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激动后···
    囚笼内的几位老族老非但没有狂喜失态，眼中的疑虑之火反而如深海漩涡般猛地旋转、升腾！
    以己推人！
    设身处地！
    ——若今日是祂们耗费心机、筹谋布局，最终竟将能助自身登临化神境的宝物，无条件地拱手让予他人？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道之下，弱肉强食，哪有不为自己算计、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道理？
    除非……此乃饵中藏钩，毒逾砒霜！
    如此“大方”，怎不叫人心生万般警惕？
    其中必有诈！
    此刻。
    ‘鲨明鸿’那深邃如古潭的双眸，将几位半尊族老眼底翻涌的猜忌、惊疑尽收眼底，一丝不漏。
    对此！
    祂似乎并无不悦，反而像是终于揭开了真正的棋局一角。
    “当然！”
    祂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海沟深处的寒冰，
    “本座自有条件。”
    “什么条件？！”
    几位族老几乎是异口同声，神经瞬间绷紧，那被巨大诱惑勾起的贪婪，又被现实算计的冰冷拽了回来，形成一种极其扭曲的紧张。
    ‘鲨明鸿’的声音清晰、冰冷，如同一条条无形的规则锁链，当空垂落：
    “其一，统御真龙海期间，举凡所得之一切先天罡煞、大地浊气——
    无论何种属性、数量多寡，皆为本座独有之物！”
    “其二，所有海疆之内发现的功法、秘典、传承图谱，无论残损与否，本座有绝对的选择权！”
    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意味。
    说话间。
    ‘鲨明鸿’的视线微微下移，落点精准地停留在海底深处，那座被层层迭迭、闪耀着危险暗芒的复杂阵法禁制严密守护的巨大峡谷——
    那是黑灵虎鲨一族世代禁地，真正的族群心脏与底蕴所在！
    祂的目光扫过那片峡谷后，又继续道：
    “其三……族中禁地之宝库，其内藏珍，无论已有名录还是尘封之物，尽数……纳入本座划定的范畴之内！”
    此言一出，如同在囚笼内投入了一颗深海爆雷！
    几位族老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几乎沉入谷底！
    “其中果然有诈！”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祂们的心神。
    然而！
    令祂们陷入天人交战的却是……
    那些罡煞、浊气、普通功法秘典，对祂们这些境界已达半尊之境、只差临门一脚的修士而言···
    几乎无用！
    相比之下，那改变命运的“法则灵物”的优先权，才是祂们真正渴望的鱼饵！
    更何况……
    ‘鲨明鸿’此刻所展现的气息与决断，深不可测！
    拒绝！
    是否有命离开这猩红囚笼还是两说……
    一时间，诸多杂念在祂们心底无声冲撞。
    继而。
    几位半尊族老的眼神在空中飞速交汇，如同无形的闪电在识海中噼啪作响。
    没有语言，只有千百年积累的默契和审时度势的本能在疯狂权衡。
    短暂的目光碰撞后···
    无声的默契，在电光石火的念头碰撞间勉强达成。
    紧而那位两鬓斑白的老族老，代表众人缓缓站出一步，祂深深吸了一口气，向虚空发问：
    “殿下禁地宝库内，若有法则灵物，我等是否依旧拥有优先选择权？”
    “那是自然！”
    闻言。
    猩红囚笼之内的一众族老，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喜色。
    “殿下你的条件，我们应下了。”
    语罢。
    祂浑浊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精芒，直视‘鲨明鸿’：
    “然！
    人心难测，欲成大事，须得上下一心！
    为杜绝日后可能的龃龉、猜忌与……变故，
    老朽斗胆建言：需立契约之誓，共缚其身！
    以此为信，方可同舟共济，死战不悔！
    殿下以为……如何？”
    这提议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方才几位族老达成的默契。
    惟有如此，他们才能稍稍放下对“鲨明鸿”可能事后反悔独吞一切的顾忌；
    同样，也只有如此，祂们才敢真正在其麾下，豁出命去搏那份渺茫的机缘！
    这要求，既是一种逼迫，
    也是一种无奈。
    立于虚空之上的‘鲨明鸿’，将此言听在耳中，脸上无丝毫意外之色。
    祂淡漠地扫过下方囚笼中的几道身影，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算计。
    应了么？
    正好。
    ——若不加以约束，这几个老东西，纵为己用，也终是隐患。
