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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一场大清算

    这名中年剑师蛰伏一生换来对皇帝出剑一次的机会,结果在李去咎面前,连真正的身位都捕捉不到,一剑落于空处而自己运气太剧而深受重创,但此时狞笑声中,月台驿周围的山林已近乎沸腾,不知会有多少修行者会像他一样出现在这里。
    蚂蚁啃食肉山,肉山也会很快消失。
    “你以为你尽心尽力的想做个好皇帝,你就没有多少敌人么?”
    这名中年剑师感知着那些山林之中的真气波动,越发癫狂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李氏逼迫得多少豪门望族家破人亡?你知道有多少原本高官厚禄的人因为你们李氏而家破人亡?只是你登基前的那数年争斗,又有多少氏族被牵连,有多少人因为押宝押错而被株连九族?你根本就不知道,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你死。”
    皇帝闻言只是淡淡的一笑,李去咎却是提着剑嗤笑出声,“那你怎么知道今夜这么多人是不是又押错了宝?”
    中年剑师吐出了一口血,他看着李去咎和皇帝,恨声道,“那又如何…不管怎样,这也已经是此生仅有的机会。你修了这么多年剑,难道真的不出一剑,便等着入土么?”
    李去咎也呸的一声吐了口口水,似是有些不屑,但却笑道,“你这厮倒是也有几分傲气,便容你多活一阵,让你好好看看。”
    这时候他虽然还显得苍老,但说话时的神态、眼神,已经根本不像是一个驿丞,而是一个阵前的大将。
    也就在此时,皇帝平静的看了这名中年剑师一眼,“你应该就是薛万景?”
    中年剑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我是薛万景,怎么,你们李氏这些年还一直惦记着我这条漏网之鱼么?”
    皇帝根本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问道,“除了报仇之外,你想要什么?”
    薛万景一愣。
    “让你心甘情愿来到这里赴死,除了报仇之外,或许还有些别的东西。”皇帝接着说道,“或许别人给不了你的东西,我能给。你真正想要什么东西,或许可以认真想一想。”
    薛万景呆住。
    此时换了大唐任何一名权贵对他说这样的话语,他都会嗤之以鼻。
    已经用尽一生的气力走到这里,还能回头?
    然而眼前高台上,便是他用尽一生力气都才能看一眼,连一剑都落不到他身周的大唐皇帝。
    他所说的话,便是圣旨。
    “你不用心急,你有着足够的时间去想,要和不要,你自己可以慢慢想清楚。”皇帝平静的声音,却是再次落入他的耳廓。
    李去咎也是有些意外的转头过去看皇帝,“原来你可不只是有看得见的剑,你还有一柄看不见的帝王剑。”
    皇帝也不在意这位长辈的调侃,他微微一笑,道,“很早以前沈七七就和我说,不管什么手段,只要有用,就是好手段。阴险龌龊也好,卑鄙无耻也好,只要能够战胜对手就行。”
    “不管什么样的剑,有用就是好剑对吧。”李去咎有些感慨,道,“我倒是也想起一位故人说的话,天下英雄侠客多如牛毛,但以名利为剑,就已经可以斩尽天下侠气。那她送你的这柄剑就叫做侠气,到底是想要你以名利为剑,斩尽天下英雄,还是让你这位坐上了龙椅的皇帝,自己不要被名利蒙蔽了眼睛呢?”
    皇帝笑了笑,道,“我们怎么想有什么用,关键得看天下人怎么想。”
    “天下人怎么想,恐怕你也不怎么在意。”李去咎哈哈一笑,不知为何,看着手中那名为“功名”的长剑,他心中开始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一道浊浪般的剑气在此时当空落下。
    “这人要留吗?”李去咎问了一句。
    “能留的就都留着。”皇帝说道。
    李去咎明显想看看皇帝用这样的说辞到底能说动几个人临阵倒戈,他一点也不着急,等到那条浊浪般的剑气快要劈到他脸上时,才用剑一震。
    轰的一声爆响。
    浊浪般的剑气顿时溃散,一名英俊的白衫剑师踉跄跌在石阶上,他被震得披头散发,英俊的脸庞上被自己的剑气撕出了许多道细小的血口。
    他失魂落魄的看着李去咎,无法理解在剑气如此临身的情形之下,对方竟能如此轻松的破解,而且自身没有任何的损伤。
    就在此时,皇帝看着他,说道,“你是戚青峡还是戚落云?”
    “我是戚落云,我兄长戚青峡三年前已经重伤不治而亡。”这名白衫剑师厉声叫道。
    皇帝平静的点了点头,“你们兄弟二人是一直想为你父亲戚子仪报仇?”
    白衫剑师愤怒道,“狗皇帝,你不要说我父亲之死和你无关,我们早已查明,我父亲当年在黑石沟战死,便是因为柳随行接到了你的密令,能够出兵增援也不出兵!我父亲在边军十三年,尽心尽力,你这狗皇帝为何要下这样的黑手?”
