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
固南县玉子铺乡谢冲村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小村落,整个村子不过40几户人家,全都姓钟,同属于一个大家族。不过,经过解放后的历次运动,村里的宗族势力已经不复存在,大家相互间的称呼虽然还是叔侄、兄弟等等,但亲缘观念已经是很淡漠了。
村民钟乃荣是个脑子很活络的人,早年曾跟着人跑到高陆省去务工,赚了点钱。
前年,固南县政府确立了大力开发稀土资源的政策,还提出了“大矿大开、小矿小开、有水快流”的口号,鼓励乡、村以及村民个人积极参加稀土开发。
钟乃荣听到消息,先找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有些地方已经有人通过开采稀土矿而发了财,于是便向乡里提出了承包一座矿山的请求。
按照规定,农民承包矿山,需要根据矿山的资源量向乡里交纳承包费。钟乃荣承包的这座矿山,每年的承包费是3万元。
钟乃荣自然是拿不出这些钱的,于是便与乡里签了个协议,承诺在稀土开采出来之后,用卖稀土的钱来偿还承包款。这种方式,在固南县的很多乡里都是通行的,因为能够一下子拿出几万元承包款的农民实在是凤毛麟角。
钟乃荣用过去打工赚的钱在山坡上修了个浸泡池,又买了浸矿用的电解液和萃取用的草酸,然后便带着一家老小上山挖土,照着县里提供的技术指南提取稀土氧化物。
辛苦一年,钟乃荣的矿山生产出了3吨多的稀土氧化物,每吨卖了2.6万元,合计收入了近9万元。扣除成本,再给乡里补交了3万元的承包款,最后落到手里的净利润也接近3万元了。
转过年,钟乃荣便扩大了生产规模。他新建了两个池子,又以每月100元的工资标准在村里雇了10个壮劳力。结果,这一年的产量达到了9吨,钟乃荣赚到了10万元的利润。
一夜暴富的钟乃荣踌躇满志,打算继续扩大生产规模。不过,在筹划明年的生产计划时,他还是有些犯愁的。
刚开始采矿的时候,钟乃荣想的是尽快赚钱,于是把浸出池建在了矿山的半山坡上,这样在山上挖掘出来的矿土不需要长途运输,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
开采了两年,他便发现先前的做法有失妥当了。矿土在浸泡之后,其中的稀土元素被提取出来,矿土就成了矿渣。钟乃荣自然不会费力把矿渣运走,而是堆积在旁边,两年下来,便堆出了另外一座山。
如果仅仅是难看一点,钟乃荣倒也不在意。关键在于,那些堆放矿渣的地方,也是矿脉。矿渣往上一堆,底下的矿土就无法开采出来了,除非你愿意花九牛二虎之力把表面上的矿渣剥离掉,运到山脚下去。
邻近的矿,一半已经采完,另一半被矿渣掩埋了,没法开采。要换一个地方,就要重新修建浸矿池,这也是一笔支出。
钟乃荣与乡里签订承包合同的时候,说好是要开采八年的,这是按照山上的资源量推算出来的,钟乃荣也是认可的。
现在一部分矿脉被自己抛弃的矿渣掩埋了,余下的资源算下来肯定无法再开采六年,没准两年就能采尽。而乡里收承包费是要按八年收的,这意味着自己要白白给乡里多交四年的承包费,那是足足12万元之多。
另外一件糟心的事情,就是生产稀土氧化物的重要原料草酸的价格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狂涨。前年每吨草酸的价格是3400元,现在价格已经到了5700元,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想找那些“有门路”的人买草酸,价格还得再高出几百元。
生产一吨稀土氧化物,需要消耗一吨半草酸。按每吨草酸5700元的价格计算,每吨氧化物光是草酸的成本就达到八500元,差不多是氧化物价格的1/3,涨上来的这些价格,可都是从自己的利润里扣出去的。
如果草酸价格进一步涨上去,自己开这个矿,就真的只能赚点辛苦钱了。
站在山坡上,看着自己雇的工人挑着矿土来来去去,钟乃荣的眉头锁成了一个疙瘩。
“荣叔,你在看啥呢。”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钟乃荣回头看去,见身后站着一个半大小子,正是自己的远房侄子钟书宝。说是侄子,其实俩人的血缘联系都得追溯到咸丰朝了。
“书宝啊,你放假回来了?”
钟乃荣向对方打了个招呼,手向兜里摸了一下,本想掏出烟来递给对方,但想起对方还是县中的学生,似乎给对方递烟是不太合适的。
钟书宝嘻嘻笑着,说道:“荣叔,听我爸说,你开矿发了大财了。中央说,先富要带后富,荣叔啥时候带我也发点财啊。”
钟乃荣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他笑道:“我哪有发什么财嘛,辛苦一年,还不如过去到高陆去做工赚的钱多。你是咱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县中的,你爸爸到处讲,说你肯定能考上大学。大学一毕业,就是干部了,到时候别看不起你荣叔哦。”
“荣叔说笑了,连乡里都给荣叔评了致富模范的。”钟书宝道。没等钟乃荣再说什么,他话锋一转,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荣叔,其实我从县里跑回来,真的是来求荣叔带我发点小财的,不知道荣叔答不答应。”
听到钟书宝这样说,钟乃荣也认真起来,他看着钟书宝,问道:“你让我带你发财,莫非你爸爸也打算包个矿山来做?”
“没戏。”钟书宝露出沮丧的样子,“我跟他讲过好多次,让他也去找乡里包座矿山,他总是怕蚀本,不敢去。”
钟乃荣点头道:“你爸爸的想法也是对的,开矿这种事情,真的风险很大。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和乡里签了这个合同,虽然说这两年也赚了一点小钱吧,但天天累得半死,还担惊受怕的。
“不说别的,就是这两年草酸涨价,就让我愁死了。你看看,我现在头上都有白头发了,我比你爸爸还小三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