    日后行事，少不得要分神盯防，徒耗心力。
    眼前这所谓“保险”，何尝不是正中下怀？
    而‘鲨明鸿’的回答简洁无比，声若金石相击，神色淡漠道：
    “可。”
    随着那不容置疑的余音消散于无形。
    囚笼之中！
    黑灵虎鲨族数位族老相互交换着晦暗而凝重的眼神。
    最终，为首的那位须发如枯槁霜雪、气息却浩瀚如渊海的族老，重重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落，猩红囚笼之内的虚空都为之震颤。
    “轰！”
    早已被其熔炼至登峰造极、化为自身领域本源的先天罡煞与厚重磅礴的大地浊气，猛然从其略显枯瘦的躯体中爆发开来！
    刹那间，
    一片深邃如墨、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幽暗领域以其身体为核心，势不可挡地膨胀扩张，
    瞬间占据了囚笼内大半空间，光壁上的猩红符文被这股力量激荡得明灭不定。
    紧接着。
    这位族老心神凝练，沟动本源。
    只见那缭绕在其身周的幽暗领域中，蓦然弥漫开一股玄奥莫测的律动。
    这律动无声无息，却又厚重无比，如同最深沉的古钟嗡鸣，无视空间的阻隔，在整个天地之间清晰地回荡开来——
    它在尝试勾连、呼唤、引动那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某种意志！
    “嗡……”
    天地为之默然，法则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少顷，
    一股难以言喻、无法揣度其根源的无上伟岸波动，如同九天瀑布垂落人间，精准地、带着碾压性的意志，轰然降下！
    这股力量无声却拥有至高的威严，刹那间便将那位发丝雪白、周身涌动着浩瀚如海气息的首位族老彻底笼罩在内！
    光壁震荡得更加剧烈，囚笼内的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下。
    就在这伟力降临、誓言即将开启的压迫性时刻！
    猩红囚笼深处，那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道在上，诸界法则共聆！
    本尊——
    今日立下心魔大誓！”
    这一声起誓如同点燃了连锁反应的引信！
    “咚！咚！咚！”
    余下几位被囚的半尊族老，几乎在同一刻，亦踏前一步！
    那步伐整齐划一，踏在无形的虚空中，却发出沉雷般的闷响。
    仿佛呼应首老的行动，几片光华各异、但同样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威的“领域”悍然勃发！
    赤红如熔岩沸腾！
    靛蓝如深海怒涛！
    碧青如神木参天！
    银白如星辰凝霜！
    ……
    刹那间，五光十色的领域光辉交织碰撞，如同被强行汇聚的巨大风暴核心！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不同属性、不同形态的领域力量，竟在几位族老意志的强行统合下，弥漫出一股股频率、节奏完全相同的玄奥律动！
    数股半尊级的强大意志与能量波动共振、共鸣！
    随即，一道道或苍老、或沉郁、或锋锐、或隐忍的声音，
    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这片被律动填满的空间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如同古老的咒言，敲击着命运的回音壁：
    “天道昭昭！
    本尊以心魔大誓做证……”
    “……以道心为引！
    天道在上，本尊以心魔大誓做保……”
    “……轮回可证！
    誓曰……”
    肃穆而沉重的誓言之声交织在一起，
    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携带着莫大的因果重量，砸落在猩红囚笼之中，令光壁上的符文闪耀到了极致，
    又像是被强行抽取了力量般变得黯淡。
    不多时，
    几位威震一方、几乎站在此界顶点的半尊族老，最终都完成了那沉重无比的心魔大誓。
    目睹此景。
    一直如磐石般伫立于虚空、衣袍猎猎作响的‘鲨明鸿’，那张年轻的脸上依旧是一片令人看不透的平静。
    祂以同样清晰有力的声调，缓缓念诵出自己的誓言，每一个字都仿佛烙印在虚空之中。
    随着他口中最后一个誓言的音节落下……
    “噗——！”
    一声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传来。
    那先前困锁了几大半尊强者、令所有族老联手都无可奈何、透着不祥血光的牢笼——
    猩红囚笼！
