    虞地北:「里面好黑哦,我们要去哪里?」
    李追远:「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虞地北:「可是,我好害怕。」
    李追远的手,在避开虞地北的视线时,偷偷用力掐了一下小黄狗。
    小黄狗瞪了一眼李追远。
    但在等李追远第二次掐上去时,小黄狗从虞地北怀里跳出,向着甬道深处奔跑。
    「小黄,小黄,小黄!」
    「小黄跑了,我带你去追小黄好不好?」
    「好!」
    「你跟在我后面。」
    两个少年,一起在漆黑的甬道里奔跑。
    其实,论年龄,现在的虞地北不到五岁,李追远在他眼里,是相当大的一个哥哥。
    甬道两侧,是一座座墓穴门口,这里的环境,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被丢这儿也会被吓得崩溃。
    但有了找小黄的执念后,虞地北克服了内心的恐惧。
    而跑在前面的小黄狗却发现,伴随着自己的奔跑,身边的环境还在不断地扩展延伸。
    这里不属于它的记忆范围,它知道虞家有一个「墓葬花园」,但它从未来过这里。
    因此,此刻这儿出现的画面,都是由少年嫁接出来的记忆。
    一路跑,一路追,终于来到了后门出口处。
    为了省力,也是为了节省时间,出口外头就是一条干枯的河道以及河道上的那座水泥桥。
    李追远跳了步骤。
    小黄狗站在桥洞下等待。
    「小黄,我看到你了,小黄!」
    李追远松开手,任由虞地北自己跑过去。
    小黄狗的目光,却落在李追远身上。
    它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但它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要在自己提供的记忆范围里,再编织出一个村子。
    李追远指了指桥洞下,不容置疑。
    小黄狗只得钻进了桥洞,虞地北跟着一起钻了进去。
    他回到了村子里,看见了稻田,看见了河道,看见了木屋,看见了不认识却觉得很熟悉的老牛与松鼠。
    虞地北呆呆愣在原地,目露茫然。
    李追远走了进来,小黄狗来到他脚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打算告诉他,他是谁。」
    「他是虞天南,他是我主人!」
    李追远:「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成为一位龙王,哪怕是去做龙王的影子,也没有资格。」
    小黄狗:「呵,我事先告诉你,虽然我与这小子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但我脑子里,
    已经没有过去与他生活在这里的记忆了。」
    李追远:「无所谓,我能编。」
    小黄狗:「那你岂不是也是欺骗?」
    李追远:「我不是要覆盖他的记忆,我是要帮他,找寻回他自己。」
    小黄狗:「我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李追远:「你听不懂很正常,蠢狗。」
    小黄狗对李追远龇牙。
    李追远不以为意,直接走向山坡。
    自己第一次进到这座村子时,虞地北就站在这上面,很快发现了自己等人。
    这里,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放哨点,村子里的世界,一览无余。
    李追远坐了下来。
    先前的他,只完成了最初始的外围景观和简单动物的布置,接下来,他开始编织出阿公、狮爷、虎爷—
    以前需要时,李追远可以自己做记忆回溯,他可以完完全全复刻出现实里的那个村子。
    年代上与现在很小的虞地北有着差距。
    但无所谓,李追远可以跟着虞地北的感官走。
    比如他看见的师爷,没有这么老,那李追远就立刻让狮爷变得年轻点,比如他看见了还不存在的人,那李追远就让他消失。
    正如李追远刚刚对小黄狗说的,自己不是在覆盖虞地北的记忆,他是在像一个心理医生一样,帮虞地北找寻回丢失的自己。
    只不过,他使用的手段,比催眠疗法,高级了那么一点点。
    小黄狗来到李追远面前,正欲说些什么。
    李追远指了指下面:「你下去陪着他,你记得你是小奶狗的样子吧?我需要你下去,
    作为他记忆找回的触发点。」
