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八章 知人知面难知心
蹄哒蹄哒—·
数十名武卒护卫车攀驶入天街,无数好事之徒就慕名而来,在街道两侧远望,些许夫人小姐,还在铺面二楼的窗口瞎:
「谢郎~看这儿—」
「别害羞—」
谢尽欢担任贴身护卫,骑乘烈马走在马车旁,面对人山人海的围观,饶是自幼锤炼的脸皮够厚,这时候都产生了几分压力,煤球倒是个显眼包,蹲在肩膀上昂首挺胸,一副衣锦还乡接受检阅的小模样。
长宁郡主和令狐青墨坐在马车里,发现街边全是围观的闲人,感叹道:
「入了超品是不一样,声望比以前涨了一大截。」
「那可不,大乾有多少一品修士百姓不清楚,但超品就大几十号人,谁不想来瞻仰下风采?其实你师父露面更夸张,记得前些年来京城参与集会,房顶上都挤满了人,六七岁的小屁孩都趴在树上吼什么「南宫仙子」」,从那之后你师父就再也不敢公开露头了......”
「怪不得师父一直戴着个惟帽,还穿身黑衣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估摸就是被那些小屁孩吓得」
谢尽欢听到这对话,眼神稍显古怪,也没凑过去插嘴,只是担任护卫,把车送到了皇城附近的长公主府。
奶朵还在雁京独守空闺,府上自然没有贴心小棉袄跑出来抱胳膊,不过还是有人迎接。
谢尽欢来到门前还没下车,就听见一声阴阳怪气的招呼:
「哟呵,你小子出门一趟,也算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这气态,真可谓‘有人似老夫三分,便让这世间豪杰慌了神」」
?
谢尽欢听闻此言,还以为说话的是户祖、叶圣,回头望去,却见一名尖嘴猴腮、手持折扇的大管家—
靠!
谢尽欢猛然瞧见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扮相,反应和初次见面如出一辙,面对大管家的贬低,谦虚拱手:
「侯管家过誉,我哪里敢和您媲美———”」
赵德虽然已经位居大乾储君,但姐姐回来,肯定还是得亲自过来迎接,此时着得体锦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仪态贵气又不失儒雅:
「谢兄还是太谦虚了——」
我这能叫谦虚?
谢尽欢觉得这俩奇葩是一点没变,但如今彼此身份都摆在这里,还是拱手: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还是这般风趣——”」
「哦?谢兄此言何解?」
.......
谢尽欢一时语塞。
旁边等待的丫鬟,听见这话实在绷不住了,连被誉为冷颜铁面的大傻章,都用手捂嘴肩膀直抽抽,明显的相当难受。
长宁郡主从车厢出来,见自己的贴身高手,被心腹狗腿和蠢弟弟轮番贬低,眼神顿时沉了下来,不过在场还有长辈,当场烧开水杀猪不合适,还是先行下车,看向站在台阶上的一名儒衫长者:
「二姥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徐彤单手负后,被赵德看似举止得体,却完全没正行的模样弄的有点头疼,听到招呼,才含笑道:
「太子殿下近日在崇文馆学文史,由我执教,恰好听闻你和谢公子回来,便陪着一起过来看看。」
赵翎略显疑惑:「不是国子监的范先生给太子讲学吗?怎么换成了二姥爷?」
徐彤身后,还有几个陪同皇太子读书的京城贵子,其中就有范黎的得意弟子张怀瑜,
因为实情不好明说,张怀瑜只是委婉解释:
「入冬家师染了风寒,近日抱病在家,此事才交由徐先生代理。」
「哦——」
谢尽欢听见这对话,心头觉得换老师,恐怕不止范黎染风寒那么简单。
他虽然不是儒家门生,但自幼学叶圣范黎的书法,对儒家的构架挺了解。
儒家在大乾分三支,分别是江州徐氏、华林李氏、叶圣一脉,大概可以理解为儒家下面的三个派系,就道家下面的丹鼎、占验等差不多,只不过儒家区分不在功法,而在各自学说。
其中江州徐氏的话事之人,就是面前的徐彤。
叶圣一脉的领头人,则是范黎。
叶圣属于自立门户的儒家门生,历史渊源远比不上徐李两家,但叶圣功勋太大,不光平定了巫教之乱,当年为了在苍生大劫中保留火种,还把南朝的好苗子都集中在青苗巷加以庇护,四无老祖是其中尖子生,余下还有不少天资聪慧的年轻人。
等到战后,这百十名学生,又散往各地重建废土,有的当封疆大更有的当掌门宗主,
这才让南朝短短十年间就恢复了元气。
虽然叶圣真正的徒弟,只有范黎、穆云令、吴净这三个人,其他人,包括魏无异、司空老祖在内,都只是在叶圣手底下的学校读过书,大概就是林紫苏和穆云令的关系。
但能被叶圣点拨一句,对寻常人来说都算吹一辈子的事情,这些人在叶圣庇护下上过几年学,肯定以叶圣学生的身份自居。