    竟在此刻如同破碎的梦境碎片般，无声无息地化作亿万点猩红光点，随风飘散、湮灭无形，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瞬间获得自由，强大的力量再次完全回归掌控。
    然而，脱困的几位族老，脸上并无多少喜悦？
    那位首当其冲的白发族老身形甚至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眼神深处，喜悦、憧憬、担忧、愧疚……种种情绪混杂难言。
    ‘鲨明鸿’淡漠的眼神自那几位族老身上随意扫过，如同打量几尊失去灵魂的石像。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得如同陈述既定事实：
    “走吧。
    去接手宝库。”
    目光若有深意地掠过几位族老的脸庞，他语气带着一丝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淡漠：
    “希望里面的确有你们……梦寐以求了数千年的法则灵物？”
    此言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瞬间在几位族老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掀起巨澜！
    尽管祂们活了无数岁月，早已养成了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但关乎大道根本、突破终极瓶颈的可能机缘——
    法则灵物！
    那一瞬间，祂们心底涌现出一股激动与狂喜的情绪，如同岩浆般滚烫，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然而……
    就在这股灼热的喜悦，即将攀升至顶点时！
    几位族老脑海中几乎是同时掠过那个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
    祂们的族群至高老祖！
    以及那处由老祖亲自镇守、布置下绝顶杀阵的宝库。
    一股源于灵魂深处、对至高存在近乎本能的敬畏和恐惧，如同万年玄冰骤然覆盖了沸腾的岩浆，
    方才涌动的所有喜悦情绪瞬间冻结、消散，无影无踪。
    最后！
    只剩下冰冷彻骨的理智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悸。
    其中一位族老，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上前半步，
    并向‘鲨明鸿’深深施了一礼，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犹豫与谨慎：
    “殿下……那……那宝库深处，镇守法阵乃是威能无穷的五阶绝阵！
    非老祖亲至，或持有老祖亲自掌控的宝钥，强行闯入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以我等之力，纵是合力，恐怕也……”
    话语在此刻戛然而止，言下之意已如寒刃般锋锐而清晰——
    那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同样。
    ‘鲨明鸿’自然洞悉了对方那潜藏于谦恭言辞下的深切恐惧和试探。
    只见祂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不大，却透着一股掌控全局的淡然：
    “放心。”
    祂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座自有手段开启。
    尔等，毋需多虑。”
    锐利的目光扫过几位神情复杂的族老，祂话语中的重心陡然下沉，带着无形的压力：
    “你们此刻最该思虑的是···
    宝库之中，究竟有无法则灵物？
    这，才是关乎尔等自身道途的头等大事！”
    “是！”
    “……是！”
    “我等……明白。”
    几位族老短暂沉默后，纷纷躬身回应。
    语气复杂难明，有对未知宝物的最后一丝憧憬，有对无法对抗老祖威能的沉重担忧，更有……
    一丝背叛族群庇护者、向强敌引路的内疚与自我厌弃。
    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心绪如麻，这些活了数千年的老怪，行动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决断和效率。
    祂们不再言语，身形如电，毫不犹豫地向着下方那条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俯冲而下！
    数道气势磅礴的半尊身影如鬼魅般闪过，
    所过之处，海水自动排开，只留下淡淡的波纹。
    ‘鲨明鸿’则被祂们沉默地“拥簇”在中心位置，
    一同向下方的峡谷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