    小黄狗再次龇了龇牙,跑下了山坡。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很别扭,也经常卡顿,凡是不符合虞地北心意的,李追远都在潜移默化中进行修正,尽可能帮他还原第一天来村子里时的氛围。
    第一天夜里,虞地北睡着了。
    小黄狗重新来到山坡:「你打算在这里,一直慢慢追忆到他成年?」
    李追远:「回去。」
    小黄狗忍下了,又回到了村子里,跳上床,变回小奶狗,睡在了虞地北的身边,然后,天亮了。
    接下来,一切的行为,全都开始了加速,而且这速度,正快得越来越匪夷所思。
    村里的人和动物无法察觉出来,虞地北也察觉不出来,只有小黄狗,它能感应到。
    日月交换,岁月如梭,李追远身边的稻子,熟了一茬又一茬。
    现实中,血泊里与虞地北面对面坐着的李追远,流下了鼻血。
    这种推演量,实在是太过惊人,得亏少年从明秋水那里获得过补充与精进,要是换做刚给兽舍里虞家人做完手术的他,早就已经透支失明。
    不过,这样的效果,渐渐出现了。
    伴随着虞地北一天天长大,他每天用在发呆的时间,正越来越多。
    这意味着,他正在逐步找回自己。
    李追远清楚,自己就快要成功了。
    可他,却坚持不住了。
    让他快速阅读一个人的一生,那没问题,可要根据那个人的感官,来不断修改编织一个人的一生,哪怕这个人很年轻,对少年而言,依旧是太过沉重。
    自己现在,必须得到新的补充,要不然无法坚持到虞地北成功找回自我。
    在十五岁虞地北发呆的时候,李追远让这记忆停了下来。
    小黄狗来到了山坡,找到了李追远:
    「你用的,究竟是什么秘术?这绝不是那尊记忆邪崇的方法!」
    李追远:「你帮我暂时维系一下这里,没问题吧?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李追远消失。
    现实中,少年睁开眼。
    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当即袭来,少年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张开嘴,不停大口呼吸。
    他需要补充。
    这时候,健力宝是没用的。
    少年拿出了无字书,但在翻开书页之前,少年抬头,看见了浸泡在血泊里的—明玉婉。
    李追远摇摇晃晃地走到明玉婉面前,她还活着,只是身体被完全封禁。
    少年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明玉婉的头上,闭上眼。
    老狗的封禁很彻底,连灵魂都没放过。
    李追远出现在了明玉婉的精神意识之中,看着眼前被捆缚着的女人。
    明玉婉:「你是谁?」
    李追远:「我是来救你的。」
    少年掌心里出现白色火焰,打算用它来焚烧掉明玉婉灵魂上的禁锢。
    但在看见自家秘术,被一个陌生人掌握时,明玉婉的眼晴都瞪了起来,随之而来的,
    还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咔嚓—」
    李追远:「好了,你的灵魂束缚被我解开了,接下来—」
    话未说完,李追远只觉得自己身后一凉。
    他转过身,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冷漠的第二个明玉婉。
    冷漠脸的明玉婉,已经提起指尖,抵在了少年的眉心。
    「我能感觉到,你不怀好意!」
    李追远:「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该这样。」
    冷漠脸明玉婉:「你骗不了我,我的感觉不会错。」
    李追远反问道:
    「那你,又能怎样?
    你的肉身,现在还处于被封禁状态,我解开的,只是你的灵魂,而且,你的灵魂还非常虚弱。」
    冷漠脸明玉婉:「今我为薪,燃尔之魂,乱尔道境,塑尔心魔!」
    一道道冷漠脸明玉婉的身影浮现,她们的手指,全部指向正中心的少年。
    真正的明玉婉,灵魂则开始燃烧,为这一秘术供能。
    李追远心里,舒了口气。
    果然,小辈们使的手段,长辈不一定会用,但长辈的压箱底杀招,小辈肯定会学,尤其是自诩为家族当代天才的走江者。
    渐渐的,冷漠脸终于发现了问题,她开口道:
    「不对,为什么没有滋养出他的心魔,反而滋养了他!