这就导致开国之时,大乾遍地都是叶圣门生,无论朝野都占据绝对主导权,徐李两家根本没法竞争。
而如今百年下来,当年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寿终正寝,还活跃在舞台上的,只剩下四无老祖等几人,叶圣一脉的影响力自然也在逐步消退。
而‘南徐北李」这两家,则靠着千年沉淀,在朝堂上取得了大量席位,其中华林李氏影响力最大,这点从李公浦都得往自己脸上贴金就能看的一二。
但谁也没料到,叶圣一脉精心教导的前太子,竟然能出事,而后以徐氏为背景的丹王又登了基。
这就导致江州徐氏直接一飞冲天,丹王上位后提拔的重臣,无一例外都是徐氏嫡系。
出于这个背景,太子老师这个重要职务,江州徐氏怎么可能让叶圣一脉和华林李氏的人担任。
为此范黎抱病请辞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没竞争过,被徐彤抢了位置。
当然,也不排除赵德实在太离谱,真把范老爷子气的選挑子了的可能·”
谢尽欢作为修行中人,对于朝中尔虞我诈并不怎么了解,也没太在意这些,只是和赵德你来我往瞎扯。
赵德显然也不在乎谁当老师,反正他都一视同仁,此时客套几句后,就说起了正事:
「前几天谢兄在西戎被列人所害,父皇闻之震怒,手持腰带恨不得亲自去找贼寇算账,还好被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拦了下来———」
谢尽欢半信半疑:「还有此事?圣上和殿下如此偏爱,谢某当真惶恐。」
「唉,都是自家人,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父皇担忧谢兄和皇姐的安危,让你们回京后,即刻入宫觐见。至于接风洗尘,我晚上在紫金阁摆一桌八仙宴,好好搞劳谢兄———”
赵翎听见这话,直接撸起了袖子,令狐青墨则是连忙拉住闺蜜,意思显然是一一都是太子了,当街打有失大乾体面,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谢尽欢面对赵德的盛情利用,心头也满是无奈,婉拒道:
「先进宫面见圣上,回来再说吧,如今大乾暗流涌动,圣上可能会有些安排——」
「矣,人是铁饭是钢,再大的事情,也得吃饱了才能启程。要不这样,谢兄进宫面圣,我先去紫金阁订位置等着,你忙完马上过来」
徐彤见赵德竟然不跟着一起进宫,语气平和劝慰「殿下如今是储君,谢公子和圣上商议国之大事,殿下也该旁听参谋———
赵德摆了摆手:「就我这模样,和谢兄站一起,不是给父皇找气受?书上都说了「俊友若携愁夺趣」,我得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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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别说,这话出来,硬把所有人都无语了。
毕竟这句话的原意,是带着俊俏朋友一起去逛青楼约妹子,美人必然被朋友吸引注意力,导致自身失去趣味,甚至被冷落嫌弃。
虽然典故用在这里有点大逆不道,但意思相当到位,连谢尽欢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一一看来也不傻吗,单纯是皮·——
徐彤本来还想再劝两句,但赵翎已经受不了这废物弟弟了,插话道:
「我带谢尽欢进宫面圣,接风洗尘就不必了,直接送太子回东宫读书吧。」
「矣?这不合适吧—」
赵德脸色微变,还想打个商量,但老姐可没这么好说话,直接就被当场拿下押进了马车里。
而谢尽欢等人也没耽搁,和几人道别后,就再度登上马车前往皇城觐见皇帝。
徐彤在府门外目送,等车队消失后,暗暗皱起了眉。
而方才都借故躲在一边的皇甫奇,此时才敢现身来到近前,低声道:
「谢尽欢此行回来,目的尚且摸不准,先生不跟着进宫,听听他说些什么?」
徐彤带着赵德过来接人,初衷就是想找个合理由头,和赵德一起入宫赴家宴。
但赵德这活祖宗,该聪明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水,不该聪明的时候机灵的让人眼前一黑,硬是没按照他出发前千叮万嘱的来。
事已至此,徐彤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太子不进宫,我不请自来往旁边一坐,谢尽欢就是傻,也明白意思。先打道回府,
晚些我抽时间进宫,私下找圣上探探口风。」
皇甫奇觉得这形势不太对头,但也没再多说