    皇帝看了这名白衫剑师一眼,这时候他打开了身边一个紫檀木的箱子。
    就连李去咎都以为这个箱子就是他的剑匣,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竖箱一拉开来,内里有很多个格子,放着很多册子,就像是一个账簿箱子。
    李去咎都有点发愣了。
    这种杀机四伏,修行者不断杀来的时候,皇帝这是做什么?
    却只见皇帝从中取出了一封信笺,伸手一弹,“戚落云,你看过就明白了。”
    戚落云左手接过这封信笺,犹豫了一下,直接将右手握着的剑插在破碎的石阶上。
    他展开信笺,只是扫了一眼,他浑身便开始发抖,“不可能,绝对是你让人冒充了他的字迹,我父亲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给我的这封信上说了不少你家中的事情,至于你家中的事情是真是假,你自己看得出来,他要个体面,我便法外开恩,应他的恳求,给他一个体面。至于你们两个,也是我让长孙家把你们安排进了沧浪剑宗。只是没想到你们后来自以为查出了一些真相,愤而离开了长安,不知所踪。我只是觉得,你父亲要的体面,不只是在朝堂之中的体面,还有在你们面前的体面。我也不知道你兄长戚青峡三年前便已经离开这世间。”
    “怎么会这样?”戚落云崩溃的哭嚎起来,“我父亲不可能倒卖军械的。不可能的,我父亲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李去咎挑了挑眉梢。
    他没有出言嘲讽。
    他在军中呆了二十几年,他很清楚,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不管一开始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不是出于无奈,但最后往往事发就是因为这种事情后来做的次数太多了。
    但与此同时,那些边军将领和手底下的军士的确吃了太多苦,也有很多值得同情的地方,对于一名将领而言,保全其名声,战死而为家族获得一些战功,皇帝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已经无可挑剔了。
    他转头看着皇帝的那口箱子,倒是忍不住说道,“你该不会是将所有有可能找你算账的人的账本都带了过来?”
    不料皇帝回答的却是理直气壮,“那是,既然今晚上给了天下所有人一个和我清算旧账的机会,那所有的账,我自然要和他们算算清楚。”
    “你这行事倒也真是独具一格。”李去咎想到皇帝和玄庆法师还有沈七七搞出来的遮幕法会,顿时心中一动,“难不成今日有什么样的人找你算账,你心中也大致有个数?”
    皇帝和他眼神一对,顿时佯怒冷笑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真傻,就是站在这里等死来的?”
    “那今晚上我还不一定要见我太奶?”李去咎愣了愣。
    他以为皇帝会谦虚的说一句,那可不一定。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却淡然的说道,“那除非我今晚上死了。”
    李去咎深吸了一口气,他脸上没有了戏谑的神色,他再次看了一眼皇帝那满是“账本”的箱子,认真的轻声说了一句,“你们搞出的这遮幕法会,果然还是有用的。”
    “那是自然。”皇帝倒是真的有些骄傲的样子,“卖消息给官府,倒是会被担心出卖,谁也不知道那些花钱收消息的官员背后如何盘根错节,但遮幕法会上交换消息,自由买卖,这钱拿得却是安稳得很,如此一来,哪个衙门能接触到这么多秘辛?”
    “每一个遮幕法会的掌柜,那就是一个密谍司的司首,修行者要修行,比寻常人更缺钱,自然会将一些秘密拿去交易。遮幕法会到处都有,整个大唐就相当于遍布你的耳目,遍布你的密谍司。怪不得寂台阁在你眼中,都是给小孩子去玩的玩意。”李去咎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那些掌柜…”
    皇帝微微一笑。
    只是这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李去咎顿时觉得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各地的遮幕法会都由各地掌柜掌控,这些掌柜自然也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这才能保证各地的遮幕法会不被人渗透,甚至不被人左右。
    这些沈七七和玄庆法师找出来,调教出来的人,平日里隐在市井之中,人畜无害,这世间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他们的存在,觉得他们就纯粹是个守着规矩只收些抽成的中间人,然而方才他突然想明白,玄庆法师死后,明月行馆似乎没有接手遮幕法会,那这遮幕法会不在顾十五手里,那在谁的手里?
    看看皇帝此时的微笑,他就知道,这些个掌柜今晚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皇帝在长安的一些举动都处于那些门阀的监视之中。
    长安就那么多可用的力量,那么多修行者,谁也不知道皇帝的身边有着多少门阀的眼线,皇帝能够从长安带出多少人,身边有什么样的修行者,乃至带出来的这些禁军的底细,恐怕那些门阀都会查得明明白白。
    他们甚至可以确定顾十五依旧按兵不动,并未调拨修行者来追随皇帝左右。
    但这些遮幕法会的掌柜到底会做些什么,会有什么人过来,他们却是无从知晓。
    皇帝将自身当成诱饵,但同样也是将月台驿布置成了一个陷阱,将这里当成了一个清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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