    停,快停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不下来,为什么停不下!」
    李追远举起手,很平静地道:
    「是你,先对我出手的。」
    当少年再于议事厅睁开眼时,看见的是血泊中,已经在逐步腐烂的明玉婉。
    她的灵魂,已经全部化作了养料,被自己这个「心魔」所吸收。
    「明家人,比健力宝好用多了。」
    李追远重新走回虞地北面前,盘膝坐下,将手指抵在虞地北眉心,闭上眼。
    少年再度回到了那座山坡。
    小黄狗:「你又恢复了?」
    李追远:「继续。」
    小黄狗跑下了山坡,记忆继续快速翻转。
    终于,有一天,在虞地北发完呆之后,他从村子里出来,来到了山坡上。
    他对李追远开口道:
    「我记起来我是谁了。」
    当小黄狗也跑过来时,虞地北脸上不再有欣喜,反而流露出一抹复杂。
    李追远:「你说过,你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村子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虞地北:「是,我说过,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追远指了指村口:「那就走出这里,走入那座甬道,里面有一扇石门,穿过那扇门后,你将身临其境地体验一遍,虞家一位龙王的一生。
    你会在这期间迷失,你会暂时忘了你是谁,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在这个梦里,你会恍惚认为,你就是那位虞家龙王。
    而我们,
    现在需要你来做这一场梦,让那位虞家龙王,短暂回归。
    你放心,这个梦,会醒。」
    虞地北:「就算不醒来,也没关系。」
    李追远看了看地上的小黄狗,说道:
    「对那位龙王而言,这梦如果醒不来,就太过残忍了。」
    虞地北点了点头,走向村口,当他走出村子时,他又从一个青年变回了一个小孩子。
    他按照李追远的吩咐,走入了甬道,来到了石门前,这次,他不再畏惧,也不再惶恐,他重新回到虞家,回到那座小院子。
    院子里,站着一个与他一样年纪的少年。
    虞地北走了过去,与那少年的身形,合二为一。
    外头,传来父亲的声音:
    「天南,快点出来,跟为父走!」
    虞地北跑出院子:「父亲,什么事?」
    「你忘了么,今日是族里兽舍开笼,给你们挑选伴生妖兽的日子。」
    「哈哈,我也要有妖兽喽,我也要有妖兽喽!」
    现实中,李追远睁开了眼。
    谛听也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血泊中已经腐烂起来的明玉婉,他疑惑道:
    「我和你,到底谁才是邪崇?」
    无形的威压,正不断凝聚在虞地北身上,一道道波纹自血面上荡漾开去。
    这意味着,虞地北正在以第一视角,逐步融合虞天南的记忆,正确的打开方式已经开始。
    谛听:「有件事,我必须得提醒你,你确实解决了我一开始的问题,但也由此诞生出新的问题。
    因为你让虞地北保留自我,也就是你所说的做梦。梦里,我的主人确实是能回来,但会缺乏属于龙王的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谛听指了指虞地北额头上那由邪崇们集体施加上的封印:
    「梦里的主人,可能没办法破开这些封印。」
    这时,远处发出了一声声轰鸣,龙王石碑全部炸裂,供桌上的龙王牌位也全部裂成两半。
    这意味着,历代虞家龙王的灵,彻底消散。
    谛听:「终究是一场空,我再也见不到—你!」
    李追远掌心摊开,一团蓝色的光辉浮现,散发着独属于龙王之灵的气息。
    少年将掌心靠向仍引旧闭着眼的虞地北,
    开口道:
    「晚辈李追远,请赵家龙王,
    为苍生,为正道,
    再战一场!」
    不是龙故意断章在这里,是一整天都在写,写到这里时时间不够了,章节字数也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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